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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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腥又甜膩的香氣刺撓地襲來,鈴鐺聲,擊鼓聲仿若遠處傳來。睜開眼,如突見光明似的。

  第一眼,大片的色塊相連,綠的,黑的,紅的,黃的,白的。

  第二眼,鮮艷的紅色色塊在隨著鈴聲鼓聲跳動,宛若火苗。

  第三眼,色塊忽深忽淺,粗糙模糊的邊緣變得柔和,細節開始浮現。

  如從水面浮出,周遭的一切開始有了實感不再晃蕩模糊。

  跪坐在地的李子晃了晃腦袋,昨晚工作熬了個大夜,思維還有些混沌,可眼前的景色卻如一把刀,硬生生地破開了腦子,扎的他猛地清醒。

  就距離他一米不到的地方,紅衣祭司在一片濃林環繞間的祭壇之上,持著一柄黑色的石匕首,腳晃著鈴鐺,單手擊鼓,舞動著奇怪的舞蹈,姿勢如蛇如猿。

  我不過是熬夜寫報告,怎麼一睜眼就穿越了。李子尚未來得及控訴荒唐的現實,死亡的氣息便接踵而至。

  甜膩的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味,黑色的匕首緩緩向李子伸來,他的視線漸漸被匕首占據,一滴滴鮮紅的血液垂掛其上,啪嗒一聲滴落到他膝前的白骨碗。

  匕首沒有刺下,而是靜待著李子接過。

  縱目黃金面具閃著冷光,赤色繁雜羽衣宛若鮮血潑灑,李子目光沿著向祭司身後看去,巨大的烏黑石柱高高矗立,柱子周圍,幾道扭曲的白色身影蜷縮跪在血紅骨碗前。

  空氣陷入了焦灼,李子的瞳孔收縮如針尖。那幾道白色身影仰起年幼的面容上流露出極端的虔誠和喜悅,腹部破開的大窟窿中血淋淋的皮肉外翻,扭曲痛苦的臉卻掛著格外顯眼的笑容,撐大的嘴角肌肉僵硬,還有那空洞的眼仁直直地盯著黑柱,即使死亡也帶不走他們凝固的視線。

  面前的骨碗也不是紅的,而是從腹部拽出來的各種內臟和腸子所帶來的鮮血侵染,滿溢了白骨碗,流淌在烏黑的祭壇。

  這把刀,不是殺人的,這把刀,是用來自裁的!

  電光火石間,李子大腦飛速旋轉,恐懼帶來的腎上腺素讓他身體顫抖。他雖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地方,但也明白了再不逃就要交代到這兒了!

  「哼?」

  祭司金色面具下發出一聲輕哼,怪異面具上凸起的眼珠冷峻地凝視。

  李子不敢再猶豫,雙手微顫地接過匕首,冰冷的觸感刺激著他的神經。

  腥臭味瞬間沖淡了香味,他緊緊抓住刃柄,血珠流淌而下,在他白色麻衣上濺出花來。

  深吸一口氣,突地猛起,兔子騰躍,老鷹撲地。李子握刀前刺,匕首寒光乍現,半截刀刃就沒在了祭司胸口。這情況怕是祭司壓根沒想到過,連抵抗都沒有,轉瞬就倒在了地上。

  電光火石間,巨變發生。李子踉蹌起身,祭壇上的祭品也只有他和身邊的少女還安穩地活著,不過那少女目光痴傻呆愣,即使祭司倒地,她仍坐在地上直直地望著神柱。

  李子來不及關心她,逃生機會來之不易,趁著沒人反應過來時,邁開腳丫就向森林深處飛躥而去。

  變化來到太快,歡騰的祭祀儀式剎那歸於沉寂,祭壇下的族民,上一秒還在誇張地舞蹈,掄圓的寬大膀子,高抬的粗壯大腿,塗滿紅顏料的大臉裝著鬼臉,下一秒,一切頓時僵住。

  還是躺在祭壇上的祭司發出的痛苦的吼叫聲驚醒他們。眾人這才醒悟過來,一聲怒吼過後,祭祀用的骨器瞬間變成了武器,歌舞剎那成了追擊。

  不過奇怪的是,任憑著祭司鮮血噴涌,痛苦的哀嚎聲尖銳地響起,卻沒有一個人敢踏上祭壇,這似乎是禁忌,不能踏過祭壇要比救下祭司的命還要重要。

  可憐那祭司胸口的血止不住的流,死亡越來越近,金色的面具遮蔽了他恐懼的面孔,鮮紅的羽衣看不出血流的痕跡,只有烏黑的岩石上,那蜿蜒的血跡證明著他的掙扎與苦痛。

  眾人都沖向森林去抓人,只留下祭司一人在祭壇上爬動,蠕動,枯瘦的手指粘滿了粘稠的污血,在巨大的石柱上抓撓。

  「母生父育,祭童獻女,乞我憐惜,召神喚靈。」

  一字一頓,血滴在面具下滑落,這短短十六個字仿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祭司無力地雙手垂落,黑色的神柱上一道道悽厲的血痕勾勒出詭譎的符號。

  「嘭~」巨大的響聲伴隨著肉眼可見的聲浪向遠處傳播,祭壇之上,黑色的巨柱開始不斷顫動。

  李子狂奔的身影在密林之中忽隱忽現,瘦小的他仿佛猴子一般,穿梭在粗壯的巨木狹縫間。大地突地一陣振動,晃得他一個翻身,尖銳的石塊劃破他的腳掌。


  刺痛襲來又被恐懼壓抑,身後一群蠻人邁著大步沖了過來。奇怪的骨器被當做標槍,蠻力射來。

  強大的力氣帶來呼嘯的風聲,樹木被砸出碗大的窟窿。好在李子瘦小,投射來的東西在這密林里受到極大阻礙,竟沒一個砸中,可地面突然的頻繁抖動讓他不安,身後紅色面繪的野人們卻興奮無比,像惡鬼似的緊緊地追逐著李子。

  就在李子飛奔時,大地的震動開始迎來結束。

  祭壇中傳來破土聲,烏黑的巨大石柱寸寸裂開,內部一道艷麗的綠光鑽出瞬間席捲吞噬了祭壇上的所有東西,死人,活人,半死不活的人。

  緊接著,艷麗綠光開始了劇烈顫抖膨脹,一道巨大的身軀從中脫胎而現。

  極其噁心的造物緩緩凝實,巨大渾圓的肉球仿佛母親的孕肚,隆起青色的血管還在不斷跳動,周身還遍布著像聚合肥皂泡似的無數小型肉球,說是小但也只是和那龐大的主體而言,實際上那每一個肉球都有著正常孕婦肚子的大小。更有數不清的臉頰,手臂,手掌,身體的各個部位在不同的肉球中隔著撐起的皮肉向外凸顯。

  巨大的身軀只是出現就輕易摧毀了祭壇,緊接著那肥大的軀體就向密林滾去,前方的巨木宛若脆弱的牙籤,在它的碾壓下碎裂向外飛散成木屑。

  隨著肉球的逼近,大地開始顫抖。李子忍著回頭的欲望,對抗著大地抖動的同時拼命狂奔,而追逐他的野蠻人此刻如打了激素般,飛來的骨器越來越多,宛若密密麻麻的網從天落下,樹木被摧殘的七零八落。

  振動越發劇烈,李子身軀隨著大地顫抖,就連身後的蠻人們也不得不終止了投射,但口中的歡呼聲越發響亮,扶著蒼翠古木的同時還不忘高歌。

  李子想跑,可顫抖的腿讓他站穩都無法實現。此刻的大地像是蹦蹦床一樣,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身邊的大樹,度過這劇烈的地震。

  大地顫抖的越來劇烈,突然一大抹陰影遮蔽了陽光,讓本就有些昏暗的密林此刻陷入黑夜,認命般,李子回頭,巨大的造物仿若山巒一般傾軋而下。

  無數林木被旋轉的肉球碾碎,帶著不可抵擋的威能,似巨型推土機,向前推進。

  蠻人們鬆開大樹,高舉骨器,隨著地面的顫抖開始起舞,骨器發出詭異的聲響,像是音樂隨著抖動發出咯吱等有節奏的聲響。

  那怪物,徑直衝撞而來,捲起周遭的泥土和古木。舞樂的蠻人熟視無睹,歡快地迎接它的到來,肉球碾壓而過,泛起一層皮肉漣漪,一顆顆人頭像水球一樣爆開為這怪物抹上紅印。僥倖逃脫的蠻人卻在歡呼雀躍,仿佛死亡的並非他們的同伴,或者說,在他們眼裡,被這怪物碾壓是無上的榮光。

  李子無法形容現在的感受,震撼已經消滅了恐懼,就像這肉球碾壓了古木,當不可抗拒的力量以一種詭異的形式具象化,坦然和放鬆以從未預想過的情況到來。

  他沒有抵抗的矗立在大地之上,迎面肉如山巒傾倒而下。

  李子根本無法反抗地成了一坨肉泥,緊緊地貼在了那巨大的肉球身上,因為太過迅速,李子反而什麼感覺都沒有,就被碾壓。

  茂林之內,一條光禿禿的瘢痕終點,令人作嘔的肉球泛起一陣陣肉浪,在碾死李子後,皮肉若泥潭般吞噬吸納著粘連在其表面的血肉。

  隨著血肉的吸納,表皮開始被撐得透明,血管清晰可見。奇怪的光澤從體內浮現。痛苦的嚎叫似嬰兒啼哭,存活的蠻人面面相覷,悲傷的情緒占據了大腦,這一刻仿佛化身無助的嬰兒,在這偌大的荒野里,脆弱不堪。

  「啪。」如氣球戳破的聲音。

  肉球頓時爆開,炸裂的氣浪向外擴散,轉瞬就摧毀了方圓十里的所有樹木,人類的殘肢斷臂混雜著木石如炮彈般飛竄。

  周遭一切皆死絕。

  在這萬籟俱寂時,一道白氣飄揚在空氣中緩緩落下,風一吹散去周遭光輝,李子茫然無措地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赤裸軀體。

  肉球破開,外部遭受了毀滅性打擊,可內部卻如新生兒的誕生般完好無損地來到外界,無數身著白色麻衣的少男少女,除卻其腹部破開的猙獰傷口外,安靜地仿若沉睡的稚子。

  隨意扒下一具死屍的衣物穿上。

  李子眼神茫然,踉蹌著向深林走去。

  而在他身後少男少女重疊累就的小山的某處,透過層疊屍首,一少女遙遙地看向少年背影,眼中的呆傻和痴迷一去不復返,一抹艷麗的綠光取而代之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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