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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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完院子,唐婉清帶著蕭簡走出了天權居,在道德宮下方的那片樹林裡遠遠的就看見,忘情真人與姜赫二人正在廣場上漫步,而那三位長老卻早已不見人影。

  蕭簡道:「師姐,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唐婉清道:「等會兒吧。」

  蕭簡眼睛轉了轉,笑道:「你是在等三師兄嗎?」

  唐婉清面色微紅,道:「你怎知……」

  蕭簡笑呵呵道:「我從端茶進門那時起就看見了。」她進門時,恰好瞧見她與那何大為隔老遠就眉來眼去的,早就猜出來了。

  唐婉清羞澀地笑了笑,蕭簡道:「我先去找陳嬤嬤他們了,就不打擾師姐了。」

  她當即如風一樣跑了出去,留下唐婉清愕然在原地。

  正在閒聊的三人,遠遠的就看見了那道黑色身影,便停了下來,忘情真人道:「怎麼不跟你師兄們多說會兒話?」

  蕭簡道:「師兄們早就走了,師姐在等三師兄,我就過來了。」她看向陳金葵道:「嬤嬤,把我的木劍給我。」

  陳金葵從袖口中拿出一塊紋路細膩,刻有仙鶴雲紋的環形玉佩,以挽紅珠的黑繩串著,晶瑩似雲中月,顏白如山上雪,即便此刻青天白日,也依舊可見有淡淡柔光閃爍。

  陳金葵輕輕捻訣,那玉佩上有道亮光閃過,一把木劍憑空出現,劍鞘和繫著黃色流蘇的劍都是槐木打造而成,是蕭簡最喜歡的物品之一。

  蕭簡接過以後,將其背著,她道:「我去練劍了。」

  「等等。」忘情真人道:「不急,你先跟我來,我贈你兩樣東西。」

  蕭簡道:「什麼啊?」

  忘情真人笑而不語,徑直走上玉階,蕭簡急忙跟了上去,那二老則繼續在廣場中閒逛。

  師徒二人一前一後進了上清殿。

  上清殿較尋常大富人家的正廳華貴得多,這一方殿宇飛檐斗拱,雕樑畫棟,殿落外種植的靈花奇樹。

  忘情真人推開朱漆鑲金的大門,進入了紫霄院,裡面茫茫書海映入眼帘,一列列書架高數丈,似無盡頭,數不勝數,皆由南海滴血檀木製成,足以歷千年不腐,書架間瀰漫著淡淡香味,每一本書皆是無比乾淨,一塵不染。

  再看這裡地面,清一色鋪以如鏡般的玄靈石板,所置桌椅與房梁,懼由紅木製成。

  走了稍許,又見四壁皆明,黑柚木窗之上瑞圖頗豐,魚躍龍門、游龍戲鳳祥瑞華美,梅蘭竹菊雅潔出塵。

  四面懸有四幅楹聯,均是歷代先師真人的手跡,殿中牆壁上,金漆彩繪著崑崙歷代祖師宴遊問道圖。圖中之中真人、大師、弟子、靈獸、金童、玉女……或坐而論道、或左顧右盼、或嬉笑玩鬧,栩栩如生,仿若親臨其境,抬首望去,整一間大堂面積大到不落於道德主殿,莊重大氣,古樸典雅,極富書香,

  忘情真人領著蕭簡去到書案處,在那裡,安置有一張鑲玉紫檀木桌與兩張酸枝木雕花椅,桌面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你先坐會兒,我去取樣東西。」忘情真人說罷,便拂袖而去。

  蕭簡矮小的身軀竟然只比那張椅子高了一點,她靈活地爬上去坐好,眼前的藏書比蕭府的要多許多,可是一想到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可能要讀那麼多書,蕭簡紅潤的臉蛋頓時就垮了,她心哀若死地趴在桌子上。

  許久,忘情真人便又回來了,他手裡多了兩個盒子,蕭簡立即乖乖坐好,他將盒子放到她面前,隨後坐下。

  蕭簡正想要打開一探究竟,就聽忘情真人道:「莫急,反正現下閒來無事,為師就來與你說一下入門的規矩。」

  蕭簡點點頭,忘情真人道:「你以後想做什麼?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說到這個,蕭簡長眉一挑,道:「我要當全天下最厲害的劍修,不要屈指可數,是唯我獨尊的那種,然後殺光關外那些孽畜!」

  忘情真人微微一笑,「志氣不錯,不過這條路可不簡單。」

  蕭簡一臉無所謂,甚至還帶了一些嚮往的道:「簡不簡單是一回事,努不努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我運氣一直不差,所以一定會成功。」

  「成不成功是以後的事,既然你拜在我門下,當務之急是要靜下心來認真修行,為師也會傾囊相授。」

  蕭簡道:「放心吧,我都知道的,那師父打算教我什麼?」

  「你先說一下,在家鄉時,是怎麼修行的?」


  蕭簡道:「爺爺說兵家武道唯快不破,這兩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很注重體魄,所以兵家修士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熬身體,兵家十三境,下五境對標武道前五境。我滿周歲的時候抓鬮抓到一把劍,從那時候起,娘親每天早上都會渡給我一些真氣入體,淬鍊經絡氣脈,然後外祖母每天都會來府上練劍一個時辰,我就在一邊看著,從兩歲起每天在校場跑兩圈,三歲開始修行蕭家的武道功法,一本是氣功,叫《炁曲源流》,還有一本沒有名字,是最基礎最常見的劍術,最後一本是集補氣血,疏筋骨,開任督,固本培元一體的《開天》拳譜。」

  忘情真人道:「很好,這樣的修行方式於常人來說雖然過於殘酷,難以忍受,不過你根骨極佳,倒是沒有問題。你來了崑崙派,為師也不會讓你擯棄從前,從頭開始,拳譜與劍術你繼續練,但那本氣功可以不用了。崑崙派源自道教,性命雙修乃是重要教義,門中大多功法皆與法門『大品天仙道』緊密相關,其中位列第二的清微境便是以練氣為主,與你那『炁曲源流』本質相似,但其中卻要更深一些,兩兩相衝並無危害,但速度會減弱。」

  「嗯,那大品天仙道在哪兒呢?我什麼時候開始修行。」

  忘情真人道:「你把最下面那個盒子打開。」蕭簡打開以後,見最下面放置著一本厚如三指的書,還疊有一卷比她拳頭還大些的竹簡,上面掛著個木牌,正是『大品天仙道』。

  忘情真人接著道:「無論任何事都需要腳踏實地,循序漸進,『大品天仙道』艱深枯澀,其中蘊含天地至秘,在許多前輩高人苦心鑽研下,早已成為世間不二法門,絕無任何差錯疑義。一共六大境界,淬體、清微、築基、天象、神隱、從聖,淬體一共四層,對應著武道中的銅皮、鐵骨、凝血、石雕四境,你如今凝血初期,什麼時候修至三境巔峰,就可以正式修行了,至於以後,全看你自己選擇,這盒子裡的只是清微境十層法訣,其他的等你日後境界到了再說不遲。」

  「那最下面的書講的是什麼?」蕭簡問道。

  「是崑崙派門規,一共三百六十一條,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最好在一兩年內爛熟於心。」

  蕭簡道:「嗯,還有嗎?」

  忘情真人忽然笑得古怪,「修這麼多,總該有合理規劃才是,從明天起,你早上每天來一趟紫霄院,讀書寫字,下午注重練武,至於晚上,隨便你。」

  一聽到讀書二字,蕭簡忍不住皺眉:「還要讀書啊?不會是要把這裡所有的書都讀完吧?」

  忘情真人淡淡掃了眼四周書架,道:「小九,正所謂秉綱而目自張,執本而末自從,前三年為師只為你授基礎學功以及主典雜學,除卻為師剛才說的鎮派道法外,另有主經六部,輔經八部,又有三千部術訣,每部九百卷不等,合共八萬卷,道藏三萬部。除卻修行正法之外,旁學雜經亦是不計其數,記載於冊的共計二十四總部,其中便有辟穀、食氣、服藥、養性、返神、房中、針灸、占卜、堪輿、禁忌、丹鼎、靈圖等方術,歷代祖師前輩的傳記名錄也在其中,都需要一一研讀,不過只能本門弟子觀看,切記不可胡亂說與旁人聽。」

  他說得投入,洋洋灑灑一大篇宏論,卻直聽得蕭簡倒吸一口涼氣,小臉發白,道:「都是必讀的嗎?不讀會怎麼樣?」

  忘情真人笑呵呵道:「這些都是我派經典,流傳千年的底蘊,多讀有益無害就是了,不過作為修真門派,法門與功法是頭等大事,是伴隨一生的,至於其他,在漫長歲月間,可以慢慢研讀,但不能不上心,接下來五年,為師教你的是一些基礎學問,你也不必如此殫精竭慮。」

  蕭簡小小的鬆了口氣,許久不語,忘情真人道:「另外一個盒子你可以打開了。」

  蕭簡點頭打開後,登時眼睛一亮,只見裡面放置有一把袖珍可愛的匕首,還不足一尺,鞘為金藍相間,藍光溢彩,匕首頂端有個金環,握柄繞有一圈金絲,結成一朵貴氣金蓮,她拿在手心,登時就有一股舒適的清涼感席捲全身,與少時娘親給她溫養身體的真氣感覺差不多,她打開一看,劍身同樣是水藍色,霞光凝瑞,華美十足。

  蕭簡道:「送我的?」

  忘情真人道:「不要啊?」

  終究是孩子心性,先前的淡淡愁緒早已被這新鮮玩意兒沖得一乾二淨,蕭簡笑呵呵道:「謝謝師父,好看的,不過……感覺不夠凶,不夠霸氣,用來觀賞倒是不錯。」

  忘情真人說道:「你瞄準一處地方,再按下那朵蓮花試試看。」

  蕭簡是識貨的,當然知道這把匕首價值不菲,見師父又這般神秘兮兮的,她猜想其中大有玄機,看了看四周,雖然寬闊,但一書一物都極具觀賞性,要是破壞了未免不好看。


  於是,蕭簡道:「我想去外面!」

  「可以。」

  蕭簡走出了太上道德宮,跑到旁邊那片通往天權居的樹林,忘情真人為她拿著兩個盒子,在後面慢悠悠的。

  蕭簡四下看了看,發現離自己兩丈外有塊非常大的石頭,她打開匕首,對準那塊石頭,然後按下那朵金蓮。

  那朵金蓮的確與她所想的那樣大有玄機,不過超乎她想像的是,匕首的劍身以雷霆之速與把柄分離,所過之處,帶著一股狂暴的烈風,樹林裡頓時飛沙走石,那劍身還沒有觸碰到石塊,上面就已經被風卷得裂縫四起,瞬間化為漫天石灰,順著山風飄向遠方。

  而那劍身,則落在了地上,等風吹過,蕭簡才看清,劍身與把柄之間,有一根比頭髮還細的,肉眼難見的白色絲線連接,她的手離開金蓮按鈕,把柄微震,劍身又飛了回來,與之合二為一,絲毫看不出痕跡。

  蕭簡笑魘如花,這種肆意妄為的氣勢,她喜歡!

  一隻手搭在她的腦袋上,她抬頭看去,忘情真人道:「如何?」

  蕭簡道:「厲害的,厲害的,這算是拜師禮嗎?」

  「正是。」忘情真人將兩個盒子給她。

  蕭簡想了想,說道:「拜師禮這麼快就能準備好?師父不會是早就想收我為徒,很早以前就準備好的吧?」

  忘情真人笑了笑說道:「你玄都師伯數月前曾為為師卜了一卦,說徒緣未盡,起初我還不怎麼相信,但的確是想要一個傳人,又恰好閒來無事,於是搜集材質讓他幫忙打造一把匕首,又下山走了一遭,不知道去哪兒,於是去西洲會了會老友,那時大戰剛好結束,雖然那裡的修士將生死置之度外,但蕭家和你母親名氣很大,我或多或少聽到一些傳聞,包括你,那時我就明白了,跟你祖父商議一番就來了,剛才你大師兄告訴我了,這把匕首在三天前就已經打造好了,被人送了過來,這不,剛還又趕上你拜我為師。」

  「原來是這樣啊……」

  忘情真人問道:「這把匕首沒有名字,你好好想想該叫什麼,想好了給我,我刻上去就是了。」

  「好。」

  蕭簡拜別忘情真人,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卻發現有五位師兄、唐婉清與姜陳二老都在,見到她後,幾個師兄師姐熱切與她打招呼。

  蕭簡急忙回禮,道:「師兄,你們怎麼來了?」

  作為老大的白赫廷笑道:「今日是小師妹入門的第一天,我們當然要表示一下了。」他拉著蕭簡去到人群間,她這才看到,院子裡擺放有十二個大小不一的盒子,正是眾人贈送的禮品。

  趁著幾個師兄打開盒子時,唐婉清道:「你還有四個師兄去準備晚飯了,多餘的四樣是兩位師伯、師父和我送的。」

  全部盒子打開以後,院子裡頓時一陣寶光照耀,幽香陣陣,唐婉清一一向她介紹:

  首先是招搖山范雲道長,贈送了一顆自弱水之淵撈取上來的五百年夜明珠,足有嬰孩腦袋那麼大;清泉山忘風道人的乃是一顆千載墨雲水晶和藍晶雕刻而成的綠孔雀;天雲道人的是一株三百年五行樹,放置在屋子裡,可以吸食天地靈氣,並保證在一段距離內的地方溫度四季如春。

  然後就是唐婉清與八個弟子贈送的可增強神識、固本培元,對修行道上初學者有莫大好處的龍華丹、可照妖邪、鎮鬼魅的護身法寶紫氣珠、有收攝心神之效的灰晶玄石墊、匯聚八方木氣,轉化成絲絲縷縷仙氣,可供修士吸取的紫霞鼎、常年放置香案,吸收道家相剋氣運的落寶錢十枚、產自陸中太玄王朝金霞海島上的滴水藍晶打造成的一套茶具、弱水河底經年累月吸收天地靈氣演化成的碧雲石打磨成的圓鏡,可以令妖類現出原形;白如冰雪,溫澤瑩潤的酒葫蘆、上古聖人杜撰的流芳千古的《神州異志錄》殘卷。

  所有的一切,皆是價值不菲,所有材質具是世間罕見的,若是放於山下,免不得要引起一番轟動。

  即使蕭家在小西洲是名列前茅的大家族,姜陳二人閱歷不淺,可在看到這些時,還是免不了震驚,相視一眼,眼中皆是喜悅,讓他們放心的是,這些弟子對自家小姐是打心眼兒的好,不用擔心她會受委屈。

  眾人有說有笑的把所有禮品都放回了蕭簡屋子擺放整齊,這時,白赫廷突然道:「對了師妹,你手中的莫非是師父送的收徒禮?」

  眾人一愣,這才想起她手裡的兩個盒子,蕭簡全部打開道:「師父給了我門規和大品天仙道清境法門,還有一把沒有名字的匕首,他叫我自己想好再告訴他。」


  何大為道:「原來是這把匕首啊,這材質可不簡單,師妹知道這是何意嗎?」

  蕭簡茫然道:「收徒禮物啊?我們那邊也有,能有什麼意思?」

  一身書卷氣的柳浩然解釋道:「門規有記,弟子入門為道綱,道不通,則另走一路;徒為師綱,師不正,徒可棄師門;師者,肩挑傳道、受業、解惑,無父母者,當行父母責,入門需贈禮,禮意,男女道俗各不同,入道者,佩之於身,以表道心,直至身死道消,男子受之,則重清廉,及冠年後用以娶妻,添作聘禮,女子受用,用之以證清白,情意起,即可贈心上人。」

  蕭簡呆住了,許久,待師兄師姐們離開後,她讓陳嬤嬤拿出一條絲線捆綁,並將匕首佩在腰上。

  晚飯時刻,天已至暗。

  天權峰上比往常清冷歲月更熱鬧了些,多了一絲人間煙火氣,眾人坐在膳廳飽餐一頓後,天際已是繁星點點。

  眾人回到各自的院落,唐婉清離開天權峰,忘情真人與姜赫回到太上道德宮。

  陳金葵拉著自家小姐的手,將她送回院子,道:「小姐一個人沒問題吧?」

  蕭簡道:「沒事的,以前在府中有時候不也是一個人嗎?」

  陳金葵苦笑:「這哪兒能一樣?以前府中下人隨叫隨到,這山上固然好,可太過清冷。」

  蕭簡無奈道:「真的沒事,嬤嬤自從來這裡後,怎麼越來越不自信了?」

  陳金葵本是蕭簡母親黃湄英的陪嫁丫鬟,黃家在這短短數十年損失不少族人,蕭氏一族更是死傷慘重,蕭簡是夫婦二人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從小嬌寵無限,如今驟然遠離他鄉,即使在戰場上鐵血硬氣的她,面對小姐,也是極不放心的。

  不過小姐早熟得厲害,說得多了她反而不喜,既然她有想法,陳金葵自然無有不應,就帶著蕭簡洗漱,站在院子裡等到她徹底睡著後才放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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