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陽光、長簾和胸腔與修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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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開窗簾,陽光照射進來。

  修普站在窗前回頭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

  房間的布局和伊登村的護理室很像,放著墨水和紙筆的桌子擺在床邊,滿是各種瓶瓶罐罐的柜子占據大半個面牆,供人躺下的木床在房間的正中間特別顯眼。

  唯一不同的是,木床旁邊不是牆,而是一條從天花板下垂到地下的橘黃色長簾,仿佛將整個房間給一分為二了。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那名本來在外面晾衣服的中年婦女一把將帘子拉開露出半張臉,她嚴肅地說道:「男孩子們,不要想著偷看。」說完,又將帘子拉上。

  修普感受到帘子後的空氣中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隨後便是一片寂靜。

  是禁音魔法,但只在帘子那邊發動了。修普想,即使是帘子也能作為魔法施展出來的邊界嗎?

  修普稍微有點好奇了。

  「抱歉勇者大人,房間狹小,委屈你了。」盧卡斯的聲音打斷了修普的思考,「我們也開始檢查吧。」

  修普點了點頭,在對方的示意下將胸甲摘下坐到床上,胸腔空洞中的火焰赤裸裸地暴露了出來。

  「雖然有從茉莉那聽說過,但親眼所見還是令人感嘆啊。」盧卡斯看著修普胸口的火焰說道,「勇者大人,你會不會感覺到有什麼不舒服?這火會噴出來嗎?用水澆會發生什麼?」

  「不,沒有什麼不舒服的…」修普回答道。

  修普一開始也擔心過胸口的火球會不會突然掉出來把周圍的一切都給燒得一乾二淨,但在最初幾天偶爾冒出幾個火星把修普胸前的衣物燒出個大洞後,火球似乎就固定在了胸腔的空洞內,只要不把東西放進去,就沒有任何影響。

  不過也可能是特製胸甲起了防護作用。

  至於用水澆?考慮到自己在心胸開闊的情況還能像個活人一樣多半是拜這團火焰所賜,修普還不至於在這種情況下嘗試任何可能導致火焰熄滅的行動。

  也拜此所賜,這大半個月來,修普都沒有洗過澡,能做的只有用濕布擦擦身子。

  雖然洗不洗澡對修普來說也沒什麼所謂,但要是身上異味太大在不妙的地方引人注目就不太好了。

  咦,這麼說來…

  盧卡斯聽完修普的回覆點了點頭,一邊在桌子上寫著一邊說:「原來如此,這火焰除了維持生命以外還有清除異味和一定的潔淨效果。」

  盧卡斯略一沉思,向修普詢問起了胸甲上的破洞。

  獵魔人的事情沒什麼好隱瞞的,所以修普很自然地將自己與獵魔人之間的數次遭遇告訴了對方。而且如果可以的話,修普也想藉助一些外力來幫他擺脫掉獵魔人。

  只是,在聽完修普的話後,對方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盧卡斯一邊做思索狀,一邊從牆角拿出一根鏽跡斑斑的像是夾紅薯用的長柄鐵質食品夾走近了修普。

  看著那根離自己胸口越來越近的鐵夾,修普眼皮狂跳。

  「那個,主教大人,這是?」

  「哦哦,只是有些東西想要驗證一下。勇者大人,痛的話要說一聲啊。」盧卡斯根本沒給修普回答的機會,他手突然向前一遞,鐵夾筆直地伸入了修普的胸口。

  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一樣,鐵夾毫無阻隔地伸入其中。但馬上,鐵夾便以更快地速度被抽出。

  「盧卡斯…先生?」

  沒有理會修普不悅的話語,盧卡斯只是看著手中鐵夾的殘餘部分。伸入火焰的部分已消失無蹤,只有截面上的焦黑殘餘在訴說著去向。

  盧卡斯看著修普的雙眼,真摯地說:「勇者大人,我有一個壞消息和好消息…」

  修普打斷道:「一起說。」

  「好的。首先,讓我們將這團火焰稱為生命之火…」

  生命之火,顧名思義是某種用火焰形容生命力的比喻。

  但此時此刻,修普的生命卻實實在在地與一團火焰緊密相關。

  修普死了。

  死因是胸口被洞穿,失去了心臟和肺部。

  修普活著。

  胸口的火焰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維繫住了修普的生命。

  「但是勇者大人,火焰並不會一直為你燃燒下去。」盧卡斯說。


  燃氣,肉體,魔力,意志,靈魂,虛空。

  火焰的燃燒需要燃料,一旦燃料耗盡,即使再怎麼不甘再怎麼不忿,火焰也會熄滅。即使是在魔法的世界中也是如此。區別可能僅在於可以用作燃料的可燃物可以是更加難以理解更加抽象的物質/概念。

  「根據剛剛的實驗看來,一般的東西對於生命之火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盧卡斯說。

  在那些凡物能夠補充火焰之前,它們本身就會被火焰給燃燒殆盡。

  生者和死者的靈魂同處一身,但更關鍵的是兩者卻同為一具身體的主人,對身體的影響不分先後強弱。靈魂和身體的統一同時走向兩個極端,那絕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一旦火焰熄滅,無論是靈魂還是肉體都會徹底死去,甚至可能會因為之前被火焰強行束縛住的反作用而面臨比死亡更糟糕的下場。

  「你的意思是,要麼讓生命之火一直燃燒下去,要麼在身體和靈魂平衡崩潰的臨界點前熄滅生命之火併用其他維持生命的方法代替生命之火?」修普問道。

  前者需要對火焰做多次實驗,直至找到能做為燃料的可燃物,找到修普能持續地獲取到的足量的可燃物。

  但這一點在當下有著幾乎無法跨越的阻礙。

  「過幾天在寶石教派的法師幫助下應該只需要十幾天到幾個月就能將生命之火調整成沒那麼急迫的程度。欸,要是有穿行的術法就好了,直接將勇者大人你送到教國,對生命之火的解析肯定會更加順利的。」盧卡斯說。

  對於某些魔法生物來說,生命之火可能只是其天賦本能的一種使用方法。

  但對於人類法師來說,生命之火毫無疑問是一種及其複雜精妙的魔法,想要在一朝一夕之間將其解析出來更是痴心妄想。

  而修普沒有那麼多一朝一夕。

  這可能會是長達數年的大項目。盧卡斯是這樣形容的。

  盧卡斯的手上放出柔和的白光照耀在修普的天靈蓋上,剛好能稱得上是溫暖的熱量從頭頂流遍全身。

  「看來鈴林琳小姐處理地相當到位呢,勇者大人。」盧卡斯說道,「只要沒有過大的刺激,至少三個月內靈魂互斥的情況是不會出現了。」

  這就是無法跨越的阻礙。

  時間。

  據盧卡斯所說的,恐怕就算去到教國,那靈魂互斥充其量也不過再推遲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罷了。

  「如傳言一般過於優秀了啊。」修普聽到盧卡斯這樣評價著鈴林琳。

  雖然修普還是沒感覺鈴林琳帶他做冥想到底有什麼作用。

  「如果能找到施法者直接拿到生命之火的法術模型我們就能節省大量時間。」盧卡斯看著修普。

  在修普的印象中僅有三者有條件有能力對自己釋放這個維持生命的不可思議的魔法。

  若是月神出手,現在估計就是鈴林琳按照神諭開始處理生命之火了。但很可惜,鈴林琳對於這團火焰的態度和其他人一樣,不了解但很好奇。

  三者排除其一。

  剩下二者一個是不知身份不知來歷不知去向,在戰鬥結束後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給人留下一個虛幻身影和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的一問三不知的火焰精靈。

  修普嘗試過像召喚比十方一樣再次召喚那隻火焰精靈,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另一個則是被火焰精靈燒成灰燼想必死的不能再死,即使還活著修普也寧可不要生命之火也恨不得讓對方立刻再灰飛煙滅的傢伙。

  一切的罪魁禍首。裝模作樣的混球。邪惡的化身。長手怪。惡魔薩奇爾。

  三者已去其三。

  「那麼就只能一次性將兩個問題都解決掉了。」盧卡斯說道。

  正在死去的身體,即將破碎的靈魂。

  在無法處理表面上的問題的情況下,盧卡斯帶來的是另一種一逸永勞的解決方案。

  「你說能重新啟動勇者召喚的魔法?」對於主教帶來的好消息,修普反而有些懷疑。

  身體壞了那就造一個健康的身體,靈魂太多了那就將多餘的靈魂踢出去。

  不需要去扶持即將傾倒的大廈,不需要去維持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因為接下來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新生。

  重來。

  一切歸零之後拿回最初掌握的籌碼回到賭桌上。

  「勇者召喚本來就是給予你們第二次機會。」

  第二次的生命。

  第二次的力量。

  即使是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裡,通過創造一個全新正常無異的身體來重獲新生,那也只是僅聽起來是輕而易舉的天方夜譚之事。

  違背倫理,觸犯禁忌。

  是神靈的領域。

  「但你是勇者。勇者大人。」

  是光之女神帶來的奇蹟。

  那是你沒到手的恩賜,是你失而復得的寶物。

  如今我來是為了將它交於你手。

  「勇者大人,儘管你現在身處於這個世界能如常人一般活動,但你的勇者召喚儀式並沒有完成。」

  盧卡斯看著修普的雙眼。

  「只需要重新啟動勇者召喚,完成接下來的儀式,光之力就能構築你的身體,隨後你的靈魂將會在光之力的滋養下轉移過去。就像歷史上所有的光之勇者一樣。」

  「那麼凱呢?」修普問道,「這具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呢,他會怎麼樣?」

  盧卡斯低垂下眼,說道:「很遺憾,月之守護勇者他將會留在原本的身體裡,然後因為靈魂和身體的統一作用下迅速死去。除非生命之火也能作用於一位早已死去之人。」

  修普還想開口,但他看見凱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凱的面龐在修普眼中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他爽朗地笑著,對著修普舉起大拇指。

  「沒問題的。」

  修普閉上了眼。

  嘩啦一聲,橘黃色的長簾被人拉開,空氣有什麼東西破碎了,禁音魔法也因為邊界的消失而失去了作用。

  中年婦女那低沉但溫和的嗓音先人一步穿過了長簾:「喂,李,我這邊檢查完了,除了月神教的小姑娘以外,另外兩個孩子的情況真的很糟糕啊。」

  修普睜開眼朝旁邊看去,看到中年婦女抱著一大疊像是混雜著皮革和布料的衣物走出來。

  然後,修普就聽見了奧菲蒂絲的聲音。

  老實說,在看見奧菲蒂絲本人之前,修普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奧菲蒂絲會發出聲音。

  因為他實在是想像不到在這個地方,那個自傲的粉發女孩在這個時候有什麼理由發出這種既羞恥又尖銳的聲音。

  打個比方,就好像讓班上最正經的薄臉皮美少女學霸穿上專門定製的某套越來越藍的蔥綠色歌姬COS服在全校面前跳光之美少女的OP舞一樣。

  這就是跳完舞后那個正經薄臉皮美少女學霸可能發出的聲音。

  直到修普看到帘子後的奧菲蒂絲…

  短暫的愣神期間,修普不由得思考起光之美少女到底有沒有OP舞這種東西。

  奧菲蒂絲氣喘吁吁,她的左手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拉開長簾,滿頭大汗,面色潮紅,脖子下是一圈白色的圍領,黑色的長袍沿著身體曲線略有起伏,將鞋子以上脖子以下的身體全都覆蓋住,只在腰間被一根腰帶分成上下部分。

  她潮紅的臉蛋不知是單純的害羞還是另有他因。

  奧菲蒂絲咬牙切齒但卻不得不低下姿態地對著中年婦女說道:「對不起,能請你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嗎,我的衣服還不用洗的,而且我穿著這身很不舒服。」

  中年婦女嗓音響亮地回道:「小姐,穿著那身衣服對你傷口不好,你還是穿著修女服更有利於恢復傷口。而且這個世界力量為尊,你連阻止我給你換衣服都做不到,憑什麼不讓我洗你這身髒衣服。」說完便回過頭來不再理會奧菲蒂絲。

  啊,力量為尊?這是一個在光之女神教會裡洗衣服的中年婦女該說的話嗎?修普目瞪口呆。

  而奧菲蒂絲居然也就待在了原地,連一點衝上來搶衣服的想法都沒有,羞愧的臉蛋越加通紅,就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恥辱性的大敗一樣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修普呆呆看著這幅場景,好半天才從腦子裡擠出來一個適合當下的比喻。

  奧菲蒂絲這是艾路雷朵穿上了沙奈朵的裙子了嗎?修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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