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雲策論逐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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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雲壓境,電閃雷鳴,疾風驟雨!

  初夏天氣本就多變。

  呂布幾人方踏上沙門島,天邊便打起閃來了。

  到的公孫勝日常落腳的石屋,暴雨便傾盆而下。

  幽幽暗室,明明燭火。

  只兩人相對而坐。

  側方牆上有一張用白絹拼接而成,布滿整張牆壁的九州輿圖。

  卻是比樊樓上陸謙畫的草圖精細太多了。

  不似陸虞侯所畫的渾圓形狀,這張地圖,大宋三百三十軍州的渾圓一體之外,西邊卻伸出細小一臂。

  這一臂,正是當朝新設的隴右都護府!

  也是趙家人奮三世之餘烈,從神宗,哲宗,到當今皇帝,嘔心瀝血的結果。

  六年前,在當今皇帝治下,拿下廓州、積石軍,將隴右都護府的範圍向西北延伸到高昌回鶻。

  徹底打通北宋通往西域的道路的同時,將吐蕃和西夏也完全隔絕開來。

  完成了對西夏的三面包圍。

  使得這西北角蜷縮的西夏仿佛如掌中雞子,看上去一捏即碎。

  而此時,呂布知道,當朝樞密使相童貫正帶著种師道、劉仲武等人收復橫山。

  「漢唐氣象。漢唐氣象!」

  呂布本是漢末之人,當然知道河西走廊,勾連西域對於一個帝國意味著什麼,見著那西邊伸出的稚嫩手臂,卻是情難自禁。

  「主公,謬矣。」公孫勝抽出那把松紋古銅劍,直接指著隴右都護府,「此一時彼一時,現如今,或為禍亂之源也。」

  「為何?」

  「而今海貿繁榮,趙宋對外貿易由著物流,已然利益分配。而這絲綢古道,無法增其貿易總量,但卻使域內貨商與東南海商多了議價權力,此矛盾也。西夏,契丹尚在。這般內部矛盾必是禍及戰事。」

  「那該如何是好?」

  「主公,此事不急,且先總覽全局,而後,勝再慢慢與主公一一分說。」

  呂布聽得公孫勝言語,也不急求教,畢竟那是西北一隅。

  而今天,他難得見得如此細緻的天下全貌,他必要先縱覽全局。

  見這大宋版圖之上,正有個龐然大物全面壓制其上。容不得他不矚目

  東到日本海;東北囊括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和庫頁島;西至阿爾泰山;北到額爾古納河、外興安嶺一帶,南到河北中部的白溝河和山西北部。

  確是一個幅員萬里的老大帝國。

  正是立國快兩百年的契丹人統治的遼國。

  呂布看著遼國版圖,情不自禁:「大,真大。」

  遼國全境分五京道,其中西京道,中京道,南京道,如同大宋尋常路一般大小。

  而東京道卻是從遼東一直向北延伸到極寒之地。上京道也是一直向西延伸。似乎一道都比整個大宋還要大。

  「主公,別看遼國幅員遼闊,國內五京道人口總和不足千萬。其中契丹人只有兩百到三百萬人。而北地漢兒卻有不下四百萬。更還有生熟女真近百萬,渤海遺民六七十萬。」

  「美,真美啊。」聽得公孫勝分說,呂布再次看了那橫貫東西的老大版圖,卻是咽了口唾沫。

  而後又去看趙宋疆域那向西伸展的細小左臂,卻是愣了一愣。

  當朝二十四路,兩千多戶,就算為了降等,一戶只做兩人計,也有近五千萬人口。

  奮三世,只得伸展出那般細小臂膀。本還感嘆當朝奮進。

  這會看來,就像一個笑話一般,在那輿圖上招搖。

  讓那兩百多萬主體的契丹人占了那般大的地盤,年年割讓歲幣與他們。

  當真是臉都不要了。

  而趙宋,西南還有西南夷,大理,吐蕃,再南還有交趾。西北除了西夏還有高昌回鶻。

  遼國其下還有高麗,跨海還有倭國。

  呂布見得這天下卻是被占得滿滿當當,猶如當年大漢末年一般。又是拱手一禮:

  「天下之大,卻是無立錐之處。不知何處才是某容身之所,還望先生不棄鄙賤,曲賜教誨。」

  公孫勝曰:


  「自石敬瑭獻燕雲十六州以來,華北膏腴地再無安寧。」

  「漢家千百年開墾心血一朝盡散。」

  「華夏氣運至此無法聚集,天下四夷興起。」

  「西南夷,大理,吐蕃,交趾皆非中原地,此可待北邊功成,騰出手來收拾即可。」

  「趙宋,半億人口,但上下苟且。內部發動,恐無人跟隨。非得外力敲碎,使得上下苟且不能,方可圖也。需等待天時。」

  「契丹雄踞北方,國雖大,卻弱干強枝。」

  「遼國內契丹貴族日益奢靡,壓迫日盛。漢人,女真,渤海遺民皆與契丹結怨於心。」

  「此太平時節或不彰顯,稍一動作便會天崩地裂。」

  「觀遼國五京道。」

  「上京道,契丹發祥處也,多契丹人,奚人,此實不可圖也。」

  「西京道,南京道漢人雖多,卻是遼國當面國防,且又有漢人世家做的代理,根基深厚。」

  「中京道雖是漢人,渤海人多,但卻直面上述三道,與大宋隔海遠離。」

  「此三道漢人可引為援,不可急圖也。」

  「但東京道也有漢人百萬,不下生熟女真總和。且多聚於遼東。」

  「此遼東之地,漢家故地!」

  「而東京道會寧府以北,現有生女真完顏部,四十餘萬族人,並生女真諸部五十萬族人。已成會盟之態。」

  「其頭人完顏阿骨打在兩年前,就被這遼主不喜,陰把頭魚宴做鴻門宴。

  「兩邊勢同水火,必有一戰!」

  「吾思之,若是遼國一戰無法撲滅完顏部,這生女真諸部皆會與完顏部合流。」

  「如長坡滾雪,越聚越多,勢必翻天。一舉收下契丹百年國運。」

  「東京道另有渤海國舊人五十萬,在契丹治下百年,與其鼎盛時相比,人口已然減半,恐有滅族風險,此亦可以聯結利用。」

  「而契丹人在此處僅有二十餘萬人。」

  「此禍亂之源也。」

  「契丹,生女真戰爭在即此為天時;」

  「遼東故地,與登州成犄角之勢,此為地利;」

  「漢人實多,且無論漢,女真,渤海人,皆有反意,此為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俱在,這遼東故地,主公若能領袖漢人,內合渤海,外聯女真,必能唾手可得。」

  「待主公據有東京道以南,中京道以東,全遼東故郡,與登州海上互為犄角。以作守勢。修堅城,挖壕溝,磨礪爪牙。以此為基,與女真逐鹿契丹,並分其國。」

  「契丹人少,全族可戰精兵十萬左右。若想抵抗女真,與我等兩道勢力,必動用南京西京漢兒,投鼠忌器,只能先滅女真,再思平定我等遼東漢人。」

  「這契丹漢兒軍,亦可為主公攻心也。」

  「遼國內亂,趙宋苟且,必然只想趁著先定西夏,再思北伐。」

  「遼東定後,女真契丹決戰之前,擇一上將坐鎮遼東。主公可回趙宋,借趙宋兵圖西京道。」

  「又可廣交豪傑,聚英雄於梁山、二龍山、登雲山等地,暗中聯絡,建立據點,韜光養晦,以待天時。」

  「二可在大宋朝廷之內,借高俅與童貫爭權奪利之機,謀得兵權。」

  「兵權在握,率軍出征,先平西夏,再揮師遼國西京道,拿下西京府大同,與遼東成東西蟹鉗之勢。」

  「坐看女真,契丹二虎相爭。」

  「主公與遼東上將軍再併力幽州,拿下漢家龍氣匯聚所在。在等待天時,向南向北,奪得天下。」

  呂布聽得豁然開朗,卻又疑惑:

  「先生所說,圖謀趙宋需天時,坐擁燕雲需天時,爭奪天下也需天時。」

  「只恐天時不在?!」

  公孫勝笑曰:

  「我觀女真虎狼也,滅遼之後,慾壑難填,必會攻宋。」

  「女真南下之際,便是主公天時。」

  「主公若有鯨吞天下之志,需得等女真南下,方才從西京道,遼東故郡東西相向,拿下幽州,鎖住女真歸路。」


  「關門打狗,驅狼吞虎,發動大宋境內星星之火。」

  「誠如是,則大業可成。」

  「漢人可全復龍氣。」

  呂布聞言,避席拱手謝曰:

  「先生之言,頓開茅塞,使我如撥雲霧而睹青天。

  先暗中聯絡遼東渤海遺民,裡應外合攻占重鎮,固守遼東。

  朝廷之內,借高俅、童貫之爭,謀得兵權,伐西夏,再圖遼國,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都是良策。

  只是大宋百姓何其無辜。

  我安忍行驅狼吞虎,坐視其被女真攻殺邪?!」

  公孫勝起身拱手,言辭懇切:

  「劉玄德仁厚,該取荊州,取益州可曾手軟?!」

  「失了時機,又是一場關西對河北的經年爭鋒。到時死人更多。」

  「自三皇五帝以來,天下龍氣,由西向東,出咸陽,至洛陽,再到汴梁。」

  「何也?」

  「天地人也。」

  「鑿石生火,開墾種植,馴服土地。這幽州以下華北平原大塊膏腴地,卻是漢家千百年代代興修水利,極盡開墾之功。」

  「關中無法承載更多人口,便一路東就這華北富饒處。」

  「要全取華北平原精華地,使其不受遊牧干擾,必鎖燕雲。」

  「我觀天下龍氣,也是漸漸去的河北,匯集於這古幽州之地。」

  「可惜那石敬瑭獻了燕雲十六州,趙光義那廝,高粱河一戰而潰,再無餘勇。」

  「車神子孫又是三易回河,挖溝造泊,使得這塊匯聚漢家千年之功的膏腴地。無法承載漢家生民。」

  「我漢家千年氣運被這趙宋禍害夠了!」

  「是故主公若要成就大事,必得如此。」

  「聚漢家龍氣,再使華夏肆意縱橫!」

  「此民族千年氣運也!非為一家一姓!」

  「何況就算將軍不做,我觀女真完顏阿骨打,完顏吳乞買兄弟,破軍,貪婪二星轉世,其必禍亂中原。」

  呂布聞言,一嘆。

  他知道只這一席話,卻是公孫勝走南闖北,查閱資料,極盡研究之功,才做如此清晰知道天下大勢的。

  定是飽經風霜,嘔心瀝血。

  此拳拳之心,真萬古之人不及也。

  於是呂布起身而立,正衣,替天下漢人,躬身一禮。

  「九州天下,域內域外,漢人全伙在此,拜謝公孫先生。」

  公孫勝正受其禮不避。

  而後公孫勝亦是起身而立,正義肅容:

  「我觀天下氣運人心日久,知道此番謀算,若成,漢族盡取其氣運,必然昂揚數百年,進可開發東北平原。又得一片基業。」

  「若不成,則漢族頹勢非百年不能止,神州淪喪也在尋常。」

  「此番謀算成算不足十一,且只一次機會翻轉漢人氣運。非蓋世英雄不能為也。」

  「因此,我做下此番謀算後,便走遍天下,尋找一蓋世英雄,為天下漢人做此孤注一擲!」

  「所見之人或是本事不夠,或是猥瑣苟且,或是一己私慾,直到見到主公,方才見得我漢兒氣象!」

  「勝在此斗膽,亦替天下萬民,請主公為漢人全伙做這乾坤一擲!」

  而後公孫勝亦是躬身一禮。

  呂布當仁不讓。

  此正所謂:

  宋祖手提三尺劍,陳橋兵變自稱朕。

  平定四方入汴京,兒皇獻地引胡塵。

  車神北伐漸傾頹,真宗澶淵乞求和。

  一朝喪盡英雄膽,英雄氣滯阻喉鯁。

  遼宋自此兩分據,漢人氣運不得興。

  燕雲道長有大志,腹內雄兵分正奇。

  先主爾時年正壯,道士下山理天機。

  又因溫侯漢時來,欲使族運同天壽。

  先取燕雲後取遼,大展經綸補天手。


  縱橫舌上鼓風雷,談笑胸中換星斗。

  龍驤虎視安乾坤,萬古千秋名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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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公孫勝與呂布做下燕雲策論,疾風驟雨卻是停了。

  公孫勝便引呂布登島最高點觀滄海。

  呂布縱情遠眺,卻見海水湛湛,其中遠近一串島嶼。似乎還能還倒不遠處的登州。

  公孫勝說,他初登沙門島,見人不得活,便救下這裡人。

  布置在從登州到遼東蘇州一串海島之上,因而登州遼東雖是隔海,卻是通衢大道。

  「只是主公,路雖在,卻要主公躬身踐行。且時不我待。」

  「不僅要經營登州,更要去遼東爭鋒。」

  「現今遼東駱駝山,老帽山卻已經聚有漢人不下萬人,更有一個北地漢人漸漸有統領群山之意。」

  「其人叫王伯龍。武藝高強,勇猛無比。擅使一口大刀。偏生沙場嗅覺敏銳。誰也打他不過。」

  「我觀其人面相,卻是狡賊之人,行事不分胡漢,只為眼前地位。若假以時日,遼地漢人皆以其領袖,便不好辦了。」

  「主公若是不能收服其心,就需殺了他,方能使北地漢人殷服。」

  「北地漢人只尊強者。」

  呂布聽著卻是微笑:

  「若是這般,倒也不難。」

  「我不日便要啟程去北境勾連,正好順路收服其人。再去看那阿骨打態度,若事可為,相約舉事。再折返遼東,一舉拿下遼東。」

  「只是出發之際,登州這邊我卻還有三件事需做。做完這些,我方能放心去得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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