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包圍
瘦子愣在了原地。
他低頭看去，
身上的灰布衫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圓點。
圓點像水中滴入的一滴墨水，逐漸蔓延開來，越來越大，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又扣了下扳機，已經完全扣不動了。
槍卡殼了。
瘦子想要抬起胳膊，拉開槍栓，把卡彈彈出來，胳膊卻不聽使喚。
腿上傳來了一陣無力感，瞬間傳遍全身。
瘦子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此刻發生的事。
「你他……」
話還沒說完，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停！」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槍聲漸漸停了。
林陽感覺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靠近了自己。
林陽緩緩睜開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細密的塵土在空氣中瀰漫，像一層薄紗，落在一名年輕人的肩頭、發梢。
他的臉龐略顯疲憊，灰頭土臉下，難掩眉宇間散發的年輕人的朝氣。
他的髮絲有些凌亂，幾縷被汗水浸濕的發梢，胡亂的貼在額頭上。
這是林陽第一次如此近的觀察傅青柏。
此刻，傅青柏緊閉著雙眼，一隻胳膊搭在林陽的肩上，和林陽一起趴在了地上。
耳邊傳來嗡嗡聲。
林陽向右偏了下頭，刺眼的陽光從頭上照射下來，晃得林陽睜不開眼。
一個男人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林陽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口中呢喃道：
「朱岳。」
朱岳和旁邊的人，攙扶起林陽和傅青柏，坐在了一棵樹下。
朱岳遞上裝著清水的竹筒，林陽喝了幾口，身體的眩暈感緩解了不少。
林陽看向身邊，傅青柏也緩緩清醒了過來。
看到朱岳，傅青柏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
林陽剛剛宕機的大腦，慢慢想起剛才發生的事。
朱岳關切的詢問：
林兄弟，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林陽定了定神，
「我們在石村那裡，聽到了革命隊伍的消息，於是決定去尋找。」
林陽心有餘悸的繼續說道，
「路過青蓮的時候，我們想去新城找你們，沒想到遇到了這些白狗子埋伏，差點就交代在這裡了……」
傅青柏完全清醒了過來，激動地上前抱住了朱岳，
然後雙手握著朱岳的胳膊，
「朱岳，我以為你為了革命，先我們一步而去了。」
朱岳被傅青柏的突然擁抱嚇了一跳，愣了下神。
緩過神來，朱岳拍了拍傅青柏的肩膀，笑著回道：
「革命尚未成功，我怎麼能忍心丟下你們走喲~」
傅青柏抹了抹臉上的泥土，回身望向林陽，
「林陽，你沒事吧？」
林陽搖了搖頭，遲疑了下，帶著為自己之前對青柏偏見的歉意，低聲說道：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林陽說話聲很低，像是從內心發出的聲音，而嘴巴還在為了最後的一絲顏面，倔強的不肯張開。
傅青柏沒有回應，站起身環視了周圍，
「朱岳，你們這是？」
林陽這才注意到，朱岳一夥農軍，身上背著行囊。
他們神情疲憊，頭髮凌亂地散著，夾雜著樹葉和塵土。
衣服上破了多道口子，有的地方被布條草草包裹著，隱隱滲出血跡。
梭鏢上的血跡有的已經乾涸凝結，還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手中的槍枝。
朱岳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我們也在找他們。」
-----------------
幾天前，朱岳等人收到消息，在青蓮北面的秀水、桐谷縣一帶，發現了革命的隊伍，青蓮駐守的白匪，正準備協助北上聯合圍剿。
派出去聯絡上級的交通員遲遲未歸，朱岳心急如焚，當下決定動員青蓮的農軍，北上支援革命隊伍。
沒想到，青蓮的農軍剛在新城完成集結，就遭遇了白匪和保安團的伏擊，朱岳帶人一邊反擊，一邊朝著山上林中撤退。
由於青蓮農軍很多人從小在這塊長大，很熟悉地形，加上山中林密，靠著打冷槍，朱岳的農軍漸漸在林中站穩了腳跟。
埋伏的白匪，在當地地主豪紳的協助下，把守住了山區各個主要出口，打算把朱岳等人徹底圍死在山上。
同時，他們還在朱岳原先所在的新城設下了眼線，打算隨時吃掉來支援的革命隊伍。
多日以來，朱岳農軍缺醫少藥，隨身帶著的乾糧吃得七七八八，彈藥也所剩無多。
林陽這才注意到了朱岳，眼睛布滿了血絲，臉上沒有血色，頭髮亂糟糟的，顯然這段時間都沒有得到安穩的休息。
就在剛才，朱岳等人正在林中歇息，突然聽到了一聲槍響。
警覺的朱岳立刻帶人趕到這裡，正看到幾個挨戶團的，在林中圍了一圈，像是在朝著圈中的人喊話。
朱岳安排好部隊，打算把這幫人一網打盡。
沒想到，一個領頭的眼看形勢不對，當下從腰裡摸出了一顆手榴彈，衝著朱岳的農軍，想要扔過去。
幸虧朱岳眼疾手快，給他手腕來了一槍，那人疼的胳膊一扭，手榴彈在慣性的作用下，朝著反方向飛了出去，落在了林陽幾米遠的地方。
如果不是傅青柏反應及時，即使不被雙方的流彈打死，恐怕也得被手榴彈炸死。
看著朱岳身邊的40多號人，傅青柏難掩臉上失落的神情，
「沒想到，這次敵人的攻勢這麼兇猛，照這樣下去，我們不知何時，才能看到革命勝利的曙光。」
林陽想到石村出發前，傅青柏那種堅定的神情，對革命前景充滿了樂觀的希望。
沒想到還沒多久，看到敵人瘋狂的絞殺，自己同志的接連犧牲，心中的信念就產生了動搖。
不過，經過長時間兩人的相處，林陽突然有些理解，對於傅青柏而言，懷揣著救國救民的思想，毅然拋棄家裡優渥的生活條件，跟著革命隊伍風餐露宿，幾日來險象環生，能仍舊保持革命的想法，已實屬不易。
如果換做自己，恐怕還不如傅青柏。
相比較而言，林陽更相信，眼前這幾十個傷痕累累的農軍戰士，確是要為革命，流盡最後一滴血的。
賀宏這些出身悲慘的農民，如果說他們參加革命，是為了改變民族命運，為了國家不受列強屈辱，未免有些大而空泛。
什麼理想，國家，對於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的他們，並沒有那麼具體。
拿這些東西來激發他們的革命熱情，未免有些對牛彈琴。
但是，這個國家所受的屈辱，革命的必要性，以一種具象化的形式展現給他們。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概括起來就兩個字：
家恨。
他低頭看去，
身上的灰布衫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圓點。
圓點像水中滴入的一滴墨水，逐漸蔓延開來，越來越大，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又扣了下扳機，已經完全扣不動了。
槍卡殼了。
瘦子想要抬起胳膊，拉開槍栓，把卡彈彈出來，胳膊卻不聽使喚。
腿上傳來了一陣無力感，瞬間傳遍全身。
瘦子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此刻發生的事。
「你他……」
話還沒說完，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停！」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槍聲漸漸停了。
林陽感覺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靠近了自己。
林陽緩緩睜開眼睛，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細密的塵土在空氣中瀰漫，像一層薄紗，落在一名年輕人的肩頭、發梢。
他的臉龐略顯疲憊，灰頭土臉下，難掩眉宇間散發的年輕人的朝氣。
他的髮絲有些凌亂，幾縷被汗水浸濕的發梢，胡亂的貼在額頭上。
這是林陽第一次如此近的觀察傅青柏。
此刻，傅青柏緊閉著雙眼，一隻胳膊搭在林陽的肩上，和林陽一起趴在了地上。
耳邊傳來嗡嗡聲。
林陽向右偏了下頭，刺眼的陽光從頭上照射下來，晃得林陽睜不開眼。
一個男人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林陽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口中呢喃道：
「朱岳。」
朱岳和旁邊的人，攙扶起林陽和傅青柏，坐在了一棵樹下。
朱岳遞上裝著清水的竹筒，林陽喝了幾口，身體的眩暈感緩解了不少。
林陽看向身邊，傅青柏也緩緩清醒了過來。
看到朱岳，傅青柏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
林陽剛剛宕機的大腦，慢慢想起剛才發生的事。
朱岳關切的詢問：
林兄弟，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林陽定了定神，
「我們在石村那裡，聽到了革命隊伍的消息，於是決定去尋找。」
林陽心有餘悸的繼續說道，
「路過青蓮的時候，我們想去新城找你們，沒想到遇到了這些白狗子埋伏，差點就交代在這裡了……」
傅青柏完全清醒了過來，激動地上前抱住了朱岳，
然後雙手握著朱岳的胳膊，
「朱岳，我以為你為了革命，先我們一步而去了。」
朱岳被傅青柏的突然擁抱嚇了一跳，愣了下神。
緩過神來，朱岳拍了拍傅青柏的肩膀，笑著回道：
「革命尚未成功，我怎麼能忍心丟下你們走喲~」
傅青柏抹了抹臉上的泥土，回身望向林陽，
「林陽，你沒事吧？」
林陽搖了搖頭，遲疑了下，帶著為自己之前對青柏偏見的歉意，低聲說道：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林陽說話聲很低，像是從內心發出的聲音，而嘴巴還在為了最後的一絲顏面，倔強的不肯張開。
傅青柏沒有回應，站起身環視了周圍，
「朱岳，你們這是？」
林陽這才注意到，朱岳一夥農軍，身上背著行囊。
他們神情疲憊，頭髮凌亂地散著，夾雜著樹葉和塵土。
衣服上破了多道口子，有的地方被布條草草包裹著，隱隱滲出血跡。
梭鏢上的血跡有的已經乾涸凝結，還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手中的槍枝。
朱岳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我們也在找他們。」
-----------------
幾天前，朱岳等人收到消息，在青蓮北面的秀水、桐谷縣一帶，發現了革命的隊伍，青蓮駐守的白匪，正準備協助北上聯合圍剿。
派出去聯絡上級的交通員遲遲未歸，朱岳心急如焚，當下決定動員青蓮的農軍，北上支援革命隊伍。
沒想到，青蓮的農軍剛在新城完成集結，就遭遇了白匪和保安團的伏擊，朱岳帶人一邊反擊，一邊朝著山上林中撤退。
由於青蓮農軍很多人從小在這塊長大，很熟悉地形，加上山中林密，靠著打冷槍，朱岳的農軍漸漸在林中站穩了腳跟。
埋伏的白匪，在當地地主豪紳的協助下，把守住了山區各個主要出口，打算把朱岳等人徹底圍死在山上。
同時，他們還在朱岳原先所在的新城設下了眼線，打算隨時吃掉來支援的革命隊伍。
多日以來，朱岳農軍缺醫少藥，隨身帶著的乾糧吃得七七八八，彈藥也所剩無多。
林陽這才注意到了朱岳，眼睛布滿了血絲，臉上沒有血色，頭髮亂糟糟的，顯然這段時間都沒有得到安穩的休息。
就在剛才，朱岳等人正在林中歇息，突然聽到了一聲槍響。
警覺的朱岳立刻帶人趕到這裡，正看到幾個挨戶團的，在林中圍了一圈，像是在朝著圈中的人喊話。
朱岳安排好部隊，打算把這幫人一網打盡。
沒想到，一個領頭的眼看形勢不對，當下從腰裡摸出了一顆手榴彈，衝著朱岳的農軍，想要扔過去。
幸虧朱岳眼疾手快，給他手腕來了一槍，那人疼的胳膊一扭，手榴彈在慣性的作用下，朝著反方向飛了出去，落在了林陽幾米遠的地方。
如果不是傅青柏反應及時，即使不被雙方的流彈打死，恐怕也得被手榴彈炸死。
看著朱岳身邊的40多號人，傅青柏難掩臉上失落的神情，
「沒想到，這次敵人的攻勢這麼兇猛，照這樣下去，我們不知何時，才能看到革命勝利的曙光。」
林陽想到石村出發前，傅青柏那種堅定的神情，對革命前景充滿了樂觀的希望。
沒想到還沒多久，看到敵人瘋狂的絞殺，自己同志的接連犧牲，心中的信念就產生了動搖。
不過，經過長時間兩人的相處，林陽突然有些理解，對於傅青柏而言，懷揣著救國救民的思想，毅然拋棄家裡優渥的生活條件，跟著革命隊伍風餐露宿，幾日來險象環生，能仍舊保持革命的想法，已實屬不易。
如果換做自己，恐怕還不如傅青柏。
相比較而言，林陽更相信，眼前這幾十個傷痕累累的農軍戰士，確是要為革命，流盡最後一滴血的。
賀宏這些出身悲慘的農民，如果說他們參加革命，是為了改變民族命運，為了國家不受列強屈辱，未免有些大而空泛。
什麼理想，國家，對於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的他們，並沒有那麼具體。
拿這些東西來激發他們的革命熱情，未免有些對牛彈琴。
但是，這個國家所受的屈辱，革命的必要性，以一種具象化的形式展現給他們。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概括起來就兩個字：
家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