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忽必烈入營
「泥嚎，我叫忽必烈。（白戎語）」
張子璽現在不倫不類的發音常常會把那老人與孩子逗得大笑。
旁邊的宋木蘭則是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喜提了她的第二個名字:珍娜，這是老人在聽完她替父從軍的故事後給她起的名字，白戎語中意為「珍貴的」。
老人那天並沒有把張子璽和宋木蘭交出去，白戎的牧民與淇安的百姓沒有深仇大恨。
硬要說起來，淇安人種出的糧食很多，這倒是在和平時代救了不少白戎老百姓的命
白戎人和現實世界中的蒙古族人生活方式相差不大，天亮後將那「白戎包」卸下，用牛車載著流浪，羊群與家狗隨行。
老人名叫畢力格，那個孩子是他的孫子，叫烏日樂，孩子的媽媽在生他時難產而死，他們的家人被征入軍，現在攢夠了贖家人出來的羊，所以就一路跟著南下。
可惜的是，大軍普遍騎馬，移動的速度比畢力格這一家要快的多。
「二兒想當英雄，主動參了軍，大兒去找他回家，到了軍營就沒回來。」畢力格苦笑了幾聲，他的夏語也不很純熟:「現在雪大，怕迷了路，得先去找大軍，然後再送你們回家。」
「應該的，應該的，是我們麻煩您了。」張子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在剛醒過來的時候他還以為被算計了，上來就給正在烤火的老人畢力格來了個背摔。
老人畢力格在解除敵對狀態後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家中老漢，看著老人皺紋密布卻總是笑呵呵的臉，張子璽總會想起小區樓下下棋的那個大爺。
老人知道張子璽和宋木蘭淇安士兵的身份，不過按他的說法，那戰場上的都是孩子，不管是農民的還是牧民的，也都是孩子啊。
畢力格家裡是在草原上世代行醫的，與淇安這邊的商人和北部百姓多少有些聯繫，知道淇安那邊的情況。
在老人看來，他和淇安那些種地的老農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是他上稅交羊，農民交糧罷了。
「前面就是大可汗定的後營了，不知肯不肯放我們過去？」畢力格對著這兩個淇安後生反覆囑咐道:「可要記住我教你們的那幾句話，我讓烏日樂和你們待在一起，少跟人說話，別到處亂逛啊。」
坐在牛車上的張子璽連連點頭，快要被矮腳馬顛吐了的宋木蘭也捂著嘴不住地點頭。
宋木蘭原來以為白戎人無論老少都是罔顧人倫的畜生，可眼前這位善良愛笑的異族老人卻讓她如沐春風，徹底改變了對白戎百姓們的看法。
「木蘭姐別怕，你身材不像女的，他們不會動你的。」烏日樂這個孩子看見宋木蘭一直捂著嘴，還以為是害怕得想哭，因此便出言安慰道:「真噠，我當初還以為你們都是男的呢。」
雙目無神的宋木蘭扭頭看了看天真活潑的烏日樂，果然，無論是白戎還是淇安，直言不諱的孩子都是噩夢般的存在。
老人畢力格跳下馬車，和宋木蘭交換了位置，獨自騎著馬朝著營門口處奔去。
在表明了草原游醫的身份之後，那些守門的白戎士兵很客氣的跟他寒暄了幾句，隨後只大概看了一眼便打開門放車隊進去了。
白戎普通的士兵都是臨時徵召上來的部落民，大家看見草原上行醫的人都會行個方便，獸醫尤其受歡迎，這些有能力預防畜群大批病死的獸醫是每一個草原人的心頭寶。
白戎可汗定下的後營是淇安王師敗後被攻陷的一個鄉鎮，這個鎮子由於其特殊的「區位優勢」，成為了白戎大軍後勤隊伍與奴隸押運隊的集散地。
張子璽與宋木蘭見到那些木製籠子裡關押著大批被俘虜的淇安士兵與百姓，強壯的士兵與男性鄉民最後會成為白戎貴族與士兵的牧場裡的奴隸，抓獲的女性鄉民下場一般來說會更慘一點。
宋木蘭也看到了即便是奄奄一息也被拖進房屋的女子，她垂下頭去，兩手死死地抓緊了衣擺，牙關咬緊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這可是她回家的機會啊……
張子璽長嘆了一口氣，也是悶著頭不再說話。
他如今已經幾乎放棄回家的打算了，就這樣隨波逐流的走到哪兒算哪兒，能少死幾次就少死幾次，反正也回不去，那麼拼幹嘛？
他當不了主角，他和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人一樣，都是在這亂世中沉浮的可憐人罷了。
畢力格的牛車與羊群分到了一個角落，這個角落相對偏僻安靜，這已經是白戎調度官對他這個老醫生的特殊待遇。
在安頓下來以後，畢力格要去面見守衛這裡的百戶大人，順便問問大軍走到哪兒，去哪兒可以用羊換回自己的兒子。
至於張子璽和宋木蘭，老人讓他們就待在原地，如果力氣差不多恢復了的話就和烏日樂一起把白戎包紮起來。
這個地方是白戎人專屬的紮營地，大多都是些沒有分到房子的白戎士兵，還有就是像畢力格這樣千里迢迢來到前線想要探望家人的白戎老百姓。
在紮營的這期間，有兩名白戎牧兵過來想問問是哪個部落的人，烏日樂頗為自豪地抖出了草原游醫的身份，那些士兵們則是連連稱讚。
那些牧兵從自己小隊的營帳里取出繳獲的精麵粉送給烏日樂，想等他家大人回來後去給他們的草原馬看看腿上生出來的瘡。
其他營帳里的士兵聽說來了游醫便連忙擁了上來，遠距離征戰這麼長時間，即便他們有馬可換也支撐不了太久，現在好不容易遇見了游醫，自然是要抓住機會給人給馬看看病的。
眼見弄巧成拙，只懂區區幾句白戎語的張子璽連忙拉著宋木蘭溜出了營帳，好在有驚無險，巡邏的白戎衛兵哪會在乎從白戎包里跑出來的人呢？
張子璽和宋木蘭坐在帳篷後面的空地上許久，這裡不遠處有原來鄉鎮中的一口枯井，早就已經荒廢，現在則是成為了白戎士兵們傾倒排泄物的絕佳地點。
好在那口井是在下風向，再加上最近天氣寒冷而且還下了雪，在這邊紮營的話倒也不會聞到什麼怪味兒。
直到太陽逐漸西斜，那幫士兵才各自散去吃飯，張子璽兩人終於是回到了白戎包中。
那孩子不好意思地給他們道了好一會兒的歉，終究是孩子心性，忘記了要掩藏的事實，可現在更大的問題擺在三人眼前。
畢力格怎麼還沒回來？
就在烏日樂急得抓耳撓腮，決定出去找爺爺時，唉聲嘆氣的畢力格來到了這白戎包中，他捂著臉，臉上有一條長長的醒目的鞭痕。
據說一位千戶王爺就在這後營中養傷，白戎大軍一口氣包圍了淇安王城，可惜是沒抓住臨陣逃跑的淇王。
畢力格作為前線少見的白戎游醫被強令留下來侍候那位受傷的千戶王爺，自然也是不許他去前線尋回兒子的。
老人心中焦急，哀求了幾句，被那王爺暴怒之下揮鞭抽在了臉上，還威脅他要是不答應就把他一家都砍了祭祀長生天。
王爺的賞可能是說說而已，但王爺的罰絕對是算數的。
張子璽和宋木蘭沒敢說話，其他白戎人的營帳離得太近了，他們說話容易露陷，便只能燒些熱水出來。
張子璽將清洗乾淨還微微冒著熱氣的布敷在畢力格那腫起來的臉上，又把畢力格隨牛車攜帶的傷藥輕輕地擦拭在他的傷口上。
烏日樂悶悶不樂地坐在白戎包門口，這孩子情感一向很細膩，他白天險些暴露了張子璽和宋木蘭，心中愧疚的很。
現在烏日樂又看見爺爺平白無故挨了打，而且還沒辦法去贖回阿爸，心中都快擰巴成結了。
宋木蘭陪著他一起坐在門口，但也沒辦法說出來安慰的話，最多不過是把這孩子摟到懷裡摸摸頭而已了。
張子璽現在不倫不類的發音常常會把那老人與孩子逗得大笑。
旁邊的宋木蘭則是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喜提了她的第二個名字:珍娜，這是老人在聽完她替父從軍的故事後給她起的名字，白戎語中意為「珍貴的」。
老人那天並沒有把張子璽和宋木蘭交出去，白戎的牧民與淇安的百姓沒有深仇大恨。
硬要說起來，淇安人種出的糧食很多，這倒是在和平時代救了不少白戎老百姓的命
白戎人和現實世界中的蒙古族人生活方式相差不大，天亮後將那「白戎包」卸下，用牛車載著流浪，羊群與家狗隨行。
老人名叫畢力格，那個孩子是他的孫子，叫烏日樂，孩子的媽媽在生他時難產而死，他們的家人被征入軍，現在攢夠了贖家人出來的羊，所以就一路跟著南下。
可惜的是，大軍普遍騎馬，移動的速度比畢力格這一家要快的多。
「二兒想當英雄，主動參了軍，大兒去找他回家，到了軍營就沒回來。」畢力格苦笑了幾聲，他的夏語也不很純熟:「現在雪大，怕迷了路，得先去找大軍，然後再送你們回家。」
「應該的，應該的，是我們麻煩您了。」張子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在剛醒過來的時候他還以為被算計了，上來就給正在烤火的老人畢力格來了個背摔。
老人畢力格在解除敵對狀態後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家中老漢，看著老人皺紋密布卻總是笑呵呵的臉，張子璽總會想起小區樓下下棋的那個大爺。
老人知道張子璽和宋木蘭淇安士兵的身份，不過按他的說法，那戰場上的都是孩子，不管是農民的還是牧民的，也都是孩子啊。
畢力格家裡是在草原上世代行醫的，與淇安這邊的商人和北部百姓多少有些聯繫，知道淇安那邊的情況。
在老人看來，他和淇安那些種地的老農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是他上稅交羊，農民交糧罷了。
「前面就是大可汗定的後營了，不知肯不肯放我們過去？」畢力格對著這兩個淇安後生反覆囑咐道:「可要記住我教你們的那幾句話，我讓烏日樂和你們待在一起，少跟人說話，別到處亂逛啊。」
坐在牛車上的張子璽連連點頭，快要被矮腳馬顛吐了的宋木蘭也捂著嘴不住地點頭。
宋木蘭原來以為白戎人無論老少都是罔顧人倫的畜生，可眼前這位善良愛笑的異族老人卻讓她如沐春風，徹底改變了對白戎百姓們的看法。
「木蘭姐別怕，你身材不像女的，他們不會動你的。」烏日樂這個孩子看見宋木蘭一直捂著嘴，還以為是害怕得想哭，因此便出言安慰道:「真噠，我當初還以為你們都是男的呢。」
雙目無神的宋木蘭扭頭看了看天真活潑的烏日樂，果然，無論是白戎還是淇安，直言不諱的孩子都是噩夢般的存在。
老人畢力格跳下馬車，和宋木蘭交換了位置，獨自騎著馬朝著營門口處奔去。
在表明了草原游醫的身份之後，那些守門的白戎士兵很客氣的跟他寒暄了幾句，隨後只大概看了一眼便打開門放車隊進去了。
白戎普通的士兵都是臨時徵召上來的部落民，大家看見草原上行醫的人都會行個方便，獸醫尤其受歡迎，這些有能力預防畜群大批病死的獸醫是每一個草原人的心頭寶。
白戎可汗定下的後營是淇安王師敗後被攻陷的一個鄉鎮，這個鎮子由於其特殊的「區位優勢」，成為了白戎大軍後勤隊伍與奴隸押運隊的集散地。
張子璽與宋木蘭見到那些木製籠子裡關押著大批被俘虜的淇安士兵與百姓，強壯的士兵與男性鄉民最後會成為白戎貴族與士兵的牧場裡的奴隸，抓獲的女性鄉民下場一般來說會更慘一點。
宋木蘭也看到了即便是奄奄一息也被拖進房屋的女子，她垂下頭去，兩手死死地抓緊了衣擺，牙關咬緊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這可是她回家的機會啊……
張子璽長嘆了一口氣，也是悶著頭不再說話。
他如今已經幾乎放棄回家的打算了，就這樣隨波逐流的走到哪兒算哪兒，能少死幾次就少死幾次，反正也回不去，那麼拼幹嘛？
他當不了主角，他和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人一樣，都是在這亂世中沉浮的可憐人罷了。
畢力格的牛車與羊群分到了一個角落，這個角落相對偏僻安靜，這已經是白戎調度官對他這個老醫生的特殊待遇。
在安頓下來以後，畢力格要去面見守衛這裡的百戶大人，順便問問大軍走到哪兒，去哪兒可以用羊換回自己的兒子。
至於張子璽和宋木蘭，老人讓他們就待在原地，如果力氣差不多恢復了的話就和烏日樂一起把白戎包紮起來。
這個地方是白戎人專屬的紮營地，大多都是些沒有分到房子的白戎士兵，還有就是像畢力格這樣千里迢迢來到前線想要探望家人的白戎老百姓。
在紮營的這期間，有兩名白戎牧兵過來想問問是哪個部落的人，烏日樂頗為自豪地抖出了草原游醫的身份，那些士兵們則是連連稱讚。
那些牧兵從自己小隊的營帳里取出繳獲的精麵粉送給烏日樂，想等他家大人回來後去給他們的草原馬看看腿上生出來的瘡。
其他營帳里的士兵聽說來了游醫便連忙擁了上來，遠距離征戰這麼長時間，即便他們有馬可換也支撐不了太久，現在好不容易遇見了游醫，自然是要抓住機會給人給馬看看病的。
眼見弄巧成拙，只懂區區幾句白戎語的張子璽連忙拉著宋木蘭溜出了營帳，好在有驚無險，巡邏的白戎衛兵哪會在乎從白戎包里跑出來的人呢？
張子璽和宋木蘭坐在帳篷後面的空地上許久，這裡不遠處有原來鄉鎮中的一口枯井，早就已經荒廢，現在則是成為了白戎士兵們傾倒排泄物的絕佳地點。
好在那口井是在下風向，再加上最近天氣寒冷而且還下了雪，在這邊紮營的話倒也不會聞到什麼怪味兒。
直到太陽逐漸西斜，那幫士兵才各自散去吃飯，張子璽兩人終於是回到了白戎包中。
那孩子不好意思地給他們道了好一會兒的歉，終究是孩子心性，忘記了要掩藏的事實，可現在更大的問題擺在三人眼前。
畢力格怎麼還沒回來？
就在烏日樂急得抓耳撓腮，決定出去找爺爺時，唉聲嘆氣的畢力格來到了這白戎包中，他捂著臉，臉上有一條長長的醒目的鞭痕。
據說一位千戶王爺就在這後營中養傷，白戎大軍一口氣包圍了淇安王城，可惜是沒抓住臨陣逃跑的淇王。
畢力格作為前線少見的白戎游醫被強令留下來侍候那位受傷的千戶王爺，自然也是不許他去前線尋回兒子的。
老人心中焦急，哀求了幾句，被那王爺暴怒之下揮鞭抽在了臉上，還威脅他要是不答應就把他一家都砍了祭祀長生天。
王爺的賞可能是說說而已，但王爺的罰絕對是算數的。
張子璽和宋木蘭沒敢說話，其他白戎人的營帳離得太近了，他們說話容易露陷，便只能燒些熱水出來。
張子璽將清洗乾淨還微微冒著熱氣的布敷在畢力格那腫起來的臉上，又把畢力格隨牛車攜帶的傷藥輕輕地擦拭在他的傷口上。
烏日樂悶悶不樂地坐在白戎包門口，這孩子情感一向很細膩，他白天險些暴露了張子璽和宋木蘭，心中愧疚的很。
現在烏日樂又看見爺爺平白無故挨了打，而且還沒辦法去贖回阿爸，心中都快擰巴成結了。
宋木蘭陪著他一起坐在門口，但也沒辦法說出來安慰的話，最多不過是把這孩子摟到懷裡摸摸頭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