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種焚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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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到了陽春三月,紅纓槍自料是在劫難逃了,他愛慕追求的女孩辛月,在近來以淡淡的行為態度疏遠他,有時仿佛很煩見著他。紅纓槍推想,那個曾經離她而去的男孩,早已成為橫亘在他們中間的一堵牆。午後的陽光有點兒暖,從窗外射進小屋來,他卻一點春意也沒有,內心又分成了兩半,像在打架。這是書讀得太多的人習慣性通病,就是肚子裡同時裝著許多別人的思想,有時候這些思想難免相互衝突。衝突的結果是導致腦殘,像是神經分裂,進而行動軟弱,或者根本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子曰:勿意,勿必,勿固,勿我。」

  ——老夫子也說要大膽追求,勇者不懼。

  「子曰:君子懷德。」

  ——老夫子也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

  紅纓槍內心打架不可開交時,恰恰辛月正在思念他。辛月則是自華夏王國另一所著名的聞澤大學畢業後,在大名鼎鼎的天健社就職,職級也就是個小編,當然由於是美女,前途則不可限量,新聞資訊豐富。天健社作為華夏王國的文膽喉舌,各種消息也是很靈通的,比如華夏王國之主至善王是否生病住院?華夏軍團是否跟四夷亂邦擦槍開火?哪個女明星又做了某高官某巨賈的小三小四;江湖上除了儒、釋、道、天堂教明爭暗鬥,又出了什麼凡人黨等門派;今年流行什麼曬工資曬房子;甚至某個不到兩歲的孩子能夠做伏地挺身、打醬油、幫媽媽玩網店賺好幾億等等,天健社都可以作為新聞加以爆猛料,加以潛規則,加以被增長,加以和諧,加以娛樂天下。

  工作不提,辛月這陣子正陷入情惘中,不知如何處理是好,她想聽聽紅纓槍的意見,多年前舍她而去卻讓她牽掛不已的人震蘇蘇如今回來了,她卻感到這是個陌生的震蘇蘇,像是過去的蘇蘇,卻已經不再是心中珍藏的蘇蘇了。恰也是喜憂摻半,取捨不定。

  辛月是位嬌美、有點兒內向、有點兒性格、有點兒迷茫、心性善良的女孩,有兩個小酒窩,天生就是用來盛藏愛情的;很好看的眼睛神態內斂,而嬌小挺拔的鼻樑,顯得驕傲和富有理想。話說紅纓槍與辛月結緣相識,卻是有趣的事兒。近五年前,紅纓槍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外游,在嘈雜的人流中,紅纓槍遠遠聽到人群中傳過來一個美妙動聽的少女之音,他的心一下子激動起來,像是聽到了一首超越凡塵的音樂,行雲流水一樣輕盈,把人的心靈薰陶得一塵不染,紅纓槍在人流中不由自主地尋找這位打動他的人,走了好長的路,在一個寬亮的地方,他終於發現了那個吸引他來的人:辛月,也就同時發現了愛情,他想這就是紅塵中的命運安排吧。

  紅纓槍一聽生情,一見鍾情,上前請與少女和她的夥伴們同行,當問起女孩的名字,少女笑著說,「你猜。」紅纓槍心頭一熱,脫口而出:「月兒。」少女們歡笑說:「你們有點意思。」少女笑了,對紅纓槍說:「你用心猜了,我叫月兒。」後來,他們就像是一對熟識的朋友,開始交流談心,於是天地間開始了一個故事。這就仿佛是山找到了水,詩找到了歌,曲找到了調,浪找到了漫,秤找到了砣。

  因緣相遇,紅纓槍發自內心,還創作了一首詩歌《紅顏》:

  就在看見你的瞬間

  月兒化作採摘不著的

  彎彎的笑臉

  你背著書包風吹紅裙

  回眸一笑像驚鴻掠過水麵

  再也沒有這麼純粹

  落到心裡頭的不是塵緣

  是紅顏如露似電

  從此後願意是你的書卷

  對於年輕的大學生們,友情愛情有時的感覺是朦朧的,也並不需要做認真的區分。紅纓槍對辛月一見鍾情,後來就經常到辛月的大學找她。而辛月是把紅纓槍看作一位很特別的朋友,命中注定要相識的朋友,她喜歡聽他說很多的話,喜歡把煩惱、天真、脾氣、樂趣一股腦兒拋給他,她在他面前活得自由自在,這是她喜歡與他在一起的原因。至於愛,女孩子嘛,喜歡別人都愛自己,而自己只挑最好的一個,還有幾個好的備胎。紅纓槍對辛月的痴情,辛月漸漸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就是屬於自己身心某一部分,比如心血暖流,比如長發在風中飄,比如噘起的可愛小嘴,比如在落滿紅玫瑰花瓣的草地上身體沐浴陽光懶洋洋的感覺。有時辛月自問:「我會愛他麼?」但她平靜內心下,夢想自己的所愛是在遙遠的地方,很神秘也很熱烈。

  近水樓台先追月,聞澤大學有位高年級的師兄狂熱地追求她,這個人就是震蘇蘇。震蘇蘇是個長得很結實很酷的男孩,女孩子們私下都說他:「酷呆了。」他兼修音樂,能彈一手好吉它,像一匹野狼,高亮的歌喉,他離女孩子們特別遠,而愛慕他的女孩子特別多。剛讀大學時,一些才女美女要與他交往,他說:「找別的男人吧,我現在對愛情沒感覺。」他快畢業的時候,內心卻突然來了電,擦出了情感的火花,他每天都要到辛月宿舍的窗外彈唱一曲,獻給辛月一朵玫瑰,這個舉動很煽情,成為校園一景,不少女孩子為此感動,愛慕震蘇蘇的女孩子們也又激動又吃醋,有的女孩子想,他快畢業了,今後也許再也無緣見面了,於是當震蘇蘇彈唱時,大膽而害羞地去獻花甚至擁抱親他。


  震蘇蘇終於把辛月對愛情的夢想喚醒了,她開始喜歡他,擔心他,牽掛他,去幻想與他遨遊世界。一個浪漫的月夜,震蘇蘇又彈唱起動情的歌,辛月終於打開了門跑出去,相視良久,顫抖地讓震蘇蘇握住自己的手,震蘇蘇甚至要親她,辛月掙脫了像小鹿一樣逃開野狼的追逐,她回來躺在床上又幸福又後悔,臉上熱辣辣的,一個晚上都沒睡著。

  女孩子對於追求她的男孩,照例是要擺出驕傲甚至不屑一顧的樣子的,儘管內心多麼喜歡他,辛月也不能免俗。震蘇蘇卻生出個著急吃肉的狼性野心,而辛月不那麼容易到手,他難免就有了驕傲受挫的感覺,眼看到了畢業時分,震蘇蘇背上吉它,在校門口與辛月道別,他拉起辛月的手親一下,說:「我要到南方去闖蕩,死了就埋,月兒你要保重,尋找你的幸福吧,選擇愛你的人。」他一甩長發,很酷地走了,沒有回頭。辛月那時眼裡噙著淚,忍不住要叫他,偏又叫不出聲來,她想要是震蘇蘇回頭,自己一定不顧一切地撲向他的懷抱。

  震蘇蘇走後,辛月變得脆弱了,好在有紅纓槍時常來看望,談心交流中有了安慰,雖然辛月從來不與紅纓槍談關于震蘇蘇的事,但敏感的紅纓槍還是意識到自己的情敵已深藏在辛月內心,而且傷了她的心。他想自己此時理應做護花使者,好好照顧辛月。紅纓槍還是一往情深,一心一意關心愛護辛月,溫暖的微笑依然很傻,很單純,很天真的樣子。其實像他這樣的人,純樸得讓許多女孩子除了不願意把愛情給他,很想給他一個香甜的吻。紅纓槍與辛月倆人是心有靈犀的,大學的大部分時光他們一起成長,像命中注定的春天的雁群一樣,誰也落不了單,只要他們在一起,生活總是積極向上的,平和愉快的感情有益於身心健康,辛月偶爾也會把紅纓槍與震蘇蘇作一比較,她感到紅纓槍像一本好書,細心讀,越讀越有味,很現實也很耐看;而震蘇蘇讓自己熱血沸騰,情不自禁想跟他走。

  紅纓槍是一個天生的情種。大學時光,他什麼都不在乎,不用心,順口常說:「隨意。」儘管聰明,成績並不好,因為他腦子裡想的多是辛月,其他上課、背單詞、考試之類的正經事,他全沒有心思照料,學的知識也像隨意長的莊稼一樣,收成多少沒有定數。好在此人一手文章與眾不同,也算是業有專攻。文學課上老師倒是挺欣賞他的,因為課堂上他數名篇佳句、點評風流人物有獨到的地方,屢屢把古今至情至性的人物引以為友,引起同學們哄堂大笑,打破課堂沉悶氣氛。那時,紅纓槍最愛寫詩,為辛月寫詩,他隨心所欲寫愛情組詩,寫小說體詩,寫短詩;甚至寫空無一字的詩,別人讀不懂請教,他說:「詩從無中來,還向無中去,無味勝有味,無實即寫實,看無即讀無,笑君無詩心。」大學畢業,京城教科文司需要一文筆好的為單位和領導們寫材料當槍手,要求學校推薦,文學老師說紅纓槍愛寫能寫,名字也是現成的當槍手的料,你們就選錄他吧。京城教科文司領導面試後一拍板說,就他了。然後安排紅纓槍參加華夏王國的公考,紅纓槍寫官樣文章也像寫情書般手順,居然一路綠燈地通過考試,終於留在了京城。回看,紅纓槍大學裡偏修文課不好武功,技能、法力、數理、經濟等等皆無所習,典型一個文弱書生,除了筆下世界,卻又能去哪裡?因此他對能留在城裡繼續陪辛月,真是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閒話說回來,這日辛月與紅纓槍相約在老地方,在春水柔情的湖畔,倆人促膝談心。辛月羞澀地向他坦白了自己多年來深藏內心的感情,說到了震蘇蘇,說起這位讓她激動,牽掛,夜不能眠的人。辛月說:「我的心好亂,你知道我一直在苦苦等一個夢,一等就是好多年了,現在這個夢回到了面前。」

  紅纓槍敏感地問道:「是等到他了嗎?」

  辛月:「是蘇蘇回來了,他對我的感情沒變。」她的臉紅了,她說這句話時,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向紅纓槍表白一個事實,而這個事實會刺傷紅纓槍的心。其實,辛月約紅纓槍來,原本是要聽紅纓槍的意見的,儘管震蘇蘇這陣子追求她很緊,她卻不能拿定決心與鼓足勇氣接受震蘇蘇,因為,她對震蘇蘇了解太少了,甚至已經陌生,如果不是過去曾經有過美好的夢,她甚至畏懼震蘇蘇。

  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欲說還休,欲說還休,辛月的眼神迷茫而無助。

  此時,紅纓槍應該深情地看著辛月,細心地領會辛月的意思。如果他要贏得辛月的愛情,他一定要靠過去,溫柔而用情地把辛月摟在懷裡,什麼話也不用說,目光只充滿愛意地注視著辛月,辛月也許就會下決心跟他走。而他沒有這麼做,他錯過了辛月那尋求愛護與幫助的眼神,他的心像是被刀割過一樣,他的腦海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他感覺苦,苦到了舌根。他想:「月兒是在向我說,她終於有了愛情的歸宿。」

  辛月哭了,她其實是在作痛苦的選擇,她真不知道跟誰好。與紅纓槍相知日久,幾年來共同成長,感情介於愛情與友誼之間,內心早視他為紅顏知己。而震蘇蘇帶給了自己一個夢,帶來了初戀,他也是自己幾年來一直牽腸掛肚的人。


  紅纓槍安慰辛月:「月兒別哭,這是好事,有情人終究要走到一起的。」紅纓槍此時既為辛月感到高興,明白月兒這幾年不容易,心事重重的,人兒憔悴,自己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紅纓槍也明白自己對辛月的感情實質是單相思一場,一直堅持著是因為情不自禁,不能自拔。此時,他有一種悲哀與失落,他想:「月兒圓時,恰該是我絕戀之期。」

  辛月收起了眼淚,淚水朦朧地遠眺湖景,也不知道對紅纓槍說什麼好,只說:「紅纓槍,你看,你看,那有一群水鳥在飛。」

  紅纓槍嘆道:「多幸福啊,蔚藍色的天空里,它們永遠在一起飛翔。」

  辛月若有所思:「那麼多年來,它們在這兒的情景,一直沒有改變。」

  紅纓槍道:「而我們卻偷偷地在改變,長大了,煩惱多了,月兒,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

  辛月道:「是啊,真想念過去,還記得前年的冬天吧,咱們在湖面上走,你扶著我,冰面嘎吱嘎吱地響,我真害怕陷下去。」

  紅纓槍笑了:「我還在冰面上寫詩呢。」他想到那時在冰面上,辛月害怕向前走,緊緊抱著他,幾乎是撲在他懷裡的情景。

  辛月:「其實人生一路走來,每一個腳步都有回憶。」

  紅纓槍答:「以後的路還長呢,要照顧好自己,熱愛生活。」

  「熱愛生活,都快成你的口頭禪了,你常對我這麼說,」辛月又說,「我也愛聽。」

  紅纓槍:「我不會說話,蘇蘇怎麼樣?」

  辛月心想你才會說話呢,她輕輕說道:「唱歌好聽,愛藝術和自由飄泊的生活。」其實她也不怎麼了解震蘇蘇,只是憑感覺和想像而已。

  兩人就這樣,想到哪兒聊到哪兒。轉眼間到了太陽西沉時分,飛鳥棲息了,一湖平靜的春水,顯得從容而大度,收藏了所有的喧譁與騷動、浮躁和紛亂。紅纓槍努力克制自己失落而無奈的心緒,平靜地向辛月祝福;兩人許諾今後要多交流多談心,然後揮手告別。這對小冤家不是愛情破裂分手,形同仇敵而各奔東西;但這次的分別卻與往常不同,紅纓槍尤其心酸,那一湖春水像是整個壓在心尖上,快把他吞沒和淹滅了一般。辛月原是帶著重重的心事而來,卻又帶著無盡的迷茫和悵惘而去。

  如何抉擇愛情,是對年輕處子的永恆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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