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三生之石，酆都之府，孑立之人
「啊！」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嚇得所有人都慌忙後退。
有的站立不穩，甚至歪倒在台階上。
可哪怕摔在地上，他們依舊滿臉驚恐地盯著那兩具長滿屍斑的兵士，久久說不出話來。
「小心，小心！」
王元御一臉錯愕，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玩意兒勾走活人的魂魄，反應過來，不由得目眥欲裂，再一次大聲提醒。
可是，要如何小心？
守城的將士於驚懼之中探頭向下望去：
黃水蔓延到牆根處，水波蕩漾。
一朵朵血紅的花兒隨著水波浮浮沉沉，仿佛在無聲地嘲弄。
尤為可怖的是，一排排送葬的隊伍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城下，身上的長衣隨波漂蕩。
每個隊伍中都抬著幾口黑棺。
黑棺上油漆如墨，滴滴向下流淌，浸入大紅的槓子上。
注意到城頭上的目光，那些個身穿長衣的出殯鬼抬起頭，慘白的面容上毫無表情，只是開始搖動手中的哭喪棒。
一上一下，仿佛枯黃的野草起起伏伏。
可眾人的目光隨著那哭喪棒上下起伏，臉上的驚懼竟一點點消失，目光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木訥，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往牆邊靠。
幾個年紀小的兵士尤其受不了蠱惑，腳下一個搖晃，魂靈依舊站在原地，軀體卻直直向後倒去。
他們卻仿若未覺，夢遊似的開始重複之前那兩個兵士的動作，翻過城牆，向下跳去。
「站住！」
王元御滿臉驚駭，生怕他們步之前那兩人的後塵，厲聲喝道。
慌亂之中，已然用上了浩然之氣。
那些個舉子也被他驚醒過來，連忙開始誦讀，企圖震懾住他們的魂魄，阻止他們跌落深淵。
只是，顯然沒有多少效果。
之前說過，儒家的浩然之氣可以消滅魑魅魍魎，可對於控制生人的魂魄卻不擅長。
那些個掉落的魂靈被他們嚇到，明顯有些慌亂，開始四下亂撞，猶如陷入了鬼打牆。可徘徊了一陣兒，依舊固執地往城牆外翻去。
「南執！」
王元御厲聲吼道。
事到如今，還是得依靠自己娘子招魂的本事。
而他自己，早已跳上女牆，下意識就想把下面那些個黑棺毀掉。
可看著手中長劍，他禁不住有些茫然，自己飛身而下，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王元御！」
正在這時，城守尉秦洛注意到他的身影，大聲招呼道：「助我！」
王元御這才發現他手中舉著一把鐵胎弓，正挽弓如月，對準了下面的送葬隊伍。
他心領神會，當即跳了過去，略微踟躕，便道：「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話音剛落，一縷白光順著他的指尖直接沒入秦洛繃得嘎嘣作響的弓弦。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
如此遠的距離，射箭必須依照拋射之法。可不知怎的，聽到王元御那莫名其妙的話之後，秦洛只覺自己的箭就應該筆直的貫入敵人體內。
無論距離有多遠，都不會偏離分毫！
嗖！
他沒有任何遲疑，念頭一起，便鬆開右手，任憑那箭矢帶著乳白色的光焰離弦而去。
轟！
暴起的白光中，他的箭矢真的筆直而過，射中一支出殯隊伍的黑棺。
巨響聲中，那已經釘入棺材釘的黑棺轟然炸開，巨大的衝擊波更是把那些個身穿長衣的奇特鬼魂炸得東倒西歪。
兩個靈魂從棺中茫然站起，佇立在原地，依舊有些不知所措。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
……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淵，爢散而不可止些。
……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
縹緲的歌聲響起，在無盡的水波上迴蕩。
那兩個迷茫的靈魂好像忽然找到了方向，遙望那歌聲傳來的地方，飄飄搖搖而去，眨眼又回到了城頭上。
只是，他們的軀體早已腐爛，屍斑遍布，血肉和肌膚也已失去了生機。
難言的悲愴湧上心頭，他們忽然認出了自己身在何處，也記起了這裡是夜焱城，記起了自己是守城的將士，記起了還有家人等著他們歸去。
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兩隻新鬼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李南執看在眼中，眼眶霎時間濕潤，聲音幾度哽咽。
可她還是攥著拳，抿著唇，奮力高歌。
隨著她的歌聲，人們不再彷徨，一個個從迷夢中醒來，看到那兩個悽慘的魂魄，他們瞬間紅了眼睛，禁不住嘶聲怒吼。
「射！」
「王元御！」
「射！」
眼瞅著兒郎亡故，秦洛早已雙目赤紅，一次次張弓搭箭，咆哮得仿佛一頭髮狂的凶獸。
王元御本來在擔心自己妻子，可受其感染，不由得也熱血上涌，傾盡全力把浩然之氣注入到他的箭矢之中。
金色的文字開始在虛空中浮現。
它們浩浩湯湯，裹挾著聖人言傳身教的至理，呼嘯而去。
轟！
轟！
轟！
連片的炸裂聲中，那些個送葬的隊伍一個個綻開，長衣惡鬼碎裂成漫天黑色的旋風。
等他們再聚集起來，身形早已淡了七八分。
吼——
一座小小的城池卻久攻不下，遠處那座高聳入雲的土墳傳出恐怖的吼叫。
滔天的洪水奔涌而出，似乎要把整座夜焱城淹沒。
「哈哈哈，好兒郎！」
正在這時，一道虛影自城中飄然而起，迎風便長，瞬間變得城樓般大小。
他頭戴儒冠，一身文氣，鬚髮花白，正是鎮守城中的方大儒。
再次見到他的浩然氣化身，一眾將士大受鼓舞，禁不住齊聲歡呼，對於那鋪天蓋地，奔涌而至的洪流竟怡然不懼。
「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方學士冷哼一聲，一揮袍袖，一道山嶽虛影悄然浮現，擋在了夜焱城前。
轟隆的撞擊聲中，那滔滔的洪水竟然被一道大山的影子擋住，驚起數十丈的浪花，倒卷而回。
吼——
又是一聲令人戰慄的巨響傳來，那黃土墳塋上的裂口微微收攏，無盡的泥漿翻湧而出，綿延數十里，猶如一條吐出的舌頭。
而那舌頭之上，赫然立起一座巨大的石碑。
其上書——早登彼岸。
四字殷紅如血，與坊間傳聞的三生石少了「悔槐」二字，瀰漫著純粹的惡，絲毫沒有對過去的緬懷，更沒有對來世的期許。
只剩下惡意繚繞，陰風詭雨沖刷。
「呵，你這邪物，可算露出了真面目！」
方學士的浩然氣化身神情陡然一沉，恨聲道：「你本就是一污濁邪祟，竟妄圖代替生死輪迴，化身酆都之府。
卻不想，勾魂奪魄之功卻被一個小姑娘幾句妙歌輕鬆化解，豈不可悲可嘆？
你擄掠生魂，殘害百姓，為天地所不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語言罷，他的浩然氣化身便不斷膨脹，朗聲道：「戚使者，老夫忝列長者之位，今日，要借你的拳腳來將這山打碎，將這溝填平，將這黃泉惡土，重新砸回黃土墳塋！
讓其上草青青，其下土簌簌，藏蚯蚓，鑽地鼠。
姑娘以為何如？」
須臾間，一道倩影越過高牆，飄然落入黃水之中，嬌聲道：「長者賜，不敢辭！
我戚鳶兒就借方師長的威風，將這邪祟砸成齏粉！
為這一方百姓，除害！」
「好好好！」
方學士朗聲大笑。
滾滾的浩然之氣宛若清風徐來，頃刻灌入戚鳶兒體內。
霎時間，她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一道乳白色的光影，熾熱的馬尾隨風飄揚，朝著天南，絕塵而去。
然而，與此同時，一抹血光卻從三生石上飛出，瞬息划過高天，衝著城頭，激射而至。
那「早登彼岸」四字化作一柄怪異的骨刀，殺意凜然。
目標，赫然是李南執……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嚇得所有人都慌忙後退。
有的站立不穩，甚至歪倒在台階上。
可哪怕摔在地上，他們依舊滿臉驚恐地盯著那兩具長滿屍斑的兵士，久久說不出話來。
「小心，小心！」
王元御一臉錯愕，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玩意兒勾走活人的魂魄，反應過來，不由得目眥欲裂，再一次大聲提醒。
可是，要如何小心？
守城的將士於驚懼之中探頭向下望去：
黃水蔓延到牆根處，水波蕩漾。
一朵朵血紅的花兒隨著水波浮浮沉沉，仿佛在無聲地嘲弄。
尤為可怖的是，一排排送葬的隊伍就那麼靜靜的站在城下，身上的長衣隨波漂蕩。
每個隊伍中都抬著幾口黑棺。
黑棺上油漆如墨，滴滴向下流淌，浸入大紅的槓子上。
注意到城頭上的目光，那些個身穿長衣的出殯鬼抬起頭，慘白的面容上毫無表情，只是開始搖動手中的哭喪棒。
一上一下，仿佛枯黃的野草起起伏伏。
可眾人的目光隨著那哭喪棒上下起伏，臉上的驚懼竟一點點消失，目光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木訥，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往牆邊靠。
幾個年紀小的兵士尤其受不了蠱惑，腳下一個搖晃，魂靈依舊站在原地，軀體卻直直向後倒去。
他們卻仿若未覺，夢遊似的開始重複之前那兩個兵士的動作，翻過城牆，向下跳去。
「站住！」
王元御滿臉驚駭，生怕他們步之前那兩人的後塵，厲聲喝道。
慌亂之中，已然用上了浩然之氣。
那些個舉子也被他驚醒過來，連忙開始誦讀，企圖震懾住他們的魂魄，阻止他們跌落深淵。
只是，顯然沒有多少效果。
之前說過，儒家的浩然之氣可以消滅魑魅魍魎，可對於控制生人的魂魄卻不擅長。
那些個掉落的魂靈被他們嚇到，明顯有些慌亂，開始四下亂撞，猶如陷入了鬼打牆。可徘徊了一陣兒，依舊固執地往城牆外翻去。
「南執！」
王元御厲聲吼道。
事到如今，還是得依靠自己娘子招魂的本事。
而他自己，早已跳上女牆，下意識就想把下面那些個黑棺毀掉。
可看著手中長劍，他禁不住有些茫然，自己飛身而下，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王元御！」
正在這時，城守尉秦洛注意到他的身影，大聲招呼道：「助我！」
王元御這才發現他手中舉著一把鐵胎弓，正挽弓如月，對準了下面的送葬隊伍。
他心領神會，當即跳了過去，略微踟躕，便道：「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話音剛落，一縷白光順著他的指尖直接沒入秦洛繃得嘎嘣作響的弓弦。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
如此遠的距離，射箭必須依照拋射之法。可不知怎的，聽到王元御那莫名其妙的話之後，秦洛只覺自己的箭就應該筆直的貫入敵人體內。
無論距離有多遠，都不會偏離分毫！
嗖！
他沒有任何遲疑，念頭一起，便鬆開右手，任憑那箭矢帶著乳白色的光焰離弦而去。
轟！
暴起的白光中，他的箭矢真的筆直而過，射中一支出殯隊伍的黑棺。
巨響聲中，那已經釘入棺材釘的黑棺轟然炸開，巨大的衝擊波更是把那些個身穿長衣的奇特鬼魂炸得東倒西歪。
兩個靈魂從棺中茫然站起，佇立在原地，依舊有些不知所措。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
……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淵，爢散而不可止些。
……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
縹緲的歌聲響起，在無盡的水波上迴蕩。
那兩個迷茫的靈魂好像忽然找到了方向，遙望那歌聲傳來的地方，飄飄搖搖而去，眨眼又回到了城頭上。
只是，他們的軀體早已腐爛，屍斑遍布，血肉和肌膚也已失去了生機。
難言的悲愴湧上心頭，他們忽然認出了自己身在何處，也記起了這裡是夜焱城，記起了自己是守城的將士，記起了還有家人等著他們歸去。
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兩隻新鬼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李南執看在眼中，眼眶霎時間濕潤，聲音幾度哽咽。
可她還是攥著拳，抿著唇，奮力高歌。
隨著她的歌聲，人們不再彷徨，一個個從迷夢中醒來，看到那兩個悽慘的魂魄，他們瞬間紅了眼睛，禁不住嘶聲怒吼。
「射！」
「王元御！」
「射！」
眼瞅著兒郎亡故，秦洛早已雙目赤紅，一次次張弓搭箭，咆哮得仿佛一頭髮狂的凶獸。
王元御本來在擔心自己妻子，可受其感染，不由得也熱血上涌，傾盡全力把浩然之氣注入到他的箭矢之中。
金色的文字開始在虛空中浮現。
它們浩浩湯湯，裹挾著聖人言傳身教的至理，呼嘯而去。
轟！
轟！
轟！
連片的炸裂聲中，那些個送葬的隊伍一個個綻開，長衣惡鬼碎裂成漫天黑色的旋風。
等他們再聚集起來，身形早已淡了七八分。
吼——
一座小小的城池卻久攻不下，遠處那座高聳入雲的土墳傳出恐怖的吼叫。
滔天的洪水奔涌而出，似乎要把整座夜焱城淹沒。
「哈哈哈，好兒郎！」
正在這時，一道虛影自城中飄然而起，迎風便長，瞬間變得城樓般大小。
他頭戴儒冠，一身文氣，鬚髮花白，正是鎮守城中的方大儒。
再次見到他的浩然氣化身，一眾將士大受鼓舞，禁不住齊聲歡呼，對於那鋪天蓋地，奔涌而至的洪流竟怡然不懼。
「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方學士冷哼一聲，一揮袍袖，一道山嶽虛影悄然浮現，擋在了夜焱城前。
轟隆的撞擊聲中，那滔滔的洪水竟然被一道大山的影子擋住，驚起數十丈的浪花，倒卷而回。
吼——
又是一聲令人戰慄的巨響傳來，那黃土墳塋上的裂口微微收攏，無盡的泥漿翻湧而出，綿延數十里，猶如一條吐出的舌頭。
而那舌頭之上，赫然立起一座巨大的石碑。
其上書——早登彼岸。
四字殷紅如血，與坊間傳聞的三生石少了「悔槐」二字，瀰漫著純粹的惡，絲毫沒有對過去的緬懷，更沒有對來世的期許。
只剩下惡意繚繞，陰風詭雨沖刷。
「呵，你這邪物，可算露出了真面目！」
方學士的浩然氣化身神情陡然一沉，恨聲道：「你本就是一污濁邪祟，竟妄圖代替生死輪迴，化身酆都之府。
卻不想，勾魂奪魄之功卻被一個小姑娘幾句妙歌輕鬆化解，豈不可悲可嘆？
你擄掠生魂，殘害百姓，為天地所不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語言罷，他的浩然氣化身便不斷膨脹，朗聲道：「戚使者，老夫忝列長者之位，今日，要借你的拳腳來將這山打碎，將這溝填平，將這黃泉惡土，重新砸回黃土墳塋！
讓其上草青青，其下土簌簌，藏蚯蚓，鑽地鼠。
姑娘以為何如？」
須臾間，一道倩影越過高牆，飄然落入黃水之中，嬌聲道：「長者賜，不敢辭！
我戚鳶兒就借方師長的威風，將這邪祟砸成齏粉！
為這一方百姓，除害！」
「好好好！」
方學士朗聲大笑。
滾滾的浩然之氣宛若清風徐來，頃刻灌入戚鳶兒體內。
霎時間，她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一道乳白色的光影，熾熱的馬尾隨風飄揚，朝著天南，絕塵而去。
然而，與此同時，一抹血光卻從三生石上飛出，瞬息划過高天，衝著城頭，激射而至。
那「早登彼岸」四字化作一柄怪異的骨刀，殺意凜然。
目標，赫然是李南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