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兇
會議室的屏幕上，走進屋子的是一個女人。
「王蕾！」眾人叫了起來。
「怎麼是她？」
「我早就懷疑過這個女人！」
「你現在就是事後諸葛亮，你聽人家朱韋甫怎麼說。」
「韋甫，主謀是她？」張如輝驚訝地看著屏幕。
這時，趙鶴鳴睜開了眼睛，微笑著看著朱韋甫。
「嗯，就是她。張處，我現在去審她一下。」
「慢點，」張如輝還沒表態，曲岳慶開口了，「這麼大的案子，你一個人審不太合適吧。」
張如輝看了一眼趙鶴鳴。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放手讓韋甫按照他的方式辦嗎，再說我們在這裡同步看著，有什麼問題馬上就能糾正。」趙鶴鳴說道。
「那總得有個人在場吧，既然確定了兇手。」曲岳慶爭辯道。
「讓我和他一起去吧。」沈小瑜站了起來。
「嗯，是兩個人比較好一點。」張如輝點了點頭，「岳慶，你看可以嗎？」
見是沈小瑜，曲岳慶當然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沈小瑜沒想到能和朱韋甫一起審兇手，興奮地差點跳了起來。
審問室里，王蕾依舊坐在半小時前她坐的位置，朱韋甫也依然坐在她對面，不同於半小時前的是，此刻的朱韋甫沒有戴眼鏡，他的眼神卻更加犀利了。
「你怎麼站著？」王蕾笑著看著站在朱韋甫身後的沈小瑜。
沈小瑜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房間裡只有兩張椅子，她只能站著了。
她剛想說話，朱韋甫已經開口了，「王老師，戲演完了。」
王蕾一臉茫然，「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慢一點，我想知道現在是第二輪問話嗎？」
「只對你有第二輪，或許還有第三輪。」
「我更聽不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們懷疑我？」王蕾努了努嘴。
「王老師，你就是那個捍衛者吧？」沒戴眼鏡的朱韋甫臉上的表情更加冷峻了。
「什麼捍衛者？」王蕾的聲音一下子輕了很多，她的目光在躲閃著。
「就是舉報信網站上的那個署名叫捍衛者的人，秦祖延就是守護者，我說的對吧。」
「現象力真的很豐富，你這麼說有什麼依據嗎？」王蕾試圖克制住自己的恐慌。
「我就是來和你聊一聊這些案子是怎麼發生的，你聽聽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我希望你將要說的都有證據。」
「好，那我們先從董玲被殺案說起。董玲的死，顯然是與舉報信、羅成峰有關的，在所有與她有關聯的人中，我們最終發現不在場證明有瑕疵的只有秦祖延。其他人，包括你在內，都沒有作案時間，最後，我們又排除了她的前男友，舉報信的始作俑者魏小波。
「再看柴彬下毒案，這起案子的關鍵是誰去過小包間，只有去過那裡的人，才有機會下毒，而且是對兩個人下毒，去過小包房的只有四個人：秦祖延、伍梅、陳明和你。陳明和你是在柴彬的碗端出來後進去的，所以能給柴彬下毒的人，其實只有秦祖延和伍梅兩人了，至於伍梅那碗雞湯里下毒的人，應該是陳明、秦祖延和你三個人中的一個，因為伍梅拿錯了自己的碗，而秦祖延拿的是伍梅遞給他的碗，所以第二個下毒的人大概率是陳明和你兩個人中的一個，為什麼是大概率，因為也存在秦祖延和伍梅兩人故意額外準備了一碗毒雞湯，以防柴彬沒喝前一碗。
「李漢弘的死，是秦祖延徹底暴露的導火線，這是秦祖延最大的敗招，他機關算盡，卻沒料到李漢弘被女教練騷擾打算去買課，並還要炫耀自己假扮他的所謂表演經歷。
「到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確定秦祖延就是殺害董玲、柴彬和李漢弘的兇手了，雖然還有他如何獲知董玲會出現在河道邊的樹林裡、他殺董玲和柴彬的動機是什麼，這些解不開的迷，但此時，王老師你還沒有出現在我們的懷疑名單里。
「可是，當我們發現了第二碗被下了毒的雞湯後，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有人要殺秦祖延，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為什麼要急不可耐地在同樣的場所殺秦祖延？這確實讓我們困惑了很久。從這個時候起，陳明和你進入了我的視野。
「但經過與陳明和你的交談，除了一點點好奇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點好奇來自於你，我以後再說。
「投毒案後，我們查到了舉報信網上署名捍衛者和守護者的對話，經過與網站的反覆交涉，我們進一步查到了這兩個用戶的私聊信息，他們兩人列了一個懲罰清單，在這份清單里，1號是董玲，4號是柴彬，捍衛者提出由其提供毒藥、要守護者對4號下手，值得注意的是，捍衛者給了一個揭露4號罪行的文檔，這個文檔讓守衛者下定決心除掉4號，我們沒有發現這份文檔的內容。但是不久之後，就發生了柴彬毒殺案，以及查到了第二碗被下毒的雞湯。
「此後，守護者憤怒地質疑捍衛者為什麼會有第二次下毒，他是有理由憤怒的，因為這碗毒其實並不是給伍梅的，而是針對他的。但是，捍衛者一連幾天沒有再出現。
「從上面的信息，加上李漢弘的死亡，以及秦祖延的失蹤，已經可以斷定秦祖延就是那個守護者。是什麼讓秦祖延決定對柴彬下毒呢？答案就是那個捍衛者給他的文檔，那裡有柴彬的罪狀。能知道柴彬罪狀的一定是學校的老人，我們調查了所有人，都一致反映柴彬的人品不錯，但很多人提到了他曾經有一個女友，後來卻不談了。
「這個細節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也反覆研究了捍衛者與守護者的對話，這兩個人都應該認識對方所說的人和事，只是守護者不清楚柴彬的歷史，他們有共同仇恨的人，從他們的署名分析，他們也有共同的保護者。
「如果按照這條線連起來，不難發現，其實這幾起案子是高度相關的，關鍵點在於，他們兩人要保護誰，這份懲罰清單上的人，是不是都做了對不起這個被保護人的壞事。
「這也許就是這幾起案子的動機。由於捍衛者還在暗處，所以對秦祖延的研究就成為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我幾乎分析了他所有的日常生活習慣，終於發現了一件奇怪或者說反常的事。」
「什麼？」聽得入迷的沈小瑜忍不住輕聲問道。
「秦祖延有一個晨跑的習慣，他的晨跑路線是在他的家、泰和公寓到學校南門附近的街心花園間折返跑兩次，一共7公里。據他說，是從四年前開始晨跑的，除了下雨，他幾乎每天都跑，沒有中斷過。我在地圖上查了他的晨跑線路，這完全是一條不適合晨跑的線路，一是沒有跑步道，且路上車輛眾多，二是兩次折返跑後，他還要從家裡走出來，原路走一遍剛才跑過的路去學校。在泰和公寓的另一個方向，有一條通向五公里外公園的路線，有不少晨跑的人會在那條路上跑步，同樣的晨跑，而且終點都是泰和公寓，他完全可以跑回家，休整一下後再走去上班，他為什麼不跑這條更適合跑步的路線？一個跑步的人，在跑完後再重複走一遍剛才的線路，這個確實非常古怪。
「碰巧，我就是那種特別喜歡鑽牛角尖的人，為了弄清楚這裡的原委，我利用周末，在秦祖延說的時間按照他的晨跑線路跑了兩遍，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秦祖延並不像他說的每天堅持晨跑，周末他壓根沒有出現。
「他為什麼只在工作日晨跑？這個困惑直到我第一次拜訪任希敏時才被解開了。」
聽到這裡，王蕾的眉毛挑了一下。
「你也許很想知道我是怎麼從任希敏那裡解開困惑的吧。」王蕾的表情沒有逃過朱韋甫的眼睛。
王蕾輕蔑地笑了笑。
「我問了羅成峰和她用車的情況，無意中，知道了她家的用車習慣。她早上去春風路工作室工作的話，會讓羅成峰開車，在學校附近羅成峰下車走路，換她開車去春風路。
「我又去查了羅成峰開車去學校的線路，我終於發現了一件事，把羅成峰家、學校、任希敏春風路工作室連起來，如果在學校那要換人開車，車需要掉頭，學校附近最方便下車換人、掉頭的地方就是街心花園。是的，街心花園，就是秦祖延每個工作日晨跑必經的地方！」
聽到這裡，刑偵處大會議室里眾人交頭接耳起來。
「這小子，還挺敢想。」曲岳慶嘿嘿了一聲。
「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秦祖延是為了看任希敏才晨跑的！為了再次證實我的推斷，剛才，我問任希敏，她對秦祖延的評價，她一開始說就吃過一次飯，隨即她想起來了，說還經常看見秦祖延，她是這麼說的：如果我上午去上班，我老公會捎我到他們學校附近，在那裡他下車走過去，我再開車去工作室。在學校附近會碰到他，他每天晨跑路過。
「當我問她每次都能見到他嗎？她說：好像真是的，只要我們在那裡停車，應該是那個時間也是他的晨跑時間吧。
「現在，我們應該很清楚了，秦祖延為了能看一眼任希敏，不惜每個工作日跑七公里，而且必須算準每天羅成峰停車的時間，他這麼做了整整四年，我很欽佩他的這種毅力。
「這也是秦祖延聽說伍梅要和羅成峰夫婦吃飯時，硬擠進來的原因，因為在此之前，他只是遠遠看著任希敏，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我很想知道秦祖延第一眼看見任希敏時的心情，那一定是一種讓他幾乎停止心跳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才會讓他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四年，只為在某個不確定日期的早上，看一眼心中的女神。是的，任希敏還並不是每天都會出現，這是一種什麼感情？假如他知道有人傷害了他心中的女神，他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太多的主觀推斷。」曲岳慶搖了搖頭。
「這就是秦祖延殺董玲的動機，因為董玲的出現，會讓任希敏難堪，他的懲罰清單里的1號就是董玲，那麼2號和3號是誰呢？
「順著這個動機，我們可以輕鬆推斷出2號和3號就是羅成峰和褚子霖，原因非常簡單，羅成峰與董玲的戀情傷害了任希敏，而褚子霖則是任希敏的初戀，褚子霖為貪圖仕途，選擇了與任希敏分手、和你在一起，這在秦祖延看來也是不可饒恕的。至於柴彬，他一定是通過捍衛者提供的文檔了解到了柴彬犯了不可饒恕的事，這件事一定也與任希敏有關，從時間線上推斷，柴彬應該是任希敏的第二任男友，任希敏就是大家一直在說的柴彬那位沒有公開的女友。」
「越來越胡扯了。」曲岳慶大聲說道。
張如輝皺著眉頭看向趙鶴鳴。
「正是以朱韋甫的這個推斷，我去找的孫年軍，開門見山問他，柴彬做了什麼對不起任希敏的事？孫年軍以為我們已經掌握了所有情況，這才告訴了我們柴彬和任希敏的事。」
趙鶴鳴的話讓曲岳慶不再吭聲了。
「經我們調查，也證實了任希敏與柴彬的關係，下面我說的，都是孫年軍告訴我們的，他還特意說了，他是從王老師你這裡知道這些的，據說你在向孫年軍說完這些後，提出要他懲治柴彬，但又說要替任希敏保密。
「看來，你和任希敏的關係，並不是如你和任希敏向我們說的那樣，不太熟悉。恰恰相反，你能知道她這麼隱私的事情，你們應該是無話不談的閨蜜。我說的對吧？」
王蕾避開了朱韋甫的目光，抬頭看著天花板，一語不發。
「那我繼續說下去。柴彬是在同事聚會時認識任希敏的，那時褚子霖還是她的男友，得知褚子霖和任希敏分手後，柴彬向任希敏發起了攻勢，但並沒有博得任希敏的芳心。
「沒想到平日儒雅的柴彬竟然對任希敏著了魔，私下不斷死纏爛打，任希敏礙於情面偶爾也會接受他的約會邀請，但也僅限於吃飯。一次柴彬稱自己生日，再次邀請任希敏去家裡聚會，任希敏以為會有很多人在，便答應了赴約，沒想到，柴彬只請了她一個人，那天，柴彬灌了任希敏很多酒，並乘機霸占了她。
「酒醒後，柴彬苦苦哀求任希敏不要報警，並向任希敏求婚。在柴彬的哀求下，任希敏答應了柴彬做自己的男友，沒想到的是任希敏偏偏懷孕了。柴彬非常開心，提出馬上結婚。可是，任希敏經過反覆的思想鬥爭後，決定打胎，並且立即去醫院做了手術。這造成了兩人的裂痕，最終兩人分手了。
「任希敏的這段經歷，想必你是最清楚的了。這也是捍衛者發給守護者的內容，看到這些後，那個視任希敏為女神的秦祖延頓時起了殺意。這才有了捍衛者提供毒藥，秦祖延施毒的結果。
「殺了董玲、毒死柴彬，都是為了守護任希敏，而殺李漢弘，則是為了不暴露自己，但不巧的是，李漢弘的失蹤被我們發現了，這樣，秦祖延已經徹底暴露了。這個時候，捍衛者又給守護者發了一條信息，來拿你的傘。
「這是一句只有守護者，不，應該說只有秦祖延才能理解的雙關語。
「6月15日那天晚上，羅成峰從學校辦公室出來時，因為外面下雨，他拿了秦祖延的傘回了家。
「之前，我們已經判斷出捍衛者猜出了守護者就是秦祖延，而這句話，驗證了我們的判斷。同時，這句話也在提示秦祖延捍衛者的身份，來拿你的傘，因為傘是羅成峰拿回家的，所以從字面上很容易理解，捍衛者不是羅成峰就是任希敏。
「這句話發布的時間，恰好是任希敏與羅成峰吵架後，任希敏離開家打車去工作室後。
「我之所以特別強調這個時間，是因為秦祖延看了這條信息後，第二天就去了羅成峰家。因為在他看來，發這條信息的人肯定不是羅成峰或者任希敏，因為他已經強烈感受到了給第二碗下毒的人就是那個捍衛者，這個捍衛者已經對他起了殺機。要不是伍梅陰差陽錯地搞錯了碗，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他的懷疑對象應該是三個人：陳明、伍梅和王蕾。
「但是他並不能完全確認發這條信息的人還是此前的捍衛者，因為知道拿他傘的人是羅成峰或者任希敏，可以試想一下，萬一是他心中的女神在召喚他去，他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我還要補充一下，自從發現了捍衛者和守護者的對話後，我們對這兩個網站用戶進行了24小時監控，我們監控到了守衛者秦祖延基本每晚八點後會登錄網站，他一定是在等捍衛者的回覆和留言，這或許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與之相反，在柴彬投毒案之後，除了上面這句話外，捍衛者就沒有登錄過。」
聽到這裡，王蕾的臉上掠過了一絲不安。
「應該說秦祖延的判斷是對的，發這條信息的人並不是羅成峰夫婦中的一個，因為秦祖延這個時候是被通緝的嫌疑犯，我相信沒有一個人，哪怕是羅成峰和任希敏中的一人就是捍衛者，也不會就這樣冒冒失失讓一個嫌疑犯去家裡拿傘。這不符合捍衛者之前的行為模式，就是並不想讓守護者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這條信息是什麼意思呢？捍衛者想達到什麼目的呢？大家已經看到結果了，秦祖延去了羅成峰家，兩人發生了不知原因的衝突，秦祖延襲擊了羅成峰。
「這就是捍衛者要達到的目的，羅成峰也是捍衛者和守護者懲罰清單里的一位，捍衛者相信，只要秦祖延去了羅成峰家，秦祖延一定會對羅成峰下手，因為羅成峰做了對不起任希敏的事。
「我猜想，兩人在對話過程中，秦祖延肯定會問羅成峰，任希敏怎麼不在家。作為下屬，這句話原本是不應該問的，但是當了嫌疑犯的秦祖延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他這麼急的趕到羅成峰家，就是想知道是不是任希敏給他發的信息。
「當他只看到羅成峰時，他意識到了這應該還是捍衛者提供了一個可以殺羅成峰的機會，或許原本他並沒有殺意，但當他問起任希敏的時候，羅成峰一定用了比較輕蔑的話，對於秦祖延來說，羅成峰如果被學校辭退，就意味著從此再也不能利用晨跑見到任希敏了，那羅成峰在他眼裡僅存的價值便消失了，羅成峰就變成只是懲罰清單上的一員了。
「他終於下手了，用維納斯雕像襲擊了羅成峰，所幸羅成峰並沒有死，他被搶救過來了。我們會從他口中來驗證我的判斷的。
「現在我們再回過來看，為什麼我說捍衛者就是你。」
王蕾依舊默默聽著。
「任希敏對你是無話不談的，這點我們從孫年軍那得到的驗證。和以前與柴彬的交往一樣，任希敏和羅成峰之間的任何不快，她都會和你說，你是她唯一可以一吐為快的人。
「你以任希敏的保護者自居，這才和秦祖延有了共同語言，你在網上和秦祖延確認了共同利益後，慫恿秦祖延殺了董玲，然後借他的手製造了柴彬毒殺案，但當他不折不扣執行了你的計劃後，你發現秦祖延對任希敏已經痴迷到了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的地步，這讓你感到了恐懼，我想你起名叫捍衛者一定是有理由的，你要捍衛的應該是你和任希敏之間遠超普通朋友的關係，雖然我不太理解這種感情。
「你肯定會向任希敏打聽任何與董玲被殺有關的情況，至於6月15日晚上發生的事，尤其是羅成峰迴來時的情況，你一定會要求任希敏完完整整和你說的，所以你知道了羅成峰帶回了秦祖延的傘。
「你再次用捍衛者的身份和秦祖延聯繫，你發的來拿傘，就是引誘他去羅成峰家，因為這個時候你知道任希敏已經離家了，你對羅成峰的憤怒完全不亞於秦祖延，讓秦祖延去替你幹這件事，確實是非常聰明的決定。
「所以，董玲、柴彬兩人的死，以及羅成峰的遇襲都是你策劃並由秦祖延實施的，李漢弘的死是秦祖延為滅口所為。而原本針對秦祖延的、誤由伍梅拿去的雞湯，是你下的毒，你是小包間裡能單獨接觸雞湯的四個人中最容易被人忽視的那個人。」
「這完全是推斷，沒有直接證據啊。」曲岳慶大聲說道。
張如輝見趙鶴鳴也在輕輕搖頭，便咳嗽了一聲，「他的推斷邏輯還是成立的，也只有靠他的推斷了，我們還能做什麼？」
「哈哈哈。」王蕾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沈小瑜厲聲道。
「可笑，你說了半天，有證據嗎？我說的是直接證據，這些都是你的推斷，你們不能根據這些抓人吧。」
朱韋甫沉思了一會，「會有的，我先告訴你一件事，秦祖延快落網了。」
王蕾眉頭微蹙，「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會和你有關係的。」朱韋甫不緊不慢地說道。
「羅成峰沒有死，他已經甦醒了，只要他指認，秦祖延的殺人罪就坐實了，他會交待所有罪行的，也會交待與捍衛者所有對話內容的。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我們只要拿到他用來和你對話的電腦，就能徹底驗明你捍衛者的身份。」
「電腦？」
「我差點忘記了，王老師，你其實是一位電腦高手，對吧。」
「你為了讓我成為捍衛者，可真是費勁心思了。」王蕾呵呵笑著。
「你應該清楚，在舉報信剛出現的時候，你和秦祖延一定不會用代理伺服器登錄，因為你們都不會想到在這個網站上會成為狼人聯盟，當你看到守護者的留言時，一定讓你產生了興趣，這時你才註冊了捍衛者的名字。
「在你和秦祖延確認有共同利益後，你開始使用代理伺服器登錄了，並教秦祖延也用代理伺服器，這樣，很難查到你們的真實身份。可是，還是有破綻，我請教了我們的網絡專家，只要拿到秦祖延的電腦，就能查到他沒有使用代理伺服器時，他在網站上的對話內容，並找到與他對話電腦的ID，通過ID我們可以很輕鬆地查到你的身份，這樣我們就能鎖定這個捍衛者了。
「怎麼樣，這個方法可行嗎？」
「你們說可行就可行唄。」王蕾索性閉上了眼睛。
會議室的門開了，張大志匆匆走了進來。
「抓到了。」他大聲喊著。
趙鶴鳴眼睛一亮，「馬上審問。」
月色下，一幢多層住宅樓的一角，一個黑影正潛伏在住宅樓凹陷處，黑影是跟著夜色中送貨的快遞送貨車後走進小區的，他已經在小區外觀察了很久，終於找准了這個機會。
此刻，他已經在綠化帶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已經凌晨了，現在四周徹底安靜了，他覺得時機到了。
這是一處老式住宅區，這樁五層樓高的建築外牆已經殘破不堪，凹陷在兩個門棟間的落水管周圍遍布厚厚的爬山虎。
他試了一下，爬山虎非常吃重，這可以在他遇到緊急情況時沿著爬山虎跳下來。
他又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問題後，雙手抓住了落水管，把整個身體貼在了管壁上，兩隻腳扣緊，手往上一伸，整個身體朝上挪動著。
攀爬到二樓的陽台處，黑影一隻手搭住了陽台的邊角立柱，另一隻也攀在陽台上的同時，兩隻腳迅速跨上了陽台石柱的間隙，整個人完全附在了陽台一側，他靜靜地等了一會，確認沒有任何異樣，調勻了呼吸，身體豎直，雙手撐在陽台邊上，抬腳翻進了陽台里。
陽台的門微合著，六月底的天氣已經很悶熱了，這家住戶的臥室已經開了空調，黑影爬上來的陽台另一側的臥室窗戶關得緊緊的。
黑影側身鑽進了客廳，客廳不大，靠門的地方是餐桌，左側是一個立式冰箱，邊上依稀有條過道，右側是一扇門，根據在陽台上觀測的結果，這應該就是臥室。
借著灑進客廳的月色，黑影躡手躡腳地朝臥室的門走去。
他在門口停住了，耳朵趴在門上聽了一下，伸出套著樹脂手套的手按在了門柄上，輕輕轉動著。
門沒有鎖，他慢慢推開房門，眼睛掃視著不大的屋子，很暗，黑影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後，才看清屋裡僅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個立櫃，一男一女兩個人臥在床上，都弓著身子背朝著他。
黑影踮著腳走到床邊，從褲兜里掏出一把榔頭，猛地朝男人頭上砸去。令黑影沒想到的是，榔頭砸下去的地方竟然軟綿綿的。
突然，臥室的燈亮了，有人大喊著，「秦祖延！」
黑影驚恐地抬起頭，只見門背後、衣櫃裡出來兩個男子，一起撲向了他。
黑影被壓在床上無法動彈，他這才發現床上躺著的只是兩個塑膠模特。
「秦祖延，你被鋪了。」
屋外又傳來一個聲音，張大志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逮捕證，端在了秦祖延的眼前。
「王蕾！」眾人叫了起來。
「怎麼是她？」
「我早就懷疑過這個女人！」
「你現在就是事後諸葛亮，你聽人家朱韋甫怎麼說。」
「韋甫，主謀是她？」張如輝驚訝地看著屏幕。
這時，趙鶴鳴睜開了眼睛，微笑著看著朱韋甫。
「嗯，就是她。張處，我現在去審她一下。」
「慢點，」張如輝還沒表態，曲岳慶開口了，「這麼大的案子，你一個人審不太合適吧。」
張如輝看了一眼趙鶴鳴。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放手讓韋甫按照他的方式辦嗎，再說我們在這裡同步看著，有什麼問題馬上就能糾正。」趙鶴鳴說道。
「那總得有個人在場吧，既然確定了兇手。」曲岳慶爭辯道。
「讓我和他一起去吧。」沈小瑜站了起來。
「嗯，是兩個人比較好一點。」張如輝點了點頭，「岳慶，你看可以嗎？」
見是沈小瑜，曲岳慶當然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沈小瑜沒想到能和朱韋甫一起審兇手，興奮地差點跳了起來。
審問室里，王蕾依舊坐在半小時前她坐的位置，朱韋甫也依然坐在她對面，不同於半小時前的是，此刻的朱韋甫沒有戴眼鏡，他的眼神卻更加犀利了。
「你怎麼站著？」王蕾笑著看著站在朱韋甫身後的沈小瑜。
沈小瑜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房間裡只有兩張椅子，她只能站著了。
她剛想說話，朱韋甫已經開口了，「王老師，戲演完了。」
王蕾一臉茫然，「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慢一點，我想知道現在是第二輪問話嗎？」
「只對你有第二輪，或許還有第三輪。」
「我更聽不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們懷疑我？」王蕾努了努嘴。
「王老師，你就是那個捍衛者吧？」沒戴眼鏡的朱韋甫臉上的表情更加冷峻了。
「什麼捍衛者？」王蕾的聲音一下子輕了很多，她的目光在躲閃著。
「就是舉報信網站上的那個署名叫捍衛者的人，秦祖延就是守護者，我說的對吧。」
「現象力真的很豐富，你這麼說有什麼依據嗎？」王蕾試圖克制住自己的恐慌。
「我就是來和你聊一聊這些案子是怎麼發生的，你聽聽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我希望你將要說的都有證據。」
「好，那我們先從董玲被殺案說起。董玲的死，顯然是與舉報信、羅成峰有關的，在所有與她有關聯的人中，我們最終發現不在場證明有瑕疵的只有秦祖延。其他人，包括你在內，都沒有作案時間，最後，我們又排除了她的前男友，舉報信的始作俑者魏小波。
「再看柴彬下毒案，這起案子的關鍵是誰去過小包間，只有去過那裡的人，才有機會下毒，而且是對兩個人下毒，去過小包房的只有四個人：秦祖延、伍梅、陳明和你。陳明和你是在柴彬的碗端出來後進去的，所以能給柴彬下毒的人，其實只有秦祖延和伍梅兩人了，至於伍梅那碗雞湯里下毒的人，應該是陳明、秦祖延和你三個人中的一個，因為伍梅拿錯了自己的碗，而秦祖延拿的是伍梅遞給他的碗，所以第二個下毒的人大概率是陳明和你兩個人中的一個，為什麼是大概率，因為也存在秦祖延和伍梅兩人故意額外準備了一碗毒雞湯，以防柴彬沒喝前一碗。
「李漢弘的死，是秦祖延徹底暴露的導火線，這是秦祖延最大的敗招，他機關算盡，卻沒料到李漢弘被女教練騷擾打算去買課，並還要炫耀自己假扮他的所謂表演經歷。
「到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確定秦祖延就是殺害董玲、柴彬和李漢弘的兇手了，雖然還有他如何獲知董玲會出現在河道邊的樹林裡、他殺董玲和柴彬的動機是什麼，這些解不開的迷，但此時，王老師你還沒有出現在我們的懷疑名單里。
「可是，當我們發現了第二碗被下了毒的雞湯後，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有人要殺秦祖延，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為什麼要急不可耐地在同樣的場所殺秦祖延？這確實讓我們困惑了很久。從這個時候起，陳明和你進入了我的視野。
「但經過與陳明和你的交談，除了一點點好奇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點好奇來自於你，我以後再說。
「投毒案後，我們查到了舉報信網上署名捍衛者和守護者的對話，經過與網站的反覆交涉，我們進一步查到了這兩個用戶的私聊信息，他們兩人列了一個懲罰清單，在這份清單里，1號是董玲，4號是柴彬，捍衛者提出由其提供毒藥、要守護者對4號下手，值得注意的是，捍衛者給了一個揭露4號罪行的文檔，這個文檔讓守衛者下定決心除掉4號，我們沒有發現這份文檔的內容。但是不久之後，就發生了柴彬毒殺案，以及查到了第二碗被下毒的雞湯。
「此後，守護者憤怒地質疑捍衛者為什麼會有第二次下毒，他是有理由憤怒的，因為這碗毒其實並不是給伍梅的，而是針對他的。但是，捍衛者一連幾天沒有再出現。
「從上面的信息，加上李漢弘的死亡，以及秦祖延的失蹤，已經可以斷定秦祖延就是那個守護者。是什麼讓秦祖延決定對柴彬下毒呢？答案就是那個捍衛者給他的文檔，那裡有柴彬的罪狀。能知道柴彬罪狀的一定是學校的老人，我們調查了所有人，都一致反映柴彬的人品不錯，但很多人提到了他曾經有一個女友，後來卻不談了。
「這個細節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也反覆研究了捍衛者與守護者的對話，這兩個人都應該認識對方所說的人和事，只是守護者不清楚柴彬的歷史，他們有共同仇恨的人，從他們的署名分析，他們也有共同的保護者。
「如果按照這條線連起來，不難發現，其實這幾起案子是高度相關的，關鍵點在於，他們兩人要保護誰，這份懲罰清單上的人，是不是都做了對不起這個被保護人的壞事。
「這也許就是這幾起案子的動機。由於捍衛者還在暗處，所以對秦祖延的研究就成為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我幾乎分析了他所有的日常生活習慣，終於發現了一件奇怪或者說反常的事。」
「什麼？」聽得入迷的沈小瑜忍不住輕聲問道。
「秦祖延有一個晨跑的習慣，他的晨跑路線是在他的家、泰和公寓到學校南門附近的街心花園間折返跑兩次，一共7公里。據他說，是從四年前開始晨跑的，除了下雨，他幾乎每天都跑，沒有中斷過。我在地圖上查了他的晨跑線路，這完全是一條不適合晨跑的線路，一是沒有跑步道，且路上車輛眾多，二是兩次折返跑後，他還要從家裡走出來，原路走一遍剛才跑過的路去學校。在泰和公寓的另一個方向，有一條通向五公里外公園的路線，有不少晨跑的人會在那條路上跑步，同樣的晨跑，而且終點都是泰和公寓，他完全可以跑回家，休整一下後再走去上班，他為什麼不跑這條更適合跑步的路線？一個跑步的人，在跑完後再重複走一遍剛才的線路，這個確實非常古怪。
「碰巧，我就是那種特別喜歡鑽牛角尖的人，為了弄清楚這裡的原委，我利用周末，在秦祖延說的時間按照他的晨跑線路跑了兩遍，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秦祖延並不像他說的每天堅持晨跑，周末他壓根沒有出現。
「他為什麼只在工作日晨跑？這個困惑直到我第一次拜訪任希敏時才被解開了。」
聽到這裡，王蕾的眉毛挑了一下。
「你也許很想知道我是怎麼從任希敏那裡解開困惑的吧。」王蕾的表情沒有逃過朱韋甫的眼睛。
王蕾輕蔑地笑了笑。
「我問了羅成峰和她用車的情況，無意中，知道了她家的用車習慣。她早上去春風路工作室工作的話，會讓羅成峰開車，在學校附近羅成峰下車走路，換她開車去春風路。
「我又去查了羅成峰開車去學校的線路，我終於發現了一件事，把羅成峰家、學校、任希敏春風路工作室連起來，如果在學校那要換人開車，車需要掉頭，學校附近最方便下車換人、掉頭的地方就是街心花園。是的，街心花園，就是秦祖延每個工作日晨跑必經的地方！」
聽到這裡，刑偵處大會議室里眾人交頭接耳起來。
「這小子，還挺敢想。」曲岳慶嘿嘿了一聲。
「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秦祖延是為了看任希敏才晨跑的！為了再次證實我的推斷，剛才，我問任希敏，她對秦祖延的評價，她一開始說就吃過一次飯，隨即她想起來了，說還經常看見秦祖延，她是這麼說的：如果我上午去上班，我老公會捎我到他們學校附近，在那裡他下車走過去，我再開車去工作室。在學校附近會碰到他，他每天晨跑路過。
「當我問她每次都能見到他嗎？她說：好像真是的，只要我們在那裡停車，應該是那個時間也是他的晨跑時間吧。
「現在，我們應該很清楚了，秦祖延為了能看一眼任希敏，不惜每個工作日跑七公里，而且必須算準每天羅成峰停車的時間，他這麼做了整整四年，我很欽佩他的這種毅力。
「這也是秦祖延聽說伍梅要和羅成峰夫婦吃飯時，硬擠進來的原因，因為在此之前，他只是遠遠看著任希敏，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我很想知道秦祖延第一眼看見任希敏時的心情，那一定是一種讓他幾乎停止心跳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才會讓他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四年，只為在某個不確定日期的早上，看一眼心中的女神。是的，任希敏還並不是每天都會出現，這是一種什麼感情？假如他知道有人傷害了他心中的女神，他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
「太多的主觀推斷。」曲岳慶搖了搖頭。
「這就是秦祖延殺董玲的動機，因為董玲的出現，會讓任希敏難堪，他的懲罰清單里的1號就是董玲，那麼2號和3號是誰呢？
「順著這個動機，我們可以輕鬆推斷出2號和3號就是羅成峰和褚子霖，原因非常簡單，羅成峰與董玲的戀情傷害了任希敏，而褚子霖則是任希敏的初戀，褚子霖為貪圖仕途，選擇了與任希敏分手、和你在一起，這在秦祖延看來也是不可饒恕的。至於柴彬，他一定是通過捍衛者提供的文檔了解到了柴彬犯了不可饒恕的事，這件事一定也與任希敏有關，從時間線上推斷，柴彬應該是任希敏的第二任男友，任希敏就是大家一直在說的柴彬那位沒有公開的女友。」
「越來越胡扯了。」曲岳慶大聲說道。
張如輝皺著眉頭看向趙鶴鳴。
「正是以朱韋甫的這個推斷，我去找的孫年軍，開門見山問他，柴彬做了什麼對不起任希敏的事？孫年軍以為我們已經掌握了所有情況，這才告訴了我們柴彬和任希敏的事。」
趙鶴鳴的話讓曲岳慶不再吭聲了。
「經我們調查，也證實了任希敏與柴彬的關係，下面我說的，都是孫年軍告訴我們的，他還特意說了，他是從王老師你這裡知道這些的，據說你在向孫年軍說完這些後，提出要他懲治柴彬，但又說要替任希敏保密。
「看來，你和任希敏的關係，並不是如你和任希敏向我們說的那樣，不太熟悉。恰恰相反，你能知道她這麼隱私的事情，你們應該是無話不談的閨蜜。我說的對吧？」
王蕾避開了朱韋甫的目光，抬頭看著天花板，一語不發。
「那我繼續說下去。柴彬是在同事聚會時認識任希敏的，那時褚子霖還是她的男友，得知褚子霖和任希敏分手後，柴彬向任希敏發起了攻勢，但並沒有博得任希敏的芳心。
「沒想到平日儒雅的柴彬竟然對任希敏著了魔，私下不斷死纏爛打，任希敏礙於情面偶爾也會接受他的約會邀請，但也僅限於吃飯。一次柴彬稱自己生日，再次邀請任希敏去家裡聚會，任希敏以為會有很多人在，便答應了赴約，沒想到，柴彬只請了她一個人，那天，柴彬灌了任希敏很多酒，並乘機霸占了她。
「酒醒後，柴彬苦苦哀求任希敏不要報警，並向任希敏求婚。在柴彬的哀求下，任希敏答應了柴彬做自己的男友，沒想到的是任希敏偏偏懷孕了。柴彬非常開心，提出馬上結婚。可是，任希敏經過反覆的思想鬥爭後，決定打胎，並且立即去醫院做了手術。這造成了兩人的裂痕，最終兩人分手了。
「任希敏的這段經歷，想必你是最清楚的了。這也是捍衛者發給守護者的內容，看到這些後，那個視任希敏為女神的秦祖延頓時起了殺意。這才有了捍衛者提供毒藥，秦祖延施毒的結果。
「殺了董玲、毒死柴彬，都是為了守護任希敏，而殺李漢弘，則是為了不暴露自己，但不巧的是，李漢弘的失蹤被我們發現了，這樣，秦祖延已經徹底暴露了。這個時候，捍衛者又給守護者發了一條信息，來拿你的傘。
「這是一句只有守護者，不，應該說只有秦祖延才能理解的雙關語。
「6月15日那天晚上，羅成峰從學校辦公室出來時，因為外面下雨，他拿了秦祖延的傘回了家。
「之前，我們已經判斷出捍衛者猜出了守護者就是秦祖延，而這句話，驗證了我們的判斷。同時，這句話也在提示秦祖延捍衛者的身份，來拿你的傘，因為傘是羅成峰拿回家的，所以從字面上很容易理解，捍衛者不是羅成峰就是任希敏。
「這句話發布的時間，恰好是任希敏與羅成峰吵架後，任希敏離開家打車去工作室後。
「我之所以特別強調這個時間，是因為秦祖延看了這條信息後，第二天就去了羅成峰家。因為在他看來，發這條信息的人肯定不是羅成峰或者任希敏，因為他已經強烈感受到了給第二碗下毒的人就是那個捍衛者，這個捍衛者已經對他起了殺機。要不是伍梅陰差陽錯地搞錯了碗，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他的懷疑對象應該是三個人：陳明、伍梅和王蕾。
「但是他並不能完全確認發這條信息的人還是此前的捍衛者，因為知道拿他傘的人是羅成峰或者任希敏，可以試想一下，萬一是他心中的女神在召喚他去，他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我還要補充一下，自從發現了捍衛者和守護者的對話後，我們對這兩個網站用戶進行了24小時監控，我們監控到了守衛者秦祖延基本每晚八點後會登錄網站，他一定是在等捍衛者的回覆和留言，這或許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與之相反，在柴彬投毒案之後，除了上面這句話外，捍衛者就沒有登錄過。」
聽到這裡，王蕾的臉上掠過了一絲不安。
「應該說秦祖延的判斷是對的，發這條信息的人並不是羅成峰夫婦中的一個，因為秦祖延這個時候是被通緝的嫌疑犯，我相信沒有一個人，哪怕是羅成峰和任希敏中的一人就是捍衛者，也不會就這樣冒冒失失讓一個嫌疑犯去家裡拿傘。這不符合捍衛者之前的行為模式，就是並不想讓守護者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這條信息是什麼意思呢？捍衛者想達到什麼目的呢？大家已經看到結果了，秦祖延去了羅成峰家，兩人發生了不知原因的衝突，秦祖延襲擊了羅成峰。
「這就是捍衛者要達到的目的，羅成峰也是捍衛者和守護者懲罰清單里的一位，捍衛者相信，只要秦祖延去了羅成峰家，秦祖延一定會對羅成峰下手，因為羅成峰做了對不起任希敏的事。
「我猜想，兩人在對話過程中，秦祖延肯定會問羅成峰，任希敏怎麼不在家。作為下屬，這句話原本是不應該問的，但是當了嫌疑犯的秦祖延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他這麼急的趕到羅成峰家，就是想知道是不是任希敏給他發的信息。
「當他只看到羅成峰時，他意識到了這應該還是捍衛者提供了一個可以殺羅成峰的機會，或許原本他並沒有殺意，但當他問起任希敏的時候，羅成峰一定用了比較輕蔑的話，對於秦祖延來說，羅成峰如果被學校辭退，就意味著從此再也不能利用晨跑見到任希敏了，那羅成峰在他眼裡僅存的價值便消失了，羅成峰就變成只是懲罰清單上的一員了。
「他終於下手了，用維納斯雕像襲擊了羅成峰，所幸羅成峰並沒有死，他被搶救過來了。我們會從他口中來驗證我的判斷的。
「現在我們再回過來看，為什麼我說捍衛者就是你。」
王蕾依舊默默聽著。
「任希敏對你是無話不談的，這點我們從孫年軍那得到的驗證。和以前與柴彬的交往一樣，任希敏和羅成峰之間的任何不快，她都會和你說，你是她唯一可以一吐為快的人。
「你以任希敏的保護者自居，這才和秦祖延有了共同語言，你在網上和秦祖延確認了共同利益後，慫恿秦祖延殺了董玲，然後借他的手製造了柴彬毒殺案，但當他不折不扣執行了你的計劃後，你發現秦祖延對任希敏已經痴迷到了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的地步，這讓你感到了恐懼，我想你起名叫捍衛者一定是有理由的，你要捍衛的應該是你和任希敏之間遠超普通朋友的關係，雖然我不太理解這種感情。
「你肯定會向任希敏打聽任何與董玲被殺有關的情況，至於6月15日晚上發生的事，尤其是羅成峰迴來時的情況，你一定會要求任希敏完完整整和你說的，所以你知道了羅成峰帶回了秦祖延的傘。
「你再次用捍衛者的身份和秦祖延聯繫，你發的來拿傘，就是引誘他去羅成峰家，因為這個時候你知道任希敏已經離家了，你對羅成峰的憤怒完全不亞於秦祖延，讓秦祖延去替你幹這件事，確實是非常聰明的決定。
「所以，董玲、柴彬兩人的死，以及羅成峰的遇襲都是你策劃並由秦祖延實施的，李漢弘的死是秦祖延為滅口所為。而原本針對秦祖延的、誤由伍梅拿去的雞湯，是你下的毒，你是小包間裡能單獨接觸雞湯的四個人中最容易被人忽視的那個人。」
「這完全是推斷，沒有直接證據啊。」曲岳慶大聲說道。
張如輝見趙鶴鳴也在輕輕搖頭，便咳嗽了一聲，「他的推斷邏輯還是成立的，也只有靠他的推斷了，我們還能做什麼？」
「哈哈哈。」王蕾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沈小瑜厲聲道。
「可笑，你說了半天，有證據嗎？我說的是直接證據，這些都是你的推斷，你們不能根據這些抓人吧。」
朱韋甫沉思了一會，「會有的，我先告訴你一件事，秦祖延快落網了。」
王蕾眉頭微蹙，「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會和你有關係的。」朱韋甫不緊不慢地說道。
「羅成峰沒有死，他已經甦醒了，只要他指認，秦祖延的殺人罪就坐實了，他會交待所有罪行的，也會交待與捍衛者所有對話內容的。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我們只要拿到他用來和你對話的電腦，就能徹底驗明你捍衛者的身份。」
「電腦？」
「我差點忘記了，王老師，你其實是一位電腦高手，對吧。」
「你為了讓我成為捍衛者，可真是費勁心思了。」王蕾呵呵笑著。
「你應該清楚，在舉報信剛出現的時候，你和秦祖延一定不會用代理伺服器登錄，因為你們都不會想到在這個網站上會成為狼人聯盟，當你看到守護者的留言時，一定讓你產生了興趣，這時你才註冊了捍衛者的名字。
「在你和秦祖延確認有共同利益後，你開始使用代理伺服器登錄了，並教秦祖延也用代理伺服器，這樣，很難查到你們的真實身份。可是，還是有破綻，我請教了我們的網絡專家，只要拿到秦祖延的電腦，就能查到他沒有使用代理伺服器時，他在網站上的對話內容，並找到與他對話電腦的ID，通過ID我們可以很輕鬆地查到你的身份，這樣我們就能鎖定這個捍衛者了。
「怎麼樣，這個方法可行嗎？」
「你們說可行就可行唄。」王蕾索性閉上了眼睛。
會議室的門開了，張大志匆匆走了進來。
「抓到了。」他大聲喊著。
趙鶴鳴眼睛一亮，「馬上審問。」
月色下，一幢多層住宅樓的一角，一個黑影正潛伏在住宅樓凹陷處，黑影是跟著夜色中送貨的快遞送貨車後走進小區的，他已經在小區外觀察了很久，終於找准了這個機會。
此刻，他已經在綠化帶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已經凌晨了，現在四周徹底安靜了，他覺得時機到了。
這是一處老式住宅區，這樁五層樓高的建築外牆已經殘破不堪，凹陷在兩個門棟間的落水管周圍遍布厚厚的爬山虎。
他試了一下，爬山虎非常吃重，這可以在他遇到緊急情況時沿著爬山虎跳下來。
他又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問題後，雙手抓住了落水管，把整個身體貼在了管壁上，兩隻腳扣緊，手往上一伸，整個身體朝上挪動著。
攀爬到二樓的陽台處，黑影一隻手搭住了陽台的邊角立柱，另一隻也攀在陽台上的同時，兩隻腳迅速跨上了陽台石柱的間隙，整個人完全附在了陽台一側，他靜靜地等了一會，確認沒有任何異樣，調勻了呼吸，身體豎直，雙手撐在陽台邊上，抬腳翻進了陽台里。
陽台的門微合著，六月底的天氣已經很悶熱了，這家住戶的臥室已經開了空調，黑影爬上來的陽台另一側的臥室窗戶關得緊緊的。
黑影側身鑽進了客廳，客廳不大，靠門的地方是餐桌，左側是一個立式冰箱，邊上依稀有條過道，右側是一扇門，根據在陽台上觀測的結果，這應該就是臥室。
借著灑進客廳的月色，黑影躡手躡腳地朝臥室的門走去。
他在門口停住了，耳朵趴在門上聽了一下，伸出套著樹脂手套的手按在了門柄上，輕輕轉動著。
門沒有鎖，他慢慢推開房門，眼睛掃視著不大的屋子，很暗，黑影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後，才看清屋裡僅有一張雙人床和一個立櫃，一男一女兩個人臥在床上，都弓著身子背朝著他。
黑影踮著腳走到床邊，從褲兜里掏出一把榔頭，猛地朝男人頭上砸去。令黑影沒想到的是，榔頭砸下去的地方竟然軟綿綿的。
突然，臥室的燈亮了，有人大喊著，「秦祖延！」
黑影驚恐地抬起頭，只見門背後、衣櫃裡出來兩個男子，一起撲向了他。
黑影被壓在床上無法動彈，他這才發現床上躺著的只是兩個塑膠模特。
「秦祖延，你被鋪了。」
屋外又傳來一個聲音，張大志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逮捕證，端在了秦祖延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