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保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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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日光彈指過,席間花影坐前移。

  一轉眼已是兩月後,恰逢大觀四年十月,秋分。

  廟堂上,江湖裡,倒是陸陸續續的發生了不少大事。

  那位道君皇帝得太上老君託夢,在汴京修了幾千畝的『壽山艮岳』,從南方採辦大量花石綱,整天躲在怪石之中,吐納蟠龍神力,希翼早日得道飛升。

  聽說汴京城中,一時間『石比金貴』,但凡有人家中地基打是什麼奇石怪石,天未亮房已塌。

  前兩年剛接受八寶,拜為太師,掌管大權的蔡京太尉,被滿朝文武彈劾,不得不辭官歸隱。

  但他推行的一系列市易法、鹽鈔法餘威不減。

  魯達聽說,就有由於舊鹽鈔統統作廢,曾坐擁數十萬緡的鹽商大賈,一夜間化作乞丐,赴水而死。

  還有什麼佛門高僧合十成百丈金身,在杭州城外與道家真人鬥法,論當今誰為正統。

  還有人用漫天大雪潑墨作畫,硃砂硝石畫龍點睛,居然畫出一尊神人出來,扛走了千里摩天山……

  但繁華汴京的狂風,吹到偏僻的渭州,也只剩下一縷清風。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

  只是魯達偶爾還是會罵上兩句,怎麼牛肉精米漲價如此厲害?

  上半年花一兩銀子,還能隨意去酒樓支上一桌好酒好菜,牛肉、釀鵝、肥鮓隨意端上來就是。

  現在去了,要先問問價格!

  總不能光賒帳啊!

  還好魯達晉升駐泊兵馬,月俸由最初的每月十兩,增長至每月五十六兩,什麼祿米、職田、灶錢更是水漲船高。

  而且是由京都三司直接發放,不經過渭州官府之手,儘量做到地方官府與兵馬的『解耦』。

  之前常文忠、靳火兩人還在開玩笑,若是晉升統制使,半年時間便可在內城購置一套不錯的房產。

  現在,魯達三個月足以!

  只是雖然有錢了,但刨開幫白素貞開藥鋪的開支外,魯達也沒剩下什麼錢。

  之前跟相公府借書,抵押了一整年祿粟,小種將軍秋後算帳,一筆筆都收了回去。

  甚至還說『知識無價,可明心養智』,日後借書必須先款後貨。

  到手的錢,這裡扣一點、那裡少一點,一到月末就只能盼著下次發放月俸了。

  不過,說來也怪,附近的酒樓茶館,生意倒是越發紅火起來……

  自當日走馬上任,做了駐泊兵馬,魯達也像模像樣的挑選了個良辰吉日,到行營到任。

  魯達本就是戎馬出身,更是一拳拳爭來的這個位置。

  營中自然沒有人不開眼,敢衝撞魯達,或者搞些陽奉陰違的小動作。

  所有公吏衙將,鎮戎軍、馬步、提轄等,盡來參拜,各呈手本,開報花名。

  初時魯達還頗有興致的操練兵馬,屯戍巡山,但久了也惱了。

  「這些懶漢瘟牲!身上軟綿綿的連個娘們都不如,洒家一把子就攥成麵條!訓練?訓個屁,少來惹洒家生氣!」

  魯達乾脆將一應事務下放,知人善用。

  提拔常文忠、靳火兩人為親兵,雖然官職不變,但地位權力,豈可與提轄同日而語?

  好在常文忠、靳火兩人也頗為爭氣,而且當日服食獨角兕的牛肉後,兩人精氣旺盛,勁力大漲,已有千人敵的實力。

  而且靳火腦子也頗為好使,居然懂得用兵之法,或許是當年占山為王,嘯聚山林帶來的經驗。

  倒也足以令這一千五百名鎮戎軍服氣。

  所以這兩月來,魯達只是隔三差五,出於照顧小種將軍臉面的原因,才去城外的營中點卯上值(邀友喝酒)。

  其他時間,要麼往藥鋪去,給白娘子幫忙。

  要麼則是鑽研學問,潛心修行吐納。

  偶爾也會去經略相公府上,跟種老夫人聊聊佛理,談談那尊『逢凶化吉運糧草,夜斬妖道金剛佛』的神位,究竟是該躺著放,還是豎著放……

  此時,

  魯達下值,入了城中後,便從馬上跳下,徑直朝桂花巷而去。

  「胭脂水粉,賣胭脂水粉咯~」


  「筆筒檀香,上好的文房四寶,有文曲星高照的那種!」

  街上攤販叫賣聲不絕於耳,來往行人交織如雲。

  路人不時有人認出魯達,紛紛略帶敬畏的打著招呼,

  「魯提轄來了,新出爐的桂花包嘗一個?」

  「叫什麼提轄!現在得叫都監大人……」

  「還是叫魯提轄親切,魯提轄,您再給我講講,當日你是如何斬殺妖人的?」

  魯達隨意回答幾句,目光看過街巷,眼底卻掠過一絲精光。

  也不知是魯達的錯覺,近日渭州城中,人流量陡然增大了不少。

  而且,漂浮於城池上空的磅礴人氣,雖然依舊汪洋浩大,但居然生出了縷縷黑煙。

  此乃有鬼神妖魅之物,頻繁出世的徵兆。

  魯達就聽說城中,接連發生了數樁怪事,什麼塵封已久的閣樓上,每天晚上都傳出廝打辱罵之聲;誰家娘子十月懷胎,最終卻生下一灘黑水……

  街巷角落中,那些算命的、賣護身符的、走江湖的假道士,也驟然變多了起來。

  「這是何故?」魯達目露疑惑之色。

  正想著,遠遠地,一股淡淡熬煮藥草的味道傳來。

  便見穿過熱鬧嘈雜的主街,一條幽靜的小巷映入眼帘。

  北邊為頭,南邊為尾,三百丈長,巷子兩邊栽滿了桂花樹,有兩層樓高,讓巷面全陰了,連天都只剩下一帶,被樹枝割成一道兒,一溜兒的。

  巷中,有一間藥鋪,大門上有一牌匾,上寫『保安堂』。

  將馬拴在樹樁,魯達便見得藥鋪中客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

  一襲白衣的白素貞,身兼數職,即是藥鋪的東家,又是坐堂大夫,又是抓藥小廝。

  此刻正在詢問一名老嫗的病狀。

  然而魯達還未進鋪子,便不得不停下腳步,無奈的看著正母雞蹲在藥鋪大門口的大橘貓。

  魯達:「巨子大仙,為何又來擋路?」

  見到魯達,大橘貓站了起來,前肢向前,後肢踏後,伸了個懶腰,又朝前面拖行幾步。

  這才語氣不善的說道,

  「大仙我說過,朝廷應許的報酬一日不到,我就堵你一日門口!」

  「嗯。」

  魯達默默點頭,邁步從它頭頂跨過,直接進了藥鋪。

  「啊啊啊!!兩腳獸,你言而無信我跟你拼了!!」

  大橘貓氣極而怒,猛地轉身跳過門檻,只是尾巴不慎撞擊在門邊的『針灸大銅人』上,發出清脆的輕響。

  大橘反應劇烈,就是幾爪子撓出,把銅人打得啪啪作響,遭了頓無妄之災。

  大橘貓這才氣消。

  魯達解了腰間纏袋,又脫了身上衲襖,入房裡搭了,這才走到鋪子中,

  「巨子大人勿要動怒,此事是洒家不對,願意設宴沽酒致歉。」

  大橘蹲在藥鋪門口,抬著頭,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魯達,

  「我不喝酒……但宴是什麼宴,全魚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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