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人惦記我
「三哥，你在送殯的路途中見沒見小石頭？」
「沒有，都是大人，沒有小孩呀！」
父親沒有遲疑，立刻扭頭朝山里奔去，三伯緊隨其後，邊跑邊喊：「老五，等等我，我知道送殯的路線。」兩人一起進山尋找鄭省。一遍一遍的呼兒聲響徹雲霄、震動山林。石世通的墳墓位於「重生台」斜對面的坡地里，此處背靠高山，面有流水。哥倆一路尋至先生安眠之地，沒有任何發現。三伯向四周遙望，突然，看到「重生台」懸崖邊坐著一個小孩。
「老五，在那兒，『重生台』，你看，有個小孩兒，應該是咱家小石頭。」三伯神情緊張地指向對面高山說道。
「是他，衣服是他娘新縫的。天啊，他跑那兒幹嘛？小石頭，回來！」父親聲嘶力竭地喊叫。他發瘋似的狂奔至「重生台」，我聽到父親的聲音，轉身向他跑去。
「爹，你真來了！」我眨眨眼，可愛地說道。
「你跑這兒幹什麼？」父親嚴厲地問我。
「是先生，他帶我來的。」
「哪個先生？」
「石世通先生啊！」
「胡說，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帶你來！」
「是真的，他領我到『重生台』，講了好多歷史故事。我想回家，他說在這兒等你，你一定會來！」
父親、三伯兩人聽罷，面面相覷，再看看身後石世通的墓地，霎那間渾身起雞皮疙瘩，令人不寒而慄。
「我們抓緊時間回家吧，天快黑了。」三伯說道。
「對，先回去再說。」父親點頭同意。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大人們從前遇見過人死後魂靈附體的現象，因沒有發生在自家身上，故只當熱鬧和茶餘飯後的談資。父親叮囑三伯，別把我在山上說得話傳出去，讓其他人家知道了，以為我精神有問題，同伴們都要遠離我，影響小孩的成長。
「行，我有分寸。這幾天的事真蹊蹺，先生好端端地竟然尋死，更可惡的是當官的還趁機斂死人財。」三伯一想到捐錢就生氣。
「嗯，他們太噁心了。」父親點頭回應，他沒有捐錢，無需動怒。
兩人走到村口，三伯母和我娘都在站著等候。「小石頭，你跑山里幹什麼，急死你娘了？」母親情緒激動地說道。
「別說了，先回家，讓三哥三嫂也回去休息。」
「找到孩子就好，我們總算放心了。」三伯母說道。
幾人分別回家，母親已做好晚飯。父親和我餓壞了，兩人一口氣吃了六個饅頭，喝了四碗粥。
晚上睡覺前，母親問父親：「到底咋回事啊？你回來一直沒有說話，孩子在山上沒出什麼事吧？」
「他睡了沒有？」父親問兒子的狀態，不想讓我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
「嗯，睡著了。」
「我告訴你，你千萬別說出去。小石頭好像是被石世通的鬼魂附體了。」
「啊，真的假的？」母親目瞪口呆地問道。
「你知道我們在哪兒找到他的？『重生台』，石世通墳墓的對面，小石頭說是石世通帶他來的，還說我們一定會去找他。」
「天啊，太可怕了！石世通幹嘛找我家孩子呢？難道是找他起名字，所以心心念念小石頭？」
「唉，算了，別想了，孩子總算平安無事，以後多注意。」
「我也有個事跟你說，你要保守秘密，別傳出去。」
「什麼事？」
「嬸娘做寡婦的那段時間，和石世通發生過關係。」
「有這事？沒看出來嬸娘會答應他呀！」
「人憋久了看什麼人都是『好人』。」父親笑笑，妻子的話既幽默又耐人尋味，他看看妻子，看看孩子，人生的成就已圓滿達成一半。
我六周歲七虛歲的時候，正式上私塾讀書學習。先生教的課程大部分以中華傳統文化為主，西方科學技術課每周僅上三次，科目是物理和數學。
國外的課程的確新鮮，我的算術能力屬於中上水平，當科學家不是我的夢想，意識層面上亦沒有如此前衛的展望。父母對我的要求很簡單，學好文化，考試當官。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統治中國二百七十六年的清王朝徹底滅亡，中國長達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徹底結束。
我已經十二歲了，算個小大人，親戚們都誇我聰慧懂事、身強力壯、生機勃勃。父親干農活的時候，我伴隨他左右。插秧除草、播種收麥、砍柴搬運、挑水耕田……我無不幹得有模有樣，絲毫不遜於大人，當之無愧地成為分擔家庭壓力的得力助手。父母歡天喜地，減少了許多煩惱，用不著拿根棍子教育兒子如何為人做事。
有一天，村里舉辦廟會，廟門前聚集了許多前來焚香拜佛的人，兩旁的街道形成天然的市場。做生意的商販最喜歡人多熱鬧的場景，他們在附近吆喝叫賣，香、蠟燭、紙、鞭炮、風箏、糖葫蘆……有幾個剃頭匠的師傅生意火爆，無論大人小孩都排隊要剪掉辮子，迎接新世紀。
「換天換地換頭型，留髮留短留腦袋。大清朝一完，漢人的腦袋立刻自由了，再不用提心弔膽沒有『豬尾巴』被殺頭嘍！」
父親領著我剃掉辮子，隨後一起觀看廟會活動。雜技表演、鬥雞、唱戲、武術演出、扭秧歌、踩高蹺等等，現場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爹，我看見教書的先生了，坐在戲台前面。」
「先生喜歡看戲。」
「是的，他在學堂還唱過呢，我們聽得十分入迷。」
「唱什麼戲？」
「黃梅戲，他祖籍安徽的。我喜歡先生唱戲、講課，尤其是介紹外邊世界的新聞。爹，你知道嗎？清朝滅亡後，中國改名為『中華民國』，首都就在南京。」
「你怎麼知道的？」
「先生講的啊！牆上的告示也宣傳了，寫得孫中山大總統宣誓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哦，對，歷史你無感，我說你聽就行了。」我神色得意地說道。
「臨時的有什麼意思，為啥不直接正式干呢？」
「問得好！」突然有人接住父親的話茬。
「沒有，都是大人，沒有小孩呀！」
父親沒有遲疑，立刻扭頭朝山里奔去，三伯緊隨其後，邊跑邊喊：「老五，等等我，我知道送殯的路線。」兩人一起進山尋找鄭省。一遍一遍的呼兒聲響徹雲霄、震動山林。石世通的墳墓位於「重生台」斜對面的坡地里，此處背靠高山，面有流水。哥倆一路尋至先生安眠之地，沒有任何發現。三伯向四周遙望，突然，看到「重生台」懸崖邊坐著一個小孩。
「老五，在那兒，『重生台』，你看，有個小孩兒，應該是咱家小石頭。」三伯神情緊張地指向對面高山說道。
「是他，衣服是他娘新縫的。天啊，他跑那兒幹嘛？小石頭，回來！」父親聲嘶力竭地喊叫。他發瘋似的狂奔至「重生台」，我聽到父親的聲音，轉身向他跑去。
「爹，你真來了！」我眨眨眼，可愛地說道。
「你跑這兒幹什麼？」父親嚴厲地問我。
「是先生，他帶我來的。」
「哪個先生？」
「石世通先生啊！」
「胡說，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帶你來！」
「是真的，他領我到『重生台』，講了好多歷史故事。我想回家，他說在這兒等你，你一定會來！」
父親、三伯兩人聽罷，面面相覷，再看看身後石世通的墓地，霎那間渾身起雞皮疙瘩，令人不寒而慄。
「我們抓緊時間回家吧，天快黑了。」三伯說道。
「對，先回去再說。」父親點頭同意。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大人們從前遇見過人死後魂靈附體的現象，因沒有發生在自家身上，故只當熱鬧和茶餘飯後的談資。父親叮囑三伯，別把我在山上說得話傳出去，讓其他人家知道了，以為我精神有問題，同伴們都要遠離我，影響小孩的成長。
「行，我有分寸。這幾天的事真蹊蹺，先生好端端地竟然尋死，更可惡的是當官的還趁機斂死人財。」三伯一想到捐錢就生氣。
「嗯，他們太噁心了。」父親點頭回應，他沒有捐錢，無需動怒。
兩人走到村口，三伯母和我娘都在站著等候。「小石頭，你跑山里幹什麼，急死你娘了？」母親情緒激動地說道。
「別說了，先回家，讓三哥三嫂也回去休息。」
「找到孩子就好，我們總算放心了。」三伯母說道。
幾人分別回家，母親已做好晚飯。父親和我餓壞了，兩人一口氣吃了六個饅頭，喝了四碗粥。
晚上睡覺前，母親問父親：「到底咋回事啊？你回來一直沒有說話，孩子在山上沒出什麼事吧？」
「他睡了沒有？」父親問兒子的狀態，不想讓我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
「嗯，睡著了。」
「我告訴你，你千萬別說出去。小石頭好像是被石世通的鬼魂附體了。」
「啊，真的假的？」母親目瞪口呆地問道。
「你知道我們在哪兒找到他的？『重生台』，石世通墳墓的對面，小石頭說是石世通帶他來的，還說我們一定會去找他。」
「天啊，太可怕了！石世通幹嘛找我家孩子呢？難道是找他起名字，所以心心念念小石頭？」
「唉，算了，別想了，孩子總算平安無事，以後多注意。」
「我也有個事跟你說，你要保守秘密，別傳出去。」
「什麼事？」
「嬸娘做寡婦的那段時間，和石世通發生過關係。」
「有這事？沒看出來嬸娘會答應他呀！」
「人憋久了看什麼人都是『好人』。」父親笑笑，妻子的話既幽默又耐人尋味，他看看妻子，看看孩子，人生的成就已圓滿達成一半。
我六周歲七虛歲的時候，正式上私塾讀書學習。先生教的課程大部分以中華傳統文化為主，西方科學技術課每周僅上三次，科目是物理和數學。
國外的課程的確新鮮，我的算術能力屬於中上水平，當科學家不是我的夢想，意識層面上亦沒有如此前衛的展望。父母對我的要求很簡單，學好文化，考試當官。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統治中國二百七十六年的清王朝徹底滅亡，中國長達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徹底結束。
我已經十二歲了，算個小大人，親戚們都誇我聰慧懂事、身強力壯、生機勃勃。父親干農活的時候，我伴隨他左右。插秧除草、播種收麥、砍柴搬運、挑水耕田……我無不幹得有模有樣，絲毫不遜於大人，當之無愧地成為分擔家庭壓力的得力助手。父母歡天喜地，減少了許多煩惱，用不著拿根棍子教育兒子如何為人做事。
有一天，村里舉辦廟會，廟門前聚集了許多前來焚香拜佛的人，兩旁的街道形成天然的市場。做生意的商販最喜歡人多熱鬧的場景，他們在附近吆喝叫賣，香、蠟燭、紙、鞭炮、風箏、糖葫蘆……有幾個剃頭匠的師傅生意火爆，無論大人小孩都排隊要剪掉辮子，迎接新世紀。
「換天換地換頭型，留髮留短留腦袋。大清朝一完，漢人的腦袋立刻自由了，再不用提心弔膽沒有『豬尾巴』被殺頭嘍！」
父親領著我剃掉辮子，隨後一起觀看廟會活動。雜技表演、鬥雞、唱戲、武術演出、扭秧歌、踩高蹺等等，現場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爹，我看見教書的先生了，坐在戲台前面。」
「先生喜歡看戲。」
「是的，他在學堂還唱過呢，我們聽得十分入迷。」
「唱什麼戲？」
「黃梅戲，他祖籍安徽的。我喜歡先生唱戲、講課，尤其是介紹外邊世界的新聞。爹，你知道嗎？清朝滅亡後，中國改名為『中華民國』，首都就在南京。」
「你怎麼知道的？」
「先生講的啊！牆上的告示也宣傳了，寫得孫中山大總統宣誓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哦，對，歷史你無感，我說你聽就行了。」我神色得意地說道。
「臨時的有什麼意思，為啥不直接正式干呢？」
「問得好！」突然有人接住父親的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