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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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東方,煌煌泱泱。

  中土神洲土地肥沃,關山雄踞,大河縱橫,地傑人靈,數以千萬里,亦不能窮盡全地,古往今來,天下人口絕大多數聚居於此,濤生雲落,風雲激盪間,無數人傑在這片大陸上演繹著令人嚮往的傳奇。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山下九大王朝屹立不倒,儒家教化眾生,江湖之間武者叢生,山上更有諸多人傑離俗遁避世,潛心修行,牢牢掌握洞天福地。

  上古之年,坊間時有傳聞得道之士飛升遠去,不見蹤影,不知去往何方,加之那時開天闢地等古老傳說早已遠去,人間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不免隱匿諸般奇物,更有山精鬼魅異象頻生,於是引以為仙人遺蹟,得之可道法大成。

  時至今日,飛升之法,長生大道無人可見,但那御劍飛天、控法遁地,奇妙術法卻是屢見不鮮,更有得道高深者,久活於世,謂之另類長生。

  這般高人自是稀罕,卻不乏有更多人心嚮往之,踏上那修真煉道之路,漫長歲月間,早已如過江之卿,數不勝數,是以修煉之法各不相同,另有千秋,彼此之間較勁者,殺戮者亦不在少數。

  而在這其中,大致可分為以下幾種:佛、道、儒、兵、武、妖、魔。其中佛道儒三教最是昌盛,道術浩瀚,佛法無邊,儒家廣袤,逐漸的,這世間卻也以三教為首,儒家教化山下眾生,佛門度化陰靈鬼體,道門抵禦邪魔外道,雖非全部,但作亂者,鮮少有人。

  但其中深淺,不足為外人道也,不過也有好事者,將諸多門派一一列舉,進行排列,得出的結論,已是世人公認,山上正道尤以「崑崙派」、「蓮花寺」、「沉香谷」、「桃花福地」、「菩提寺」為領袖,是屹立中土的五大支柱,是世人夢寐以求的寶地。

  崑崙山脈巍峨高聳,雄踞陸西,位於西海之東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綿延萬里,多高峻奇險,終年雲霧繚繞,乃是地脈匯聚、靈物雲集之心,凡人難以測量,高不可攀。

  其中主脈九峰,有七座乃以天外北斗七星而命名,周圍無數山峰如眾星拱月般繞於九脈四處。中峰天權更是高一萬一千五百丈,方圓上百里,孤傲高聳。

  長峰挺立透九霄,曲澗深沉通地脈,山間形勢崎嶇,巍巍擁翠,奇草野花佳木麗,嵯峨怪石千樣峰,荊棘叢中獸鳥叫,唯不見山妖魔獸,一片祥和生機。

  嘰!

  透徹空靈的聲音在山間迴蕩,竟是一隻優雅華美的白鶴,在日光照耀下,仿佛被踱上了一層金輝,又因體型比之普通的大了數倍,顯得格外耀眼奪目。

  白鶴背上站立著四個看起來年齡相差甚大的人,最前面的是個道人,雖是中年樣貌,卻還殘留著年輕時的俊郎,頭帶蓮花冠,穿著一襲紫色道袍,上紋蓮華刻小獸,腰間只掛青魚玉佩,再無其他綴飾,那通身的氣派很祥和,無世人所說的那般誇大其詞,倘若就此下山,絕對鮮有人知,這正乃當今崑崙派掌教忘情真人。

  此時真人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大手拉著身邊那女孩的小手,女孩年僅六歲,名換蕭簡,大道至簡的簡,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長裙,身後背著一把帶鞘的木劍,烏黑的頭髮分作兩股,梳了對丸子頭,以艷紅髮帶捆綁,雙眉天生如劍,臉蛋清瘦,如清水的雙眸中透露出無限好奇與歡喜。

  在二人身後,偏凌厲威嚴的老嫗與面容清庸的老者淡然侍立,同樣被這般仙家盛景所震驚。

  自從娘親走後,她便一直不大開心,她跟家鄉所有人一樣,不怕死,不開心只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不過這樣的不開心,在她短暫的修行生涯中轉瞬即逝,就在昨天,爺爺突然告訴她,給她找了個師父,還要與師父離開家鄉,遠走求道。

  蕭簡與那裡所有人一樣,從來都覺得,天大地大,拳頭最大,只有比她厲害的人才有資格作為她的師長前輩,不然想都別想,因為不配。然而爺爺告訴她,這個師父比他還要厲害,於是,蕭簡當即叫人收拾東西,跟著他離開家鄉。

  如今一見這般景象,她很喜歡,又很疑惑,蕭簡揚起腦袋,看著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師父的男人,問道:「不是有九脈嗎?還有兩脈沒有人住嗎?」

  忘情真人看了她一眼,笑道:「咱們剛才離開的種道峰也在九脈範疇,最後一脈的確沒有人,是崑崙派鎮山瑞獸清修的地方,名叫白虎峰。」

  蕭簡恍然,先前他們離開的那座山峰的確是高聳,丹崖生怪石,嵯峨有奇意,通體青翠,松柏青木競相生長,明草鮮花爭奇鬥豔。中央那座黑黢黢的跟她家鄉城牆材質有點像只是形狀偏圓的巨大石台乃是通往家鄉的通道,一會兒就到,肯定不會建立在無人重視的地方。

  蕭簡說道:「天權峰還有多遠呀?要不咱們再轉轉?」


  忘情真人點點頭,而那白鶴也似能聽懂她的話,於是接下來一段時間,以極快的速度在山脈內圍來回飛馳。

  山中深幽空靈,飛瀑青崖,怪石嶙峋,有眾多珍禽異獸,琪花瑤草,優美之景色令蕭簡更加喜歡了,當一條蜿蜒曲折,如同白玉般的河流映入眼帘時,她道:「這河流叫什麼名字?」

  「弱水。」

  蕭簡認真看了看,流水潺潺,因離地面甚遠,並沒有多大流水聲,然而大河煙波浩渺,巨浪悠悠,游魚樂見聞,兩岸花木爭奇,松柏高樹斗翠,山鴉雀兒亂鳴,彩鳳大猿啼叫,此情此景,小小的她想不出來任何形容詞,只是不住的覺得好喜歡。

  蕭簡道:「你給我講講崑崙派的事唄。」今早才從通天台出發,她不覺得倉促,一向我行我素習慣了,只是畢竟蕭家府邸所在的地方離這兒太過遙遠,這中間的路程她沒來得及領略,也不了解這方世界的情況。

  忘情真人戲謔道:「都來了,連句師父都捨不得叫?」

  蕭簡翻了個白眼,道:「不是說要等行了拜師禮,敬茶之後才叫師父嗎?」

  老者笑呵呵道:「反正是早晚的事,小姐提前叫也無妨。」這倒也是,不過蕭簡仍是搖了搖頭。

  忘情真人也不著急,只是緩緩說道:「咱們道承名叫崑崙派,源於道教,主修法門『大品天仙道』,開宗立派八千五百七十年,開派祖師被後人尊為天通道人,為師這一輩是第三十代,座下八名弟子,你是第九個。」

  蕭簡吃了一驚,道:「看來這裡的人比我家鄉活得久好多。」他們那裡以飲血戰死於沙場為榮,安樂享福最終老死為恥,能夠活到上百年者,無一不是整片大陸屈指可數的精銳。

  她又問道:「師兄們厲害嗎?」

  「放心吧,不會欺負你就是。」

  對此,蕭簡無所謂,她還從來沒被人欺負過,就算有,也一定會欺負回去,不然就不是她蕭簡了,她哼了哼,道:「有陳嬤嬤和白爺爺在,誰敢欺負?」

  忘情真人失笑,他忽然朝前面一指,道:「到了。」

  蕭簡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去,四人一鶴此時已然處於一片雲海,適才所見的青翠山峰,有一大半都不見了身影,即便有,也只是露出一點峰頭,在這潔白祥瑞的茫茫雲海前,仿佛不值一提,然而只有一處是例外。

  深藍的天空如倒懸的深海,雲氣浩渺,陽光斑駁,波瀾壯闊,壯觀中透著一絲柔美,令人心悅神怡。

  隨著一陣聲如雷鳴的山風吹過,雲氣漸薄,些許山峰露出一角,而那座高得出奇的萬丈雄峰,也露出更多面容。

  遠遠看去,那座山不僅是高,更寬得離奇,自前往後逐漸遞增,山中建築大致分為四處。第一處最大,山峰間有一條蜿蜒如龍曲曲折折的路直通山頂,路的盡頭竹林環翠生,林子裡有雲氣蓋住了大陸,不過依然可見,竹林盡頭處有一深淵。臨了看,是一湖,清若玉盤,皎皎生煙,氤氳靈氣汩汩冒,蓮花朵朵燦爛開,青蒼荷葉含風飄,亦有彩魚笑戲水。湖面有一露天長橋縱橫,寬達三十丈長有三百米,紫金波光,瑞氣騰騰,左側是挺拔群樹,右邊有藥田奇花。

  其盡頭乃巨大廣場,比那片湖泊還大上一倍,隨處鋪以極白玉石,光滑如鏡,整座廣場前寬後細,周圍護有白玉雕攔,廣場之上屹立著九根巨柱,柱頭燃燒熊熊烈火,無懼山風,每一根巨柱都高達三十丈,上面都雕刻著不同瑞獸。

  廣場上還有幾個零零散散的渺小身影,廣場上方設有三級基台,共一千多層台階,闊約二十丈寬,刻有雲紋獸圖,片塵不染,有理有序。兩邊種有重重琪花瑤草,台階盡頭乃一座巨大殿宇,遙遙望去有仙霧籠罩。山風吹來,溢出淡淡光輝,寶氣盈盈,細看,恢宏殿宇金碧輝煌,璀璨奪目,猶如龍蟠虎踞之勢,莊嚴肅穆,以紫金為頂,青玉為柱,其高數十丈。山門樓台每角各處有鎮邪瑞獸,形狀各不相同,殿宇正中懸一巨匾,藍色為底,炫金為邊精金造字,上書龍章鳳姿五個大字:太上道德宮!

  第二處乃是後山細小路徑的右邊竹林深處,其占地面積比太上道德宮小了有一半,但隱隱可見寶光灼灼,紅木青瓦。

  而那第三處,初看尚有兩條路口,一條是廣場左側,一條是殿宇旁邊,但其盡頭都是通向離宮殿頗有些距離的清幽山谷,在那裡有一堆立在深林中的建築,雖看不清材質,但以崑崙派底蘊而言,排面自不必低。

  最後一處,也是離其餘三地最遠的,乃在天權峰頂最右方,那裡也有一座湖泊,相比廣場前這碧水寒潭的清冷,那裡顯然被日光照得更加充足,湖邊建立著一座殿宇,數棟高樓,巍峨壯麗,湖中央竟也有一座廣場,只比水位高一點點,似乎並不小於前山廣場多少。


  蕭簡索性就問了:「那裡是幹嘛的呀?」

  忘情真人笑著為三人介紹道:「太上道德宮是天權峰歷代掌教長老立足之地,有三大殿宇,太極殿是為議事之地,上清殿只有兩座院子,雲霄院放置著所有法寶靈器,紫霄院則堆積所有道藏典籍,玉清殿院落最多,是掌教與長老們居住之地,太清殿則是招呼客人的地方。

  道德宮後山那座殿宇是祖師祠堂,若無命令,不要擅闖,那座山谷名叫雲霞居,是這脈弟子們住的地方,至於遠處那座殿宇,叫太華殿,崑崙派每隔一世便要舉辦一次比武大會,屆時供應其他各脈弟子居住,那湖是太清湖,湖中央是給弟子們比試的。」

  蕭簡點點頭,白鶴緩緩落托著四人落在碧波寒潭前的寬闊的青石拱門邊,而後啼叫著遠飛,蕭簡疑惑道:「為啥不直接飛進去?」

  忘情真人肅然道:「切記,從這裡到道德宮最末尾的區域,不要私自飛行,數千年前,我派紫鼎真人以鎮派法寶七星古劍為引,在此布下殺陣,杜絕天象境界以下的任何術法神通,私自使用會被劍陣絞殺。」

  「哦,那我們快進去看看。」終究是孩子心性,蕭簡率先跑上這無墩長橋,沒有護欄,她也並不害怕,在邊緣撐著雙膝,低著腦袋往那不知是雲氣還是寒氣環繞著的湖泊看。

  這橋離水並不近,但也比適才在天上看到的大了許多,水中偶爾游過幾隻魚兒,當然了,不是凡間江湖中常見的那種,很有靈性,顏色魚紋各有特色,十分漂亮,且水裡的蓮花也不只是紅白兩種,還有璀璨的紫金藍三樣,從外形上看,花朵上還有奇特紋路。

  蕭簡知道,青藍相間,鱗如孔雀的是孔雀魚,體是白色赤紅如血的叫紅劍魚,軀如游龍,身長黑翅的是翼龍魚,因為這些她都吃過,娘親親手做給她吃的,至於花花草草什麼的,就很難分辨了。

  忘情真人道:「這是碧波潭,是凝聚一山寒氣之地,要小心。」

  「嗯!」蕭簡如風一樣又跑去了廣場,而那在天上看到的小小身影,也早已聚攏,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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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山海經·大荒西經》:「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崑崙之丘。

  《山海經·西次三經》:「崑崙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

  《山海經·海內西經》:「海內崑崙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崑崙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

  《山海經》中記:「崑崙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海外西經》中記:「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東,又北,過畢方鳥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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