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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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質工桌前,一個金髮的女人正小口的喝著茶,她身上披著一件華貴的貂皮披肩,渾身都透著一股桀驁的靡貴之氣。

  她那雙墨綠的瞳孔之中時刻充斥著一種惡劣,冷冷的開口道:

  「誰啊?」

  門口敲門的隨從怯怯的小聲說:

  「...夫人,是一位小姐拜訪。」他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說出來人的名字,想了想,還是沒有。

  「...小姐?」被稱為夫人的女人頓了頓:「哪裡的小姐?」

  「...羅亞德家族的小姐。」隨從只好如實說到。

  「....」女人的神情有些異樣,說不清是何種情緒。羅亞德這三個字她自然熟悉不過,放下了茶杯,她最終開口道:「...讓她進來。」

  於是隨從推開了門。金髮女人抬頭看去,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她帶著一頂紅色的赫本風女士禮帽,不算寬大的帽檐在她的面龐上投下灰色的小塊陰影。她生的很精緻,微卷的金髮及腰。一身紅色的裝飾本該活潑向上,但此時卻令人生畏。

  「...蘇菲亞。」

  貴婦看著眼前眼神帶著笑意的女人,也不甘示弱的將十指交於胸前,身體前傾。

  「...你有什麼事嗎?」

  「畢竟,我們家族和你們可一直沒什麼交集...」她好像是嘲諷的輕輕一笑。

  「......」

  蘇菲亞幾步走上前,她沒有立即回話。而只是默默地注視著眼前人。

  「是你嗎。」她微微仰頭,盯著金髮女人的眼睛:「我看見了。我看見你從車上下來了。」

  金髮女人明顯有些被這架勢威懾到了。她也回望那雙眼睛,可那其中沒有一絲光亮存留的痕跡,黯淡的灰藍仿佛來自地獄。

  ...我從車上下來...

  她迷濛的想起車禍的那個雨天,為了查看丹尼爾有沒有成功,她特地在事後趕到。可是撥開人群,看到的卻不是一具屍體,而是那個悵然的孩子,和她手中染血的,破碎的,白鴿屍體。

  天空的哀悼打濕了她的頭髮,那稚嫩的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正滑落著。雪白被刺眼的鮮紅玷染,有什麼東西消逝而去。

  沒錯,她看見了...

  她始終記得那雙眼睛,像是目睹了神靈,又像是直面深淵。

  「...你...」她一下子啞聲。

  「我知道,你已經肯定了。」蘇菲亞露出一個微笑,但眼底僅是與之相反的神色。「你還說你們一向和我們家沒有關係。那又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死活呢...」她說著,雙眼微微眯起。

  「這一切都是你們做的吧...」

  「...你這麼說沒有證據,我就算是碰巧路過呢。」金髮女人忽然打斷道,她的臉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但畢竟不傻,強裝鎮定的辯解道。

  蘇菲亞聞言更覺得可笑。

  「沒有證據又怎麼樣...有了證據又怎麼樣...你就會得到懲罰嗎...」

  金髮女人察覺不對,她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高呼道:「來人...」

  可話才說道一半,她就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抵在了自己的喉嚨上。

  「噓。」蘇菲亞小聲到。

  「...」貴婦面色難看,紅潤的嘴唇顫抖著。鬼知道她有多麼後悔將這個傢伙放進來。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聲音也跟著顫抖,一字一頓的問。

  「......」

  「我不要什麼,只要我母親和姐姐的命。」蘇菲亞面無表情的說:「你幹的事情都沒有被重視,那我在這裡殺了你,又有誰會注意?」她無意識的睜大眼睛,緊盯著眼前的罪魁禍首說。

  「..姐姐?我哪有動你的姐姐!你這個....」

  然而,瘋子二字還沒有說出口,她就忽然震驚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眼前人的舉動。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丹尼爾,都是他,是他!」感覺到鋒利的刀尖已經刺入皮膚,貴婦再也無法遏制自己的惶恐,她崩潰的喊叫到。

  然而面前這個紅裙的女人沒有理會她,只是一下子將她撲倒在地。她金色的頭髮和白皙的面頰都濺上了鮮紅的顏色。


  「姐姐,」

  「姐姐,」

  「姐姐,」

  「姐姐...」

  蘇菲亞重複的呢喃道。恍惚之間,好像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手臂流了下來。她隨著自己那平靜到恐怖的聲音一下一下的重複著動作,仿佛持續工作的機器,隨著時間的推移,身下那人原本微弱的呻吟也慢慢的歸於沉寂。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地上的血紅一直流淌著,四濺著,潑灑著。仿佛是記憶與現實的交疊,蘇菲亞的眼前不斷閃過那時懷中的潔白身影,她痛苦的神情,漸漸沒有溫度的手掌,和淌下的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自己,是自己的姐姐?

  這一切都要還,都要還...都要還...

  她的神志有些迷亂,她只記得,自己的姐姐...她是多麼的愛她,她對她多麼的好,她是多麼的溫柔完美...她是多麼像自己的媽媽...好像地上那一片片的猩紅之中能夠生出花朵,多麼的美麗,多麼的絢爛,多麼的芬芳...多麼的令人痴狂...

  蘇菲亞的瞳孔中漆黑一片,空洞而又瘋狂。

  「噗嗤。」

  「噗嗤。」

  「噗嗤...」

  ......

  不知道多久以後,終於有隨從推開了門。剛剛看了一眼,便被嚇得攤倒在地上,手上端著的托盤也隨之翻到在地。

  只見那不大的房間中央,躺著一具女人的屍體,她渾身上下都是鮮紅的血液,身體被銳器捅的體無完膚。眼睛也被挖去了,右眼處也不知道是被人插進去的,還是自己長出來的,一朵妖冶的紅玫瑰靜靜地立在那裡,無風自動。

  「...來...殺人了,殺人了!」

  所有人皆以分不清夢境和現實,迷亂之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慌與猜疑。

  助長這瘋狂的,布滿玫瑰與鮮血的孤獨華章。

  ......

  空無一人的房間之中,似乎只有寂靜的時鐘滴答。

  『1879年1月3日』

  『我好像又看到了姐姐。』

  蘇菲亞的臉上神色淡然。她感覺自己好像在某一刻改變了,變成了什麼,她不知道。

  搖曳的燭火在窗外的漆黑底色中倒映出她的面龐,先前的血紅早已無隱無蹤。她仿佛還是那個安德里期待中的那個孩子。一切美好將傳承給她,一切幸福將屬於她。

  可是這實在有些荒謬。往往越是美好的期許,換來的卻是命運的愚弄。

  這時,一陣木門被叩下的聲音傳來,蘇菲亞微微偏了偏眸。

  「請進。」她從桌前起身,平靜的說到。

  門被推開,是一個比她稍稍年長些的男人,大約近三十左右。他那一雙特殊的紫色眸光總是引人注目,像是滿天的星辰都為了他而傾瀉而下。

  「小姐。」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他先是公式化的問候一聲,也同時微微俯身鞠躬,才微笑著問。

  蘇菲亞背對著門口,令人捉摸不透,隔了一段空晌,才緩緩回話:

  「丹尼爾先生,我想...你這麼晚來拜訪我,應該不只是說這一句話吧。」

  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溫柔,但是不知道是否因為這天氣太過寒冷,其中還潛藏著一股無法忽略的另類情緒。

  「...」

  「小姐,我聽說格里夫家族的菲吉絲夫人最近被殺害了。」丹尼爾收起了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的神情很嚴肅。

  「...你,是在害怕嗎?」

  忽然的,蘇菲亞一字一頓的說,微微回過了頭。那雙藍色的眼睛深邃望不見底,像是吞吃生靈的黑洞。

  丹尼爾一下子感到一股涼意。他不記得什麼時候暴露過行蹤,但就是感覺心中虛無空洞。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他微微抿起唇。沉默半晌,才開口回答了蘇菲亞的問題:

  「...蘇菲亞小姐,可否和我一同前往一個地方?」

  不過有些答非所問。蘇菲亞站起身,她倒還是不慌不忙,緩步來到丹尼爾身邊:


  「當然可以,丹尼爾先生。」她說不出是戲謔還是溫婉,爽快的答應到。

  丹尼爾忽然感覺釋然了。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微笑,反而是他這短暫一生中,最放鬆,最真誠的笑容。

  「...那就走吧,小姐。」

  ......

  寒冷的夜風吹過曠野,輕輕的吻過搖動的麥草,又吹拂的二人的衣擺微微揚起。

  這裡是一片荒蕪的麥田,不知何時被人廢棄,無人打理,很是凌亂,其中也摻雜著很多雜草。

  「...就是這裡。」丹尼爾輕輕用手杖敲了敲地面,對一旁靜靜凝視遠方的蘇菲亞說到。

  蘇菲亞沒有立刻回話,她緩緩的舒出一口氣,勾勒出一層灰白的水霧。今夜的空中沒有太多餘雜的景象,只有遠方不知名的一顆星星最為閃亮。並不飽滿的麥穗在搖晃間發出細微的聲響,細細密密的像是自然的耳語。

  感受著並不算凜冽的,帶著些草香味的風,她轉過頭,注視著丹尼爾:

  「一片漂亮的荒地。是吧。」她的聲音輕的可以飄走,像一片薄薄的羽毛。卻被丹尼爾清晰的捕捉。

  「是啊...其實,這裡還長眠著一位美麗的女士。小姐,也不知道老爺有沒有告訴過你,索菲亞夫人就安葬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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