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想當初燕家風光無限
燕五虎心中迫切，急欲抱條大腿，以圖東山再起。
想當年，祖上是何等風光。
燕家世代經營漕幫生意，在漢水上稱霸一方，與鹽幫、茶幫並駕齊驅，並稱為襄陽三大幫派，在江湖上行走，便是遇上土匪山賊，也會給個面子。在他年幼之時，私塾先生授課之餘，常憶往昔，言必稱「江面舟楫如梭，兩岸帆影重重，商賈往來雲集，貨物堆積如山」，繪聲繪色，道不盡燕家鼎盛過往。
然而，自打那年父親病故，族裡叔伯們吵鬧分家，漕幫基業搖搖欲墜，生意一落千丈。如今世道紛亂，江湖更是風雨飄搖，幾個本地鏢頭仗著少林弟子的名號，招兵買馬，把本就慘澹的生意又給搶去了不少。
想當初五虎門風光的時候，他抬手便能召集三四百號弟兄，可眼下，卻只剩這十幾位了。
都是街坊鄰居從小便追隨他，如今家族沒落，弟兄們加起來百十口人，眼巴巴盼著每日能有口熱飯吃，唯有尋得強大靠山，才能重振昔日雄風。
這便是他咬牙也要拜石破天為師的緣由。
說不好是走運還是不走運。當初走投無路，跟弟兄們商量了半天，想去打劫個過路客商，卻沒想到，一頭栽到了石破天的腳下。
這武當少俠看著樸實無華，少俠心腸又好，想來自己只要肯切些，必能感動他收自己為徒。其小小年紀卻身負神功，又有幾位高手隨行護衛，言必稱其「少主」，他思來想去，心中猜測，這必是武當派哪位高人的兒子。
而要說起武當高人，那必是大名鼎鼎的武當七俠！
既如此，不管是哪一俠，拜倒在他兒子的門下，便有了他爹的名頭護佑。
那可是太師父！自己平日裡多去太師父面前磕頭，多陪他老人家喝個酒，釣釣魚，見面次數多了，自然就會越來越罩著自己。以後便是遇到什麼事，太師父也能給自己出面。
這等好買賣，怎麼算都是賺的。
於是，燕五虎便帶著這個好心情，登上了武當山。
直到他親眼見到石破天從峰頂上飛下來，久久回不過神。
石破天耳邊風聲呼嘯，體內真氣迴轉，綿延不絕，縱身而下。二伯傳授他的「梯雲縱」心法早已滾瓜爛熟，雖說拔地而起還只能一丈多高，可從山上往下飛，那已是輕鬆自如。他原本只想在峰頂靜靜呆會兒，可阿黃不知怎的，突然跑下來，他只好一路追了下來。
等到落在地上，他才看清廣場上的狀況，似乎是一群人在給大伯磕頭。不過此刻，大夥的目光都在看著他，有個傢伙正嗷嗷大喊著什麼，那鋥光瓦亮的腦袋，看著有些眼熟。
阿黃已經跑了過去，蹲在了光頭的面前。
石破天撓了撓頭，被眾人矚目的感覺他並不是很習慣，剛才的輕功，太招人矚目了。他遠遠地叫了聲阿黃，阿黃回頭看他，只是搖著尾巴，等他過去。他跑過去，打算先給大伯和宋師哥打個招呼，然後——
得先去看看芷若妹妹學得怎麼樣了，再去看看阿三。阿三喝了一大盆羊奶，睡得像豬一樣，四伯說它白天睡覺晚上精神，不知道現在醒沒醒。四伯屋裡的《太白陰經》快看完了，字也都認識了，不過還有許多困惑，要跟四伯請教一番，再下一本，是看《孫臏兵法》還是《子午針灸經》呢？還有木頭人，已經刻出來了十八個，再有幾天，把身上那些線都畫完，就能送給太師父了，好想看看到時候太師父的表情。
嗯，要做的事情很多。他心中想著，不敢在大伯面前貿然再施輕功，便一路跑了過去。此時他也想起了那個光頭大漢到底是誰，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卻見那大漢滿臉是淚，口中喊了幾聲「師父」，也不知道為何，目光卻一直盯過來。
大伯的目光，也在看著他，眼中帶著笑。宋師哥卻有些奇怪，似笑非笑，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
今天是怎麼了？
「掌門師祖，這便是我要拜師的少俠！這便是我師父！」燕五虎衝著宋遠橋忙不迭地解釋道，說完便又沖石破天磕頭，「師父，師父……」
那光頭大漢的聲音傳入石破天的耳中，他也不知道是在叫他，自顧自地跑到宋遠橋跟前，他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大伯，宋師哥，我回來了。」
「無忌，這人你認識嗎？」宋遠橋指著地上的燕五虎，輕聲問他。
「嗯，大伯，我認得的。」石破天回應道，「他在路上攔過我們，跟我要箱子。」
「要箱子？」宋遠橋一愣，「要什麼箱子？」
跪在地上的燕五虎腦袋「嗡」的一聲，屁股一緊，背後瞬間一身冷汗下來，剛要抬頭解釋……
石破天點點頭，開口道：「嗯，外公裝金銀的箱子，他攔下我們，想要來著。」
「啊哈哈誤會啊，掌門師祖，哈哈，那都是誤會啊。」
燕五虎哭喪著臉，抬起身來，強作歡笑，「真的是誤會啊……」
如今宋遠橋與石破天相處數月，對他偶爾說出的憨直話語也自是了解，再加上常遇春曾提起過此事，只不過當時眾人都在關心無忌有沒有受到驚嚇，以及誇讚他不計前嫌贈人金銀的俠義良善，對其中所發生的情節並未多加留意，此時聽他說到箱子，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們這些來拜師的，便是當初攔路搶劫的賊人啊。」宋遠橋緩緩說道。
燕五虎如喪考妣，連連磕頭，實在不知自己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怎就變成了這般形勢。好在他拜師之心雖不純粹，對石破天的佩服卻是真切，當下喊道：
「少俠大人不記小人過，非但沒有怪罪我們，還送金銀讓我們家人吃口飽飯，小人和兄弟們每每想起，都是羞愧不已，這才想上武當山，拜少俠為師，從此追隨少俠做個俠義之人，絕不再做錯事了。」
這些話發自肺腑，當下一口氣喊出，倒也理直氣壯。
宋遠橋既知此事，自然對他所言也甚是了解，聽他說完，心中不免好奇，問道：
「燕五虎，你堂堂七尺男兒，為何非要拜他為師？他不過是個總角少年，便是收徒，也要等到弱冠之年，武學修成才可，你何故如此殷勤？」
「這……」燕五虎臉色一紅，默不作聲。
宋遠橋心中瞭然。其實燕五虎所存的這般心思，他又何嘗不知。武當派天下聞名，僅憑師父張三丰一人在百年間所打下的名聲，便能與北少林遙相抗衡，更何況武當七俠這十幾年來多次奉師命下山，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威名遠播，是以來武當山拜師求藝者絡繹不絕。而這其中，其中為博名聲的、為尋靠山的、為躲仇家的，各種目的數不勝數，他與師弟們費了幾年的時間，也不過才挑出了十幾個心性尚可的弟子。
宋遠橋悠然說道：「燕五虎，雖說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我武當淡泊明志，並非少林那般廣泛收徒。且你心志尚需磨礪，今日要拜師進山，絕無可能，你們下山去吧。」
「掌門師祖……」燕五虎趴在地上。
「別再稱我掌門師祖了，你也是五虎門當家，莫失了自己身份。」宋遠橋笑言道，「你若真的感念恩情，便從此俠字放心中，也不枉無忌贈你金銀的一番苦心。」
「掌門師祖，小人一片赤誠之心，便是進不了山門，也願留在武當山，做個苦力的營生，望掌門師祖收留。」燕五虎將腦袋磕得砰砰作響，泣不成聲。
宋遠橋宅心仁厚，見他如此，也有些不忍，嘆了口氣。
剛要說話，身後傳來張三丰爽朗的笑聲：「遠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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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祖上是何等風光。
燕家世代經營漕幫生意，在漢水上稱霸一方，與鹽幫、茶幫並駕齊驅，並稱為襄陽三大幫派，在江湖上行走，便是遇上土匪山賊，也會給個面子。在他年幼之時，私塾先生授課之餘，常憶往昔，言必稱「江面舟楫如梭，兩岸帆影重重，商賈往來雲集，貨物堆積如山」，繪聲繪色，道不盡燕家鼎盛過往。
然而，自打那年父親病故，族裡叔伯們吵鬧分家，漕幫基業搖搖欲墜，生意一落千丈。如今世道紛亂，江湖更是風雨飄搖，幾個本地鏢頭仗著少林弟子的名號，招兵買馬，把本就慘澹的生意又給搶去了不少。
想當初五虎門風光的時候，他抬手便能召集三四百號弟兄，可眼下，卻只剩這十幾位了。
都是街坊鄰居從小便追隨他，如今家族沒落，弟兄們加起來百十口人，眼巴巴盼著每日能有口熱飯吃，唯有尋得強大靠山，才能重振昔日雄風。
這便是他咬牙也要拜石破天為師的緣由。
說不好是走運還是不走運。當初走投無路，跟弟兄們商量了半天，想去打劫個過路客商，卻沒想到，一頭栽到了石破天的腳下。
這武當少俠看著樸實無華，少俠心腸又好，想來自己只要肯切些，必能感動他收自己為徒。其小小年紀卻身負神功，又有幾位高手隨行護衛，言必稱其「少主」，他思來想去，心中猜測，這必是武當派哪位高人的兒子。
而要說起武當高人，那必是大名鼎鼎的武當七俠！
既如此，不管是哪一俠，拜倒在他兒子的門下，便有了他爹的名頭護佑。
那可是太師父！自己平日裡多去太師父面前磕頭，多陪他老人家喝個酒，釣釣魚，見面次數多了，自然就會越來越罩著自己。以後便是遇到什麼事，太師父也能給自己出面。
這等好買賣，怎麼算都是賺的。
於是，燕五虎便帶著這個好心情，登上了武當山。
直到他親眼見到石破天從峰頂上飛下來，久久回不過神。
石破天耳邊風聲呼嘯，體內真氣迴轉，綿延不絕，縱身而下。二伯傳授他的「梯雲縱」心法早已滾瓜爛熟，雖說拔地而起還只能一丈多高，可從山上往下飛，那已是輕鬆自如。他原本只想在峰頂靜靜呆會兒，可阿黃不知怎的，突然跑下來，他只好一路追了下來。
等到落在地上，他才看清廣場上的狀況，似乎是一群人在給大伯磕頭。不過此刻，大夥的目光都在看著他，有個傢伙正嗷嗷大喊著什麼，那鋥光瓦亮的腦袋，看著有些眼熟。
阿黃已經跑了過去，蹲在了光頭的面前。
石破天撓了撓頭，被眾人矚目的感覺他並不是很習慣，剛才的輕功，太招人矚目了。他遠遠地叫了聲阿黃，阿黃回頭看他，只是搖著尾巴，等他過去。他跑過去，打算先給大伯和宋師哥打個招呼，然後——
得先去看看芷若妹妹學得怎麼樣了，再去看看阿三。阿三喝了一大盆羊奶，睡得像豬一樣，四伯說它白天睡覺晚上精神，不知道現在醒沒醒。四伯屋裡的《太白陰經》快看完了，字也都認識了，不過還有許多困惑，要跟四伯請教一番，再下一本，是看《孫臏兵法》還是《子午針灸經》呢？還有木頭人，已經刻出來了十八個，再有幾天，把身上那些線都畫完，就能送給太師父了，好想看看到時候太師父的表情。
嗯，要做的事情很多。他心中想著，不敢在大伯面前貿然再施輕功，便一路跑了過去。此時他也想起了那個光頭大漢到底是誰，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卻見那大漢滿臉是淚，口中喊了幾聲「師父」，也不知道為何，目光卻一直盯過來。
大伯的目光，也在看著他，眼中帶著笑。宋師哥卻有些奇怪，似笑非笑，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
今天是怎麼了？
「掌門師祖，這便是我要拜師的少俠！這便是我師父！」燕五虎衝著宋遠橋忙不迭地解釋道，說完便又沖石破天磕頭，「師父，師父……」
那光頭大漢的聲音傳入石破天的耳中，他也不知道是在叫他，自顧自地跑到宋遠橋跟前，他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大伯，宋師哥，我回來了。」
「無忌，這人你認識嗎？」宋遠橋指著地上的燕五虎，輕聲問他。
「嗯，大伯，我認得的。」石破天回應道，「他在路上攔過我們，跟我要箱子。」
「要箱子？」宋遠橋一愣，「要什麼箱子？」
跪在地上的燕五虎腦袋「嗡」的一聲，屁股一緊，背後瞬間一身冷汗下來，剛要抬頭解釋……
石破天點點頭，開口道：「嗯，外公裝金銀的箱子，他攔下我們，想要來著。」
「啊哈哈誤會啊，掌門師祖，哈哈，那都是誤會啊。」
燕五虎哭喪著臉，抬起身來，強作歡笑，「真的是誤會啊……」
如今宋遠橋與石破天相處數月，對他偶爾說出的憨直話語也自是了解，再加上常遇春曾提起過此事，只不過當時眾人都在關心無忌有沒有受到驚嚇，以及誇讚他不計前嫌贈人金銀的俠義良善，對其中所發生的情節並未多加留意，此時聽他說到箱子，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們這些來拜師的，便是當初攔路搶劫的賊人啊。」宋遠橋緩緩說道。
燕五虎如喪考妣，連連磕頭，實在不知自己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怎就變成了這般形勢。好在他拜師之心雖不純粹，對石破天的佩服卻是真切，當下喊道：
「少俠大人不記小人過，非但沒有怪罪我們，還送金銀讓我們家人吃口飽飯，小人和兄弟們每每想起，都是羞愧不已，這才想上武當山，拜少俠為師，從此追隨少俠做個俠義之人，絕不再做錯事了。」
這些話發自肺腑，當下一口氣喊出，倒也理直氣壯。
宋遠橋既知此事，自然對他所言也甚是了解，聽他說完，心中不免好奇，問道：
「燕五虎，你堂堂七尺男兒，為何非要拜他為師？他不過是個總角少年，便是收徒，也要等到弱冠之年，武學修成才可，你何故如此殷勤？」
「這……」燕五虎臉色一紅，默不作聲。
宋遠橋心中瞭然。其實燕五虎所存的這般心思，他又何嘗不知。武當派天下聞名，僅憑師父張三丰一人在百年間所打下的名聲，便能與北少林遙相抗衡，更何況武當七俠這十幾年來多次奉師命下山，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威名遠播，是以來武當山拜師求藝者絡繹不絕。而這其中，其中為博名聲的、為尋靠山的、為躲仇家的，各種目的數不勝數，他與師弟們費了幾年的時間，也不過才挑出了十幾個心性尚可的弟子。
宋遠橋悠然說道：「燕五虎，雖說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我武當淡泊明志，並非少林那般廣泛收徒。且你心志尚需磨礪，今日要拜師進山，絕無可能，你們下山去吧。」
「掌門師祖……」燕五虎趴在地上。
「別再稱我掌門師祖了，你也是五虎門當家，莫失了自己身份。」宋遠橋笑言道，「你若真的感念恩情，便從此俠字放心中，也不枉無忌贈你金銀的一番苦心。」
「掌門師祖，小人一片赤誠之心，便是進不了山門，也願留在武當山，做個苦力的營生，望掌門師祖收留。」燕五虎將腦袋磕得砰砰作響，泣不成聲。
宋遠橋宅心仁厚，見他如此，也有些不忍，嘆了口氣。
剛要說話，身後傳來張三丰爽朗的笑聲：「遠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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