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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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然不多了,雖然離燃血丹的一炷香時間還很遠,但他的肉身實在是太疲憊了,體力完全不支,握住刀柄的手都在發顫,掌心處的汗液不知流淌了多少。

  「是時候了,這個磨刀石已經完成得很不錯了。」

  何淼在學習,他知道自己在實戰方面著實欠缺,以往練習的拳法也好,所達到的境界也罷,都不過是虛有其表、徒具其形,真到了生死相搏的關鍵時刻,才發現有諸多不足。

  直到今日,第一次握緊手中的刀,在生死之間出鞘,手中明明自己原本並不會使刀,可在那死亡逼近的瞬間,身體卻仿佛不受控制般,自然而然地揮出了這一刀。

  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讓他冷汗簌簌直冒,後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濕,卻又讓他怡情悅性,快意當前。

  寒刃已及體,生死之間忽有所悟。

  如果自己能夠習得湘山門的刀法,自己說不準真的能與前面這八品煉精境的男子相持一二。

  隨著形勢越來越滑向對何淼不利的方向,他不停地出刀,靈力已經勾上了腰間的黃甲符。

  管不清怎麼解釋此物的由來,形勢逼人,由不得他所想了。

  男子同樣也敏銳的意識到了何淼越來越窮盡的力道,越來越慢的出刀。

  終於,在男子破開他的一刀之後,見縫插針,猛地躍上前來,朝著他猝不及防地就是一個穿刺,速度快得驚人,而詠潮已經銜接不及,只好向後連躍,躲了開來。

  何淼的心沉了下來,好在靈力已經及時灌入了腰間的黃甲符內。

  如今只能坐以待斃了。

  已然沒有了絲毫還手之力,只能靠著黃甲符抵擋眼前這條毒蛇了。

  男子看了一眼那正在燃燒著的黃符,像是猜到了這恐怕又是一道保命的玩意,嘴角不禁扯出一個狂躁又帶著幾分嫉妒的笑來。

  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鄉野之人有這麼多的好東西?

  他速度全力激發,提刀就要再次砍下。

  何淼面沉如水,刀光已然到達近前,符篆還沒有完全使出,心頭也不確定來不來得及。

  忽的一聲清揚的鳥鳴響起,緊接著,一道水矛在男子身前憑空形成。

  說不上貫穿,卻也成功地在男子握住刀柄的雙手上刺出了幾個血洞,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發力使出的刀也偏移了一下,讓何淼生生避開了這一擊。

  青魚鷹此時也有些疲憊,雙翅微微發顫,若沒有這場大雨助力,他聚不出水矛。

  剛剛生靈的妖獸自身的妖力太為薄弱,能夠發出這一擊已經是勉強了。

  見只是先前那隻溜掉的靈性妖獸,男子面色越發冷峻,眼中卻閃過一絲心動,略一思索,還是打算準備先解決眼前之人。

  就在這時,黑暗的巷道中突然響起了積水被踏破的聲音,打斷了這對峙的局面。

  夜色太深,何淼看不清來人,但他能夠瞥見那熟悉的體型輪廓

  手腕一轉,將手中正在施展的黃甲符悄悄藏了起來。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夜色中快速奔來,他們的軀幹仿佛被拉長了一般,身影很快就到了巷子的最深處。

  兩人身上的袖袍無風自動,像是被什麼力量給揚了起來,唯一不同的就是腳步急切,像是有要緊之事。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划過夜空,瞬間將周圍照亮,那兩道身影也清晰地呈現在了兩人眼前。

  高大的身影似笑非笑,兩道濃眉微微皺起,目光不斷地掃視著場中的情況,很明顯能看出,此刻他的狀態已經舒緩了許多。

  而旁邊那個瘦削的少女,雙手捧著一個羅盤,眼眶裡水汪汪的,羅盤上縈繞著碧藍的氣流,在這昏暗中,襯得她宛如一個捧著靈珠的鮫人少女,模樣惹人憐惜。

  趙玉杵面色嚴肅,抬起頭,朝著何淼這邊望了一眼,眼瞳漸漸染上了紅色。

  他身形一閃,如靈貓一般,攀上巷壁,只是眨眼間,便朝著那逃跑的黑衣男子追了過去。

  何淼終於知道那些話本小說中來無影去無蹤的速度是從何而來的了。

  場中只餘下無聲卻又有些微妙的氛圍。

  白懿本就白皙的面龐,在這雨幕中不知穿梭了多久,此刻嘴唇已經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了,整張臉看上去顯得格外蒼白,最明顯的就只剩下發梢那一抹棕黑色。


  何淼看著她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又氣又無奈,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傻子。」

  隨後,他還是壓低聲音,輕輕喊了句:「白懿。」

  白懿原本低垂著的眸子聽到呼喚後,緩緩抬起,像是這才意識到了什麼,趕忙小跑著來到何淼身邊為他檢查傷勢。

  眼眸中的情緒很是複雜,說不上是驚懼還是委屈,唯有那深深的憂慮一覽無餘。

  又靜了幾息,何淼被她看的揪心。

  說不上是男女之間的情愫悸動,更像是兩人搭夥過日子一般,一方要是突然死去,另一方又要變回孑然一身的孤苦。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本想伸出手握住女孩那纖細柔軟的素手,可猶豫了一下,還是只拉住了她的手臂。

  沒想到,白懿卻瞬間反握住了何淼的手,緊緊地抓著,像是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似的,隨後扶著他站起身來。

  「我這不沒死嗎?」

  他嘆了口氣,像是認命了一般,不敢直視著少女的眼眸。

  白懿小聲的囁嚅了句,一臉委屈的仰頭望著何淼,擁開雙臂將他抱入了懷裡,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我還以為又……又要一個人了……」

  平日清清巧巧的聲線,此時已儘是嘶啞。

  何淼愣了一瞬,感受到懷中綿軟的嬌軀,鼻端縈繞著屬於白懿的氣息,熏得他神思如同亂麻,一時間竟連身上的疼痛都忘卻了,整個人痴痴地愣在原地,隨後也與她相擁在了一起。

  手掌墊著少女黝黑的長髮,一手摟著腰肢安撫的摸了摸:「沒那麼容易死的,扶著我先找個地休息吧。」

  何淼忽然自顧自的又笑了聲:「多謝你來的及時,不然這野崽子還真不好弄。」

  白懿還是聰明的,她記得當初何淼給她留存氣息的時候,面色很是嚴肅,便知道恐怕事情極為棘手,所以事發之後,並沒有去找崔漣他們那些同齡人幫忙,而是直接去找了趙玉杵。

  不然若是真的只是崔漣他們,恐怕這巷子裡此時已經多了三四具屍體了。

  看著少年調笑的神色,白懿此刻也沒因為這略顯柔情的場景而感到羞澀,哪怕她的情緒已經稍微穩定了一些,但仍是摟著何淼,攙扶著他向前走去。

  好半響,她黛眉豎起,咬著牙,恨恨地吐出了一句:「這種情況還會有嗎?」

  何淼沉默,摸了摸被水污浸透的練功服,暗色的血跡已經從內里透了出來,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塊塊斑駁的痕跡:「事情沒完,還會有的。」

  「如果不摻和了,對方能不能就這麼算了?」

  看不清白懿此時的神色,何淼腦海之中判斷了一下可能性,搖頭不語。

  場中本該是旖旎的氛圍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打破,沒有想像中少女的柔弱與無助,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在何淼腦海中不斷迴響的堅定話語。

  「那我們就一起弄死他。」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咽下喉嚨口的一口唾沫,何淼不敢置信的望著撐著自己臂膀的少女,白懿抬起頭,積水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樣,眼眶紅腫,幾絡濕發貼在額顱兩側,瞳孔中滿是決然。

  不敢再看,何淼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砸吧了兩下嘴,不知如何回應,扭頭逗弄著青魚鷹。

  「前面歇歇吧,等師傅過來。」

  黑沉沉的幕布下,雨漸漸停了下來,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燃血丹的副作用也從此刻凸顯,強烈的反胃感加上身體嚴重透支產生的虛弱感,此刻傳遍了全身,那感覺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抓著胃,連帶著五臟等一大團器官猶如約定好了一般,齊齊開始顫動起來。

  心跳「咚咚咚」地響個不停,每一下跳動,都激起腦海中的不適,還夾雜著陣陣暈眩感,讓他站立不穩。

  何淼跪伏在地上,一陣乾嘔,按撫著小腹,咳嗽不停。

  雖不至死,可這疲虛感卻讓他此刻毫無戰力可言,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成年男子,恐怕都能輕易地將他殺死。

  「好些了嗎?」白懿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希望能讓他好受一些,也好叫他知道,此刻身邊是有人在陪著他、關心他的。

  先前她已經調動靈力往何淼體內查探,感知到他體內血液的狂躁,知道這是吞服了丹藥,血液被極度消耗產生的後遺症。


  她心裡一直都很清楚,何淼身上似乎有著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從初次見面時,她就知道何淼兩道兼修,而且修煉的進度還比自己快,當初自己想要同修武道,也不乏有這個原因。

  再後來,看到青魚鷹和那隻水獺兩隻頗具靈性的妖獸都跟他格外親近,加上他身上還不時會出現一些丹丸之類的稀罕玩意兒,所以她判斷何淼應該是有著機遇傍身的。

  只是那又如何呢?

  白懿對此並沒有任何貪念,在她心裡,就如同一隻蛾子見到了光,便會拼命去抓住一般,她只是單純地珍惜與何淼之間的情誼,所以此刻只是用一雙安靜而瑰麗的雙眼,關切地看著何淼的一舉一動,並不時地給他一些安撫,希望能讓他的狀態好受一點。

  漸漸地,雲開見日,那濃厚的烏雲已經消散殆盡,溫暖的日光灑落在這片廢墟之上,地面上的積水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像是撒下了一層碎金,金燦燦的光芒晃得人眼睛有些發花。

  原本安靜的廢墟外,忽然響起了一些躁動聲,好像有人正朝著這邊趕來一樣,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何淼在地上趴了一會兒後,感覺稍微好了一些,因失血過多產生的暈眩感已經沒有那麼強烈了,他緩緩抬起頭,掃視著這片滿是瘡痍的廢土,只見天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七色虹光,織成了這渾濁的世界。

  眼睛一旦開始接收外界的信息,身體各處的感受便會源源不斷地傳入大腦。

  相反,昏迷時,痛感倒是並不是那麼清晰。

  此時,除了全身感覺有氣無力,身體各處還有一些隱隱作痛的傷口外,倒也並沒有什麼致命的大傷。

  這後遺症只要用藻株應該就可以恢復,只是剛經歷了那一場大浪,也不知道官府還準不準得出海。

  臨南已經有數十年沒有遇到這般災害了,被水淹沒了埠頭不說,連築起的城牆都被越過,近海之地,一片狼藉。

  「何淼,做得不錯嘛。」趙玉杵的聲音自上空傳來,下一刻便從屋頂躍下,來到了二人眼前。

  見趙玉杵只有一人回來,白懿不由地開口:「趙前輩,先前那人去哪了,跑了嘛?」

  趙玉杵笑了笑,將背在身後的手舉到眼前:「這不是怕嚇到你嗎?」

  「啊……」白懿畢竟還是個女子,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種血腥的場面了,可還是忍不住一陣心悸,感覺心裡瘮得慌,趕忙將目光移開,不敢看向趙玉杵手上提著的先前那個黑衣男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趙玉杵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扭頭看向何淼,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微微閉上眼睛。

  達到七品鍊氣,體內誕生真氣,五感要更為靈敏,哪怕是身處於黑暗之中,趙玉杵也能比常人看到更多的東西,當聲音很細微的時候,他也可以比別人更加精確地判斷方位。

  感知到何淼脈搏的正常跳動後,趙玉杵這才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無論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弟子。

  在武府里,學生們除開他們那十三人之外,那些後來突破境界的,哪怕修為有所提升,也算不上是武府四名武師的親傳弟子,最多也就是將他們當作教習罷了,除開那些特別有眼緣的人,其餘人的地位並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他們這十三人已經是武府同期最優秀的人,所獲得的資源自然也是最高,入學時的血藥,七品鍊氣武師的弟子身份,無一都是極為珍貴。

  「知道是誰嗎?」趙玉杵裝作隨口一問。

  何淼嘆了一口氣,撇了撇嘴:「您看我像傻子嗎?這種顯而易見的事,真不需要多說了吧。」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如今這個樣子,跟您當初行事可有著很大的干係。」

  「哈哈哈,這點我不否認,其實我也是給你留了點防備的,只是沒想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趙玉杵打了個哈哈。

  何淼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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