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講說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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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時候,張建勛吃完飯就到國旗下的領操台上坐著。他沒有和沈春紅閒聊,因為沈春紅看起來很倦怠,總眯著眼睛。

  秋天的陽光愛撫著張建勛,讓他也有了一絲睏倦感。他閉上眼睛左右搖晃著,在眼前浮現出許多毫無相干的畫面,田野白雲自家的房舍……

  「大哥,你困了?昨天沒睡好覺?」一個軟糯的聲音問道。

  張建勛慢慢地睜眼,抬頭看著眼前的人。

  「詩云,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才剛剛午休嘛。」

  「我媽總是問我學校的事,還說學生不聽話啦故意氣人啦啥啥的,我爸還一個勁兒地嘆氣。看他們的樣兒我就鬧心巴拉的,還不如在學校里,要是煩心了就自己一個人發會兒呆。」

  「還為黑板擦的是鬧心嗎?我問過周雲濤了,好像不是他藏的,是另有其人。」

  「就算不是他藏的,他也不在好人之列。我怎麼攤上這麼些個破學生,整天生氣惹惱的,要知道是這樣,還不如在哈爾濱賣服裝呢。」

  「也不能這樣說,慢慢來吧,總會變好的。那個周雲濤是你們班的淘氣大王,好像那個孩子還不是太壞,他就是傻氣人無腦氣人。」

  周詩云此時已揀個乾淨的地方坐下來。她微側著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

  「早晨,付學斌到你們班上給學生訓斥了一頓,還把周雲濤踢了一腳。那時你還沒來,你當然不知道。學生們沒跟你說嗎?」

  「沒有啊。」

  「你們班學生本來就淘,你又是一個女孩子,不欺負你才怪呢。發現沒,咱們在學校學的的那一套理論完全用不上,什麼教學相長什麼關愛學生啦,那都是屁話。你的滿腔熱忱無私奉獻,換不來學生對你的尊重,這現實啪啪地打你的臉,打得生疼。」

  「那怎麼辦?」

  「要有一張寡婦臉,整天像長白山一樣吊著。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公平公正,所謂公生明廉生威嘛。」說到這,張建勛樂了,他右腳勾過一塊磚頭再撿起然後撇出去,又道,「這麼說有點不合老師的稱謂,對不?那怎麼說?我想想。應該是,要有父親般的嚴厲,母親般的慈愛,兄長般的寬厚,姐妹般的溫暖。看看,我多麼的虛假,哈哈哈……」

  「我也板著臉了,可是學生就是不怕我。」

  「因為你是一個小女孩,沒有社會經驗,沒有從教的經驗,這一點學生很精明,他們能看出來。」

  周詩云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看得出她是在認真地傾聽。

  「你還不知道你們班的歷史吧?我來給你說說。這個班的新一年是昝鵬輝帶的。你不認識昝鵬輝,我們都叫他老咱。昝鵬輝不是咱們鄉的老師,他原來在同心鄉。不知道因為什麼,他和他們學校的校長總幹仗,後來又跟他們鄉的教育辦主任幹仗。他上上下下都得罪個遍,在同心鄉他待不下去了,就被調到了咱們這兒。不是正常調動,他就心裡有氣唄,上班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算來了也不好好上課,稀里糊塗的。這樣不行啊,那不是耽誤學生嗎?秦大花就向上反映。當時是王主任那朝,他也沒有啥好辦法,就說,你鼓動家長們上教育辦討說法,我們好就勢把他擠走。王主任巴不得老咱走,要不然說不上哪天再和他幹仗,那可是操心的玩意。就這麼的,昝鵬輝調走了,調到幸福鄉。聽說後來他上教育局了,你說這玩意兒是不是邪門。昝鵬輝走了,接他的是江學英。江學英你應該認識,是中學的老師。江學英懷孕了,得需要人照顧,就到婆家來。她婆家在咱們屯兒,你應該知道。江學英教了一學期後生產了,就不能再教了。正好那時政產校的孟凡星把學校的玻璃砸了,陳老太容不下他,他就被調到咱們學校。他來了就教二年唄,正好二年缺老師。老孟這個人挺『殺茬』挺厲害,學生也怕他,但是他有個毛病,好喝酒。老孟喝完酒就五馬長槍不服天朝管,他要一喝上酒,整個下午學生就自由活動。你瞅瞅,這樣的學生能有好成績嗎?老孟教了一學期後,不知道怎麼活動的又回政產學校了。老孟走了,還得找人帶這個班兒啊。當時,鄉用民辦都辭退回家了,正缺人手。秦大花就找教育辦要人,教育辦說你自己找一個臨時代課的吧,工資由教育辦出。秦昭明就找,找找的把后街的李春艷找來了。李春艷幹了有三個月吧,說啥也不幹了,生不起那個氣。她走了,可這班還得有人教啊,不能空著。秦大花又繼續朝教育辦要人,可教育辦也真派不出人來,找人代課也沒誰干呢,就剩一個月放假了。沒有辦法,秦大花就親自上陣,把這個班帶過來。那一個月呀,可把秦大花累壞了,他是叫苦不迭叫苦連天。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李春艷代課那年的十一月份,周雲濤領著一幫男生嗚哩哇啦就嚎開了,有拿水桶當鑼敲的,有撒紙錢的,有扛根棍子當幡的,有拿笤帚旮瘩當喇叭吹的,就是主打一個熱鬧。李春艷看見了,就出去問,幹啥?周雲濤說,上廟,校長死了,過一會兒還得拉魂呢。這秦大花聽見了,就把那些學生弄到教室訓斥他們說,啊,說我死了,我死了,你媽不成寡婦了嗎?」


  張建勛敘述得惟妙惟肖生動立體,把當時的情景活生生的再現出來。所以,周詩云咯咯地笑起來:

  「還挺有創意呢。」

  「唉,你說學習不上心,這些亂馬七糟的事做起來可像回事了。等到三月份了,還得找人帶這個班啊。當時六年是雙班,王清會和付學斌各帶一個。秦大花有主意了,他把兩個班合成一個班,由付學斌來帶,王清會帶三年,就是你這個班。兩個班合成一個班有付學斌來帶,這當然是有點難為他。開始付學斌還講困難擺苦楚,最後答應了,因為陳啟軍來了,可能許下了什麼好處。就這麼的,王清會教到你上班來學校。」

  張建勛把這個班的歷史講述完,周詩云說:

  「這傢伙的,快趕上一部小說了。」

  「小說也沒有它精彩。周雲濤淘氣,洪景濤品質不好,這兩個濤可是哼哈二將棗木棒槌一對。詩云,你班還有一個,趙慶。」

  「趙慶怎麼了?」

  「那個孩子特別有心眼兒,快趕上大人了。那年,一個六年的學生揣著學費上學,他在後邊跟著。那個六年的學生不怎麼整的把錢掉出來了,讓趙慶給撿起來了。這孩子沒把那些錢全放兜里,只揣進三十。然後他就喊他,那個學生叫什麼了的,我忘了。那學生站下了,他跑上去說,你錢丟了。那學生還感謝他呢,說他拾金不昧。趙慶有錢了,回家就買東西,左買右買的。他爸看見了就問,說你這個錢是怎麼來的?他說是撿的。趙慶他爸是個明白人,把錢還給了那個學生。」

  聽到這裡,周詩云恍然大悟,道:「啊,趙慶原來是這麼個人呢,我說他的眼珠子轉來轉去這麼活呢。這個孩子以後長大了不得了!」

  張建勛講述得起勁兒,周詩云聽得有趣,不覺老師們都已到了學校。

  下午的第二節課時,陳啟軍率領著一干人等坐著車來進行校容校貌的檢查。周詩云注意到那個劉玉民很是認真,像模像樣地拿著本子記著什麼,一副領導的作派;她也注意到一個瘦高個子的傢伙,東張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起來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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