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神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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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八月份起,艾倫開始到鎮上鐵匠鋪里當學徒,但他學的是木工。

  鐵匠鋪的主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叫皮索爾斯克亞,他既是鐵匠,也是全鎮最好的木匠。鐵匠鋪的後院是他做木工活的地方。

  這個頭髮已經白了大半,臉上皺紋很深的男人是一個虔誠的上帝信徒,每天都把「上帝保佑」掛在嘴邊上。他幾乎每天都會去一次教堂。艾倫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皮索爾斯克亞,他的父母總是找他定製家具,而且艾倫也經常在教堂碰見他。

  梅亞爾斯德還住在那河岸邊的小帳篷里,艾倫和塞西莉婭繞路過去看過幾次,但總是沒人在裡面,鎮上的人也很少遇到梅亞爾斯德。但是據經常上山的砍柴人說,梅亞爾斯德把山上那座破敗的亭子修復了,有一次他就撞見梅亞爾斯德坐在那裡。

  生活的一切都正常有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但艾倫卻苦惱於自己那個奇怪的夢境。

  夢中黑色和金色的光暈不斷在他身周飛舞,有時它們會碰撞在一起炸裂開來,使艾倫腦袋脹痛著醒來,有時它們維持著平衡直到天亮,使艾倫醒來時神清氣爽。

  艾倫猜想是那串黑金手鍊的問題,於是把它悄悄埋到了某個地方,但這沒有絲毫作用,於是一個月後艾倫又取回了那條手鍊。

  於此同時,艾倫開始驚異於自己逐漸擁有了塞西莉婭那樣的預感能力。

  他開始對周圍一切事物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就像是世界對他敞開了深入探究的大門。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體驗。他可以一覺醒來,直接通過空氣中的濕度判斷今天是否有雨,可以在樓上就聞見空氣中傳來的細微的食物的味道,從而判斷今天的餐桌上有什麼,可以清楚地判斷萊婭和米婭是否生了病。

  這種預感的力量對艾倫來說無疑是十分新奇的,足以讓他興奮和激動。但艾倫很快發現,他對事物的認知出現了變化。他能感覺到一切事物都在不斷趨於凋亡和死寂,能透過樹木的枝繁葉茂看見它枝葉凋敝的狀態,能在一瞬之前看見滿地青草逐漸變成枯黃草根,這種感覺令艾倫覺得世界在不斷腐朽,而身處其中的自己也難逃這樣的命運。

  艾倫就在這樣的感受里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十一月底的一天,他在路上遇見了梅亞爾斯德,那天艾倫早上在腦袋脹痛中醒來,那脹痛前所未有地劇烈,使艾倫整個人精神都不太好,顯得有些萎靡。

  「艾倫。」梅亞爾斯德在路上叫住了他,這時的梅亞爾斯德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副破爛打扮,他穿著整齊的亞麻襯衣,工裝長褲和一雙鋥亮的皮鞋,那時梅亞爾斯德的房屋已經開始搭建,他從原主人那裡買下了那塊閒置的地皮,新屋就在艾倫家的斜對面。

  「怎麼了,梅亞爾斯德先生?」艾倫對梅亞爾斯德的警惕之意已經大大降低了。見是梅亞爾斯德叫住了自己,艾倫停下腳步,按了按太陽穴以緩解頭疼。

  梅亞爾斯德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隨後一臉嚴肅地開口道:「你的狀態不對。」

  「沒什麼,只是沒睡好,有些頭痛。」艾倫笑了一下回答道。

  「不,沒有這麼簡單。」梅亞爾斯德用不帶感情但卻顯得無比肯定的語氣告訴艾倫。

  梅亞爾斯德思索了一下,開口對艾倫道:「跟我來。」

  艾倫沒由來地相信了梅亞爾斯德,把要去皮索爾斯克亞學木工活計的事拋在腦後,一路跟著梅亞爾斯德來到了他位於河岸邊的帳篷里。

  「你等著。」

  梅亞爾斯德指了指一邊的床鋪,示意艾倫坐在那裡等候,他自己則翻出杯子和一包草藥,燒開水調成藥劑,最後又往裡面加入了一些不知來歷的粉末。

  梅亞爾斯德將那杯藥劑遞到艾倫面前。

  「喝下去。」

  艾倫看著手中的杯子,遲遲沒有動口,好一會他抬起頭問道:

  「這是什麼。」

  「安神劑。」

  梅亞爾斯德言簡意賅地告訴了艾倫這藥的名稱,連功效和材料都沒提。

  「這讓我怎麼敢喝啊。」艾倫看著杯里的淡黃色的藥液,在心裡猶豫著。

  梅亞爾斯德沒有催促,在一邊等著。

  終於,艾倫下定決心,抬手仰頭把藥液喝了下去。

  藥液順著喉管流下,艾倫頓時感覺胃中又是炎熱又是冰冷。但不一會,腦袋的脹痛感就全無蹤跡了,胃中的難受感也瞬間消失,只有味蕾上還殘留著藥劑的苦味。


  「好苦。」艾倫咧著嘴,將杯子輕輕放到帳篷中央的小木桌上。

  「謝謝您,梅亞爾斯德先生,我感覺頭痛已經完全好了。」艾倫看向梅亞爾斯德,十分感激地說道。

  梅亞爾斯德並沒有理會他的感謝,而是問道:

  「為什麼會頭痛?」

  艾倫沒想到梅亞爾斯德會問他這個問題,但轉而一想,醫生詢問患者病因確實很正常。可艾倫覺得自己頭痛的原因著實有些離譜,正常人誰會因為做夢而腦袋脹痛啊。

  「難道我告訴他我是因為有兩團光暈在我夢裡爆開,所以我起床後會腦袋脹痛?沒人會相信吧。」

  見艾倫陷入了沉默,梅亞爾斯德便問道:「是因為你那條手鍊?」

  一聽到梅亞爾斯德提起手鍊的事,艾倫就應激地有些警惕,但人家剛剛才治好了自己的頭痛,這時抱有敵意著實不該。

  「嗯,差不多。」艾倫含糊地回答道。

  「那就不要隱瞞,這很有可能會危及性命。」梅亞爾斯德那雙紅色的眼瞳直直的盯著艾倫,表情嚴肅地說道。

  艾倫有點被梅亞爾斯德的嚴肅和話語嚇到,他還沒想過這會危及到自己的生命。

  略做思索後艾倫將夢境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梅亞爾斯德。

  聽完艾倫的講述,梅亞爾斯德長長嘆了口氣。

  「果然是這樣。」

  「是怎樣?」艾倫有些擔憂又有些好奇。

  梅亞爾斯德沒有解釋他的疑惑,轉身從他那小柜子中取出一個小盒子,表情比之前更加嚴肅地說道:

  「你按照我說的去做。睡覺前將這個盒子打開放在床頭,最好不要帶著手鍊入睡。如果你在夢裡保持住了清醒,就嘗試去引導它們保持平衡。」

  艾倫還是第一次見梅亞爾斯德說這麼多字,並從中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接過梅亞爾斯德遞過來的木盒子,只見盒子表面銘刻著各種花紋,細看時令人感到一陣暈眩。

  「我會按照您說的去做的,感謝您,梅亞爾斯德先生。」艾倫再次望向梅亞爾斯德,表示了感謝。他發現梅亞爾斯德的眼中不再如以往那樣冰冷,而是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

  「我需要為此付出什麼?」艾倫明白自己與梅亞爾斯德非親非故,對方怎麼會無緣無故幫助自己。梅亞爾斯德不管是出於好意或是什麼別的目的,就結果而言都是在幫自己解決問題,那麼自己便不能不予以回報。

  梅亞爾斯德搖搖頭道:

  「不需要什麼報酬。但如果你的妹妹,塞西莉婭,也出現了這樣的狀況,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不行,梅亞爾斯德先生,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怎麼能……」

  梅亞爾斯德抬手打斷了艾倫的話,他又嘆了口氣。

  「你能給我的,我都不缺,而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艾倫啞口無言,在鼓起勇氣的又一次勸說無果後,只得再次道謝離開,他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得立刻趕去皮索爾斯克亞那裡。

  當艾倫趕到皮索爾斯克亞的作坊時,這位老先生正在一塊木板上雕刻著紋路,他忙著手裡的活計,頭也不抬地開口問道:

  「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頭痛又發作了?」

  皮索爾斯克亞早就知道艾倫有不定期頭痛的症狀,這瞞得了艾倫的家人,卻瞞不了他,木工活需要十分充足的精力,必須專注對待每一項工序,因此艾倫第一次帶著頭痛來到這裡時,他就發現了艾倫的問題。

  「是的。」艾倫點頭應道,「但是我路上遇到了梅亞爾斯德先生,他給我開了一劑藥,我喝下去,頭痛就好了。」

  皮索爾斯克亞忽然停下了手裡的活,抬頭看向艾倫,他緊緊盯了艾倫好幾秒,看得艾倫有些不自在。

  「你最好離那傢伙遠點,他可不是什麼善種。」

  皮索爾斯克亞這麼說了一句,然後便繼續低頭幹活。

  艾倫對此感覺很是奇怪,沒回應也沒多問,像往常一樣幫皮索爾斯克亞打著下手。

  皮索爾斯克亞把雕刻好的木料遞給艾倫,讓他拿砂紙打磨拋光。但當艾倫仔細審視皮索爾斯克亞雕刻出的紋路時,他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那紋路具有非同尋常的靈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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