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唯願當歌對酒時
一大早，老栓拉車，玉蓉帶著孩子，一早準備回娘家。
父母與哥哥的房屋，在州府街法華塔外。兩層樓，一進院，六間房連著兩個鋪面。
大哥在鋪面里賣字畫並紙墨筆硯，二哥在鋪面里賣古玩。兩個鋪面，一牆之隔。
玉蓉下車，走至鋪子前，喚著。
「大哥，二哥，小妹玉蓉來見！」
大哥二哥聽罷，和客人打了招呼，放下手中物件，來看小妹。
「玉蓉，你怎麼來了？你這是？」兩個哥哥面面相覷，她婆婆孝期不是滿了嗎？
「玉蓉，你先回後院，父親母親在堂中喝茶呢。」
「好吧。」
領著孩子往後面正堂里走。見父母帶著外甥正在堂屋中，不禁眼前朦朧。
「父親，母親，女兒回來了。您二老身體可好！」玉蓉一下跪在父母面前。
「玉蓉？這是！」
父親母親一臉驚訝。
「玉蓉，你公公是！」
「父親母親，敏之，公公，不在了！」
「啊？！我苦命的兒呀！你以後可怎麼好呀？！」母親跟玉蓉抱著哭成一團，客兒被大舅舅抱了起來，走到傍邊，又把他和二弟的小兒子拉到屋子裡去，讓大嫂幫忙看顧。二舅舅回去招呼客人了。二舅媽回了娘家。
「母親，父親，一個月前，敏之和公公一日間，都去了。我已安葬了夫君，公公，公公走之前讓我帶著客兒來嘉定，家中資財已然變賣，孩子二伯父在孔廟前面街巷裡找了房子讓我與客兒買了居住，栓叔一路帶著我和客兒來的。
「把老栓叫進來吧。咱們好好在一處呆一呆，讓他進來喝杯熱茶。」
玉蓉將栓叔帶到園中，賞了一碗熱茶，並一個果子吃著。
「玉蓉，我的兒，你以後怎麼打算的。」
「父親母親，女兒要為敏之守孝，把客兒撫養成人，如今安排妥當，見了您二老好讓您放心。我回去便在宅中，織布浣紗，做些女工來養活客兒，再不出來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父親自言自語，唉聲嘆氣。
隨即玉蓉娘拉著她就往屋子裡走。關了門。
「蓉兒，你悄悄的，別出聲！這是我的體幾錢，你先拿著二兩，別讓你嫂子知道！」
「母親，使不得！您留著吧！」
「你小點聲！你哥哥也別告訴他們，這是給你和客兒的。如今你們娘倆，就是沒了依靠了，這些先拿著。你兩個哥哥如今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說著母親抱著玉蓉是心頭肉似的哭了一會子。
「孩子他娘，別惹孩子哭了。出來吧。讓孩子吃頓順心飯。」大嫂和剛回來的二嫂，做了飯。如今玉蓉守孝，做的都是素的。
外祖父抱著客兒吃，家中兄長快快的吃完，又去鋪子裡了。
「玉蓉！今日就在家吧！娘可想你！」
「女兒家中自有她的打算！你別總拉著她！
玉蓉啊，為人婦者，要謹守婦道。在家中好生照看客兒，無事不必掛念我與你母親。」劉老爹說著，老伴放手了。
「是！爹！」
到了下午，玉蓉帶著客兒和栓叔回了小樓。
老栓就在樓下看門，起了火盆，晚上搭了床板，早上收起來。
灶房還沒起火。這幾日他就趁著出去拉生意，回家帶些柴火。攢了一些在前面院子裡。
這天夜裡，她哥哥就和媳婦聊著！
「我一早就不同意爹那麼急定了親。他謝家不在新居仙霞山找媳婦，遠遠的跑到嘉定來定什麼親，誰也還沒見過敏之什麼樣子，銀子先拿來了。肯定有蹊蹺。我當時還讓爹等等，急急得跑去仙霞山去尋康寧煙墅。一路問過去，都知道他家有個病懨懨的三少爺。我還沒趕回來，爹把聘禮都收了。」
「那不是為這家業嘛！當時二弟要成親，咱家二郎也眼見落地了。不換這個鋪面，如今怎麼養活一大家子。再說了，妹夫多俊雅一個人。玉蓉倒是與他恩愛了幾年。」
「哼，玉蓉多半是被誆騙去的，你看看，如今孤兒寡母，他謝家，連個營生也不安排，把個老奴，老馬塞給她有什麼用？！你說說。康寧煙墅少說賣個五十兩吧！怎麼就剩兩間房了！那兩間破房子，我知道，能值五十兩？二十兩都多估了。」
「行了！小點聲吧，別讓爹聽見了傷心。你快看看玉蓉能找什麼營生，養活客兒，才是正理。再說了，自古節婦都出在富貴人家，他謝家就是個破落戶，還想著捆著玉蓉讓她一輩子孤苦無依嗎？女人嫁人如投胎！這次定要尋個妥妥的人家。」
「我早說我同窗那個齊家老三就堪堪配著我家小妹，他大哥哥是當年的舉人。家中不用服徭役，免賦稅。還有田產，不算大富之家也算是衣食無憂。他遠遠見過小妹一眼。可喜歡了。原來去他家送書，還留我喝酒吃飯了。」
「算了吧，現在說有什麼用，人家家裡當時沒有那五十兩聘禮！爹一口咬定了能出的起五十兩，必定是富貴人家。誰想到那謝家竟是打腫臉充胖子？」
「咳，竟是我和二弟害苦了小妹！咳，該死！如今家中衣食無憂。偶爾還能遇到闊綽的人，有筆小錢。小妹卻。」
「我看二弟那文玩鋪子才真是個搖錢樹。當時也是眼看他要成親沒聘禮才動了玉蓉的聘禮。如今不見他和他媳婦說一句資助的話。也太無情。你看二弟媳婦這一身氣派，她每每回娘家都帶著一包東西。」
「不行，越想越氣。你看看咱給玉蓉咋安排安排！咱家就是個賣紙墨的，過兩天你跟玉蓉說，孩子的紙墨。咱們不時給她一份。少些花銷。」
「你別急，看看二弟和她媳婦咋說！」大嫂打著哈切說著。
這邊客兒二舅和二舅母也在合計。
「小妹如今孀居在孔廟那邊。只有兩間破瓦房，並做一個老奴，一匹老馬車。如今咱們漸漸寬裕了，咱要給玉蓉尋個營生！」
「我家中表兄有個鰥夫，我看合適，家中有房有地，是個販米的。有一兒一女，都各自有了家。他一個人孤苦，不如並做一家，日後你再多幾個外甥，以後客兒也好有分產業。」
「你那表兄都多大了！忒也叫人看著難受了些。長的好似黑炭一般。怎麼配得上玉蓉！」
「她一個新寡的遺孀，能找個地方落腳就是積德了，還想找個狀元不成，你家裡祖墳哪裡冒青煙了！「
「就是不成！當日你我成親，為著聘禮，為著鋪面，爹爹急也似把玉蓉聘了出去。我一個大男人，不能自立，反倒要妹妹聘禮去娶妻生子，我這臉上燒的發燙。如今，我已然能自立，不需要讓玉蓉又急急的交付了自己去尋營生！如今你我都記得，玉蓉，客兒，有我在，餓不死，我與你在鎮江老家有幾畝田產，每年分幾口飯給玉蓉，就這麼定了！」說著含著眼淚賭氣翻身了過去。
「劉天相，你長能耐了是吧！當日你娶我，要不是見你的臉迷了心竅，我不能嫁給你。聘我的聘禮你後悔了是吧！」
「沒後悔！但玉蓉實在無辜，嫁了這麼一個短命的冤家，如今婆家這麼欺負她，我一個當哥哥的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我要讓玉蓉過得比在婆家還好！她住的那個屋子，你是不知道嗎？那就是原來霜居，靠漿洗衣服養孩子，最後累死的留媽媽的房子，他們這是噁心誰呢！留媽媽的兒子剛在外置了屋子，她就走了，他兒子這麼著才急急賣了屋子帶著家小去新居了。」
「你別說了！小聲點。你這不能讓玉蓉聽見，她難受怎麼辦。那謝家指不定拉了多少饑荒，如今能花十幾倆在孔廟那邊買地方安置，也是無奈之舉。她一個孀婦，你讓她住在哪裡合適。住在兩個大伯家？不合適，小小的屋子，上下兩間，有個老奴在院子裡看門，再合適不過。也虧的他公公見多識廣，留個丫鬟媽媽也沒甚用處，還要一張嘴吃飯，留個年輕力壯的要有閒話。這麼一個枯瘦的老奴，又能砍柴搬運，又互不打擾，多好。」
「我咽不下這口氣！也太欺負人了。孩子他大伯怎麼也是承襲祖業的官家人，二伯也是衙門裡的，怎麼找的這麼一個地方。也不想想就安置在那裡。」
「別想了，你說哪裡找便宜又不會有回話的房子。那房子他兩個伯伯不會去，玉蓉嫁人了也不會住，還不是客兒的。你自己想想。謝家人是不是七巧玲瓏心！」
「哦！是為著這個！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就說嘛。這一家人是傻子呆子，買這麼一處無用的破房子。咳，不管他們了。明天跟大哥商量，怎麼讓玉蓉過活。咳，睡吧！」
玉蓉娘，這夜裡輾轉難眠。「咳！咳！」
「怎麼了？」劉老爹問老伴。
「老頭子！女兒那一雙撫琴的水蔥似的手，原來留了兩寸的指甲，如今，全然磨的壞了，指上生凍瘡了。咳，咳！我的兒呀！那樣一個地方，我們如今這樣的日子。她卻要在婆家受苦！」
「咳，她命里苦。沒辦法！如今嘆氣有什麼用。讓她哥哥們以後照顧些就是了。」
「你可真是狠心！我今日本意要留她在家。你看看人就這麼出去了。當時我就覺得嫁個病人，要受苦的。」
「敏之是個好孩子，不曾給女兒氣受。她現在剛到嘉定，等過陣子，看看能不能找個事情給她就是了。」
「過陣子，等你我咽了氣，兒子們有了媳婦，你讓玉蓉到哪裡找出路去。你看看那兩個兒媳婦。讓他倆照顧玉蓉能指望嗎？」
「誰也指望不上，就不指望了。閨女以後找個事情做才是正理。」
「她自小在家，雖不是大富之家，也是有人看顧，習文寫字，我幾時讓她做粗使的活計了。你看看，跟個老奴住個破房子。冬日裡多冷。手上都生凍瘡了！我死了眼不見心不煩，你娶個小的我也不管了。」
「啊呀！我不是想著嗎？你讓我想想看，咱閨女以後找個什麼事情好！先睡吧！」劉龔鳴老先生愁容緊鎖。
「你睡得著？！我當娘的睡不著！」
說著哭了。
玉蓉爹也不睡了。躺著出神。
父母與哥哥的房屋，在州府街法華塔外。兩層樓，一進院，六間房連著兩個鋪面。
大哥在鋪面里賣字畫並紙墨筆硯，二哥在鋪面里賣古玩。兩個鋪面，一牆之隔。
玉蓉下車，走至鋪子前，喚著。
「大哥，二哥，小妹玉蓉來見！」
大哥二哥聽罷，和客人打了招呼，放下手中物件，來看小妹。
「玉蓉，你怎麼來了？你這是？」兩個哥哥面面相覷，她婆婆孝期不是滿了嗎？
「玉蓉，你先回後院，父親母親在堂中喝茶呢。」
「好吧。」
領著孩子往後面正堂里走。見父母帶著外甥正在堂屋中，不禁眼前朦朧。
「父親，母親，女兒回來了。您二老身體可好！」玉蓉一下跪在父母面前。
「玉蓉？這是！」
父親母親一臉驚訝。
「玉蓉，你公公是！」
「父親母親，敏之，公公，不在了！」
「啊？！我苦命的兒呀！你以後可怎麼好呀？！」母親跟玉蓉抱著哭成一團，客兒被大舅舅抱了起來，走到傍邊，又把他和二弟的小兒子拉到屋子裡去，讓大嫂幫忙看顧。二舅舅回去招呼客人了。二舅媽回了娘家。
「母親，父親，一個月前，敏之和公公一日間，都去了。我已安葬了夫君，公公，公公走之前讓我帶著客兒來嘉定，家中資財已然變賣，孩子二伯父在孔廟前面街巷裡找了房子讓我與客兒買了居住，栓叔一路帶著我和客兒來的。
「把老栓叫進來吧。咱們好好在一處呆一呆，讓他進來喝杯熱茶。」
玉蓉將栓叔帶到園中，賞了一碗熱茶，並一個果子吃著。
「玉蓉，我的兒，你以後怎麼打算的。」
「父親母親，女兒要為敏之守孝，把客兒撫養成人，如今安排妥當，見了您二老好讓您放心。我回去便在宅中，織布浣紗，做些女工來養活客兒，再不出來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父親自言自語，唉聲嘆氣。
隨即玉蓉娘拉著她就往屋子裡走。關了門。
「蓉兒，你悄悄的，別出聲！這是我的體幾錢，你先拿著二兩，別讓你嫂子知道！」
「母親，使不得！您留著吧！」
「你小點聲！你哥哥也別告訴他們，這是給你和客兒的。如今你們娘倆，就是沒了依靠了，這些先拿著。你兩個哥哥如今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說著母親抱著玉蓉是心頭肉似的哭了一會子。
「孩子他娘，別惹孩子哭了。出來吧。讓孩子吃頓順心飯。」大嫂和剛回來的二嫂，做了飯。如今玉蓉守孝，做的都是素的。
外祖父抱著客兒吃，家中兄長快快的吃完，又去鋪子裡了。
「玉蓉！今日就在家吧！娘可想你！」
「女兒家中自有她的打算！你別總拉著她！
玉蓉啊，為人婦者，要謹守婦道。在家中好生照看客兒，無事不必掛念我與你母親。」劉老爹說著，老伴放手了。
「是！爹！」
到了下午，玉蓉帶著客兒和栓叔回了小樓。
老栓就在樓下看門，起了火盆，晚上搭了床板，早上收起來。
灶房還沒起火。這幾日他就趁著出去拉生意，回家帶些柴火。攢了一些在前面院子裡。
這天夜裡，她哥哥就和媳婦聊著！
「我一早就不同意爹那麼急定了親。他謝家不在新居仙霞山找媳婦，遠遠的跑到嘉定來定什麼親，誰也還沒見過敏之什麼樣子，銀子先拿來了。肯定有蹊蹺。我當時還讓爹等等，急急得跑去仙霞山去尋康寧煙墅。一路問過去，都知道他家有個病懨懨的三少爺。我還沒趕回來，爹把聘禮都收了。」
「那不是為這家業嘛！當時二弟要成親，咱家二郎也眼見落地了。不換這個鋪面，如今怎麼養活一大家子。再說了，妹夫多俊雅一個人。玉蓉倒是與他恩愛了幾年。」
「哼，玉蓉多半是被誆騙去的，你看看，如今孤兒寡母，他謝家，連個營生也不安排，把個老奴，老馬塞給她有什麼用？！你說說。康寧煙墅少說賣個五十兩吧！怎麼就剩兩間房了！那兩間破房子，我知道，能值五十兩？二十兩都多估了。」
「行了！小點聲吧，別讓爹聽見了傷心。你快看看玉蓉能找什麼營生，養活客兒，才是正理。再說了，自古節婦都出在富貴人家，他謝家就是個破落戶，還想著捆著玉蓉讓她一輩子孤苦無依嗎？女人嫁人如投胎！這次定要尋個妥妥的人家。」
「我早說我同窗那個齊家老三就堪堪配著我家小妹，他大哥哥是當年的舉人。家中不用服徭役，免賦稅。還有田產，不算大富之家也算是衣食無憂。他遠遠見過小妹一眼。可喜歡了。原來去他家送書，還留我喝酒吃飯了。」
「算了吧，現在說有什麼用，人家家裡當時沒有那五十兩聘禮！爹一口咬定了能出的起五十兩，必定是富貴人家。誰想到那謝家竟是打腫臉充胖子？」
「咳，竟是我和二弟害苦了小妹！咳，該死！如今家中衣食無憂。偶爾還能遇到闊綽的人，有筆小錢。小妹卻。」
「我看二弟那文玩鋪子才真是個搖錢樹。當時也是眼看他要成親沒聘禮才動了玉蓉的聘禮。如今不見他和他媳婦說一句資助的話。也太無情。你看二弟媳婦這一身氣派，她每每回娘家都帶著一包東西。」
「不行，越想越氣。你看看咱給玉蓉咋安排安排！咱家就是個賣紙墨的，過兩天你跟玉蓉說，孩子的紙墨。咱們不時給她一份。少些花銷。」
「你別急，看看二弟和她媳婦咋說！」大嫂打著哈切說著。
這邊客兒二舅和二舅母也在合計。
「小妹如今孀居在孔廟那邊。只有兩間破瓦房，並做一個老奴，一匹老馬車。如今咱們漸漸寬裕了，咱要給玉蓉尋個營生！」
「我家中表兄有個鰥夫，我看合適，家中有房有地，是個販米的。有一兒一女，都各自有了家。他一個人孤苦，不如並做一家，日後你再多幾個外甥，以後客兒也好有分產業。」
「你那表兄都多大了！忒也叫人看著難受了些。長的好似黑炭一般。怎麼配得上玉蓉！」
「她一個新寡的遺孀，能找個地方落腳就是積德了，還想找個狀元不成，你家裡祖墳哪裡冒青煙了！「
「就是不成！當日你我成親，為著聘禮，為著鋪面，爹爹急也似把玉蓉聘了出去。我一個大男人，不能自立，反倒要妹妹聘禮去娶妻生子，我這臉上燒的發燙。如今，我已然能自立，不需要讓玉蓉又急急的交付了自己去尋營生！如今你我都記得，玉蓉，客兒，有我在，餓不死，我與你在鎮江老家有幾畝田產，每年分幾口飯給玉蓉，就這麼定了！」說著含著眼淚賭氣翻身了過去。
「劉天相，你長能耐了是吧！當日你娶我，要不是見你的臉迷了心竅，我不能嫁給你。聘我的聘禮你後悔了是吧！」
「沒後悔！但玉蓉實在無辜，嫁了這麼一個短命的冤家，如今婆家這麼欺負她，我一個當哥哥的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我要讓玉蓉過得比在婆家還好！她住的那個屋子，你是不知道嗎？那就是原來霜居，靠漿洗衣服養孩子，最後累死的留媽媽的房子，他們這是噁心誰呢！留媽媽的兒子剛在外置了屋子，她就走了，他兒子這麼著才急急賣了屋子帶著家小去新居了。」
「你別說了！小聲點。你這不能讓玉蓉聽見，她難受怎麼辦。那謝家指不定拉了多少饑荒，如今能花十幾倆在孔廟那邊買地方安置，也是無奈之舉。她一個孀婦，你讓她住在哪裡合適。住在兩個大伯家？不合適，小小的屋子，上下兩間，有個老奴在院子裡看門，再合適不過。也虧的他公公見多識廣，留個丫鬟媽媽也沒甚用處，還要一張嘴吃飯，留個年輕力壯的要有閒話。這麼一個枯瘦的老奴，又能砍柴搬運，又互不打擾，多好。」
「我咽不下這口氣！也太欺負人了。孩子他大伯怎麼也是承襲祖業的官家人，二伯也是衙門裡的，怎麼找的這麼一個地方。也不想想就安置在那裡。」
「別想了，你說哪裡找便宜又不會有回話的房子。那房子他兩個伯伯不會去，玉蓉嫁人了也不會住，還不是客兒的。你自己想想。謝家人是不是七巧玲瓏心！」
「哦！是為著這個！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就說嘛。這一家人是傻子呆子，買這麼一處無用的破房子。咳，不管他們了。明天跟大哥商量，怎麼讓玉蓉過活。咳，睡吧！」
玉蓉娘，這夜裡輾轉難眠。「咳！咳！」
「怎麼了？」劉老爹問老伴。
「老頭子！女兒那一雙撫琴的水蔥似的手，原來留了兩寸的指甲，如今，全然磨的壞了，指上生凍瘡了。咳，咳！我的兒呀！那樣一個地方，我們如今這樣的日子。她卻要在婆家受苦！」
「咳，她命里苦。沒辦法！如今嘆氣有什麼用。讓她哥哥們以後照顧些就是了。」
「你可真是狠心！我今日本意要留她在家。你看看人就這麼出去了。當時我就覺得嫁個病人，要受苦的。」
「敏之是個好孩子，不曾給女兒氣受。她現在剛到嘉定，等過陣子，看看能不能找個事情給她就是了。」
「過陣子，等你我咽了氣，兒子們有了媳婦，你讓玉蓉到哪裡找出路去。你看看那兩個兒媳婦。讓他倆照顧玉蓉能指望嗎？」
「誰也指望不上，就不指望了。閨女以後找個事情做才是正理。」
「她自小在家，雖不是大富之家，也是有人看顧，習文寫字，我幾時讓她做粗使的活計了。你看看，跟個老奴住個破房子。冬日裡多冷。手上都生凍瘡了！我死了眼不見心不煩，你娶個小的我也不管了。」
「啊呀！我不是想著嗎？你讓我想想看，咱閨女以後找個什麼事情好！先睡吧！」劉龔鳴老先生愁容緊鎖。
「你睡得著？！我當娘的睡不著！」
說著哭了。
玉蓉爹也不睡了。躺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