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現狀
……
這片大地已經什麼都不剩了，散不盡的烏雲，枯黃的草地，以及一群和行屍走肉無異的倖存者。
李安和他的隊伍已經三天沒吃過一點東西了，但途中的幾個倒霉蛋在缺水少糧的情況下成功解脫，這反而給了其他人活下去的機會。
少了幾個負擔後，隊伍繼續前進，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荒蕪的近北平原。每個人背著一桿不知道產自哪裡的破槍，但大夥清楚子彈早就打光了，現在這玩意兒連燒火棍都不如，只能給自己帶來些許安慰。
兜兜轉轉，他們回到了破敗不堪的大城市。曾經代表科技與文明的中心，現如今就是座鋼鐵墳墓。每一棟建築殘骸內，因物資短缺和莫名發瘋而突破道德下限的事情屢見不鮮。
經歷前段日子的全城大逃殺後，看起來已經沒多少人活著了。小隊成員們很幸運地逃離了這裡，但又因為生存的原因不得不折返。
「前面就是污染區了，防毒面具給我戴緊點！」李安說著，微微擺正了臉上的防毒面具。沉悶的呼吸聲伴隨著鏡片上的白霧響起，身後的小隊成員們也默不作聲地照做起來。
輻射塵、致命病菌與化武殘留，無論防護服多麼厚實，哪怕是最大膽的倖存者在走投無路之前也不會踏足這種生命禁區。壽命的減少反而無關緊要，主要是核火雨之下裡面還能剩下什麼呢？
但是他們很餓，且走投無路。
又在巷子裡繞了幾個圈，蓋革計數器的噪聲響個不停，在寂靜的巷子內格外刺耳。電子顯示屏上的希弗值飛速狂飆，可李安等人不為所動，摸著牆繼續前進。
隨著他們的視野豁然開闊，一個與周圍鋼筋混凝土森林格格不入的大坑映入眼帘。
意料之中，什麼都沒有。
「操。」一個小隊成員暗暗咒罵一句，這下大夥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之前他們在無盡的相互殺戮中精疲力竭，因而從未涉足禁區，難怪全城大逃殺打得天崩地裂時也沒人從這裡出來。
失望的神色浮現在眾人臉上，正當打算打道回府時，他們的額頭上分別出現了一個紅點。
「有人……」
李安微微張口，可還沒反應過來便倒在地上，這一句話成為了他死前的遺言。其他的同伴也緊隨其後，步了他的後塵。
或許他死也想不明白，污染源的附近為什麼會有活人存在。
「目標試圖接近掩體，成功解決。」一棟廢棄高樓上，對講機里傳來了不帶半點感情的回覆。
高樓的負三層曾在戰前修築了地下車庫，或許是考慮到了戰爭因素，這地方被建造得格外結實耐用，但依舊比不上專用的地下堡壘。
刺眼的燈泡忽明忽暗，天花板也時不時地抖落陣陣塵土。接收到消息後，一個中年人拿起了對講機，對著那頭回復，「把那幾個傢伙的屍體回收了，完畢。」
說完，他坐了下來，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不到半分鐘，他像是忍無可忍一般，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打開了另一個房間的門闖了進去。
「我們還要待到什麼時候！」中年男人咆哮一聲，對著房間內的女人怒吼著。
「王中將，我說過，快到時候了。」坐在辦公桌前的女人轉過身來，用沙啞的聲音回應道。
女人和其他人的打扮別無二致，漆黑的防化服，充滿劃痕的防毒面具此刻被她摘了下來，掛在脖子上，露出了形如枯槁的面孔。
大戰之前，蒼鴻衣食無憂，靠著父輩們的基業混得風生水起，有著令人羨慕的榮譽與出身。可現如今，她已經三年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了，耳邊永遠是嗡嗡的炮彈聲。可哪怕所處的城市被核火雨摧毀，瘋狂的市民相互屠戮時，她也從來沒像陰溝里的老鼠那樣夾著尾巴溜走，從始至終都和剩餘的士兵們待在這個廢棄車庫。
看著桌子上擺放得亂七八糟的文件和女人憔悴的面色，中年男人也明白她已經在這個屋子裡待了好幾天了，見到如此情形只能盡力壓下怒火。
「你也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這裡的糧食儲備已經要消耗殆盡了，到時候弟兄們吃什麼？」
蒼鴻深吸一口氣，用毫無感情的語氣做出回答，「城外的其他部隊還保持著建制，沒有落草為寇，更幸運的是他們還承認我們是聯邦唯一的合法政權。過兩天就來匯合，準備重新建設政府機關。」
王中將沉默了，但更多的是惆悵和不知所措。畢竟他還沒準備好。
仔細想想，戰爭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相比起其他人類歷史上有名的大戰，這一次不過短短七年而已。可就是這七年，卻好像長到比之七百年還要久遠，久到這裡的所有人都忘記了時間。
曾經的地球因為無限制的核大戰徹底不適合人類生存，在打了個你死我活後什麼都不剩了。幸運的是剩下的人類竭盡所能逃離了這片廢土，代價是死了了八十億人。
幾百年後，剩下的幾十萬人來到了這片天地，開始了新的建設。
期間或許有過分歧，但戰爭讓這批剛剛抵達陌生家園的人類不敢再犯，於是就這麼磕磕絆絆地發展了三百年之久。
科技、軍事、人文、醫學……伴隨著時間流逝，曾經的方方面面都回來了，大家又過上了正常的日子。
可日子過得舒坦，就越多人閒得發慌。在這個完全自動化的年代，總是有那麼些人，想要更多。
當局從始至終都無視了他們的請求，並且自認為這幫混吃等死的廢物能幹什麼？給點甜頭就差不多得了，別給臉不要臉。
可昔日的陰影並未影響到當代人，大部分人都覺得教科書上寫的也就那麼一回事，甚至不如社交網站上的都市傳說來得滲人。
在娛樂至上的時代，大部分平民百姓都是用看樂子的心態對待這次運動的。
結果在雙方都不肯退讓的情況下，全面戰爭就此爆發，大部分煽風點火的人成功被自己的所作所為反噬，代價是生命。
或許當代人是足夠幸運的，幸運到他們和祖先一樣犯下了同樣的錯誤。可這一次卻略有不同……
科技的提升固然是好的，能讓和平時期的生活水平如同坐火箭一樣蹭蹭地往上漲，讓人們享受著曾經被視為神跡的工業結晶。
但凡事也有壞的一面，科技的提升讓武器的殺人效率也提升了。被子彈打中或許能撿回一條命，可要是被足以摧毀大半個大陸的軌道炮擊中，似乎怎麼樣都是死路一條。
更別說在戰爭白熱化之後，那些禁忌武器不要錢似的到處亂扔，完全不考慮後果。當然，現在談論對生態的破壞還為時尚早。
銀幕上播放的電影裡面或許出現過野心家、瘋子、邪教徒通過各種手段奪取原子彈的場景，對此，大家付之一笑，沒人會去想要是真的發生了會怎麼樣。
很不幸，這個噩夢發生了，而我們就生活在其中。
在各路人馬的不斷摧殘下，人類文明又一次瀕臨死亡，末日論的信徒騎著死亡的灰馬不斷奔騰。信奉生態毀滅的傢伙將這些武器作為條律中的聖器，玩了命地到處亂撒。崇尚教條的狂信徒用自己的方式構造「地上天國」，瘋狂科學家製造了屬於全人類的弗蘭肯斯坦……
在瘋子們登台狂舞時，人們苟且偷生，想著這一切還有完沒完？
短短七年，聯邦的總人口只剩下戰前的一成，瘋子們的所作所為堪稱最為高效的殺戮。
在最後一個不知是什麼政府的地盤上，出現比一萬個太陽都耀眼的光芒後，一切歸於死寂。倖存的人民從瓦礫廢墟中爬出，慶幸著自己活到了最後。
看著這一切，有人痛恨著當初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也有人對此心懷愧疚，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這幾年蒼鴻想了很多，聯邦政府如今就是個草台班子，領導人七年間換了不止十個，可這一切還沒結束，全大陸仍有各種殘餘勢力的活動，來自其他幾個獨立星球的干涉部隊也隨著核戰的開啟紛紛撤軍。
「王中將，麻煩你整頓一下物資，政府人員在接下來的幾天內會全部轉移，在此期間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說著，蒼鴻嘆了一口氣，站起來繼續說道：「現在的局面已經是人間煉獄了，但起碼最糟糕的情況還沒到來，世界起碼還是有希望的……」
「領導人，我們要做什麼？」聽見「希望」二字，沉默良久的王海安微微抬眼，他在這個車庫裡面待了半年，前三年半則是輾轉各地，和各種各樣的勢力打交道，在這場戰爭中打滿全場。
但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幾乎心如死灰。希望或許讓許多人嗤之以鼻，不過在這種局面下要是連希望都放棄的話，不如死了算了。
這恐怕是所有人最後的機會了。
王海安還在琢磨，蒼鴻則是下達了逐客令。
「戰爭還未曾結束，去準備一下吧。」
這片大地已經什麼都不剩了，散不盡的烏雲，枯黃的草地，以及一群和行屍走肉無異的倖存者。
李安和他的隊伍已經三天沒吃過一點東西了，但途中的幾個倒霉蛋在缺水少糧的情況下成功解脫，這反而給了其他人活下去的機會。
少了幾個負擔後，隊伍繼續前進，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荒蕪的近北平原。每個人背著一桿不知道產自哪裡的破槍，但大夥清楚子彈早就打光了，現在這玩意兒連燒火棍都不如，只能給自己帶來些許安慰。
兜兜轉轉，他們回到了破敗不堪的大城市。曾經代表科技與文明的中心，現如今就是座鋼鐵墳墓。每一棟建築殘骸內，因物資短缺和莫名發瘋而突破道德下限的事情屢見不鮮。
經歷前段日子的全城大逃殺後，看起來已經沒多少人活著了。小隊成員們很幸運地逃離了這裡，但又因為生存的原因不得不折返。
「前面就是污染區了，防毒面具給我戴緊點！」李安說著，微微擺正了臉上的防毒面具。沉悶的呼吸聲伴隨著鏡片上的白霧響起，身後的小隊成員們也默不作聲地照做起來。
輻射塵、致命病菌與化武殘留，無論防護服多麼厚實，哪怕是最大膽的倖存者在走投無路之前也不會踏足這種生命禁區。壽命的減少反而無關緊要，主要是核火雨之下裡面還能剩下什麼呢？
但是他們很餓，且走投無路。
又在巷子裡繞了幾個圈，蓋革計數器的噪聲響個不停，在寂靜的巷子內格外刺耳。電子顯示屏上的希弗值飛速狂飆，可李安等人不為所動，摸著牆繼續前進。
隨著他們的視野豁然開闊，一個與周圍鋼筋混凝土森林格格不入的大坑映入眼帘。
意料之中，什麼都沒有。
「操。」一個小隊成員暗暗咒罵一句，這下大夥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之前他們在無盡的相互殺戮中精疲力竭，因而從未涉足禁區，難怪全城大逃殺打得天崩地裂時也沒人從這裡出來。
失望的神色浮現在眾人臉上，正當打算打道回府時，他們的額頭上分別出現了一個紅點。
「有人……」
李安微微張口，可還沒反應過來便倒在地上，這一句話成為了他死前的遺言。其他的同伴也緊隨其後，步了他的後塵。
或許他死也想不明白，污染源的附近為什麼會有活人存在。
「目標試圖接近掩體，成功解決。」一棟廢棄高樓上，對講機里傳來了不帶半點感情的回覆。
高樓的負三層曾在戰前修築了地下車庫，或許是考慮到了戰爭因素，這地方被建造得格外結實耐用，但依舊比不上專用的地下堡壘。
刺眼的燈泡忽明忽暗，天花板也時不時地抖落陣陣塵土。接收到消息後，一個中年人拿起了對講機，對著那頭回復，「把那幾個傢伙的屍體回收了，完畢。」
說完，他坐了下來，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不到半分鐘，他像是忍無可忍一般，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打開了另一個房間的門闖了進去。
「我們還要待到什麼時候！」中年男人咆哮一聲，對著房間內的女人怒吼著。
「王中將，我說過，快到時候了。」坐在辦公桌前的女人轉過身來，用沙啞的聲音回應道。
女人和其他人的打扮別無二致，漆黑的防化服，充滿劃痕的防毒面具此刻被她摘了下來，掛在脖子上，露出了形如枯槁的面孔。
大戰之前，蒼鴻衣食無憂，靠著父輩們的基業混得風生水起，有著令人羨慕的榮譽與出身。可現如今，她已經三年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了，耳邊永遠是嗡嗡的炮彈聲。可哪怕所處的城市被核火雨摧毀，瘋狂的市民相互屠戮時，她也從來沒像陰溝里的老鼠那樣夾著尾巴溜走，從始至終都和剩餘的士兵們待在這個廢棄車庫。
看著桌子上擺放得亂七八糟的文件和女人憔悴的面色，中年男人也明白她已經在這個屋子裡待了好幾天了，見到如此情形只能盡力壓下怒火。
「你也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這裡的糧食儲備已經要消耗殆盡了，到時候弟兄們吃什麼？」
蒼鴻深吸一口氣，用毫無感情的語氣做出回答，「城外的其他部隊還保持著建制，沒有落草為寇，更幸運的是他們還承認我們是聯邦唯一的合法政權。過兩天就來匯合，準備重新建設政府機關。」
王中將沉默了，但更多的是惆悵和不知所措。畢竟他還沒準備好。
仔細想想，戰爭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相比起其他人類歷史上有名的大戰，這一次不過短短七年而已。可就是這七年，卻好像長到比之七百年還要久遠，久到這裡的所有人都忘記了時間。
曾經的地球因為無限制的核大戰徹底不適合人類生存，在打了個你死我活後什麼都不剩了。幸運的是剩下的人類竭盡所能逃離了這片廢土，代價是死了了八十億人。
幾百年後，剩下的幾十萬人來到了這片天地，開始了新的建設。
期間或許有過分歧，但戰爭讓這批剛剛抵達陌生家園的人類不敢再犯，於是就這麼磕磕絆絆地發展了三百年之久。
科技、軍事、人文、醫學……伴隨著時間流逝，曾經的方方面面都回來了，大家又過上了正常的日子。
可日子過得舒坦，就越多人閒得發慌。在這個完全自動化的年代，總是有那麼些人，想要更多。
當局從始至終都無視了他們的請求，並且自認為這幫混吃等死的廢物能幹什麼？給點甜頭就差不多得了，別給臉不要臉。
可昔日的陰影並未影響到當代人，大部分人都覺得教科書上寫的也就那麼一回事，甚至不如社交網站上的都市傳說來得滲人。
在娛樂至上的時代，大部分平民百姓都是用看樂子的心態對待這次運動的。
結果在雙方都不肯退讓的情況下，全面戰爭就此爆發，大部分煽風點火的人成功被自己的所作所為反噬，代價是生命。
或許當代人是足夠幸運的，幸運到他們和祖先一樣犯下了同樣的錯誤。可這一次卻略有不同……
科技的提升固然是好的，能讓和平時期的生活水平如同坐火箭一樣蹭蹭地往上漲，讓人們享受著曾經被視為神跡的工業結晶。
但凡事也有壞的一面，科技的提升讓武器的殺人效率也提升了。被子彈打中或許能撿回一條命，可要是被足以摧毀大半個大陸的軌道炮擊中，似乎怎麼樣都是死路一條。
更別說在戰爭白熱化之後，那些禁忌武器不要錢似的到處亂扔，完全不考慮後果。當然，現在談論對生態的破壞還為時尚早。
銀幕上播放的電影裡面或許出現過野心家、瘋子、邪教徒通過各種手段奪取原子彈的場景，對此，大家付之一笑，沒人會去想要是真的發生了會怎麼樣。
很不幸，這個噩夢發生了，而我們就生活在其中。
在各路人馬的不斷摧殘下，人類文明又一次瀕臨死亡，末日論的信徒騎著死亡的灰馬不斷奔騰。信奉生態毀滅的傢伙將這些武器作為條律中的聖器，玩了命地到處亂撒。崇尚教條的狂信徒用自己的方式構造「地上天國」，瘋狂科學家製造了屬於全人類的弗蘭肯斯坦……
在瘋子們登台狂舞時，人們苟且偷生，想著這一切還有完沒完？
短短七年，聯邦的總人口只剩下戰前的一成，瘋子們的所作所為堪稱最為高效的殺戮。
在最後一個不知是什麼政府的地盤上，出現比一萬個太陽都耀眼的光芒後，一切歸於死寂。倖存的人民從瓦礫廢墟中爬出，慶幸著自己活到了最後。
看著這一切，有人痛恨著當初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也有人對此心懷愧疚，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這幾年蒼鴻想了很多，聯邦政府如今就是個草台班子，領導人七年間換了不止十個，可這一切還沒結束，全大陸仍有各種殘餘勢力的活動，來自其他幾個獨立星球的干涉部隊也隨著核戰的開啟紛紛撤軍。
「王中將，麻煩你整頓一下物資，政府人員在接下來的幾天內會全部轉移，在此期間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說著，蒼鴻嘆了一口氣，站起來繼續說道：「現在的局面已經是人間煉獄了，但起碼最糟糕的情況還沒到來，世界起碼還是有希望的……」
「領導人，我們要做什麼？」聽見「希望」二字，沉默良久的王海安微微抬眼，他在這個車庫裡面待了半年，前三年半則是輾轉各地，和各種各樣的勢力打交道，在這場戰爭中打滿全場。
但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幾乎心如死灰。希望或許讓許多人嗤之以鼻，不過在這種局面下要是連希望都放棄的話，不如死了算了。
這恐怕是所有人最後的機會了。
王海安還在琢磨，蒼鴻則是下達了逐客令。
「戰爭還未曾結束，去準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