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黃泉苦水,曼陀羅花,圍困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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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土墳聳立在山水之間,裂開的縫隙猶如一口巨大的山洞,深不見底,似乎在向外流淌著最純粹的黑暗。

  它侵蝕著四周的一切。

  山失去了顏色,即便冬日的枯黃也一點點被抹去,變得灰敗陰暗;水則不再鮮活,死氣沉沉地流淌在煙雲似的黑霧中,平靜無波向東而去,仿佛不願再滋養這片天地,只是單純的完成東流入海的使命。

  聽到那聲轟隆的巨響,牆頭上早已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目睹著山水失去了色彩,猶如陷入黑白兩色的世界。

  而那死氣沉沉的世界,正在緩緩向外蔓延。

  一種源自靈魂的驚懼讓人渾身顫慄,感覺體內流淌的血液都要冷了下來,無助又彷徨地望著那迫近的一切。

  與此同時,黃土墳塋上裂出的巨口中奔湧出更為洶湧的洪水。

  奇異的是,那洪水中漂浮著一朵朵血紅的花朵。花朵光禿禿的沒有葉片,只有披針形的花瓣,成了那方世界中唯一的色彩,妖冶而詭異。

  花朵順水流淌,在黃泉中順流而過,直直朝著城牆漂來。

  隨著它們靠近,甚至連之前的那些水鬼都不見了蹤跡,只留下一片寂靜的汪洋。

  黃色的水,紅色的花,似乎具有勾魂奪魄的魔力,讓所有人都怔怔的立在原地,拿著手中的兵器,卻不知道該朝向誰……

  嘻嘻嘻!

  哈哈哈!

  忽然,那花朵撞到了牆根上,仿佛調皮的女童般歡笑起來,聲音尖細,像是在笑,可又像是在哭。

  一種難言的魅惑感傳來,不少將士都開始失神,低頭望著那水中花,身體搖搖欲墜。

  「收攏心神!」

  「守禮守義!」

  忽然,那些個舉子大聲訓斥起來。

  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捧起書本,排成兩排,唱詩班一般,開始大聲誦讀。

  與此同時,王元御也早提著長劍來到最前方,大聲提醒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他才起個頭,每個人都心領神會,憶起昨夜時的場景,不由精神一震,齊聲念誦起來。

  霎時間,城牆上正氣四溢,浩然之氣直衝雲霄。

  李南執可沒經歷過這個。

  看到自己丈夫持劍而立,僅僅半句話,便引得所有人都神色激昂,壯懷激烈,豪氣干雲,她也不由得身體緊繃,握著小拳頭抱在胸前,眼睛裡差點冒出小星星……

  「痛快,痛快!」

  「狗日的邪祟,儘管來!吾等兒郎誓死守衛家園,丹心似鐵,山海可摧!」

  「不錯!為了父母妻兒,吾等死就死了,甘願流盡最後一滴血,也不會受你們這些歪門邪道蠱惑!」

  眾人熱血上涌,慨然大笑,聲震四野。

  一時間,城牆上的氣血一如火焰般跳動,每個人都甘願當助燃這熊熊大火的乾柴!

  或許是因為無功而返,那些個血紅色的花朵在城牆上撞了幾撞,突然安靜下來,就那麼幽幽的蕩漾在水中,一動不動。

  就好似生了氣的怨毒女子,那蠟黃的花蕊,一如陰毒的眼瞳。

  「哈哈哈!」

  見它們沒了聲息,眾人越發開心,傲然的舉著刀劍,放聲大笑。

  甚至連那些個舉子也互相對視一眼,暗自鬆了口氣。

  繼而便有些好奇地看向王元御,不明白他那些奇怪的話是從哪裡學來的,怎麼普通人念誦起來也能燃起如此盛大的氣勢。

  雖然不是浩然之氣,可那種振奮和激昂,也可保普通人神志無失,對付一般的怨鬼陰魂也足夠了。

  人群中的李立琦注意到同窗們好奇的目光,禁不住自得一笑,就要開口向他們介紹,告訴他們當初鎮魔峰倒塌之夜王元御的神勇。

  可還未來得及開口,水面上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嗩吶聲。

  其聲高亢,吹的就是操辦喪事時的曲調。

  曲子明明很活潑,可莫名就讓人聯想到生命故去時的傷感。

  大傢伙兒不由得滿臉疑惑,一個個探著腦袋望去。

  只有王元御,剛聽到那曲聲,頭髮梢就立了起來。當看到那熟悉的古怪長衣,還有慘白的哭喪棒,他早已駭然變色,下意識望了眼天空。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黃土墳四周的無色空間已經蔓延到高天之上,連正午的日頭都被奪去了顏色,變得慘白。

  就像冬日傍晚時分的積雪,蒼白、晦暗。

  雖然是白色的,卻無法給人們帶來任何光明。

  恍惚之間,一排排送葬的隊伍已然靠近。

  他們依舊抬著黑棺,依舊排成兩行,依舊面無表情順水拋撒著紙錢……

  他們就那麼行走在水面上,就仿佛受了主人家的好處,真心實意抬棺出殯的打墓人。

  「小心!」

  王元御厲聲怒吼,可又不知該讓他們小心什麼……

  這玩意兒實在太過詭異,每一次出行,必須要抬走一些靈魂,就如同這是他們的規則,無可違逆。

  甚至,當初柳宮裁出殃也沒能阻攔他們,只是獻祭了那老柳樹精的靈魂,換得了祠堂中所有人的平安。

  「南執!」

  想到這裡,王元御心中一緊,連忙回頭望去,卻正好看到一雙同樣滿懷關切的眼睛。

  聽到那嗩吶聲,李南執一臉迷茫,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正踮起腳尖張望。看到他也在關心自己,不由得眉眼一彎,揚起尖尖的下巴,俏皮的笑了起來。

  王元御暗自鬆了口氣。

  噗通!

  噗通!

  可僅僅是回頭的工夫,城牆上,已然有兩名兵士直直栽倒。

  只留下兩個半透明的魂魄,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徑直爬上女牆,一邁腿,翻身滾落。

  水花微微濺起,他們爬起來,站在一望無際的黃水上茫然四顧,而後便木然地朝著出殯鬼抬來的黑棺走去。

  一如當初的老嫗,吃力地爬上棺材,一頭栽了進去。

  那群身穿長衣的出殯鬼拿出釘子,彎下腰,在噹噹當的乾枯聲中,將棺材蓋一一釘死,然後抬起那赤紅的槓子,轉身離去。

  眾人一臉茫然,眼看著他們遠去。

  回身攙扶那兩位趴在地上的兵士翻過他們的臉,卻驚得周圍人齊齊失聲。

  就是一個抬頭的工夫,他們就好似死了很多天,滿是死氣的臉上已經長出了屍斑,濃重的惡臭四散開來,熏得人直欲作嘔。

  那幾個攙扶他們的人觸手冰涼,就仿佛抓著一塊壞掉了的陳年臘肉,滑膩而綿軟。

  怪異的觸感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駭得下意識放手,屍體摔在石磚上,流出一地的黃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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