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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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祭奠死去的人,要上清香三根。

  一柱金香,一柱銀香,一柱寶香。

  逝者得享香火,便也能感受到生者的思念。

  很小的時候,李朗就很好奇奶奶那間小屋的神龕里究竟是什麼。

  哪怕在那個不太富裕的年代裡,奶奶都要省下一些糧食,磨了做成令他垂涎欲滴的乾糧供在神龕前。

  後來,奶奶告訴他,那是保佑他們家平安的仙家。

  那時候的他並不迷信,甚至正處於叛逆的時候,總以為那不過是老一輩人的精神寄託。

  直到那一天,他麻木地跌坐在那口枯井旁,整個人都淹沒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哪怕兇手被繩之以法,可他依舊夜夜難眠。

  後來,他也學會了老一輩人的那一套,他在屋子裡設下了小小的靈位,初一十五貢香,清明中元燒去元寶紙錢。

  他想,她走的那樣痛苦,可他卻只能為她做這些身後事。

  這是一個極度懦弱的人,在填補心中的愧疚時,對自己的無用救贖。

  那樣的負罪感,讓他活得猶如行屍走肉般。

  「篤篤篤」幾下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他撐著地勉強站了起來,跪坐了一夜麻木的雙腿差點撐不住身體。

  當李朗打開門,昨天那幾位負責李青案件的警察正站在門外。

  「李先生,經過我們初步調查,暫時鎖定了幾位有嫌疑人員,其中一位已經失聯,不排除有犯案後逃逸的可能性……

  請問,您昨天見過住在村東的張妮女士嗎?」

  天剛剛破曉的時候,吳昀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每每心裡裝著事情時,便多夢少眠,醒了後也沒有再睡回籠覺的打算,乾脆起來洗漱,簡單吃了點東西便靠刷手機來消磨時間。

  土炕上高志德和方河兩人睡得正香,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吳昀睡得迷糊時也聽到了這兩個人睡不著輾轉反側的聲音,怕是熬到了很晚才睡著。

  他坐在屋裡的矮桌旁,身邊的凳子上隨意搭了幾件衣服。

  目光所及之處,吳昀注意到其中一件衣服的袖口似乎有火燎的痕跡。

  那是高志德昨晚穿的外套。

  說是去買水,回來的時候又燒了袖子又傷了手。

  這種反常的行為,恰恰證明了李青的死對於高志德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但在警察的盤問下,高志德又和他們一樣有著不在場證明。

  還有昨天那莫名其妙的鬼打牆……他都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可高志德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被迷住了一樣。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吳昀心中沉思,李青死的殘忍,背後還有可能牽連了幾年前的往事,如果他猜的沒錯,以警察的調查速度,很快就會把這兩件事聯合起來調查。

  如果高志德真的有所牽連,那他不尋常的反應便也能夠有所解釋了。

  思索之間,吳昀的左手手腕傳來一陣隱約的灼痛感。

  他翻過手腕一看,靠近脈搏的地方有一道兩指寬的舊疤,聽母親說,那是6歲那年在老家無意間傷到的,只是他對此沒有太多印象。

  從昨晚開始,這道傷疤就隱隱作痛。

  這讓他有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又似乎轉瞬即逝。

  說起來,雖然他一直並不反對迷信,但除了兒時那一次,他便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所謂的「靈異事件」了,直到昨晚才喚醒了他那幾乎早已拋在腦後的記憶。

  他想,如果李青這件事能夠早點解決的話,他想回一次老家,去看望看望崔舅爺。

  雖然他每逢年節的時候,都會讓偶爾來城裡和他們團聚的爺爺奶奶給崔舅爺帶些東西去。

  但是因為母親的阻攔,從那次給太奶奶奔喪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放下袖子遮住那道傷疤,手機突然閃出來一條消息。

  點開語音,正是張海婷的聲音。

  「吳哥,警察要我們在李家這邊集合一下,你和高經理還有方哥趕緊過來吧。」


  他起得比那倆人早,如今也是日上三竿了,他也沒有客氣,一個個叫醒,給睡眼惺忪的兩個人重複了遍張海婷的話。

  等他們來到李家的時候,李家人和新娘鄭寧一行人已經在和警察談論著什麼。

  鄭寧的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

  李家人尤其是李父李母看起來更是憔悴,在警察遞了樣東西過去後,李母更像一頭失去幼崽的母豹般,大聲叫嚷著什麼。

  他們走近時只聽了後面那句:「……她們爺倆要毀了我全家啊!」

  這話說的很有指向性,而警察給他們後來的幾個人看的照片也坐實了吳昀的猜測。

  那是一張舊照片的複印件,上面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年紀不小,身材高大卻佝僂著腰,而女孩兒年紀要小很多,照片上看著不過十五六歲,扎著麻花辮,面容清秀,只是眉眼間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原來,在經過一番調查之後,警察重新翻閱了以前的卷宗,很快就將李青屍體的發現地點和之前的案件聯繫起來。

  經過警察的講述,吳昀總算補齊了張海婷昨晚沒講完的那個故事。

  四年前,李青的大哥李朗與青梅竹馬趙美晨準備結婚,可是在婚禮的前一天,新娘的屍體卻被發現在村東頭傻子家的枯井裡,頭顱更是不翼而飛。

  後來,警方在傻子家裡發現了有著傻子指紋的兇器和殘留著血跡的衣服,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傻子最後被判處了死刑。

  「傻子」原名叫張大柱,因為天生耳聾又家境貧寒,從小就是村里接濟著長大的,他沒讀過書,又是在這種情況下長大,和人交流只能靠比劃,舉止自然與正常人有些不同,所以才會有「傻子」這個外號,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痴傻。

  這也是為什麼所謂的「傻子」沒有因為「精神狀況問題」而免於死刑的原因。

  而張大柱還有個女兒,這個女兒是他四十多歲時撿回來的棄嬰,或許是覺得她和自己一樣可憐,張大柱便收養了這個孩子。

  等孩子稍稍長大一些,大家才發現,這女孩兒的嗓子說不出來話,也就是說她是個天生的啞女,也難怪會被人遺棄在路邊。

  或許就是這樣的命運巧合,讓村里人都不由得可憐這對父女倆,平時也很照顧他們父女。

  甚至這個女兒的收養手續和上戶口等事,都是村里人幫著辦好的,還給這個女孩取了個名字,叫張妮。

  張大柱被判處死刑的時候,張妮才17歲,如今算來有21歲了,常日也不出門,只學著她父親那樣務農為生。

  村裡有於心不忍的,有時候會伸以援手,但張大柱的事情橫在那裡,張妮在村里漸漸成了一個透明人。

  「在排查人際關係後,與死者可能有著尋仇行為的人里,張妮最具作案時間與機會,也有人看到她昨天出現在酒席附近,現在她人已經失蹤了,所以還是要給你們打個預防針。」

  當年,趙美晨死後,趙家一對老人傷心欲絕,後來跟著大兒子一起搬到了城裡,如今村里與張大柱的死有關的也就是李家。

  相依為命的父親被判以死刑,如果是一個思想極端的人,那麼做出這種事情便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為什麼會是李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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