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割斷的繩子
生死當前，剩餘的救援隊伍沒再猶豫，楊興和也飛快從自己包里拿出兩根攀爬繩扔給了周閒和那面容普通的男生，吼道：「你們先下去，快！」
面容普通的男生嘴唇乾裂，眼神驚慌，捏著手裡的結實粗糙的繩子道：「我、我不會……」
周閒：「我以前練過攀爬，我自己能下去。」說著周閒扭頭看了眼還在原地傻楞著的男生朝侯鈿道：「要不你帶他吧。」說完周閒又悄悄瞥了眼房間床鋪的位置。
周閒眼裡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他握緊了手中的繩子，低下了頭。
「啊？」男生有些驚訝，他扭頭朝四周看去，卻發現周圍除了他、周閒和楊興和，還有門口身上不斷流著鮮血卻仍然還在苦苦抵擋的鹿序外，似乎已經沒有了其他的人。
男生看著低頭的周閒，他很想像往常一樣謙讓地對別人說：不，你先來吧。但他的嘴巴此刻卻像是被針線縫住了般，無法張開。
他無法拒絕求生的機會。
「謝謝你，我叫李雨。希望以後還能在外面見到你。」李雨真誠朝周閒道完謝，很快就跟著楊興和來到陽台邊。
爭分奪秒間，李雨學著楊興和快速將繩子間斷打了些結，接著將繩子牢牢綁在窗台柱子上。
李雨跟著楊興和將繩子纏在上半身，一個蹬腳爬上陽台，然後雙手緊緊拉住繩子上的結，雙腳慢慢往下放。
楊興和在李雨腳下提醒道：「你小心點，手沒力了就踩在我肩膀上停一會。可不要掉下去了，你爸媽可是特地交代我們把你帶回去。」
「好。」聽到楊興和說起他父母，李雨一個大男人此刻眼前卻不由得變得有點模糊起來，他張口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好把淚水一抹，專注攀爬起來。
楊興和今年四十多了，有個兒子正在讀高二，成績還挺好。
本來這學期一過，下學期就該讀高三了，高三啊，那可是五彩斑斕的一年，是平凡普通卻又熠熠生輝的一年。
楊興和小時候家裡窮，父母沒錢供他讀書，他只讀到了小學。
所以他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了兒子身上，他想看到兒子考上大學，走進大學——兒子走進大學的那刻，就好像楊興和終於考上了大學。
那是楊興和的夢想，但是污染突然降臨，他兒子沒有書讀了。以前唾手可得的溫飽竟然有朝一日變得稀有起來，活著變得很難。
楊興和這次加入救援隊參加救援，也只是想要給父母、妻子還有兒子掙點稀飯錢。
其實他沒有練過攀爬，只是在加入救援隊後觀看了下教學視頻——時間太寶貴，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練習。
這個時候爬在李雨腳下，其實李興和手腳也有點發顫，但他必須穩住，不然被上面那個小伙子發現了怕是會嚇得鬆掉了繩子。
想著，楊興和嗤笑了聲，他看著頭上的李雨，像是看到一大筆錢，像是看到了因為營養不良而面黃肌瘦的父母、妻子還有兒子終於在桌上吃到了鮮嫩的牛肉、細膩柔滑的鮑魚、鮮美的雞湯，喝上了甘甜的牛奶。
楊興和抬頭扯著嘴笑著，然後笑著笑著他抬起的頭忽然頓住了——
仍舊還站在陽台上的周閒，沉默地看著正在往下攀爬的他和李雨，然後臉上突然露出了抹怨毒。
周閒不知何時拿出了把不知從哪找到的水果刀，用力而快速地在楊興和和李雨的繩子上切割著。
楊興和渾身克制不住地發顫，後背升起一股劇烈的寒意，他的眼裡終於露出了巨大的恐懼。楊興和張開嘴，聲帶閉合又張開，他想發出嘶吼，他想阻止周閒——
但楊興和來不及了，李雨的身子忽然重重砸在了他身上，砸在了他的腦袋上——楊興和被砸得眼前發暈，雙手險些鬆開手中的繩子。
還沒等楊興和緩過神來，下一秒，他手中的繩子也然後失去了支撐。
一股巨大的失重感傳來，楊興和飛快的往下掉落。
李雨的身子重疊在楊興和身上，他們像兩隻被折斷了翅膀的燕子無力又絕望地墜向深淵。
「砰！」「砰！」
接連的巨大無比的撞擊聲響起，李雨和楊興和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見過從空中掉落的西瓜嗎？
就像此時的李雨和楊興和，鮮紅的血汁流出，摔落得四分五裂。
「周閒，你瘋了！你在幹什麼！」張志建發出巨大的怒吼聲。
已經先落地的張志建目眥盡裂，他手腳發軟地走向了李雨和楊興和。
張志建想起了出發前緊緊握住他手的那兩雙粗糙卻溫暖的手，想起了那兩張長相普通而溫和的面容——
他們東拼西湊終於借到了五十萬，拿給了救援隊，反覆叮囑張志建一行人，拜託他們一定要找到他們兒子。
他們說：「我的兒子叫李雨，請你們一定要安全地把他帶回來，拜託了。」
說著，他們甚至想要下跪，但被張志建託了起來：「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把他帶回來的。」
張志建是這樣給那對父母回答的，他還記得聽到他回復後那對父母眼裡露出的充滿感激和希翼的目光。
但是現在看著摔落在地上有些面目全非的李雨，張志建手腳發顫，他覺得他可能要食言了。
張志建艱難地轉動眼神，又往下看了眼疊在李雨身下的楊興和，張志建覺得自己全身發涼，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從他全身各處擴散開來。
他和楊興和不太熟，只知道他和他們一樣是為了錢來參加這個救援隊的，至於更多的，張志建並不清楚。
但張志建想，楊興和這把年紀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還來參見救援隊，多半也是被逼到絕境了。
他這一死，也不知道他家裡那些人該怎麼辦。
但張志建也來不及想太多了，因為這一周來，他周圍死的人一個接一個，甚至連他自己下一秒也可能會成為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
這個時代是來不及感傷的，甚至也來不及停下奔跑的腳步，你必須一直努力往前跑才有機會活下來。
面容普通的男生嘴唇乾裂，眼神驚慌，捏著手裡的結實粗糙的繩子道：「我、我不會……」
周閒：「我以前練過攀爬，我自己能下去。」說著周閒扭頭看了眼還在原地傻楞著的男生朝侯鈿道：「要不你帶他吧。」說完周閒又悄悄瞥了眼房間床鋪的位置。
周閒眼裡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他握緊了手中的繩子，低下了頭。
「啊？」男生有些驚訝，他扭頭朝四周看去，卻發現周圍除了他、周閒和楊興和，還有門口身上不斷流著鮮血卻仍然還在苦苦抵擋的鹿序外，似乎已經沒有了其他的人。
男生看著低頭的周閒，他很想像往常一樣謙讓地對別人說：不，你先來吧。但他的嘴巴此刻卻像是被針線縫住了般，無法張開。
他無法拒絕求生的機會。
「謝謝你，我叫李雨。希望以後還能在外面見到你。」李雨真誠朝周閒道完謝，很快就跟著楊興和來到陽台邊。
爭分奪秒間，李雨學著楊興和快速將繩子間斷打了些結，接著將繩子牢牢綁在窗台柱子上。
李雨跟著楊興和將繩子纏在上半身，一個蹬腳爬上陽台，然後雙手緊緊拉住繩子上的結，雙腳慢慢往下放。
楊興和在李雨腳下提醒道：「你小心點，手沒力了就踩在我肩膀上停一會。可不要掉下去了，你爸媽可是特地交代我們把你帶回去。」
「好。」聽到楊興和說起他父母，李雨一個大男人此刻眼前卻不由得變得有點模糊起來，他張口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好把淚水一抹，專注攀爬起來。
楊興和今年四十多了，有個兒子正在讀高二，成績還挺好。
本來這學期一過，下學期就該讀高三了，高三啊，那可是五彩斑斕的一年，是平凡普通卻又熠熠生輝的一年。
楊興和小時候家裡窮，父母沒錢供他讀書，他只讀到了小學。
所以他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了兒子身上，他想看到兒子考上大學，走進大學——兒子走進大學的那刻，就好像楊興和終於考上了大學。
那是楊興和的夢想，但是污染突然降臨，他兒子沒有書讀了。以前唾手可得的溫飽竟然有朝一日變得稀有起來，活著變得很難。
楊興和這次加入救援隊參加救援，也只是想要給父母、妻子還有兒子掙點稀飯錢。
其實他沒有練過攀爬，只是在加入救援隊後觀看了下教學視頻——時間太寶貴，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練習。
這個時候爬在李雨腳下，其實李興和手腳也有點發顫，但他必須穩住，不然被上面那個小伙子發現了怕是會嚇得鬆掉了繩子。
想著，楊興和嗤笑了聲，他看著頭上的李雨，像是看到一大筆錢，像是看到了因為營養不良而面黃肌瘦的父母、妻子還有兒子終於在桌上吃到了鮮嫩的牛肉、細膩柔滑的鮑魚、鮮美的雞湯，喝上了甘甜的牛奶。
楊興和抬頭扯著嘴笑著，然後笑著笑著他抬起的頭忽然頓住了——
仍舊還站在陽台上的周閒，沉默地看著正在往下攀爬的他和李雨，然後臉上突然露出了抹怨毒。
周閒不知何時拿出了把不知從哪找到的水果刀，用力而快速地在楊興和和李雨的繩子上切割著。
楊興和渾身克制不住地發顫，後背升起一股劇烈的寒意，他的眼裡終於露出了巨大的恐懼。楊興和張開嘴，聲帶閉合又張開，他想發出嘶吼，他想阻止周閒——
但楊興和來不及了，李雨的身子忽然重重砸在了他身上，砸在了他的腦袋上——楊興和被砸得眼前發暈，雙手險些鬆開手中的繩子。
還沒等楊興和緩過神來，下一秒，他手中的繩子也然後失去了支撐。
一股巨大的失重感傳來，楊興和飛快的往下掉落。
李雨的身子重疊在楊興和身上，他們像兩隻被折斷了翅膀的燕子無力又絕望地墜向深淵。
「砰！」「砰！」
接連的巨大無比的撞擊聲響起，李雨和楊興和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見過從空中掉落的西瓜嗎？
就像此時的李雨和楊興和，鮮紅的血汁流出，摔落得四分五裂。
「周閒，你瘋了！你在幹什麼！」張志建發出巨大的怒吼聲。
已經先落地的張志建目眥盡裂，他手腳發軟地走向了李雨和楊興和。
張志建想起了出發前緊緊握住他手的那兩雙粗糙卻溫暖的手，想起了那兩張長相普通而溫和的面容——
他們東拼西湊終於借到了五十萬，拿給了救援隊，反覆叮囑張志建一行人，拜託他們一定要找到他們兒子。
他們說：「我的兒子叫李雨，請你們一定要安全地把他帶回來，拜託了。」
說著，他們甚至想要下跪，但被張志建託了起來：「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把他帶回來的。」
張志建是這樣給那對父母回答的，他還記得聽到他回復後那對父母眼裡露出的充滿感激和希翼的目光。
但是現在看著摔落在地上有些面目全非的李雨，張志建手腳發顫，他覺得他可能要食言了。
張志建艱難地轉動眼神，又往下看了眼疊在李雨身下的楊興和，張志建覺得自己全身發涼，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從他全身各處擴散開來。
他和楊興和不太熟，只知道他和他們一樣是為了錢來參加這個救援隊的，至於更多的，張志建並不清楚。
但張志建想，楊興和這把年紀了上有老、下有小的還來參見救援隊，多半也是被逼到絕境了。
他這一死，也不知道他家裡那些人該怎麼辦。
但張志建也來不及想太多了，因為這一周來，他周圍死的人一個接一個，甚至連他自己下一秒也可能會成為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
這個時代是來不及感傷的，甚至也來不及停下奔跑的腳步，你必須一直努力往前跑才有機會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