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隱霧白沙（下）
羅白此刻正坐在船艙堆積的木箱上，饒有興致的用感知觀察船上的成員，負責捕魚的漁夫大概有十八人，而白沙幫的成員就算加上他的話不過六名。
這世間修行，最為正統的便是鎮魔司開創並傳播開來的龍象流派，共分四大境界，入門的便是通脈境界，由低到高共分九層，貫通體內經脈使元力能夠流轉。往後便是尋藏，尋府藏開識海登堂入室，再後面就不是凡俗所能夠了解的存在，例如陳家老祖的山海境界。
原身留下來的記憶讓羅白能夠知曉許多常識，省下不少麻煩。
與龍象流派傳播極廣的是香火聖教的朝聖法，雲澤之國也是憑藉香火之力維持著表面上的秩序，給那些高門大戶提供了一條捷徑，供奉靈神可打通人體經脈開府尋藏。只要有足量的香火供奉甚至能夠在一夜之間登頂朝聖法所能達到的巔峰突破通脈成就尋藏，目前為止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寥寥無幾，並且在登頂後迅速滑落。
這也是朝聖法的弊端所在，所有的饋贈都標註了價格，唯有供奉源源不斷的香火才能夠維持境界。
這也難怪白沙幫一天到晚想著撈錢，沒有足夠的財富供奉連實力都很難維持，一旦停止供奉這一切便如同流沙堆砌的建築，頃刻間土崩瓦解。
最為禁忌的，便是天養城陳家以覆滅為代價嘗試的方法，源自外道九窟的沉淵體系以沉淵法器為錨點，獻祭自身化為妖魔。之所以成為禁忌，正是因為世間能夠承載的神魔數量是有限的，在永生的誘惑下不加以限制世道很快便會陷入崩潰。
境界之爭也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生死之爭很多時候只是一線之差，底蘊深厚的傳承所包含的還有數之不盡的手段技法，哪怕只是凡人之軀也存在過以下犯上並且成功的案例。
妖邪魔物遍布邪祟叢生，盜名暗世妄稱聖教掠奪香火，秩序失控生靈塗炭，這正是離國崩潰的原因。
白沙幫能夠在隱霧近海區域支棱起來，更多的是依靠朝聖法，供奉簽訂契約的靈神-壇主，而代價就是全幫上下包括幫主不是在搞錢就是在搞錢的路上。
什麼髒活累活都干，幫朝廷巡視近海檢查有沒有蘊育出危險的妖魔，明天又幫著外道那幫癲貨收集祭品，途中順便幫忙從收點賭債，驅趕下山劫掠的山賊。
白沙幫主丁遠在外界有個赫赫有名的外號，加錢哥，連帶著白沙幫有時候也被人叫做加錢幫。
巡視近海都要找幾個漁夫打點漁獲補貼虧空，要不是為了保全點節操免得後面生意不好做，白沙幫會變得更加喪心病狂。撈上一個落海者都要想方設法榨出油水，別說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連根用到分叉掉毛的毛筆都捨不得換，按手印都是隨地取材。
船艙內，海浪拍打著船身，掛在頂樑上的簾幔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羅白張開手掌，一片片鱗片的輪廓浮現，心臟跳動的頻率很慢，心口那道渾圓的刻印無時無刻都在影響改變著軀體，在這副人類的外表下連他自己都不知演變成了何等模樣。
「不管發生什麼，我從始至終都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是妖魔。」
他在心中默默想到，手心的鱗片逐漸變得模糊，沉沒在皮膚之下。
腥鹹的海風透過船艙木板間的縫隙闖了進來，腳下的積水污濁不堪，狹窄逼仄的船艙通風困難，死魚味沉積不散，就連船上的漁夫也更願意在天氣好的時候待在甲板上，而不是潮濕惡臭的船艙。
就這樣羅白在船上待了下來，巡視近海的日子本就枯燥，廝混幾日他便和其他人熟悉了許多。
夜深，外界傳來返航的鐘聲，羅白抬眼望見山羊鬍正捧著一條烤得焦香四溢的鹹魚走了進來，神情奸詐。
「看看看你欠條上寫的名字，是叫做景天是吧？」
山羊鬍動手割開捆綁的麻繩，將冒著熱氣的烤魚和一壺渾濁的果酒擺到羅白面前，還頗有禮節的用髒兮兮的衣袖擦去酒壺上的污漬，事實上越擦越髒。
「對，景天的景...景天的天，我喜歡這個名字。」
羅白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沒有多說什麼，禮貌接過看似珍貴的酒壺，但絲毫沒有品嘗的傾向。
「剛剛我和老大商量了一下，現在有個很好的機會能夠解決掉你身上的負債並且還能大賺一筆，你過去家世不錯應該了解過朝聖法，既然加入了白沙幫後續的供奉需要很大的開銷。」
山羊鬍停頓了片刻，顯然在觀察羅白對此的反應，沒想到這小子依舊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於是他接著說道。
「不過你放心，這對於你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舉手之勞罷了殺雞用牛刀啊。」
山羊鬍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羅白不接茬，這讓他有些尷尬。
面對神色平靜的少年，他不知為何始終有種莫名的忌憚與畏懼，別說動手就連恐嚇都顯得有點心虛。
「我在隱霧城混跡數十年，在道上也是有響噹噹的名號，一手鐵算盤打遍白沙幫，可缺錢的問題始終沒有解決，光靠收貸放貸掙不了幾個錢，白老大接下幫派的任務也要趁機捕撈水獸補貼開支。」
他從懷中抽出之前簽下的欠條，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跡顯得格外抽象。
「近段時間我手裡積壓了一批貨物，本來打算趁著天養城那邊時局不穩低收高賣，但沒想到有這想法的人太多了，供大於求導致風險成倍飆升。過去壟斷市場的天養陳家前幾天突然就沒了，接手市場渠道的則是名聲甚廣的提金商會，他們派了會長的長女來負責，我打聽過了這名大戶人家的小姐離異數次，喜好男色那是出了名的...」
羅白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山羊鬍從懷中尋出一面銅鏡，嘆息著說道。
「本來我是打算將自己捯飭一下自薦枕席，我山羊鬍過去也是十里八鄉出名的俊俏郎君，奈何歲月催人老，只能把機會留你，以你堪比我年輕時八成風采的模樣肯定把握很大，既然家道中落又加入了幫派，這就是一條通途大道啊。
「好意我心領了，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不予許我做出這樣的事情...」
說出嘴的話讓他有種怪異的感覺，羅白不由頓住，於是不再開口，將酒壺擱置在地，背靠著艙壁慢吞吞進食著烤魚，森白的牙齒將魚骨嚼得粉碎。
山羊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猶豫片刻將手伸進懷中尋摸，見此羅白睜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下一幕的畫面，對方拿出難以拒絕的價格。
不過好在山羊鬍只是掏出幾粒寒酸的碎銀，加起來也湊不出一兩銀子，就這都是一副心痛欲死的表情。
不知是惋惜還是慶幸，羅白義正言辭拒絕了這個要求。
但山羊鬍還是不肯罷休，明日一早就要安排船隻回港補給，再不將貨物清倉就真的要砸手裡了，讓財大氣粗的提金商會接手是他現在唯一的機會。
這世間修行，最為正統的便是鎮魔司開創並傳播開來的龍象流派，共分四大境界，入門的便是通脈境界，由低到高共分九層，貫通體內經脈使元力能夠流轉。往後便是尋藏，尋府藏開識海登堂入室，再後面就不是凡俗所能夠了解的存在，例如陳家老祖的山海境界。
原身留下來的記憶讓羅白能夠知曉許多常識，省下不少麻煩。
與龍象流派傳播極廣的是香火聖教的朝聖法，雲澤之國也是憑藉香火之力維持著表面上的秩序，給那些高門大戶提供了一條捷徑，供奉靈神可打通人體經脈開府尋藏。只要有足量的香火供奉甚至能夠在一夜之間登頂朝聖法所能達到的巔峰突破通脈成就尋藏，目前為止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寥寥無幾，並且在登頂後迅速滑落。
這也是朝聖法的弊端所在，所有的饋贈都標註了價格，唯有供奉源源不斷的香火才能夠維持境界。
這也難怪白沙幫一天到晚想著撈錢，沒有足夠的財富供奉連實力都很難維持，一旦停止供奉這一切便如同流沙堆砌的建築，頃刻間土崩瓦解。
最為禁忌的，便是天養城陳家以覆滅為代價嘗試的方法，源自外道九窟的沉淵體系以沉淵法器為錨點，獻祭自身化為妖魔。之所以成為禁忌，正是因為世間能夠承載的神魔數量是有限的，在永生的誘惑下不加以限制世道很快便會陷入崩潰。
境界之爭也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生死之爭很多時候只是一線之差，底蘊深厚的傳承所包含的還有數之不盡的手段技法，哪怕只是凡人之軀也存在過以下犯上並且成功的案例。
妖邪魔物遍布邪祟叢生，盜名暗世妄稱聖教掠奪香火，秩序失控生靈塗炭，這正是離國崩潰的原因。
白沙幫能夠在隱霧近海區域支棱起來，更多的是依靠朝聖法，供奉簽訂契約的靈神-壇主，而代價就是全幫上下包括幫主不是在搞錢就是在搞錢的路上。
什麼髒活累活都干，幫朝廷巡視近海檢查有沒有蘊育出危險的妖魔，明天又幫著外道那幫癲貨收集祭品，途中順便幫忙從收點賭債，驅趕下山劫掠的山賊。
白沙幫主丁遠在外界有個赫赫有名的外號，加錢哥，連帶著白沙幫有時候也被人叫做加錢幫。
巡視近海都要找幾個漁夫打點漁獲補貼虧空，要不是為了保全點節操免得後面生意不好做，白沙幫會變得更加喪心病狂。撈上一個落海者都要想方設法榨出油水，別說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連根用到分叉掉毛的毛筆都捨不得換，按手印都是隨地取材。
船艙內，海浪拍打著船身，掛在頂樑上的簾幔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羅白張開手掌，一片片鱗片的輪廓浮現，心臟跳動的頻率很慢，心口那道渾圓的刻印無時無刻都在影響改變著軀體，在這副人類的外表下連他自己都不知演變成了何等模樣。
「不管發生什麼，我從始至終都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是妖魔。」
他在心中默默想到，手心的鱗片逐漸變得模糊，沉沒在皮膚之下。
腥鹹的海風透過船艙木板間的縫隙闖了進來，腳下的積水污濁不堪，狹窄逼仄的船艙通風困難，死魚味沉積不散，就連船上的漁夫也更願意在天氣好的時候待在甲板上，而不是潮濕惡臭的船艙。
就這樣羅白在船上待了下來，巡視近海的日子本就枯燥，廝混幾日他便和其他人熟悉了許多。
夜深，外界傳來返航的鐘聲，羅白抬眼望見山羊鬍正捧著一條烤得焦香四溢的鹹魚走了進來，神情奸詐。
「看看看你欠條上寫的名字，是叫做景天是吧？」
山羊鬍動手割開捆綁的麻繩，將冒著熱氣的烤魚和一壺渾濁的果酒擺到羅白面前，還頗有禮節的用髒兮兮的衣袖擦去酒壺上的污漬，事實上越擦越髒。
「對，景天的景...景天的天，我喜歡這個名字。」
羅白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沒有多說什麼，禮貌接過看似珍貴的酒壺，但絲毫沒有品嘗的傾向。
「剛剛我和老大商量了一下，現在有個很好的機會能夠解決掉你身上的負債並且還能大賺一筆，你過去家世不錯應該了解過朝聖法，既然加入了白沙幫後續的供奉需要很大的開銷。」
山羊鬍停頓了片刻，顯然在觀察羅白對此的反應，沒想到這小子依舊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於是他接著說道。
「不過你放心，這對於你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舉手之勞罷了殺雞用牛刀啊。」
山羊鬍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羅白不接茬，這讓他有些尷尬。
面對神色平靜的少年，他不知為何始終有種莫名的忌憚與畏懼，別說動手就連恐嚇都顯得有點心虛。
「我在隱霧城混跡數十年，在道上也是有響噹噹的名號，一手鐵算盤打遍白沙幫，可缺錢的問題始終沒有解決，光靠收貸放貸掙不了幾個錢，白老大接下幫派的任務也要趁機捕撈水獸補貼開支。」
他從懷中抽出之前簽下的欠條，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跡顯得格外抽象。
「近段時間我手裡積壓了一批貨物，本來打算趁著天養城那邊時局不穩低收高賣，但沒想到有這想法的人太多了，供大於求導致風險成倍飆升。過去壟斷市場的天養陳家前幾天突然就沒了，接手市場渠道的則是名聲甚廣的提金商會，他們派了會長的長女來負責，我打聽過了這名大戶人家的小姐離異數次，喜好男色那是出了名的...」
羅白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山羊鬍從懷中尋出一面銅鏡，嘆息著說道。
「本來我是打算將自己捯飭一下自薦枕席，我山羊鬍過去也是十里八鄉出名的俊俏郎君，奈何歲月催人老，只能把機會留你，以你堪比我年輕時八成風采的模樣肯定把握很大，既然家道中落又加入了幫派，這就是一條通途大道啊。
「好意我心領了，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不予許我做出這樣的事情...」
說出嘴的話讓他有種怪異的感覺，羅白不由頓住，於是不再開口，將酒壺擱置在地，背靠著艙壁慢吞吞進食著烤魚，森白的牙齒將魚骨嚼得粉碎。
山羊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猶豫片刻將手伸進懷中尋摸，見此羅白睜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下一幕的畫面，對方拿出難以拒絕的價格。
不過好在山羊鬍只是掏出幾粒寒酸的碎銀，加起來也湊不出一兩銀子，就這都是一副心痛欲死的表情。
不知是惋惜還是慶幸，羅白義正言辭拒絕了這個要求。
但山羊鬍還是不肯罷休，明日一早就要安排船隻回港補給，再不將貨物清倉就真的要砸手裡了，讓財大氣粗的提金商會接手是他現在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