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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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天后,枳開始了對那個孩子的照顧。說是照顧,實際上除了閒聊外也並無其他,久而久之枳對那個孩子也或多或少有了點認識,她染上焚心病已經有些時候了,由母親帶來這裡住院治療。因為病情,在該上學的年紀,茜只能在醫院度過。相較同齡人,她要懂事的多,或許正有患病的原因在裡面。

  羽翼般潔白的房間,卻是將稚子翅膀折斷的枷鎖,她脆弱白房裡的人偶一般,無處可去。扼殺情感是殘酷的,毫無疑問,對於一個孩子更是。嚮往未來的夢與希冀,正如同空種般,永無開花之日。「見證心的凋亡」,這是這份工作的實質,殘忍而骯髒。

  枳是個很無趣的人,既木訥又內向,僅僅是沒有情感的軀殼罷了,和庸人的詩一般陳詞濫調——她是這麼認為的。因此,面對這個孩子,她只能儘自己所能給予其青澀的關懷。

  枳按照慣例,來到這個小小的鳥籠一般的房間,什麼都沒帶,她想過帶一杯橘子汽水,但這並不被允許。

  茜坐在蒼白的床邊,也沒有看繪本,只是百無聊賴,坐著,看著被釘死的窗外——如此蔚藍,一塵不染。

  「枳姐姐今天也來了啊。」茜幼嫩的嗓音如銀鈴般,「嗯……這是工作,不是,是義務。」哪怕面對一個孩子,枳也是這樣唯唯諾諾,她始終不習慣和別人接觸。枳來到她旁邊,默默的挨著茜的身體,她感到有點尷尬,於是用無處安放的手輕輕摸著茜小小的腦袋,「像小鳥一樣」這是第一印象。「今天天氣……挺不錯……」枳想說些什麼打破尷尬,但說了一半後她邊發現了這句話的不合適。「是啊,這裡天氣一直很好呢,天空總是像大海一樣,喜歡。」窗外吹來了一縷微風,帶著海的些許咸澀,吹起了茜額前的頭髮,她舒服的眯著眼睛。「那個……你想喝東西嘛,茜?」「嗯?」「這裡的……橘子汽水很好喝,現做的,很棒。」茜聽到後輕輕笑了一聲,枳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有點後悔」她在心底懊惱著。「這裡有規定,也喝不了吧。」「我可以去和負責人申請下……」茜搖了搖頭,露出了她習以為常的笑容,但笑容背後,無疑是無奈吃,這是茜對自己的保護,也是對關心自己的人的一種溫柔的回應,熟練的不像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枳皺了皺眉,與其說難過,更多的是同情。「嘛,枳姐姐你別難過嘛,患了這種病,活著已經是最大的期望了,我不能奢望太多。體驗了美好之後,就忘不了了,欲望的毒是沒有解藥的。」。

  枳不懂茜懷著怎樣的感情說出的,這不是她這個年紀會說的話,疾病奪走了她的一切奢望,強硬的賦予其過早的成熟,枳感到很難受,卻又十分平靜。

  「不過姐姐你真的很喜歡橘子誒,名字也是、還有髮飾……」茜像轉移話題似的,將先前不自覺流露的陰霾撤去。「嗯……名字或許是父母取的,我沒有那麼確定……或許是橘子汽水喝多了才被賦予的名字。」枳故作認真的說著,「哈哈哈哈哈,太奇怪了,名字怎麼可能那麼隨便吶。像茜的名字,媽媽說是像傍晚殘昏一樣虛幻而美麗,姐姐的父母一定也是懷著很沉重的情感給了姐姐這個名字的。」這一瞬間,茜表現的如同雀躍的孩童一樣,這是卸下重擔,毫無掩飾的純粹。「或許……我確實很喜歡它。」枳不想談及她的父母,也不想讓負面情緒來沾染這個孩子,對於名字的喜愛是真的,哪怕她並不留戀父母,也沒有那麼多回憶能讓她回味。「那,這個給你。」枳輕柔的從額前摘下那個指節長的髮飾——青綠色的小橘子片,做工談不上精緻,但枳對它愛護有加,那是父母留下為數不多的回憶。茜略有驚愕的想說些什麼,枳豎起食指,故作噤聲的打住了她。「別拒絕,這是違規的……因此,這是咱的秘密……」故作成熟讓枳有點不適應,但她覺得自己需要做一個好姐姐,哪怕二人只是患者和義工的關係,僅此而已。枳繞過她纖細的脖頸,將髮飾別在了茜左側的劉海末端,在青綠色的橘片襯托下,茜仿佛沒有患病一般,蒼白瘦削的面頰紅潤了許多……

  「枳姐姐真的很溫柔呢,茜現在一定很漂亮,多想讓媽媽也看看,不知道媽媽什麼時候才能來看我。」茜看上去很開心,純粹的如同未染的白紙,之後或許茜也能這樣平靜的活到生命的終點,枳這麼想到。

  「改天……我帶你去海邊看看,那裡很美,海風也很舒服……我會替你爭取外出許可的。」「嗯!茜和姐姐約好了,拉勾!」枳勾住茜那小小的手指,如同玻璃般柔弱、易碎。枳會呵護這段回憶,因為約定,所以這次不會忘了。

  ……

  美好總是過的飛快,到了規定的閉院時間。此刻黃昏,茜色的落日讓天空染上了回憶的顏色。枳和茜做了簡單的告別,像往常一樣。

  枳還記得,這和茜葬禮上看到的花,有著一模一樣的顏色。

  在簡陋的哀悼會上,枳才得知,自繳費入院以來,茜的父母就再也沒有來過。

  那天也是黃昏,在為數不多的遺物里,小小的髮飾變成了茜紅色,裡面埋葬著雛鳥飛翔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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