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跑!你爹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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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城東鬧市中,一主一仆倆人在人群中不斷穿梭著。

  「老爺~老爺等等老奴,老奴跑不動啦。」

  蕭忠氣喘吁吁的跟在前人身後。

  看著眼前的那奔跑的身影,心中暗自叫苦。

  自從前兩天不慎摔著了腦袋,他家老爺子就一改常態,時而像染了癔症,胡言亂語,時而又變回原樣。

  而且老爺什麼時候這麼能跑了?

  可憐他自軍中退伍數十年,早不如年輕時那般矯健,如今只能堪堪跟上老爺的腳步。

  「老忠啊,再快些,聽說城東的映春樓又來了一批新的雛,去晚了一個都搶不到!」

  前面的老頭正是蕭老爺子,此刻也是氣喘不一出來,不過為了嘗口鮮的,也是拼了老命在跑。

  「這這這,老爺啊,您前兩天剛因不付錢款被人從怡紅院扔了出來,如今要去映春樓只怕是。。。」

  蕭忠的眉毛皺成了一團,他家老爺什麼都。。。什麼都不好,還就喜歡去那紅塵之地。

  正當蕭忠還在暗自腹誹之時,一不留神撞到了蕭老爺子身上。

  「哎喲!」

  「老。。。老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老忠你快看,這群人圍著這姑娘是個什麼事?」

  蕭老爺子指著前面一群人。

  蕭忠緩了兩口氣,踮腳往前望去,卻是一尚未及笄的女娃跪坐在一草蓆旁,掩面而泣。

  那草蓆旁立一木牌,牌上寫著四個大字。

  「賣身葬父。。。」

  蕭忠嘆了一口氣,聽說最近河洛那邊先是鬧旱災,之後又鬧了匪患,百姓流離失所,這苦命的女娃估計也是其中一個。

  見這草蓆上蠅蟲飛舞,怕是她父親死去已有些時候了。

  估摸著應該是逃難來的路上沒了的。

  「回老爺,老奴估摸著是一流民之女在賣身葬父。」

  蕭衡一聽頓時來了勁,擠過人群走近了些。

  嘴裡還嘀咕著。

  「早就聽說古代有這齣,今天也算是活久見了。」

  蕭忠也跟了上去。

  只要自家老爺沒想著再去那映春樓,怎麼樣折騰都可以。

  「你擠什麼擠。。。你是蕭。。。」

  前面的人被蕭衡推了一把,立刻火氣就上來了,回頭一看竟然是這老東西,目光都清澈了起來。

  「原來是山陽侯,是小人有眼無珠,您先往裡面走,小人給您騰個位置。」

  前面的人立馬找了個藉口開溜,萬一被這老東西盯上了,指不定有多麻煩。

  蕭老爺子穿過人群,湊上前去。

  不望還好,這一望,卻恍若隔世,不禁喃喃道。

  「像啊。。。真像啊。」

  曾幾何時,有個女孩也是這般令人憐愛。

  在雨里無助的抱著自己,跪坐在路邊瑟瑟發抖。

  正當蕭老爺子還在憶往昔的時候,人群的另一邊擠過來一個胖子。

  「小美人,你這賣身要多少錢呀?」

  猥瑣的聲音從那胖子嘴裡傳出,引得周圍的人一陣惡寒。

  不過也沒有出來阻止那胖子的,畢竟這事也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不鬧出人命,就算報官也沒什麼用。

  那姑娘聽到胖子的聲音,身子一顫,顯然是嚇著了,再抬頭一看那胖子的模樣,眼中的淚水更甚了。

  可她父親至今仍未下葬,一想到父親對她的好,眼淚不止的姑娘只好強忍著委屈,糯糯的回道。

  「大人,,小女子名喚崔瑤,賣身。。。要。。。要五十兩。」

  「五十兩?你怎麼不去搶?」

  胖子一聽這價格,立馬吹鬍子瞪眼了起來。

  周圍的人也是一陣驚嘆。

  要知道尋常百姓家一年頂多花十兩銀子,也就是東都的這邊富庶點,一年能有二十兩。

  饒是怡紅院,映春樓裡面的頭牌,一晚上也就一百兩。


  要知道,這倆可都是東都最大的青樓了,這丫頭何德何能,開口就要這倆家頭牌的一半?

  「不行,就五兩,五兩最多了,雇幾個人給你爹找個地兒埋了,再買塊石碑,用不了多少錢。」

  胖子算了算,張口就把價格砍到了五兩。

  周圍人對此反倒是點了點頭,這價格倒是不多不少。

  崔瑤聽聞自己竟然只值五兩銀子,頓時一陣黯然,但依然堅持道。

  「大人,小女子有苦衷,此番賣身葬父,必須要五十兩。」

  周圍人聽了,頓時對著崔瑤罵了起來。

  原以為這女娃可憐,沒想到竟如此貪婪,怕不是借著父親亡故斂財,真是蛇蠍心腸。

  周圍的人起初只是罵個一兩句,可隨後似是上了頭,越罵越難聽,甚至有幾個脾氣暴的,都想動手了。

  只不過礙於大梁律法,不敢無故當街傷人罷了。

  那胖子更是直接破口大罵,直言這五兩的價格除了他,也沒人會給她出了。

  崔瑤聽著周圍的謾罵,淚水又一次涌了上來。

  沒鬧災之前,自家好歹也算是個大戶。

  可接連那兩次天災人禍之後,只能隨著父親母親背井離鄉,來東都投靠親戚。

  然而一路上危險重重,先是母親造了瘟症,病死在了路上。

  隨後又是父親,為了給她討口吃的,被人揍的瘸了一條腿。

  最後帶著傷,活活餓死在了來東都的路上。

  她拖著父親的遺體走了一天一夜,終於是到了東都。

  可那親戚只有父親母親認識,她根本不知道要去找誰。

  萬般無奈下,只得賣身葬父。

  此番要五十兩,也是想要找回當時父女倆在路邊草草埋了的母親,要讓他們父妻二人合葬一處。

  父親母親最是恩愛,她又怎能忍心讓母親孑然於那荒郊野外。

  只可惜現如今,這願望怕是實現不了了。

  但求父親入土為安,能在地府與母親早早相聚,崔瑤此生便無憾了。

  崔瑤絕望的想著,正欲委身答應,另一個聲音響起。

  「嘿,你這胖子,出不起就出不起,別為難這小美。。。姑娘啊。」

  蕭老爺子見那女娃竟真的想要答應這胖子,坐不住了。

  「怎麼?你這老東西不服?」

  胖子似乎是從外地來的,並不認識蕭老爺子,直接懟了回去。

  可周圍人見到開口的人竟然是這老煞星,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蕭老爺子見這胖子竟然敢對自己出言不遜,跳上去就是給了這胖子一腳。

  他忍這胖子很久了!

  胖子直接被踹的在地上滾了兩圈,狼狽不堪。

  「你你你!不講武德!竟然敢偷襲!」

  胖子起身就衝著蕭老爺子跑來。

  「打人啦,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啦!」

  胖子剛剛抓住蕭老爺子的手腕,開口喊著,想讓巡邏的官差來抓這當街傷人的老頭。

  誰知這老畢登突然怪叫一聲,嚇得胖子立馬鬆了手。

  隨後這老畢登熟練的躺倒在地上,嘴裡誒呦個不停。

  再之後,那巡邏的官差又恰好走了過來詢問情況。

  等胖子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老畢登已經指著他說那當街傷人者就是自己!

  最關鍵還沒等自己開口,那官差就已經拿著鐐銬把自己的雙手拷了起來。

  胖子急了。

  「不是。。。這。。。官爺,您抓錯人了,是我。。是我報。。嗚~嗚~」

  沒等胖子說完,為首那官差就拿塊布堵上了胖子的嘴。

  「你們都聽到了吧?剛剛山陽候被打,這犯人說就是他,如今證據確鑿,這就拿他歸案。」

  「嗚!嗚嘶嗚!冤嗚啊!嗚嗚!嗚嗚!嗚!」

  胖子聽到這更急了,嗚咽的更大聲了。

  可這些官差似乎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了,押著他就往城西的府衙去。


  崔瑤看著眼前如同話劇一般的經歷,忽然反應過來。

  這下好像連五兩銀子都沒有了。

  崔瑤轉頭看向那剛剛被官差稱之為山陽候的人。

  說實在的,蕭老爺子雖說是快爺爺輩的人了,實則自己也不過四十有五。

  更何況那蕭大將軍的俊美非凡的臉龐也是繼承了一部分蕭老爺子的。

  因此蕭老爺子完全不醜,若是嚴肅起來,還有一種成熟可靠的味道。

  蕭老爺子回過頭,剛好和女孩通紅的眼眸對上。

  一剎那,蕭老爺子的眼裡儘是憐惜。

  但隨後那張老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露出了一副笑容。

  猥瑣的表情和先前那胖子如出一轍。

  果然男人都一個樣。

  「崔瑤姑娘是要賣身葬父是吧。」

  面對蕭老爺子的提問,崔瑤止住眼淚,認真的回答道。

  「回侯爺,是的。」

  畢竟看起來這人蠻有權勢的,應該有不少的錢。

  「好好好,哦不是,我是說那個。。。」

  崔瑤瞪大了眼。

  哪有死了父親還好的?

  這什麼山陽侯倒底靠不靠譜啊?

  這時候,一旁的蕭忠拉住了蕭老爺子。

  俯身對著他悄聲說道。

  「老爺,咱們府上這兩天開支有點大,這五十兩給出去了,您下半個月只能吃白米飯啦。」

  蕭老爺子不以為意。

  「誰說老爺我要給錢了,你等著。」

  那聲音不大不小,崔瑤剛好聽到,頓時小臉慘白了起來。

  這山陽侯一分都不給,不會是要強來吧。

  崔瑤眼淚又一次湧出。

  「嗚嗚嗚,侯爺,小女子真的需要這五十兩,只要大人花了這五十兩,日後小女子當牛做馬,不論何事都心甘情願。」

  如今的她除了哭,什麼都做不到。

  「老忠你看看你,都給我這小美。。。姑娘嚇哭了。」

  蕭老爺子見崔瑤哭的這麼傷心,頓時心疼了起來。

  「可是老爺,咱這一分都不給就要人家姑娘,這這這。。。不好吧?」

  蕭忠以為他家這老爺又要干出空手套白狼這等事,只好苦言相勸。

  「有什麼不好,老爺我又沒說什麼都不給。」

  蕭老爺子拍拍袖子,對著崔瑤說道。

  「姑娘你看,你要葬父,這墓我便派自家府上的僕人幫你挖。。。」

  「可是老爺,那墓碑也要花錢。。。」

  蕭忠再一次打斷蕭老爺子的話。

  「你怕什麼!咱們府上不還有沒刻字的墓碑麼。」

  蕭老爺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咱們府上哪有。。。老爺,那不是您等著您百年以後給自己準備的玉碑麼?」

  蕭忠瞪大雙眼,不敢置信。

  哪有人打自己墓碑主意的啊???

  「啊對,沒錯,就是你老爺我的碑啊,老爺我這不還沒死呢麼?大不了等睿兒班師回朝之後再給老爺我準備一份不就行了嗎?」

  蕭忠一時間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說什麼。

  蕭老爺子轉頭繼續對崔瑤溫柔的說道。

  「姑娘你看,我這墓碑可是那整塊天青玉做的,天青玉知道吧,起碼得要幾千倆,也不算辱沒了咱爹。。。哦不對,你爹的身份。」

  崔瑤雙目失神,腦子一片空白。

  眼前這個山陽候,竟然還在活著的時候就要他兒子送墓碑給他,聽他這語氣,似乎還不是一次兩次了,這。。。這。。。

  「姑娘?姑娘?你怎麼看?」

  蕭老爺子見崔瑤也不說話,於是湊的近了些。

  回過神來的崔瑤告知了蕭老爺子自己為何要這五十兩的緣由,又講起自己一路上的辛酸。

  說道動情之處,自己又委屈哭了起來。


  周圍的人這才知道了原來這女娃竟是為了讓父母於陰間重聚,頓時羞愧難當。

  「這樣,姑娘,到時候老爺我派府上的僕人將你母親連同父親一併遷入我蕭家祖墳。」

  蕭老爺子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

  「什麼!老爺!萬萬不可啊!這祖墳怎可遷入外姓之人啊!」

  蕭忠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瘋了瘋了,老爺這癔症又犯了,還不小!

  「沒事,你慌什麼,無非就是這姓不同嘛。」

  崔瑤剛剛還覺得要真是如此,那自己父母就不用隨便找一處地埋了,也算是件好事。

  可正如那老僕所說,父親母親又非蕭姓,怎麼可能入他蕭家祖墳。

  多半是這老侯爺哄騙她罷,不過最起碼她父母可以合葬一起,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姑娘,你看要是不介意,就讓咱爹。。。哦不,你爹改姓蕭,如何啊?」

  蕭老爺子搓了搓手,猥瑣的笑道。

  「什麼!這。。。這怎麼可以!」

  饒是崔瑤心性再柔弱,此刻也不禁怒了。

  自己父親都已經死了!這老頭竟然還要自己父親改姓,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只怕這老頭只是想羞辱她,根本不願助她。

  可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盼著這山陽侯做個人。

  「老爺。。。崔瑤不要父親和母親葬在老爺祖墳,只求老爺。。。老爺找片僻靜之地,將崔。。。將奴婢父母葬於一處便好。」

  崔瑤雙目通紅的盯著蕭老爺子看了好一會,隨後絕望的抱著父親的屍首痛哭了起來。

  「嗚嗚嗚,女兒不孝,不孝啊。。。」

  只聽見噗的一聲,那屍首竟然抖了一下。

  崔瑤一驚,掀開蓆子一看,父親那雙眼竟然瞪了出來,完全無法合上。

  「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周圍的人見此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蕭老爺子果然是東都雙煞之一的老煞星,做出之事真是慘絕人寰。

  如今竟讓一女子父親死不瞑目。

  而正當其他人還在指指點點之時,蕭老爺子卻皺了皺眉。

  這又是夏天,又是放氣聲。。。我敲!這是!

  看著地上屍首那肚子越來越鼓,蕭老爺子忽然反應過來,一把將崔瑤從她父親身上拉了起來。

  「快跑!崔小娘子!你父親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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