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秋憶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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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陽台上雲山見,

  楚水畔沿社稷現。

  丘陵不比巒峰峭,

  青田少有離火燒。」

  青衣道人嘴裡喃喃道。

  「呂兄真是大才,開口就成詩,出氣都帶韻!哈哈。」

  「陸兄說笑了,我只是感嘆岐嶺金霄名不虛傳,如百姓所言,

  『抬頭不見日,唯有青石立。

  千丈雲齊腰,南北分兩季。』」

  聽著道人的話,陸川愣了愣,隨即身體一震,猛地撩開轎簾,探出頭去見那山嶽,儼然是一幅:「水霧凝紫氣,山澗彌流雲」的好景色。

  那山崖高聳,峻岭綿長,

  峽內靈植有恩澤,谷中幽玄藏洞天。

  崇巔危立積霜雪,麓足四時無寒風。

  岐嶺連綿千里,隔南擋北,中有一峰日金霄,是其主峰亦屬這五嶽之西,金霄山南邊,下有一縣,名雲離。

  道人盤坐在槐轎中,雙眼微眯,似笑非笑,看著對面的陸川。

  陸川看著青石堆砌,林木相襯的高山愈來愈近,終於回過神來,轉頭望向道人。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只是支支吾吾「呂兄。。。這。這。」

  道人開口「此處是西嶽地界,岐嶺山脈。不遠處是雲離縣。」

  這話對陸川來說可謂是平地一聲雷。

  他又驚又喜,亂了手腳,喜笑悲泣好一陣子,又時不時的給自己幾個巴掌。

  終於摸著了頭腦,趕忙向道人詢問,「呂兄!這是夢嗎?」他僅存的理智問了這話,但其實心裡打鼓,這般真切的感受,和他以往夢裡的,絕然不同,七年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故鄉的氣息。

  探窗知風暖,遠山入心簾。

  真假且不論,只是好宜人。

  也不怪陸川反應激烈,自從他遇見這位呂道長後,可算是見了鬼了。

  陸川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回憶起幾個時辰以前,他與道人相識的畫面。。。

  他七年前離開家鄉,遠赴南嶽參軍,征戰沙場。七年裡他立功無數,很快就成了威名顯赫的離丘將軍,本來歡歡喜喜,錦衣還鄉,卻在歸鄉前夜,被奸臣誣告,皇帝懼其功高,早有除心。

  於是下召官兵,連夜攻其府邸,幸有敬其德者,通信報憂。

  「奸軍得令臣先知,後庭備馬送君離,

  如遇半路追兵急,且借山林匿真身。」

  看到書信,陸川知遇劫難,忙尋庭中駿馬,

  「曾經快馬加鞭行軍營,如今後庭尋馬逃追兵。」

  陸川騎上馬,苦笑了一陣,「駕!」

  夜行山路不可太快,一個不慎就是人仰馬翻,兩個時辰已過,陸川還未出南山關口,後路追兵更是步步緊逼,「如此陣仗,老子的人頭就這麼值錢嗎?」

  「陸將軍!」忽然一聲高喊,陸川韁馬回望,見一男子,掩於樹後,「陸將軍,我便是報信之人,快,快來這。」沒等陸川反應過來,那人奪了韁繩跨上馬,將陸川推進林中。自己做那「假身」引追兵去了。

  陸川傻了,「這是做甚?」他對這男子並無印象,而且這男子的身手著實有些詭異。

  不等陸川將腦子捋清楚,追兵便從他一旁掠過,「反賊莫逃!殺!!!」

  陸川笑了,他來不及想那男子的恩德,也沒時間搞清此事來由。他現在只想笑。真沒想到他會遇到這種事,但是。。。真的沒想到嗎?

  陸川藏在林間,靜待追兵走過,他想起七年前,自己為了保家衛國的豪情遠赴此地,卻從一開始的雄心壯志變成了心灰意冷,他見過了太多的爾虞我詐,很多傢伙對付「自己人」的功夫要比殺敵強得多,七年裡華央內憂外患不斷,突然出了陸川這麼個會打仗還沒背景的野小子,當今皇帝樂開了花,可是現在動亂被平,天下已定,手握兵權,威勢逼人的陸川就成了眼中釘。大部分官員不用皇帝下聖旨,自己就開始了動作,他們很樂意做這事,一同排外,保全自身,尤其是陸川這麼個刺頭,誰都不會有意見的。

  沒辦法人就是這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心不足蛇吞象,動亂禍起從人心。當然他也不會自視清高,他知道這些都是他「自找」的。

  如今大難不死,以後的日子也許可以隱居山林,好好安撫一下這崢嶸歲月里受傷的心。反正。。。家估計是回不去了。


  想到家,陸川僵硬的心終於跳動起來,但是卻愈發寒冷,想到家,他害怕了,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害怕他們受到牽連。

  他想回家,但家隔千里。

  陸川的眼帘低垂,漫無目的的走起來,他甚至不在乎他要去哪,哪怕跟追兵碰個正著也無所謂,他也沒想報答那個救他的人,他沒求過他,他累了。

  生來本是無正奇,奈何處在此人間。

  行善造惡可記得?人前身後我是誰。

  陸川此時心裡淒涼無比,就差來一曲二泉映月便可悲劇圓滿。他走著走著,來到一處江邊。。。

  「陸將軍,你可真不厚道,在下拼了命救你,你這是要尋死?」

  清亮的聲音傳入陸川耳中,他轉頭看去,是他的救命恩人。這男子衣衫整潔,氣息平穩,怎麼看也不像剛被追殺的人。

  陸川沒說話,靜靜的站在原地。「陸將軍,可否來此一敘。」那男子別過身子,身後不知何時放著一架槐木轎子。

  見陸川沒有動靜,男子又開口道,

  「早死晚死沒區別,不如進轎來報恩。

  不要金銀不要妞,去你家裡游一游。」

  聽到這話,陸川終於動了,他隨那人進了轎,兩人沏茶論英雄,酒後吐委屈,不知不覺聊開了心,以兄弟相稱,男子向陸川報了姓名,「在下呂清一,陸兄幸會。」

  聊著聊著,陸川說起了自己相隔千里的家,聊著聊著,呂清一吟起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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