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
對於蘇衍而言，今夜註定是風雨飄搖的夜晚。
他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佇立在一個貨櫃外頭，凝視著遠處的光景。
視野所及之處，五顏六色的燈光在高樓大廈之間漫射出金屬光澤，連帶著半空中細密的雨絲也染上了色彩，把整個世界都映照地絢爛無比。
遠處的街道上，隱約傳來一陣陣轟隆的聲響，一隻只巨大的機械螃蟹在路上快速穿梭著，沉重的肢體每次落地都會濺起高高的水花。它們朝半空噴吐著白色的濃煙，龐大的身軀逐漸縮成了一個個小點，隨即規律的轟隆聲也越來越遠，越來越渺茫。
這裡是燧城，屹立在伊甸界上的一座繁華的不夜城。
只不過，燧城的一切繁華都與蘇衍無關。一陣冷風吹過，衣衫單薄的蘇衍下意識縮了縮身子，他回過神來，將視線收回，眼中反射的光亮瞬間就黯淡下來。
與遠處繁華的光景不同，在他身處的周遭幾乎沒有光源。附近，廢棄在外的貨櫃一個接一個隱藏在黑暗的雨夜中，它們就像是夜的影子，已經與黑暗融為了一體，只有聽到雨滴拍打鐵皮發出的哐當聲時，才能意識到它們真的存在。
在燧城的人看來，這些廢棄的貨櫃是沒用的廢品；但在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眼裡，只有這裡才能算是他們的「家」。
家，一個聽上去有些遙遠的詞彙。蘇衍伸手抹去臉上冰冷的雨珠，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懷表，啪嗒一聲打開，舉起來對準遠處像是施捨而來的光芒，靜靜端詳起來。
這是一塊陳舊的懷表，裡頭的指針早就不動了，但蘇衍並不在意，他只是盯著這幾根一動不動的指針，目光仿佛透過鐘錶，落到了從前那段時光之上。
不知不覺間，他眼中時刻維持的冷漠漸漸褪去，唯有此時，才得以瞧見他潛藏在眼底最深處的柔和。
這塊懷表是老蘇頭送給他的。記得他剛被老蘇頭撿到的時候，整個人像一隻應激的貓，恐懼地蜷縮在貨櫃的角落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誰靠近就要咬誰。老蘇頭當時可氣壞了，撿了個白眼狼回來！但看著眼前這個滿身淤青的孩子，老蘇頭還是心軟了，給他準備了食物。
過了幾天，老蘇頭照常出去拾荒，回來的時候卻丟了一塊懷表給他，嘴裡笑罵道：「狗崽子，今天撿著一塊小玩意兒，給你玩去吧。」
扔完之後，老蘇頭又似有些依依不捨，忍不住嘟囔起來：「你這小崽子運氣還真好，我小時候哪裡有這玩意兒可以耍，都是自己在外面撒泡尿玩泥巴......」
當然，蘇衍選擇性忽略了老蘇頭的碎語，他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塊懷表，放在手中摩挲，感受著那神奇的金屬質感，眼中第一次浮現出孩子般的光亮。
老蘇頭見了，漸漸停下了嘴裡的碎碎念。他轉過身去，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滿嘴的大黃牙。
......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老蘇頭死了。
......
啪嗒。蘇衍收起懷表，緊緊握在手裡。感受著手指傳來的冰冷，他的眼中分明多出了幾分刺骨的寒意。
火蟻幫，該死的火蟻幫。這幫畜生強迫周圍的流浪者去礦場採集危險的燧石，連老蘇頭這個七十幾歲的老頭都不放過。
而就在剛才，流浪者們開始騷動起來，歸來的採礦人們談起自己的見聞，眼中既是慶幸更是恐懼。
昨夜礦場發生大面積塌方，也許是因為燧石爆炸，也許是因為地震，沒有人知道。這場塌方波及了好幾個礦洞，礦洞裡逃避不及的人員全部被活埋！
在燧城，礦洞塌方相當於宣告了礦工的死亡，從沒有過例外。
很不巧，老蘇頭所在的礦洞，正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些，蘇衍的胸口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這團火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竄上了他的咽喉，並且很快就要一股腦沖入他的大腦。
這團火，是外頭的雨澆不滅的。
沒過多久，旁邊的貨櫃便鬼頭鬼腦地伸出來一個腦袋，蘇衍注意到了動靜，但並未轉頭，只是冷冷道：「滾！」
聽罷，暗處那人卻反而走了出來，在遠處光線的映照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子，蓬頭垢臉，身材瘦小。他叫阿土，年紀與蘇衍相仿，又住在隔壁，算是熟人。
阿土為人滑頭，愛占小便宜，但由於是鄰居，以往見了面蘇衍還會和他客套兩句。
不過，蘇衍今天沒有心情搭理他。
阿土見蘇衍面色難看，反而很是詫異。他嘆了一口氣，以認真的口吻感嘆道：「蘇衍，你的運氣真好。」
「運氣真好？」蘇衍下意識抬高了音量，雙拳不由得攥緊。
阿土卻恍若未覺，繼續道：「是啊，你自己想想，老蘇頭死了，火蟻幫的撫恤金肯定是給你的，那可是足足1000點數啊！」
說到這個數字，阿土的眼中流露出羨艷的色彩，「1000點數，你可以把這個貨櫃買下來了，還在乎一個死老頭幹什麼？」
蘇衍瞪大眼睛轉過頭去，一把拎住阿土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拎在半空，只有腳尖能夠碰地。就在蘇衍的怒氣即將爆炸之時，他正好對上了阿土的視線。感受到阿土眼中的恐慌與不解，他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麼，自嘲一笑，隨即手上的力道也開始散去。
是啊，阿土和他不一樣，這傢伙從小一個人流浪至今，不可能理解他現在的感受。
趁著蘇衍泄勁，阿土連忙拍掉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起來，邊跑邊心有餘悸地大喊道：「蘇衍，你個生孩子沒屁眼的！」
「我就是來找你借點錢而已，這麼激動幹什麼？你以後都是有錢人了，1000點數誒，欺負我一個窮人幹什麼？！」
阿土長得瘦小，嗓門卻意外的大，聲音在周圍的貨櫃之間迴蕩了好幾遍。
「瑪德。」蘇衍猛地抄起一塊石頭就朝著他扔去，可惜沒有扔到，重重砸在了他的腳邊，濺起大片泥水。阿土嚇得亡魂皆冒，只是悶頭跑著，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石頭落地之後，周圍又恢復了雨的底噪，除此之外，其餘一切聲響都不復存在。只不過，蘇衍深知，阿土剛才的話語，早已激起了無數暗流。
經過阿土這不安好心的一嗓子之後，他便只能離開這裡了。繼續住下，說不定哪一天就要在熟睡中被某個面熟的流浪者剁成肉醬，搶走錢財。
好在蘇衍也沒想著繼續住下。對他而言，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隨著老蘇頭的離去，也不能再算是「家」了。
他預計今晚就得走，走得越快越好。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做一件事。
——復仇！
他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佇立在一個貨櫃外頭，凝視著遠處的光景。
視野所及之處，五顏六色的燈光在高樓大廈之間漫射出金屬光澤，連帶著半空中細密的雨絲也染上了色彩，把整個世界都映照地絢爛無比。
遠處的街道上，隱約傳來一陣陣轟隆的聲響，一隻只巨大的機械螃蟹在路上快速穿梭著，沉重的肢體每次落地都會濺起高高的水花。它們朝半空噴吐著白色的濃煙，龐大的身軀逐漸縮成了一個個小點，隨即規律的轟隆聲也越來越遠，越來越渺茫。
這裡是燧城，屹立在伊甸界上的一座繁華的不夜城。
只不過，燧城的一切繁華都與蘇衍無關。一陣冷風吹過，衣衫單薄的蘇衍下意識縮了縮身子，他回過神來，將視線收回，眼中反射的光亮瞬間就黯淡下來。
與遠處繁華的光景不同，在他身處的周遭幾乎沒有光源。附近，廢棄在外的貨櫃一個接一個隱藏在黑暗的雨夜中，它們就像是夜的影子，已經與黑暗融為了一體，只有聽到雨滴拍打鐵皮發出的哐當聲時，才能意識到它們真的存在。
在燧城的人看來，這些廢棄的貨櫃是沒用的廢品；但在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眼裡，只有這裡才能算是他們的「家」。
家，一個聽上去有些遙遠的詞彙。蘇衍伸手抹去臉上冰冷的雨珠，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懷表，啪嗒一聲打開，舉起來對準遠處像是施捨而來的光芒，靜靜端詳起來。
這是一塊陳舊的懷表，裡頭的指針早就不動了，但蘇衍並不在意，他只是盯著這幾根一動不動的指針，目光仿佛透過鐘錶，落到了從前那段時光之上。
不知不覺間，他眼中時刻維持的冷漠漸漸褪去，唯有此時，才得以瞧見他潛藏在眼底最深處的柔和。
這塊懷表是老蘇頭送給他的。記得他剛被老蘇頭撿到的時候，整個人像一隻應激的貓，恐懼地蜷縮在貨櫃的角落裡，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誰靠近就要咬誰。老蘇頭當時可氣壞了，撿了個白眼狼回來！但看著眼前這個滿身淤青的孩子，老蘇頭還是心軟了，給他準備了食物。
過了幾天，老蘇頭照常出去拾荒，回來的時候卻丟了一塊懷表給他，嘴裡笑罵道：「狗崽子，今天撿著一塊小玩意兒，給你玩去吧。」
扔完之後，老蘇頭又似有些依依不捨，忍不住嘟囔起來：「你這小崽子運氣還真好，我小時候哪裡有這玩意兒可以耍，都是自己在外面撒泡尿玩泥巴......」
當然，蘇衍選擇性忽略了老蘇頭的碎語，他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塊懷表，放在手中摩挲，感受著那神奇的金屬質感，眼中第一次浮現出孩子般的光亮。
老蘇頭見了，漸漸停下了嘴裡的碎碎念。他轉過身去，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滿嘴的大黃牙。
......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老蘇頭死了。
......
啪嗒。蘇衍收起懷表，緊緊握在手裡。感受著手指傳來的冰冷，他的眼中分明多出了幾分刺骨的寒意。
火蟻幫，該死的火蟻幫。這幫畜生強迫周圍的流浪者去礦場採集危險的燧石，連老蘇頭這個七十幾歲的老頭都不放過。
而就在剛才，流浪者們開始騷動起來，歸來的採礦人們談起自己的見聞，眼中既是慶幸更是恐懼。
昨夜礦場發生大面積塌方，也許是因為燧石爆炸，也許是因為地震，沒有人知道。這場塌方波及了好幾個礦洞，礦洞裡逃避不及的人員全部被活埋！
在燧城，礦洞塌方相當於宣告了礦工的死亡，從沒有過例外。
很不巧，老蘇頭所在的礦洞，正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些，蘇衍的胸口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這團火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竄上了他的咽喉，並且很快就要一股腦沖入他的大腦。
這團火，是外頭的雨澆不滅的。
沒過多久，旁邊的貨櫃便鬼頭鬼腦地伸出來一個腦袋，蘇衍注意到了動靜，但並未轉頭，只是冷冷道：「滾！」
聽罷，暗處那人卻反而走了出來，在遠處光線的映照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子，蓬頭垢臉，身材瘦小。他叫阿土，年紀與蘇衍相仿，又住在隔壁，算是熟人。
阿土為人滑頭，愛占小便宜，但由於是鄰居，以往見了面蘇衍還會和他客套兩句。
不過，蘇衍今天沒有心情搭理他。
阿土見蘇衍面色難看，反而很是詫異。他嘆了一口氣，以認真的口吻感嘆道：「蘇衍，你的運氣真好。」
「運氣真好？」蘇衍下意識抬高了音量，雙拳不由得攥緊。
阿土卻恍若未覺，繼續道：「是啊，你自己想想，老蘇頭死了，火蟻幫的撫恤金肯定是給你的，那可是足足1000點數啊！」
說到這個數字，阿土的眼中流露出羨艷的色彩，「1000點數，你可以把這個貨櫃買下來了，還在乎一個死老頭幹什麼？」
蘇衍瞪大眼睛轉過頭去，一把拎住阿土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拎在半空，只有腳尖能夠碰地。就在蘇衍的怒氣即將爆炸之時，他正好對上了阿土的視線。感受到阿土眼中的恐慌與不解，他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麼，自嘲一笑，隨即手上的力道也開始散去。
是啊，阿土和他不一樣，這傢伙從小一個人流浪至今，不可能理解他現在的感受。
趁著蘇衍泄勁，阿土連忙拍掉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起來，邊跑邊心有餘悸地大喊道：「蘇衍，你個生孩子沒屁眼的！」
「我就是來找你借點錢而已，這麼激動幹什麼？你以後都是有錢人了，1000點數誒，欺負我一個窮人幹什麼？！」
阿土長得瘦小，嗓門卻意外的大，聲音在周圍的貨櫃之間迴蕩了好幾遍。
「瑪德。」蘇衍猛地抄起一塊石頭就朝著他扔去，可惜沒有扔到，重重砸在了他的腳邊，濺起大片泥水。阿土嚇得亡魂皆冒，只是悶頭跑著，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石頭落地之後，周圍又恢復了雨的底噪，除此之外，其餘一切聲響都不復存在。只不過，蘇衍深知，阿土剛才的話語，早已激起了無數暗流。
經過阿土這不安好心的一嗓子之後，他便只能離開這裡了。繼續住下，說不定哪一天就要在熟睡中被某個面熟的流浪者剁成肉醬，搶走錢財。
好在蘇衍也沒想著繼續住下。對他而言，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隨著老蘇頭的離去，也不能再算是「家」了。
他預計今晚就得走，走得越快越好。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做一件事。
——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