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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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煒提到了毛委員,難道是……

  林陽心裡一陣激動。

  朱煒唱起了歌曲:

  「創造世界的一切,唯我勞工~」

  眾人齊聲跟著唱道:

  「被人侮辱壓迫的,唯我勞工。

  世界兮我們當創造,壓迫兮我們須解除。

  造世界兮除壓迫,團結我勞工~」

  礦工們扯著嗓子,胸膛隨著歌聲劇烈起伏,脖頸上青筋暴起。

  朱煒握著拳,用力的揮舞著胳膊。

  雄壯的歌聲在屋內久久迴蕩,像是在向世界,宣告著這股不可阻擋的力量。

  歌詞被反覆重複了好幾遍,才漸漸停了下來。

  朱煒在台上接著說,

  「好!同志們,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組織上特意給大家準備了節目,讓我們開始!」

  朱煒把黑板挪走,幾人在前面掛起來一塊幕布。

  林陽的身後,發出一束光源,打在了幕布上。

  林陽往後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面牆邊的桌子上,放上了一台機器。

  幕布上出現黑白的影像,赫然顯現著:勞工之愛情。

  這是……電影?

  林陽再一次被驚到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現代社會中常見的那些交通通訊工具、機器設備、娛樂項目,都從林陽的眼前消失了。

  林陽像是身處原始社會,一時間丟掉了所有的娛樂手段,只剩下不停地逃命。

  最近的一次娛樂方式,大概就是石村的「篙火晚會」,以及傅青柏提供的小說了。

  在這個混亂的年代,林陽不敢奢求什麼,只求能先保住自己小命的前提下,儘快的找到回到現代社會的辦法。

  只是沒想到,現在在這裡,竟然看到了電影!

  林陽像從原始部落走出的人類一樣,走到後面的那台電影機前,好奇的打量起來。

  在一束亮光下,那台電影機發著金屬的冷峻光澤。

  精巧的輸片齒輪,發出一陣陣嗡嗡聲,緩緩牽動著長長的電影膠片。

  最上方圓盤狀的膠片卷,正沿著順時針方向轉動。

  林陽一抬頭,看到了放映員咧著嘴,正對著自己傻笑。

  看到林陽注意到了自己,放映員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開口說道:

  「沒事,很多人都沒見過這新奇玩意,我也學了好久才學會。只是有一點,看可以,不能上手摸啊。」

  林陽像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乖乖的點了點頭。

  放映員想不到,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曾無數次路過展覽館,對他手中令他驕傲的設備不屑一顧。

  在那個科技發達的年代,這種只能播放黑白影像的老掉牙機器,早就被淘汰了。

  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的,看著這部已經被放了很多次的電影。略顯粗糙的畫面,簡單的劇情,林陽早已沒了看下去的興趣,於是轉身走了出去。

  夜幕中,周圍格外的安靜。

  林陽腦海中,又浮現出朱岳犧牲前的畫面。

  子彈咻咻的穿過林陽耳邊,賀宏給自己系好了身上的的繩索。

  槍聲逐漸稀疏,樹林中響起一個人的吼叫聲:

  「他們沒子彈了,給我衝上去抓活的!」

  掩體後的農軍相互看向彼此,拿槍的隊員把槍重重砸在了地上,槍枝零件飛落一地,然後抽出了腰間的柴刀。

  朱岳扯著嗓子,一段悠揚動聽的旋律響起: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農軍跟著一起唱道,

  「寒冬臘月呦,盼春來。」

  「若是盼得呦,阿哥還~」

  樹林中窸窸窣窣的出現了人影,掩體後面的農軍,握緊了手中的柴刀和梭鏢。

  「啊呀嘞~」

  「嶺上開遍呦,映山紅~」

  林陽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情感,看著農軍們,漸漸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人群的喊叫聲,在山崖上響起。

  不覺間,兩行熱淚又從林陽的臉頰划過。

  不知道什麼時候,朱煒突然出現在了林陽的身後,

  「林同志,怎麼不進去看電影呢?」

  林陽抹去眼淚,極力裝出平時的語調,

  「哦,那部電影我以前看過,屋裡太悶,我出來透透氣。」

  朱煒走到林陽的身邊,

  「你們的情況,大概我也了解了一些。朱岳,是一位好同志……」

  朱煒停頓了下,

  「我們都經歷了很多事,這些都會讓人成長。」

  林陽沒有回應,沉默了片刻,問道:

  「10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大家情緒那麼激動,以至於……」

  林陽沒有說下去,朱煒問道:

  「你是覺得當時場下的人,都有點反應過激了是嗎?」

  林陽點了點頭,

  「我甚至有些害怕……」

  朱煒笑了下,

  「你跟我來,我們去個地方,也許能解答你的疑惑。」

  說罷,朱煒轉身,向著礦井的位置走去。

  朱煒點燃了手中的煤油燈,昏暗的燈光下,一排排低矮的磚木平房,分布在山腳下。

  林陽隨著朱煒,走進了房屋。

  屋裡地面是夯實的泥土,坑窪不平,不斷有黑黢黢的東西爬過。

  房屋約莫只有4-5米寬,大約十幾平米的房內,有一張大通鋪。

  床上破舊的草蓆,散落著塵土和煤渣,還有一些黑色的蟲子,在煤油燈發出的微弱的光下四下竄逃。

  林陽被屋內的塵土,嗆得咳嗽了幾聲。

  床上睡著的人,被林陽的咳嗽聲驚醒,坐起了身。

  林陽嚇了一跳。

  面前的男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深深的凹陷在布滿黑灰,乾癟的臉上。瘦弱的胸口,隔著砂紙一樣的皮膚,露出一排排肋骨。衣服像是破爛的抹布一樣,一縷縷掛在只剩一副骨頭架子的身上。他的雙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疙瘩,有的被撓破,膿液混著煤灰覆蓋在上面。

  林陽頭皮發麻,不禁用手撓了撓發癢的胳膊。

  那些黑色的蟲子,都是臭蟲和跳蚤……

  朱煒把煤油燈舉高了一點,林陽震驚了。

  不到五六米的通鋪上,睡滿了人。

  林陽心中默數:

  「10」,「11……」

  竟然擠了12個人!

  朱煒輕聲說道,「細伢子回來了嗎?」

  面前的礦工往裡面指了指,一個小孩的影子,在躺著打著呼嚕。

  礦工剛要朝著那個方向呼喊,朱煒攔了下來,

  「沒事,讓他好好睡吧,我就是來看看。」

  林陽心中,湧出一絲酸楚。

  少年的新衣服下,又是怎樣駭人的情景。

  朱煒指了指門外,林陽跟著走了出去。

  朱煒又帶著林陽,來到一個鋪設著鐵軌的礦井口。

  井口有一個用紅磚砌成的牌坊形建築,上面寫著三個大字:

  「總平巷」

  朱煒介紹道:

  這是工人上下班和運煤炭的總巷道,明天我們下礦,我幫你打聲招呼,下去看看。

  林陽點點頭。

  林陽曾經到過一個煤礦博物館,那裡完全模擬了礦井裡的場景。坐著大概能裝兩個人的礦車,沿著鋪設的鐵軌一路向下,穿過狹長的礦洞,來到最下方的採煤區。

  採煤機前端是呈錐狀的金屬螺旋滾筒,讓林陽想到了變形金剛里的博派汽車人雙鑽。看似不怎麼鋒利的鑽頭一開,結實的混凝土大樓立馬變成了碎渣。

  在那種地方,林陽一瞬間體會到了幽閉恐懼症的感覺。

  尤其是想到自己正位於地下,一旦坍塌自己直接就會被活埋,毫無逃生的希望。

  而真實的礦井,採礦區往往位於地下三四百米的位置,更無絲毫逃生的可能。

  不知道這個年代,礦工們是怎麼採礦的。

  林陽有些好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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