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先進事跡材料
青春之戀（長篇小說）張寶同 2024.2.12
水書記從公社回來了，人還沒進門，就在外面喊了起來，「秀妹子。」
羅秀清正趴坐在桌旁寫字，聽到水書記這樣急迫的聲音，馬上起來朝著水書記迎了過去。
水書記喘著氣進到了廣播室，對她說，「公社又給咱們分配了任務。」
羅秀清說，「春耕春插工作剛結束，還沒得讓人喘口氣，公社又分了么子任務？」
水書記說，「縣裡給了紅花公社一個出席縣農業學大寨的先進集體名額，公社決定從茶山九隊和向陽五隊中二選一。兩個生產隊都是公社多年的先進典型。潘副書記說了誰的先進事跡材料寫得好誰就入選。」
羅秀清說，「這個名額應該給我們茶山大隊，我們茶山大隊還沒得在這方面輸給過別人。」
水書記說，「那就得把先進事跡材料寫好，否則，這個先進集體就是人家的。」
為了讓她重視起來，水書記把通知給了她，並再三叮囑著說，「這次，你就要辛苦了，一定要把這事跡材料寫好，這可是茶山大隊的一項重要成績。」
羅秀清當然知道這項任務的分量。
特別是這一兩年來，每次公社開會都要給大隊書記按工作成績排座位。
成績突出的大隊書記被排坐在最中間，而工作成績差的大隊書記只能坐在兩邊。
其實坐在哪裡開會無關緊要，可是，一排起座位，讓人感覺就大不一樣了。
坐在中間位置的人可以挺起腰仰著臉，可是，坐在兩邊的人常常連頭都不敢抬起。
水書記每次都是坐在最中間。
坐慣了最中間，再讓他坐在第二或是第三的位子，他肯定會感到很不舒服。
開始，羅秀清還沒有感覺這先進事跡材料有多難寫，以為還像她過去寫的總結匯報之類的文章那樣。
可是，把那份通知中的要求細細一看，才意識到這不是一般的年終總結或是大會發言，而是向縣裡上報的先進事跡材料。
她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這樣的文章，也根本不曉得這樣的文章該如何去寫。
於是，她拿起那個通知來到水書記的屋裡，對水書記說，「這樣的事跡材料我可是寫不了，要不，就到公社找人寫？」
水書記吸著煙說，「如果能到公社找人寫也要得，無非是要給人家送上半條香菸或是兩斤豬肉。可是，公社連個宣傳幹事都沒得，你找誰來寫？總不能讓人家潘副書記來寫吧？」
羅秀清常去公社，曉得過去公社大一些的文章都是由潘副書記寫。
可是，這幾年潘副書記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因為與歐陽書記之間又存在著一些矛盾，心裡有牴觸，所以，也就不想再承擔這些額外的工作。
因為這些工作實際上是屬於公社宣傳幹事的職責範圍。
說著也怪，公社的其他工作，隨便找個人就能擔當，即使不行，培訓幾天也就能夠勝任。
可是，唯有宣傳報導這項工作要求太高，找不對人，你就是再怎樣培養都無濟於事。
因為一直找不到這樣的人，公社宣傳報導員的職位已經連續三年都空在那裡。
為此，紅花公社書記每次年終都因為宣傳工作搞得不好被縣委領導點名批評。
羅秀清想了許久，說，「這樣的文章也只有潘副書記能寫。別人還真是寫不了。」
水書記深深地吸了口煙，對羅秀清說，「我橫豎不管，這個材料就交給你了，你找誰寫都可以，只要能把茶山九隊推薦到縣裡就好。這個通知已經下來好幾天了，現在必須抓緊時間，下周三就要交稿。」說完，起身離開了屋子。
羅秀清回到廣播室，在辦公桌前呆呆地坐了好一會，覺得只能找白翎求助。
她打電話說，「白姐呀，我遇到了好大的麻煩，非得要找你幫忙了。」
白翎問，「么子事能難得住你？」
羅秀清說，「公社要推薦茶山九隊為縣級的先進單位，要我來寫這個事跡材料。可是，你曉得我肚子裡就那麼幾滴墨水，如何能寫出這樣的大文章？」
白翎說，「我聽潘副書記說過這事。可是，這事我如何能幫你？」
羅秀清試探著說，「能不能讓潘副書記幫忙？事後我請你們吃飯？」
白翎語氣嚴肅地說，「你莫不是本末倒置了，如何能讓潘副書記幫你寫文章？」
羅秀清也覺得這話不妥，解釋著說，「因為這樣的文章只有他能寫。」
白翎批評道，「縣高官也能寫，你能讓縣高官幫你寫嗎？你的口氣也太大了。」
羅秀清沒辦法，問白翎，「你說這事如何辦？」
白翎加重著語氣說，「沒得辦法，你就自己寫。反正這種材料要年年寫，你今年不學會寫，到了明年，到了後年，你還是沒得辦法。」
但她又說，「不過，我可以給你找份材料，你可以照著葫蘆畫瓢，難道你沒得聽說『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抄得妙不妙？』」
這話羅秀清當然聽說過，可是，有些文章你就是想抄都無法下手。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吧，那我現在就到你那裡取。」
白翎說，「要得。」
羅秀清放下電話，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現在是十點半鐘。
而從茶山大隊到公社打一個轉身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剛好可以在12點鐘趕回來開廣播。
羅秀清拎起書包，把幾份統計報表和一些上報的內容放在了書包里，急匆匆地走上了茶山通往公社的小路。
這條小路是從茶山通往公社，山上長滿了樹林和雜草，寂靜無聲，空無一人。
她從小路上快步走去，很快就來到了公社大院。
羅秀清來到了廣播站。
因為不是在播音時段，白翎閒著沒事，正在屋裡洗衣服。
見羅秀清來了，白翎抱歉著說，「剛才縣廣播站來了一個電話，說過幾天要來檢查。我一忙，就把你的事給忘了，不過，我這就去潘副書記那裡給你取材料。」
白翎是一位漂亮活泛的農村妹子，雖是農村人，但找的老公卻是縣城的正式職工，所以，總是把自己打扮得跟城裡人一樣。
羅秀清有時都想說她：你穿得這般鮮麗明艷，如何不讓男人見了你要想入非非？
但羅秀清曉得白翎不喜歡聽這樣的話，現在又是來求人家幫忙，更是不能讓人家不高興了，故作生氣地說，「只怕是白姐根本就沒把我這事放在心上。」
白翎反問道，「你的事我哪件沒得給你辦？這事我真是一時忘了。不過，你坐下等著，我這就去找潘副書記給你取材料。」
說著，給羅秀清泡了一杯白糖水放在床頭小柜上，急忙跑了出去。
羅秀清見白翎出去了，想趁這時到幾個科室把該上報的報表和總結給人家交上去。
她去了辦公室。
公社大院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蓋著兩大排平房，每排平房約有十多個房間。
每個房間又被分成了兩小間，外小間為辦公室，里小間為臥室。
前排平房的頂頭還蓋著一個能容納千人開會的大禮堂，後排平房的頂頭則是食堂。
羅秀清急急忙忙把該辦的事辦完，回到了白翎的屋裡。
可是，白翎還沒得回來，她只好再等一會。
她正要往床上坐，一看人家床上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有些不太好意思往上坐了，就坐在了小床對面的木沙發上。
可是，眼睛卻依然盯在小床上。
她就在想，這張小床並不大，如何能睡得下兩個大人？
因為在這張小床上，白翎不但與劉副主任困過覺，而且還與潘副書記困過覺。
更為可笑的是潘副書記自己跟白翎困了覺，卻要嫌劉副主任在奪人之愛，還將白翎與劉副主任當場捉姦，搞得兩個男人當場就在廣播站里打了起來。
這事幾乎成了整個紅花公社近年來最大的醜聞。
羅秀清雖然能夠理解白翎的苦衷和煩惱，但並不贊同她的這種行為與選擇。
她覺得一個女人或是妹子即使沒得工作，也不能失身和出軌。
一旦失身或是出軌，就等於把自己的尾巴露了出來，讓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去捉弄和議論。
而且，這事也不像一個人得了一場病那樣，病一好，也就沒事了。
它會像一個陰影和魔咒一樣緊隨著你，哪怕就是你死了，也擺脫不了它。
她記得紅花中學的那位叫張玉敏的女老師。
她是過去正牌的大學畢業生，人不但長得漂亮，教學也是獨樹一幟遠近聞名。
可是，因為年輕時跟校長困過覺，搞得她現在都四十來歲了，還常常有人在背後用手指戳她，搞得許多學生都曉得這事。
說來也怪，這類男女作風方面的事都發生在漂亮女人身上，給人的感覺是漂亮女人天性風騷水性楊花。
但實際上卻是男人只喜歡漂亮女人，對不漂亮的女人，男人似乎沒得興趣。
而漂亮女人失身和出軌的原因是她們很容易受到男人的威逼和利誘。
所以，女人漂亮雖然有好處，卻也有不好的地方。
但她曉得大多數的漂亮女人還是能守身如玉，潔身自好，絕不會拿自己的身子跟男人做權色交易。
她有時就在想，要是她遇到了這種情況該如何？
她絕不會允許男人對自己動手動腳和打打鬧鬧，哪怕是胡言亂語隨隨便便。
如果誰要敢對她不恭不敬，那她當即要對他翻臉瞪眼，讓他不敢再對她放肆胡鬧。
她絕不會像白翎這樣，為了一個小小的公社廣播員，就屈下身子讓人家當狗趴。
哪怕就是有人讓她進城當工人，她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子跟人家做交易。
她可以一輩子沒得工作，但絕不能讓自己背上一世的臭名。
正這樣地想著，白翎回來了，對羅秀清說，「秀妹子，潘副書記讓你去他那裡，說有些事要對你說。」
羅秀清只好跟著白翎去了潘副書記的辦公室。
潘副書記約有五十歲，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最早是給冬修水利的大隊突擊隊寫板報。
後來調到公社當秘書，再提升為公社辦公室主任，直到公社的副書記，可以說他基本上是靠寫稿寫上來的。
見羅秀清來了，潘副書記把手中的半截菸蒂丟在了地上，對羅秀清說，「我聽白翎說你要寫茶山九隊的先進事跡材料，還要借別人的事跡材料照貓畫虎照著葫蘆畫瓢。但我要告訴你，寫這種先進事跡材料既不能照貓畫虎，也不能照著葫蘆畫瓢。」
聽著這話，讓羅秀清覺得心中的壓力更大了。她說，「那應該如何寫？」
潘副書記坐在椅子上，對她說，「我給你拿一篇範文，你可以照著它的格式寫。」說著，便把桌上的一篇他過去寫的經驗材料打開，對她講了起來。
他說，「寫這種經驗材料要有前言、主體和結尾，而這三個結構都離不開經驗觀點、經驗解說和經驗實例三個要素。」
「經驗觀點是文章的靈魂和統帥，經驗解說是文章的橋樑，將經驗觀點和經驗實例有機地連接在一起，也對經驗觀點和經驗實例起到理性說明和解釋的作用。經驗實例則是證明，對經驗觀點進行論證。」
羅秀清一聽反覺得心裡更是亂成了一團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可是，她又不好在潘副書記面前表現出來，讓人家覺得自己是個木頭腦袋。
於是，她對潘副書記說，「時間不早了，我得馬上回去開廣播，要是遇到什麼麻煩，我再來找你請教。」
潘副書記把那份材料遞給她，說，「這份材料要保管好，用完後再還給我。」
羅秀清說，「曉得了。」說著，把材料裝進書包里，又說，「哪天等我有時間了請你們一起吃鹹魚米飯。」
白翎卻說，「你天天要開廣播，何時能有時間？算了，莫說這種空白話。」
離開了公社廣播站，羅秀清一邊快步地朝著茶山大隊走去，一邊在想著：白翎這人雖然名聲不好，但人還是蠻好。
她性情開朗，直爽大度，對待別人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給別人辦事從不講價錢。
但是，這些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因為她太真心實意，很容易被別人所利用。
水書記從公社回來了，人還沒進門，就在外面喊了起來，「秀妹子。」
羅秀清正趴坐在桌旁寫字，聽到水書記這樣急迫的聲音，馬上起來朝著水書記迎了過去。
水書記喘著氣進到了廣播室，對她說，「公社又給咱們分配了任務。」
羅秀清說，「春耕春插工作剛結束，還沒得讓人喘口氣，公社又分了么子任務？」
水書記說，「縣裡給了紅花公社一個出席縣農業學大寨的先進集體名額，公社決定從茶山九隊和向陽五隊中二選一。兩個生產隊都是公社多年的先進典型。潘副書記說了誰的先進事跡材料寫得好誰就入選。」
羅秀清說，「這個名額應該給我們茶山大隊，我們茶山大隊還沒得在這方面輸給過別人。」
水書記說，「那就得把先進事跡材料寫好，否則，這個先進集體就是人家的。」
為了讓她重視起來，水書記把通知給了她，並再三叮囑著說，「這次，你就要辛苦了，一定要把這事跡材料寫好，這可是茶山大隊的一項重要成績。」
羅秀清當然知道這項任務的分量。
特別是這一兩年來，每次公社開會都要給大隊書記按工作成績排座位。
成績突出的大隊書記被排坐在最中間，而工作成績差的大隊書記只能坐在兩邊。
其實坐在哪裡開會無關緊要，可是，一排起座位，讓人感覺就大不一樣了。
坐在中間位置的人可以挺起腰仰著臉，可是，坐在兩邊的人常常連頭都不敢抬起。
水書記每次都是坐在最中間。
坐慣了最中間，再讓他坐在第二或是第三的位子，他肯定會感到很不舒服。
開始，羅秀清還沒有感覺這先進事跡材料有多難寫，以為還像她過去寫的總結匯報之類的文章那樣。
可是，把那份通知中的要求細細一看，才意識到這不是一般的年終總結或是大會發言，而是向縣裡上報的先進事跡材料。
她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這樣的文章，也根本不曉得這樣的文章該如何去寫。
於是，她拿起那個通知來到水書記的屋裡，對水書記說，「這樣的事跡材料我可是寫不了，要不，就到公社找人寫？」
水書記吸著煙說，「如果能到公社找人寫也要得，無非是要給人家送上半條香菸或是兩斤豬肉。可是，公社連個宣傳幹事都沒得，你找誰來寫？總不能讓人家潘副書記來寫吧？」
羅秀清常去公社，曉得過去公社大一些的文章都是由潘副書記寫。
可是，這幾年潘副書記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因為與歐陽書記之間又存在著一些矛盾，心裡有牴觸，所以，也就不想再承擔這些額外的工作。
因為這些工作實際上是屬於公社宣傳幹事的職責範圍。
說著也怪，公社的其他工作，隨便找個人就能擔當，即使不行，培訓幾天也就能夠勝任。
可是，唯有宣傳報導這項工作要求太高，找不對人，你就是再怎樣培養都無濟於事。
因為一直找不到這樣的人，公社宣傳報導員的職位已經連續三年都空在那裡。
為此，紅花公社書記每次年終都因為宣傳工作搞得不好被縣委領導點名批評。
羅秀清想了許久，說，「這樣的文章也只有潘副書記能寫。別人還真是寫不了。」
水書記深深地吸了口煙，對羅秀清說，「我橫豎不管，這個材料就交給你了，你找誰寫都可以，只要能把茶山九隊推薦到縣裡就好。這個通知已經下來好幾天了，現在必須抓緊時間，下周三就要交稿。」說完，起身離開了屋子。
羅秀清回到廣播室，在辦公桌前呆呆地坐了好一會，覺得只能找白翎求助。
她打電話說，「白姐呀，我遇到了好大的麻煩，非得要找你幫忙了。」
白翎問，「么子事能難得住你？」
羅秀清說，「公社要推薦茶山九隊為縣級的先進單位，要我來寫這個事跡材料。可是，你曉得我肚子裡就那麼幾滴墨水，如何能寫出這樣的大文章？」
白翎說，「我聽潘副書記說過這事。可是，這事我如何能幫你？」
羅秀清試探著說，「能不能讓潘副書記幫忙？事後我請你們吃飯？」
白翎語氣嚴肅地說，「你莫不是本末倒置了，如何能讓潘副書記幫你寫文章？」
羅秀清也覺得這話不妥，解釋著說，「因為這樣的文章只有他能寫。」
白翎批評道，「縣高官也能寫，你能讓縣高官幫你寫嗎？你的口氣也太大了。」
羅秀清沒辦法，問白翎，「你說這事如何辦？」
白翎加重著語氣說，「沒得辦法，你就自己寫。反正這種材料要年年寫，你今年不學會寫，到了明年，到了後年，你還是沒得辦法。」
但她又說，「不過，我可以給你找份材料，你可以照著葫蘆畫瓢，難道你沒得聽說『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抄得妙不妙？』」
這話羅秀清當然聽說過，可是，有些文章你就是想抄都無法下手。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吧，那我現在就到你那裡取。」
白翎說，「要得。」
羅秀清放下電話，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現在是十點半鐘。
而從茶山大隊到公社打一個轉身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剛好可以在12點鐘趕回來開廣播。
羅秀清拎起書包，把幾份統計報表和一些上報的內容放在了書包里，急匆匆地走上了茶山通往公社的小路。
這條小路是從茶山通往公社，山上長滿了樹林和雜草，寂靜無聲，空無一人。
她從小路上快步走去，很快就來到了公社大院。
羅秀清來到了廣播站。
因為不是在播音時段，白翎閒著沒事，正在屋裡洗衣服。
見羅秀清來了，白翎抱歉著說，「剛才縣廣播站來了一個電話，說過幾天要來檢查。我一忙，就把你的事給忘了，不過，我這就去潘副書記那裡給你取材料。」
白翎是一位漂亮活泛的農村妹子，雖是農村人，但找的老公卻是縣城的正式職工，所以，總是把自己打扮得跟城裡人一樣。
羅秀清有時都想說她：你穿得這般鮮麗明艷，如何不讓男人見了你要想入非非？
但羅秀清曉得白翎不喜歡聽這樣的話，現在又是來求人家幫忙，更是不能讓人家不高興了，故作生氣地說，「只怕是白姐根本就沒把我這事放在心上。」
白翎反問道，「你的事我哪件沒得給你辦？這事我真是一時忘了。不過，你坐下等著，我這就去找潘副書記給你取材料。」
說著，給羅秀清泡了一杯白糖水放在床頭小柜上，急忙跑了出去。
羅秀清見白翎出去了，想趁這時到幾個科室把該上報的報表和總結給人家交上去。
她去了辦公室。
公社大院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蓋著兩大排平房，每排平房約有十多個房間。
每個房間又被分成了兩小間，外小間為辦公室，里小間為臥室。
前排平房的頂頭還蓋著一個能容納千人開會的大禮堂，後排平房的頂頭則是食堂。
羅秀清急急忙忙把該辦的事辦完，回到了白翎的屋裡。
可是，白翎還沒得回來，她只好再等一會。
她正要往床上坐，一看人家床上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有些不太好意思往上坐了，就坐在了小床對面的木沙發上。
可是，眼睛卻依然盯在小床上。
她就在想，這張小床並不大，如何能睡得下兩個大人？
因為在這張小床上，白翎不但與劉副主任困過覺，而且還與潘副書記困過覺。
更為可笑的是潘副書記自己跟白翎困了覺，卻要嫌劉副主任在奪人之愛，還將白翎與劉副主任當場捉姦，搞得兩個男人當場就在廣播站里打了起來。
這事幾乎成了整個紅花公社近年來最大的醜聞。
羅秀清雖然能夠理解白翎的苦衷和煩惱，但並不贊同她的這種行為與選擇。
她覺得一個女人或是妹子即使沒得工作，也不能失身和出軌。
一旦失身或是出軌，就等於把自己的尾巴露了出來，讓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去捉弄和議論。
而且，這事也不像一個人得了一場病那樣，病一好，也就沒事了。
它會像一個陰影和魔咒一樣緊隨著你，哪怕就是你死了，也擺脫不了它。
她記得紅花中學的那位叫張玉敏的女老師。
她是過去正牌的大學畢業生，人不但長得漂亮，教學也是獨樹一幟遠近聞名。
可是，因為年輕時跟校長困過覺，搞得她現在都四十來歲了，還常常有人在背後用手指戳她，搞得許多學生都曉得這事。
說來也怪，這類男女作風方面的事都發生在漂亮女人身上，給人的感覺是漂亮女人天性風騷水性楊花。
但實際上卻是男人只喜歡漂亮女人，對不漂亮的女人，男人似乎沒得興趣。
而漂亮女人失身和出軌的原因是她們很容易受到男人的威逼和利誘。
所以，女人漂亮雖然有好處，卻也有不好的地方。
但她曉得大多數的漂亮女人還是能守身如玉，潔身自好，絕不會拿自己的身子跟男人做權色交易。
她有時就在想，要是她遇到了這種情況該如何？
她絕不會允許男人對自己動手動腳和打打鬧鬧，哪怕是胡言亂語隨隨便便。
如果誰要敢對她不恭不敬，那她當即要對他翻臉瞪眼，讓他不敢再對她放肆胡鬧。
她絕不會像白翎這樣，為了一個小小的公社廣播員，就屈下身子讓人家當狗趴。
哪怕就是有人讓她進城當工人，她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子跟人家做交易。
她可以一輩子沒得工作，但絕不能讓自己背上一世的臭名。
正這樣地想著，白翎回來了，對羅秀清說，「秀妹子，潘副書記讓你去他那裡，說有些事要對你說。」
羅秀清只好跟著白翎去了潘副書記的辦公室。
潘副書記約有五十歲，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最早是給冬修水利的大隊突擊隊寫板報。
後來調到公社當秘書，再提升為公社辦公室主任，直到公社的副書記，可以說他基本上是靠寫稿寫上來的。
見羅秀清來了，潘副書記把手中的半截菸蒂丟在了地上，對羅秀清說，「我聽白翎說你要寫茶山九隊的先進事跡材料，還要借別人的事跡材料照貓畫虎照著葫蘆畫瓢。但我要告訴你，寫這種先進事跡材料既不能照貓畫虎，也不能照著葫蘆畫瓢。」
聽著這話，讓羅秀清覺得心中的壓力更大了。她說，「那應該如何寫？」
潘副書記坐在椅子上，對她說，「我給你拿一篇範文，你可以照著它的格式寫。」說著，便把桌上的一篇他過去寫的經驗材料打開，對她講了起來。
他說，「寫這種經驗材料要有前言、主體和結尾，而這三個結構都離不開經驗觀點、經驗解說和經驗實例三個要素。」
「經驗觀點是文章的靈魂和統帥，經驗解說是文章的橋樑，將經驗觀點和經驗實例有機地連接在一起，也對經驗觀點和經驗實例起到理性說明和解釋的作用。經驗實例則是證明，對經驗觀點進行論證。」
羅秀清一聽反覺得心裡更是亂成了一團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了。
可是，她又不好在潘副書記面前表現出來，讓人家覺得自己是個木頭腦袋。
於是，她對潘副書記說，「時間不早了，我得馬上回去開廣播，要是遇到什麼麻煩，我再來找你請教。」
潘副書記把那份材料遞給她，說，「這份材料要保管好，用完後再還給我。」
羅秀清說，「曉得了。」說著，把材料裝進書包里，又說，「哪天等我有時間了請你們一起吃鹹魚米飯。」
白翎卻說，「你天天要開廣播，何時能有時間？算了，莫說這種空白話。」
離開了公社廣播站，羅秀清一邊快步地朝著茶山大隊走去，一邊在想著：白翎這人雖然名聲不好，但人還是蠻好。
她性情開朗，直爽大度，對待別人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給別人辦事從不講價錢。
但是，這些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因為她太真心實意，很容易被別人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