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為命運青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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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空中自在有著能夠自由穿過或然世界的能力,但是像是淵白花此時一樣,於諸多世界上狂妄地行軍,乃是結合了鬼仙妙法和妖魔之身才能做到的瘋狂之事。

  少女的意志奔行在毀滅的雷光之中,她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自己心智的燒卻,縱使反應已經被雷光千倍地強化,意識到周遭的運轉像是已經停滯了一般,她也還是覺得太慢。

  快些,再快一些。

  不然連自己的執念和願望都會磨損。

  神雷狂暴地疾馳,攔在淵白花行軍路上的數個較小的或然世界在被經過的瞬間,便迎來了故事的終末。

  無數被遺忘的傳說的星天之中,一道幽藍色的光芒划過前進,其後緊隨的白焰千軍一瞬之間帶來無數的白晝。

  新獵妖教團提供給黃天道使用的用於運輸妖魔的或然世界,太過接近忘川。在那種深度的地方,外道邪法所受到的加持要更為強大。

  淵白花已經決定全力以赴。

  然而那個以苛刻條件專門召喚出來僅僅是為了行事便利的或然世界,沒有足夠的可能性,也沒有足夠的資源,太過脆弱,根本不足以支持她所要使用的道術。

  回到蒼光永遠安寧照耀之處去。

  回到必然的現世中去。

  地下深處,一片狼藉,勉強能夠看出曾經存在祭壇的地方,其中狹小的灰色裂痕之中忽然爆發出了耀眼的白光。

  揚起的塵土,石塊,斷裂的土層皆為奔行的雷光所斬斷。

  寂靜無聲的地下道觀,其中的魔道術士早已被不講道理的巨力所撕碎,化作了不成人形的破碎血肉,

  殘破的迷宮隧道,其間被人蠻橫地轟出了一條筆直的道路,道路上布滿了報廢的機關和燒成焦炭的妖魔。

  漫長的地下通道,蒸汽裝甲武者與持銃的黑衣士兵保持著隊形,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前路。

  疾馳的雷光僅有一瞬照亮了道觀的殘垣斷壁,迷宮的通路,蒸汽裝甲飄散的白氣,而後如蒼天之劍,切開土層,切開大地,筆直地升上雲天。

  少女的身形在雲海中被雷光勾勒成型。

  淵白花抬手一招,隨著她來到必然現世的聖枝也在空中顯露出身形。聖枝除了作為直接殺傷妖魔的武器,其神秘的加持通常也可以當做增幅施法的法器使用。

  淵白花本該是使用七劍一組的,專門根據她使用和施法習慣強化的聖枝進行作戰,不過在脫離教團之後,那樣奢侈的武裝也沒有辦法補充了。

  算了,只用這一柄也沒有差。

  雷光中的少女之影,手指輕彈,倒懸的雪白骨釘悽厲地發出劍嘯,無形的波動於如墨翻滾的雲海中翻滾。

  「接下來,我來證明打雷之前會有兩道閃電。」

  岳聞心此時正穿行在下水道之中,或者說是以前城市的廢棄下水道之中,四周乾涸而幽暗,從縫隙中生長出的地衣和苔蘚都早已枯死。

  永晝城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是一座曾經三度在廢墟之上興建的城。

  銀髮的少女忽然停下腳步,她明明身處地下,四周的光線卻有了變化,即使她手扶著冰冷的石牆,悶熱的窒息感還是有增無減,天變而產生的心悸之感在她胸中戰慄。

  「停!」

  段重雲抬起右手的同時,在通訊頻道中下達了指示。

  所有的蒸汽裝甲和手持火銃的士兵整齊劃一地停住了步伐,他們正在以步甲協同的陣型搜索並穿過極樂樓地下的迷宮通道。

  段重雲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心悸,鋼鐵的劍士環顧四周,白色的燈光掃過,手持火銃的士兵們都自己沒有覺察到一般地露出了十分驚懼的表情。

  蒸汽裝甲停止行進之後,武者們也不自覺地放大了喘息之聲。

  四面八方傳來了非常強烈的魔染,精神侵蝕已經開始了,但是魔染指示器根本……

  段重雲低頭看向魔染指示器,那儀器不知何時早已在無聲中損壞。

  他抬起頭,被地層所掩蓋的天穹傳來了強烈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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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馳的神雷在無垠的黑暗之中消失了。

  白龍的蒼青之眼無論在多遠的距離里都搜索不到雷光的蹤影,但是能夠看見世界外正在匯集的瘋狂的洪流,那是等同於一界終末之時的劫火的巨大規模。


  光是經過這個無生之宙,便讓此界震動崩壞。

  淵白花已經不在此界,她並非是逃走了,已經顯露出和沐九歌相同的擺脫了破魔之誓的妖魔身姿的少女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他們都只能在下一擊分出勝負。

  而淵白花離開此界大抵是因為此界之中無法完成她準備使用的道術。

  白龍振翅,從被壓得變形的車廂上飛起,沐九歌並不打算去追擊淵白花,就算是他現在進入了三階段的已經開始墮轉的妖魔形態,他道術的成就依然非常可悲。

  即使是在空中機動能夠持平淵白花的空中自在,但論起肆無忌憚地穿行於或然世界,那便是遠遠不及。

  不過也沒有追擊的必要。

  淵白花一定會回到此地,帶著如同蒼天神霆的決勝的一擊,屆時再將之完全擊潰就可以了。

  那麼先是把這一整個列車全部摧毀。

  沐九歌所化形的龍,衰老而又褪色至了蒼白,但那閃爍著金屬光芒的鱗片之後,卻凝聚著自東征中無數生死所堆砌出的怪物的武術。

  僅僅是飛行和撲擊便如同必滅的劍閃,若是之前的御天之騎與蒼白之龍對敵,也只消一合,狂怒的武神便會被撕成碎片。

  就連御天之騎無法短時間多次發動的【蒼青之眼】,於白龍而言,亦不過是常駐的加持術式。

  連一瞬都不需要,只在心念升起的瞬間,便可完成。

  自誕生以來,便永居於此無聲之宙的黑暗第一次遭到了驅逐,耀眼的熾白自宇宙深處流入,蒼天的威光遍照四極。

  即使是在萬籟俱寂暗淡的墨綠光中,毀滅的雷光依舊奔行不息。

  白龍騰空而起,縱使道術失效,依舊以靈活優雅的身姿穿行於雷光之間。

  風暴般的雷霆狂暴地轟擊白色的荒蕪大地,污穢邪異的靈能劇烈的動盪,而後在爆發的絕焰中更加劇烈的燃燒爆炸。

  在蒼霆之劍雨的鞭撻下,僅有一軌一地的無生之宙的結構變得搖搖欲墜。

  沐九歌在空中靈活地變向,仿佛起舞般翩躚地避開了所有的攻擊,他心中知曉,這一切不過是真正攻擊到來之前的預演。

  打雷之前會有兩道閃電。

  自己的姊妹大概會這樣說。

  淵白花應該是已經穿過了四極八荒回到了現世,只有在必然的現世之中才能用大規模的儀式之法固定,從其他或然世界中攫取來的力量。

  以靈界之中的靈脈增長道術的威力,以深淵之中的魔染助長絕焰的燃燒。

  此時的攻擊只是用來確認這個或然世界的方位,以及身處這個世界裡的沐九歌的位置,將此方世界粗暴地注滿蒼天的威光,也是為了之後的攻擊所做的鋪墊。

  這是術士施展道術的技法,但淵白花最後一定會以劍來結束這一切,從死亡深淵回返成功的沐九歌此時已經完全具備了免疫絕焰的傷害的身體。

  要想徹底地殺死沐九歌,她一定會重新淬鍊自己的聖枝,使之克服不死性的斬擊深度抵達九天之上,

  那樣的劍,一定快如流光,連時間和世界都能一起斬斷。

  沐九歌看向上方亮如誕生之初的宇宙,那樣神速的劍同樣不會落入他那令時輪崩壞的眼中。

  他只能憑藉經驗和技藝去與雷光中的那一劍爭鋒。

  「你好像很是苦惱啊。」

  清澈而空靈的聲音從風中傳來,像是玉珠滾落玉盤的美妙聲響。

  龍女也穿過了空中皎潔的月輪,此時她端坐在衰老白龍的肩頭,雙腿併攏,斂起的衣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露出了下面雪白的長尾。

  沐九歌想要說些什麼,從他原本能夠詠唱任何咒言的喉嚨里只發出了憤怒的低吼,原本如同夜鶯一般美妙的音色也化作了怨毒的哀鳴。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

  「不錯,不錯,比平時會說話太多了,真是討人喜歡的樣子。」白髮少女滿心歡喜,也滿是戲謔地說道。

  白龍憤怒地翻滾起來,連續在避開雷光的同時做著華麗的高難機動動作。

  龍女俯下身子,抱著白龍的長頸,白髮被雷火的烈風吹得漫天飄揚,她也不以為逆。

  一連十幾個跟斗翻下來,白龍恢復了正常的飛行姿態,沐九歌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和一個幻象鬥氣,而是應該做好迎擊毀滅的準備。


  「雜技表演?你可真會討女孩子歡心。」龍女順了順還未落定的白色長髮,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看在你今天這麼識相的份上,讓我來幫幫你好了。」

  白髮的少女抬起頭看向亮如白晝的天空,或然世界的外層正在被雷光粗暴地撕碎。

  「那個傢伙的眼睛不是什麼用都沒有嗎?」

  少女笑著說道,滿是不屑和輕蔑。

  「我的眼睛,便賜給你吧!」

  抬頭仰望天空,總是垂著眼帘的少女緩緩張開了雙眼,那是非人的豎瞳,即使是面對照亮整個天穹的蒼霆,少女眼中暗金色的光芒依舊如此奪目,太古之初的威嚴,在熔化的黃金之中流轉。

  沐九歌蒼青的眼眸緩緩開裂,足色的赤金從中流淌而出,青色猛烈地燃燒,化作龍的威儀。

  在沐九歌的龍眼之中,世界和萬法的奧秘解開了面紗,多個世界的幻影在他眼中緩緩展開。

  「仙人與天師們作證:塵寰將在烈火中熔化!」

  淵白花的聲音如同雷鳴,雲海之中雷光仿佛聽從號令的萬軍,應和著少女的律令。

  「此日方為蒼天震怒之日,裁決駕臨之時!」

  「死和萬象皆不勝驚恐!」

  毀滅的律令於諸天之上下達,破壞的神雷開始了最後的進軍。

  在完成了最後的詠唱,雷光編織的少女徹底失去人形,和無數匯聚的幽藍色雷光一同注入了雲海之上的聖枝。

  連光都不曾流動的斷層里,聖枝穿過黑暗的雲海,無上的權柄徵集著自己的軍隊,墨色雲海中的雷光不斷地匯集到聖枝的劍刃之上。

  滅世的大軍寄宿於一劍之中。

  倒懸的蒼天之劍,攜著滅世的劫火和刑雷,化身世界終末的啟示。

  沐九歌變得能夠看見了,他看得見諸多世界外奔行的毀滅。

  衰老的白龍再一次震動翅膀,穿越密密麻麻的雷暴,來到了不斷在無盡軌道上前進的鐵蛇之前。

  白龍一個旋身在車頭前站定,前爪搭在人類的鋼鐵造物之上,鐵蛇輕易便被龍的偉力所停止,龍鋼爪之下的鐵軌和大地瞬間斷裂。

  在後面的車廂即將因為慣性撞折車體之前,白龍人立而起,沛然之力瞬間貫通鋼鐵的車體,流動的偉力一霎震碎了所有玻璃。

  太極·龍蛇摔法!

  巨大的鐵蛇在白龍的鋼爪之中翻滾起來,將即將衝撞的動能盡數化作了白龍鋼爪里揮舞的巨力。

  整輛鐵蛇如同武器一般被沐九歌揮向空中,如同一道鐵鞭,打向無光之間裡的蒼霆。

  聖枝無聲地沒入了鋼鐵的車廂,在無光運行的間隙里,一切對於此毀滅的一劍都仿佛不存在,而奔行的雷光則是暴戾地破開車廂,電流狂暴地在鋼鐵中奔行。

  車廂一節一節地爆散開來,妖魔崩散成破碎的血肉,又化作白熾的烈焰,最終被煉化為毀滅的雷光,響應著滅世的行軍。

  在光都無法運行的黑暗間隙里,白龍的眼眸越發的耀眼,那熔化黃金般的熾熱光芒是此間唯一的光亮。

  沐九歌撕開車頭,厚重的鋼鐵在龍爪之下亦不比紙張,白龍飛身進入車廂。

  破碎的玻璃、車廂的外皮、騰起的座椅……悉數在白龍的鐵翼下被斬斷切碎。

  無人知曉,無人聽聞的黑暗間隙中,淵白花和沐九歌都揮動了自己的劍刃。

  叮。

  仿佛是久遠歷史中傳來的斷裂的聲響。

  白龍穿過了雷光,飛過了無生之宙,他朝著高天不斷地飛起,越過諸多的或然世界,斬開大地,終於抵達必然現世的天幕。

  沐九歌再一次揮動了殘破的鐵翼。

  那是何等清麗的一劍,仿佛把世界上的所有聲音都切斷了。

  飛鳥振翅、風吹過樹葉,少女的眉宇,全都裁斷

  永晝城上空積年不散的墨雲,被一掃而空,露出了皎潔明亮的龐大月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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