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前一柱結緣香，怎料端公恁荒唐
這是劉知微莫名其妙穿越到藍星的第七天，還沒適應壇班高強度的連續熬夜工作，加上剛連著一口氣吹完《哭皇天》、《普安咒》、《道句子》、《佛句子》，直吹得兩腮通紅，實在有些動不了了，於是躲在靈堂里偷懶。
沒辦法，現在競爭激烈，前身這二本學歷著實競爭不過那些重點大學的卷王，好在他從小跟著那蜀戲院琴當師的爺爺所學嗩吶一直沒丟，於是畢業後幸運地找到這家壇班，做陰陽先生——也就是老闆——的助手兼嗩吶手，而劉知微上輩子是在古玩市場開店做民俗收藏品的，也算沾點專業對口的邊。
其實按過去的老傳統，壇班都是師徒相授，但現在商業化管理，加上年輕人也沒幾個願意學的，所以一律簽勞動合同，每月底薪3000加提成還有五險。
要說這薪水，跟幽都、華亭這些一線城市肯定沒法比，但在龜化城這種孫悟空來了都得先打三頁電話的地方，也算是非常不錯了，關鍵聽老闆說，每年三九四九那段時間，只要肯干，月薪隨便過萬，也算有個奔頭。
喝了口濃茶緩緩神，劉知微伸了個懶腰，從肩胛到腰椎一陣噼里啪啦亂響，然後起身從桌後面繞過去，也給棺材裡那哥們兒上了柱香。
要說這仁兄也是可憐人，年僅46歲的他自幼父母雙亡，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長大後靠在工地做小工為生，因為沒錢一直打光棍到現在，前幾個月有人給他介紹了女朋友，對方長得還挺不錯，也不嫌他窮，只是提出要12萬8千8的彩禮。
這個數基本就是他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了，街坊老人也不是沒提醒過他小心人財兩空，但當他陪女朋友去醫院查出懷孕那一刻，巨大的驚喜還是蓋過了理智。
原本到了這裡本應是個皆大歡喜的故事，但沒成想結婚那天，眼瞅著新娘要上婚車了，老丈母突然提出小兒子結婚還差三萬，要這當姐夫的幫忙，否則就不讓新娘過門。
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他一怒之下轉身就走，原以為過幾天新娘會主動聯繫，但沒想兩天之後卻接到了對方在手術台上打來的電話，告訴他不但婚事黃了，連孩子也已經打掉，彩禮就當打孩子的營養費和青春損失費了。
哥們一聽怒火中燒，衝到女方家裡就要討個說法，結果被兩個舅子一頓毒打扔了出來。
他去衙門報案，雖然倆舅子按治安管理辦法頂格處理拘留了15天。
但對於那筆彩禮，衙役也表示愛莫能助，打官司也多半沒用，說按以往判例，這只能算是戀愛期間的自願贈與，要不你試試再和對方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多少要回來點？
他又找居委會，大媽們也沒轍，卻還是敬職敬責，拉著這哥們一趟趟去女方家找人，沒成想人全家早就跑親戚家躲著拒不露面。
人也找不到，氣也沒處撒，於是今天一個人跑河邊喝悶酒，結果喝多了一頭栽進河裡再也沒爬上來。
他上無老下無小，連喪事都是街坊湊的錢，也沒做全套水陸道場，於是由社區里幾個熱心大媽出面，請劉知微所在的壇班過來嗷倆嗓子以表哀思。
「唉……」
想到這裡，劉知微心裡也是一陣難受，一種名為感同身受、兔死狐悲的情緒在心裡狠狠攪動。
便在這時，壇里剛插上的三支香，原本上升的青煙打了個氣捲兒，噗的一聲齊齊熄滅，像是被人潑了盆水上去一般。
劉知微嘆了口氣，把香拿起來放到燭上重新點燃。
「老兄你看你，生來無依，死也無靠，這靈堂上連個續香的孝子都沒有，還有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也可憐，希望你父子下輩子都找個好人家投胎吧。」
供香再次點燃，劉知微這回等它多燃了一會兒明火，這才輕輕甩了甩，撫平道袍拜了三拜，用左手在香爐正中間插上一支，然後再從右手捻起一支，食指中指呈圓狀穿過第一支香，把香插在它右邊，然後將最後一支插在左邊。
「這位老兄……」劉知微看了眼牌位記下名字，「王商你正好大我兩輪，按年紀說也可以做我這一世的爹了，相見即是緣分，你沒有子嗣續香火，而我在這邊也沒有長輩，又剛好碰到，便順手結個善緣，按孝子禮續上一柱，也算幫你求個人生圓滿，去了陰間也不至於受歧視，但先說好哈，僅此一次。」
說罷，雙手掐了個祖師訣舉過頭頂一拜，接著把手放下，在頭頂、額頭、胸前分別略作停頓，然後跪下，雙手交疊，右手在下左手在上，連磕三次，復又起身，如是再三。
供桌上，照片裡的王商笑容依舊燦爛，只是透過青煙的阻隔，這笑容顯得有些意味難明。
禮畢起身，見香沒有再熄，於是劉知微走到門口朝外看去，便見老闆趙理恆已經在眾人幫助下搭好了壇台。
這壇台是用板凳搭成，高約一米，旁邊一桿天燈杆，上懸七星白果燈，周圍豎靈幡，這靈幡長三尺，中間剪出13個圓形，下剪箭頭，代表亡者為男性，靈幡旁掛兩條飄帶，上寫：
金童前引路乘龍東去；
玉女送西方駕鶴西遊。
照說按正常的陰*道場流程，開壇啟師後，還有告龍迎水，之後才是建壇解穢。
但因為有些街坊嫌吵鬧，於是在他們的強烈要求下，街道辦只好叫端公趙理恆一律從簡，儀式能刪的就刪，聖水也是直接放的自來水糊弄。
反正主要也就起個心理安慰作用，關鍵王商也沒後人挑毛病，今晚熱鬧一番，明早趕緊拉走火化了事。
於是剛一建好法壇，趙理恆便叫了個王商的鄰居回靈堂繼續守堂，換劉知微出來打下手。
見這人進了屋，劉知微便拿了把大C調嗩吶出去，稍微整理衣袖站到趙理恆身後，與另一個助手齊平，見對方沖他使了個眼色，於是氣沉丹田，舉起嗩吶就吹。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嗩吶聲兒一出，原本昏昏欲睡的街坊立馬精神一振，連棚子裡打麻將的老頭老太太都齊齊回頭看來，甚至有人打聽這是哪家壇班，估計是在未雨綢繆。
32216661前奏一出，眾人心裡撓一下就得勁了。
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站著聽不自在、坐著聽不禮貌，得躺著聽才舒坦的味兒！
沒辦法，現在競爭激烈，前身這二本學歷著實競爭不過那些重點大學的卷王，好在他從小跟著那蜀戲院琴當師的爺爺所學嗩吶一直沒丟，於是畢業後幸運地找到這家壇班，做陰陽先生——也就是老闆——的助手兼嗩吶手，而劉知微上輩子是在古玩市場開店做民俗收藏品的，也算沾點專業對口的邊。
其實按過去的老傳統，壇班都是師徒相授，但現在商業化管理，加上年輕人也沒幾個願意學的，所以一律簽勞動合同，每月底薪3000加提成還有五險。
要說這薪水，跟幽都、華亭這些一線城市肯定沒法比，但在龜化城這種孫悟空來了都得先打三頁電話的地方，也算是非常不錯了，關鍵聽老闆說，每年三九四九那段時間，只要肯干，月薪隨便過萬，也算有個奔頭。
喝了口濃茶緩緩神，劉知微伸了個懶腰，從肩胛到腰椎一陣噼里啪啦亂響，然後起身從桌後面繞過去，也給棺材裡那哥們兒上了柱香。
要說這仁兄也是可憐人，年僅46歲的他自幼父母雙亡，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長大後靠在工地做小工為生，因為沒錢一直打光棍到現在，前幾個月有人給他介紹了女朋友，對方長得還挺不錯，也不嫌他窮，只是提出要12萬8千8的彩禮。
這個數基本就是他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了，街坊老人也不是沒提醒過他小心人財兩空，但當他陪女朋友去醫院查出懷孕那一刻，巨大的驚喜還是蓋過了理智。
原本到了這裡本應是個皆大歡喜的故事，但沒成想結婚那天，眼瞅著新娘要上婚車了，老丈母突然提出小兒子結婚還差三萬，要這當姐夫的幫忙，否則就不讓新娘過門。
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他一怒之下轉身就走，原以為過幾天新娘會主動聯繫，但沒想兩天之後卻接到了對方在手術台上打來的電話，告訴他不但婚事黃了，連孩子也已經打掉，彩禮就當打孩子的營養費和青春損失費了。
哥們一聽怒火中燒，衝到女方家裡就要討個說法，結果被兩個舅子一頓毒打扔了出來。
他去衙門報案，雖然倆舅子按治安管理辦法頂格處理拘留了15天。
但對於那筆彩禮，衙役也表示愛莫能助，打官司也多半沒用，說按以往判例，這只能算是戀愛期間的自願贈與，要不你試試再和對方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多少要回來點？
他又找居委會，大媽們也沒轍，卻還是敬職敬責，拉著這哥們一趟趟去女方家找人，沒成想人全家早就跑親戚家躲著拒不露面。
人也找不到，氣也沒處撒，於是今天一個人跑河邊喝悶酒，結果喝多了一頭栽進河裡再也沒爬上來。
他上無老下無小，連喪事都是街坊湊的錢，也沒做全套水陸道場，於是由社區里幾個熱心大媽出面，請劉知微所在的壇班過來嗷倆嗓子以表哀思。
「唉……」
想到這裡，劉知微心裡也是一陣難受，一種名為感同身受、兔死狐悲的情緒在心裡狠狠攪動。
便在這時，壇里剛插上的三支香，原本上升的青煙打了個氣捲兒，噗的一聲齊齊熄滅，像是被人潑了盆水上去一般。
劉知微嘆了口氣，把香拿起來放到燭上重新點燃。
「老兄你看你，生來無依，死也無靠，這靈堂上連個續香的孝子都沒有，還有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也可憐，希望你父子下輩子都找個好人家投胎吧。」
供香再次點燃，劉知微這回等它多燃了一會兒明火，這才輕輕甩了甩，撫平道袍拜了三拜，用左手在香爐正中間插上一支，然後再從右手捻起一支，食指中指呈圓狀穿過第一支香，把香插在它右邊，然後將最後一支插在左邊。
「這位老兄……」劉知微看了眼牌位記下名字，「王商你正好大我兩輪，按年紀說也可以做我這一世的爹了，相見即是緣分，你沒有子嗣續香火，而我在這邊也沒有長輩，又剛好碰到，便順手結個善緣，按孝子禮續上一柱，也算幫你求個人生圓滿，去了陰間也不至於受歧視，但先說好哈，僅此一次。」
說罷，雙手掐了個祖師訣舉過頭頂一拜，接著把手放下，在頭頂、額頭、胸前分別略作停頓，然後跪下，雙手交疊，右手在下左手在上，連磕三次，復又起身，如是再三。
供桌上，照片裡的王商笑容依舊燦爛，只是透過青煙的阻隔，這笑容顯得有些意味難明。
禮畢起身，見香沒有再熄，於是劉知微走到門口朝外看去，便見老闆趙理恆已經在眾人幫助下搭好了壇台。
這壇台是用板凳搭成，高約一米，旁邊一桿天燈杆，上懸七星白果燈，周圍豎靈幡，這靈幡長三尺，中間剪出13個圓形，下剪箭頭，代表亡者為男性，靈幡旁掛兩條飄帶，上寫：
金童前引路乘龍東去；
玉女送西方駕鶴西遊。
照說按正常的陰*道場流程，開壇啟師後，還有告龍迎水，之後才是建壇解穢。
但因為有些街坊嫌吵鬧，於是在他們的強烈要求下，街道辦只好叫端公趙理恆一律從簡，儀式能刪的就刪，聖水也是直接放的自來水糊弄。
反正主要也就起個心理安慰作用，關鍵王商也沒後人挑毛病，今晚熱鬧一番，明早趕緊拉走火化了事。
於是剛一建好法壇，趙理恆便叫了個王商的鄰居回靈堂繼續守堂，換劉知微出來打下手。
見這人進了屋，劉知微便拿了把大C調嗩吶出去，稍微整理衣袖站到趙理恆身後，與另一個助手齊平，見對方沖他使了個眼色，於是氣沉丹田，舉起嗩吶就吹。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嗩吶聲兒一出，原本昏昏欲睡的街坊立馬精神一振，連棚子裡打麻將的老頭老太太都齊齊回頭看來，甚至有人打聽這是哪家壇班，估計是在未雨綢繆。
32216661前奏一出，眾人心裡撓一下就得勁了。
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站著聽不自在、坐著聽不禮貌，得躺著聽才舒坦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