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嚴妹子的悲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48.嚴妹子的悲劇

  青春之戀(長篇小說)張寶同 2024.2.12

  這天下午,羅秀清剛從食堂出來,回到廣播室門前,就聽到風中似乎有口琴吹奏的聲音。

  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仔細一聽,的確是有人在吹口琴,而且是那支《船歌》。

  這支歌她在公社禮堂的演出中,聽陳杰吹奏過。

  雖然她不知道這歌的歌詞,但她能聽出這支歌的曲調,像是一支情歌,在急切地呼喚著心愛的人。

  她不禁駐步凝神,側耳聆聽。

  她的心當即就怔住了,知道這是有人在呼喚著他心愛的人兒,而這個被呼喚的人就是她。

  晚飯之後,正值黃昏傍晚時分,太陽的餘暉已經散盡,暮色尚未來臨。

  這是一段白日與夜晚將要交替的時段,也是一天之中沉靜與安寧的美好時光。

  她時到了廣播室,站在窗口屏氣凝神地傾聽著。

  那悠揚悅耳的口琴宛如從遙遠的天邊飄來,開始低沉舒緩,漸漸地激越明亮,給這沉靜美好的時光增添了一種醉人的感覺。

  聽著聽著,她的心就被那樂聲帶到了遙遠的天邊。

  仿佛看到了在遙遠的天邊有一片樹林,林中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金色的陽光照在草地上,也照在她和陳杰的笑臉上。

  他們兩人手拉著手,像兩隻彩蝶在草地上歡快地飄飛,那是一種多麼美麗的情景。

  這讓她想到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並不需要錦衣玉食和榮華富貴,只要能和自己心愛的那個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歡樂和滿足。

  口琴聲是從對面的大門外隨風飄來,她知道這是他在向她發出的一種表白和信號,是向她傳達著一種深情與愛意。

  她已經接收到了,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一會,他又吹起了那曲《知青之歌》,曲調變得纏綿悱惻,憂傷悲涼。

  這歌她過去聽長沙知青唱過,歌曲非常地好唱,也非常地好聽,透露出知青離別家鄉和思念戀人的憂傷情緒,很容易讓人懷念起難忘的學生時代。

  但她知道對許多農村妹子來說,別說初戀別離的憂傷,就連初戀是什麼滋味都不曉得,因為她們根本就沒有經歷過戀愛,就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當那口琴吹起了《映山紅》時,她的心裡更是不能平靜了。

  這是那天晚上她唱給他的那支歌曲。

  那口琴吹得真是極好,如泣如訴,如痴如醉,像是一隻深情熱烈的手在撥動著她的心弦。讓她都能從中聽出她那急切的心情和心聲。

  她曉得他是在想她了,而且她也在想他。她很想走到他的面前,和他坐在一起,一直聽著他吹奏。

  可是,她還是不敢,她怕她一旦走到他的面前,會忍不住地被他吸引,從此再也不想離開了。

  天色開始有點暗淡了,但白天的光亮還不會很快地消失,她很想走過去,把他請到自己的屋裡。

  可是,這還是讓她有些勉為其難,因為把一名伢子請到自己的屋裡,對任何一位少女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都需要很大的勇氣和魄力。

  可是,她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和魄力。

  她聽別人說過不管是伢子還是妹子,心裡有了一份愛,就會用兩份的愛意表達出來。

  如果你想把自己的愛隱藏在心裡,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就很容易錯失良機。

  從那憂傷悲涼的口琴聲中,她能感覺到他正在焦慮地等待著她。

  她一直都在思念著他,愛慕著他,可是,她卻一直在猶猶豫豫,思前想後,因為她覺得人家是知青,自己是農民;人家會喜歡她嗎?他們能在一起相愛嗎?

  可是,當人家已經在明確地向她裸露了表白了,她卻顯得束手無策左右為難了。

  她靜靜地聽著,終於還是抗拒不了心中的那種渴望,竟不知不覺地從屋裡走了出來,朝著大門那邊走去。

  可是,還沒等她走出大門,就聽到有人在朝她喊道,「秀妹子,莫要去。」

  她馬上意識到這是南雜店的劉姐在對她說話。

  這位劉姐是公社幹部的堂客,三十多歲,喜歡好事和傳閒話,所以,大隊部的人都私下裡叫她好事婆。


  聽著劉姐讓她莫要去,她停了下來,站在大門裡的過道上問道,「為何?」

  劉姐說,「那知青伢子是在吹簫引鳳呢?」

  羅秀清沒聽懂,就問,「他為何要吹簫引鳳?」

  劉姐撇了撇嘴說,「你怎麼不曉得吹簫引鳳?吹簫引鳳是一場古戲,說的是一個年輕後生愛上了人家的千金小姐,又不好意思表達,就坐在月下吹簫,最後把人家千金小姐搞到手了。」

  羅秀清不想聽她胡說,不蠻高興地說,「你想得也太多了,人家吹吹口琴,未必就是吹簫引鳳。再說,人家吹口琴跟我有么子關係?」

  劉姐說,「如果不是為了引你出去,他幹嘛不坐在江邊吹口琴,非要坐在大隊部門前吹口琴?所以,我勸你莫要出去,莫要上他的當。」

  羅秀清說,「謝謝你的好心。可是,我要出去並不是要見他,我是在屋裡待了一整天,想到江邊去散散心。」

  劉姐說,「我勸你還是莫要出去,你一出去,他肯定會想是你要見他,反會給了他機會。」

  羅秀清覺得這女人真是好事,讓人討嫌,但是,人家是出於好心,你又不能不領情,更不能翻臉,就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好,那我就不出去了。」說著,便轉過身子朝著廣播室走去。

  她回到廣播室,很生氣地往床上一躺,覺得這個劉姐真是好討嫌,別人的什麼事她都要管,真是個好事婆。

  她終於明白了人們在這種事情上為何會缺少膽量和勇氣,主要原因是擔心別人的笑話和傳言。

  其實在農村,人們對待男女愛情還是有著很多的舊觀念,比如男女授受不親,妹子不能主動接觸伢子。

  否則,別人就會對你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把你的事傳得紛紛揚揚。

  所以,一般人都不會主動跟世俗作鬥爭,生怕把自己的名聲搞壞了搞臭了。

  直到天慢慢地黑了下來,那琴聲終於停了下來,無邊的空氣飄蕩著是無盡的失望與沮喪。

  她感到很失禮很懊喪,很對不起人家。

  因為這事搞得她一晚上都很心煩,到了第二天早上,心情都沒好起來。

  夜裡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有時還下得很大。

  吃過早飯,她就打著雨傘去了茶山五隊檢查春耕春插進度。

  茶山五隊是在布穀嶺下翠鳥山谷的山坳子裡,三面環山,只有村口對著山外的一片高低不平,大概有一百多畝的農田。

  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地通向不遠處的戰備公路。

  戰備公路是從茶山深處通往紅花公社的一條公路,平時幾乎沒有車輛通行,只有大隊的手扶拖拉機偶爾地過上三兩次。所以,路上坑坑窪窪,高低不平。

  羅秀清穿著膠鞋,打著雨傘從戰備公路下到了一條通往翠鳥山谷的小路,拐過一片高坡,就來到村前。

  村前是一片平坦的谷地,大片的農田從村前朝著谷地的邊沿伸展著。

  雖然雨還在時大時小地下著,但透過薄薄的雨霧,可以看到許多人穿著蓑衣或是披著塑料布,戴著斗笠在田間忙碌著,有人在耕田,有人在插秧。

  看到社員們都在田裡忙碌著,羅秀清心裡就感到比較踏實。

  她走到一塊田邊,朝著正在插秧的一位妹子問道,「你們隊長金龍在哪裡?」

  那妹子指著正在一片水田裡扶犁耕田的人說,「那就是金龍隊長。」

  她朝著那片水田走去。

  不等她走近,金龍隊長已經停了下來。

  他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臉上滿是雨水,上到了田埂上,說,「秀妹子,又來我隊檢查了?」

  羅秀清說,「水書記讓我過來了解一下你隊的春耕春插進度。」

  金龍用保證的口氣對她說,「按照眼前這進度,在立夏之前完成任務沒得問題。」

  因為早稻必須在立夏之前插到田裡,否則,水稻就會減產。

  全公社要求所有的生產隊都必須在立夏之前把秧苗插到田裡。

  如有沒能在立夏之前完成任務,就會受到嚴厲批評。

  聽了金龍隊長的話,看著社員冒雨忙碌的情景,羅秀清也就放心了,但她還是對金龍說,「我過幾天還會來檢查,不能按時完成任務,水書記可是要在廣播裡罵娘呢。」


  金龍隊長說,「請秀妹子放心。我們五隊從來沒拖過茶山大隊的後腿。」

  檢查結束了,羅秀清想趁這時去看看嚴妹子。

  嚴妹子的母親是她媽的姐姐,兩家雖然相隔不過五六里,可是,因為平時都忙,很少有時間往來和相見。

  嚴妹子比羅秀清大四五歲,今年就要二十二歲了,可是還沒得結婚。

  農村妹子要是過了這個年齡,再找對象就會很困難。

  這讓羅秀清的母親很是不安,讓羅秀清抽空去看看嚴妹子,勸說讓嚴妹子想開一些,找個差不多的男人結婚成家,也好讓父母不再為她操心。

  可是,羅秀清覺得這種話母親對她還好說,要讓她給表姐說就好難開口。

  所以,一直都沒得去看望表姐。

  可今天都來到了人家的門前,再不去就覺得說不過去了。

  羅秀清站在小路邊的一個高坡上,朝著田裡插秧的人看了很久,都沒見到嚴妹子,就問金龍,「為何沒見到嚴妹子?」

  因為在這春耕春插大忙之時,除過年齡大一些的堂客要在屋裡做飯,年輕一些的女人都是要下田勞動。

  金龍嘆了口氣,說,「嚴妹子平時總是待在屋裡,很少出門和出工。前幾天我還找過她,說她平時不下田就算了,春插應該參加一下。可是,她說她有病,還蠻嚴重,不能參加勞動。」

  羅秀清就問,「她有么子病?」

  金龍說,「有么子病?誰曉得,只怕是心病。」

  表姐有么子病,羅秀清自然明白,而且整個茶山大隊的人都曉得。

  嚴妹子是隊裡出了名的漂亮妹子,十九歲那年與長沙知青韓小易談愛。

  父母不同意,嚴妹子就要喝農藥,以死抗爭,嚇得父母家人都不敢蠻霸阻攔她。

  兩位年輕人親親愛愛,甜甜蜜蜜,整天形影不離。

  韓小易發誓要與嚴妹子生死相愛,永不分離。

  嚴妹子也為韓小易懷過兩次孕,打過兩次胎。

  可是,兩年前,韓小易的父親單位來招工,要他回城工作。

  離別那天,嚴妹子一直把韓小易送到了火車站,兩位相愛的年輕人一路上相擁而泣,生死別離,讓在場的人無不感動落淚。

  可是,韓小易離開之後,再也沒得回來過。

  前年年底,嚴妹子從一位長沙知青那裡得知韓小易家的住處,獨自去了長沙找韓小易。

  可是,韓小易不肯見她,而是讓母親接待了她。

  韓小易的母親對嚴妹子說韓小易已經有了對象,讓嚴妹子莫要打擾他。

  最後還給了嚴妹子二百元錢,作為對嚴妹子的補償。

  嚴妹子對韓小易不肯見她非常地生氣,把那錢往他母親面前一丟,就離開了。

  後來,嚴妹子也找過一些對象,可因她打過兩次胎,人家要麼是忌諱她的名聲不好,要麼是擔心她的生育會受到影響,所以,也都不了了之。

  嚴妹子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有一段時間,她發誓再也不找對象了,打算終身不嫁。

  所以,羅秀清想見見嚴妹子,把母親交代她的話帶給嚴妹子。

  嚴妹子與韓小易的事在紅花公社反映很大,不但家喻戶曉人人皆知,還被作為了一種深刻的教訓在不住地傳播著。

  她知道昨天劉姐擋著她不讓她出大門去見陳杰,就是在拿這個教訓在警示著她,讓她莫要再走上嚴妹子的老路。

  過去,她覺得嚴妹子好傻好愚蠢,隨隨便便就讓人家知青伢子給欺騙了。

  自從見到陳杰之後,讓她對嚴妹子的悲劇有了新的認識。

  在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待在一起時,發生這樣的事是自然的。

  他們兩人都是在真誠地相愛,只是他們的感情投入得太深了。

  她甚至都想過如果她和陳杰待在一起,是不是也會發生這樣的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