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事起
大梁都城，盛京郊外。龍江如它的名字一樣，蜿蜒曲折又雄偉壯麗，像一條巨龍，翻滾呼嘯著奔流而去，流經大半個盛京外圍，形成了都城盛京的天然護城河。
龍江之旁，全國各地的貨物通過龍江各條支流源源不斷運到盛京大大小小各個碼頭，人來人往，帆船來往穿梭。
而與那些碼頭的熱鬧不同，此時位於盛京郊外，驪山腳下的洪塘碼頭的水面上卻沒有一隻帆船。
洪塘碼頭停靠口岸上，一個頭戴官帽，身穿朝廷四品淡藍色官服的中年文士正有些焦躁的踱步。
這時，在這中年文士身後的碼頭坐椅上，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穿著將軍鎧，足下蹬一雙赤色戰靴，肋下佩劍的人站了起來。衝著中年文士喊：「李郎中，這都申時了，你確定你的情報無誤？老子可陪你等了一天了。他娘的，你在老子眼前晃的老子頭暈。」
不等那個叫做「李郎中」的中年文士回答，這個粗獷的聲音又道：「他奶奶的，你一句機密行動一大早讓我帶人到這來，說午時左右自然知道，現在他娘什麼時候了，老子和這幫兄弟飯都沒吃。」說完了他指了指旁邊一個個穿著玄武戰袍的紅衣甲士。這些是大梁最精銳的軍隊，來自於京營玄武衛。
李郎中望向他，堅定的說道：「王將軍，工部的轉運情報，從未出過差錯，船隻六月初三從海口入海口上岸，六月初六辰時從海口出發前往盛京洪泰碼頭，全程船上補給，按照計劃和經驗，六月初九也就是今天午時之前一定會到。」
李郎中說完又低聲喃喃了幾句：「除非，除非......除非是出事了！」
王將軍聽完有些詫異道：「海口？入海口上岸？他娘的，外來貨？啥好東西？值得你這個工部郎中四品大員和我這個游擊將軍前來接送。」
王將軍剛剛說完，突然想到了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言，一改之前的粗獷大嗓門，低聲道：「難道？難道是那個？傳聞中的那個？。」
一時之間氣氛有了些沉默，這是市井之中的流言，傳說朝廷花巨資要從海外購買一批新式武器，它像弓箭一樣，但殺傷力更高，攻擊距離也更遠。
李郎中微微點了點頭：「沒錯，這是由內庫和工部兵部合出的一千三百萬兩白銀，前往海外塞西購買的新式武器，準備用來武裝京營，以抵禦邊患。」
王將軍聽完震驚的低聲喃喃道「一千三百萬兩，一千三百萬兩，這，這.....。」作為朝廷的四品游擊將軍，他一年的奉祿加上灰色收入也不過一千一百兩銀子上下，但這些錢已經足夠他讓他的十六房小妾，二十多個孩子過上非常富足的生活了。
李郎中看了看震驚的王將軍，又說道：「這一千三百萬兩僅是購買的費用，這還不算中間的轉運費用，外交費用等等，總計花費。」
李郎中頓了頓，說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數字：「應該在兩千萬兩以上。」
王將軍一時之間驚愕的覺得這些錢哪怕是一點零頭落到他身上，他估計就能把盛京龍江花船上的花魁李仙兒娶回去作第十七房小妾了。也正因為數字恐怖的龐大，他也再沒有了剛才不耐煩的神情，轉而認真眺望著寂靜的海面。
李郎中則想到的更多，作為工部正四品郎中，他很清楚的明白，這一筆錢已經是整個大梁幾十年皇室內庫的積蓄，加上以工部兵部未來十至十五年內經費的極大縮水而省出來的，這一批武器算得上是大梁的一場豪賭。贏則數十年內再無北方匈奴的威脅，輸則大梁未來十多年的軍費大幅削減，可能要放棄大部分邊關的偏遠城鎮。
想著想著，李郎中帶著擔憂也看向了波瀾不驚的河面。期盼著這支帶著重大使命的船隊是因為其他的種種原因而些許遲到，並沒有大的事故發生。
江南省，南恆縣，李府。
李府的主人李原年齡二十出頭，他身材並不魁梧，相反顯得略微偏瘦，五官普通，合在一起卻有些英氣的感覺。此時他正半躺在靠椅上，眼睛微眯，似是在回味這「玉山茶」的幽香。
距離他座位下方不遠處，一個四十多歲的肥胖男子，眼睛像黃豆一樣，深陷在眼眶裡，帶著討好的意味阿諛奉承對著上手的李原道：「李大人，這玉山茶可還對您胃口？大人您也知道，玉山茶可是皇家貢品，極少在外流通，這是小人四月運貨到海口的時候，特意托關係購買的早春的新茶，三百兩銀子只得了這麼一小罐。」
肥胖男子見上手的李大人未說話，趕忙又說道：「小人想著好茶得懂茶的人喝才能知道，要是小人來喝，那不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餓狼吞泥土，沒人味嗎。哈哈。」
李原聽著那肥胖中年男子的話，睜開微眯的雙眼，有些好笑的罵道：「李四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腌臢貨想的啥玩意，又想著做那些勾當？」
李四兒急忙用那大手擺了擺，拼命搖頭，然後一根手指指著上面說道：「李大人呀，李縣尉呀，李爺爺呀！我李四兒對天發誓，被您老人家抓過那次以後，我可再也沒有想過做那些私鹽的買賣。」
李原聽著有些疑惑：「哦？那你這李四兒找我何事呀，你李四兒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無事不登三寶殿」呀！」
李四兒聽完急忙堆笑道：「李大人呀，論關係，我也是您的遠房堂弟呀，這有好東西給哥哥品嘗，不是理所當然嗎......」笑容配合著李四兒那小眼睛，卻露出了一些奸詐的感覺。
「停，停，停，有什麼事快說！別扯有的沒的。」李原不耐煩的打斷了李四兒的話，內心也是對這個比自己大一輪自稱自己「堂弟」的人一陣無語。
「那個，那個.....」李四兒似乎在猶豫怎麼開口。
他躊躇的抬起頭看著那李原嚴厲的眼神，不禁全身一抖，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人您也知道，小人靠販賣糧食而生，咱們江南省土地肥沃，風調雨順，這些年都是大豐收，糧價偏低，而北方近年多大旱，地動，糧食年年欠收。」
李原點了點頭，這點他知道，近幾年不少商人依靠將南方的糧食運到北方而大賺一筆。
李四兒見李原點頭，趕忙繼續說道：「按理說，小人也在這個行業做了兩三年了，有了固定的船隊，固定的人員，固定的銷路，一切就慢慢都穩定下來了，去年一年更是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可是，可是，最近......」
「可是什麼！最近遇到了劫匪？」李原想著無非就只有這種可能才能找到自己，畢竟聽說李四兒的糧食都是水運，走湘江水道入龍江，再進入龍江北方的各個支流，運往北方各地，而水上，確實容易遇到水匪。
李四兒拼命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些惶恐的說道：「如果是水匪，小人也就認了，這湘江河段大大小小的水匪小人每年都交了過路金，大不了再多交一點就是。」
不是水匪，李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沒有追究李四兒這些「資敵」的行為，說道：「那是何事，比水匪還嚴重？」
李四兒惶恐更甚，再不見前面討好李原時的從容，慢慢的呢喃道：「王二他們，說自己遇到了河神......」。
「河神？有這種事？」李原有些疑惑的問道。王二是李四兒手下船夫頭子的名字，他們說自己遇到了河神？一般市井之中的河神傳言多是空穴南風或是有人裝神弄鬼，但他轉念一想，無論是王二，還是李四兒，都是南恆縣出了名的老油條，老江湖了，能讓他們如此篤定和惶恐，定是另有蹊蹺，絕不是普通的「河神」事件。
細細想完，李原端了端身子，繼續聽李四兒說道。
「起初小人初聽也以為是什麼騙人把戲，可聽王二說起事情經過，小人也是犯了難，莫不是這世界上，真有什麼河神？」
說完他似是回憶起來了當時的畫面。講述著當時的情形。
那是六月初九的午時，李四兒剛和新納的小妾婉兒用完午飯後交談。
「婉兒，我看你回娘家的事，就再拖拖吧。等最近這大霧散去，我和你一起拜見岳丈。」李四兒愛撫的揉著揉婉兒的小手，心想不愧是湘江花船上的清綰人，這小手柔柔的，再加上婉兒一口漂亮的盛京官話，讓李四兒很是喜歡和疼愛。
婉兒小手輕輕撓著摸自己的李四兒的胖手，低聲惹人憐愛的聲音說道：「官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正當李四兒有些心猿意馬的時候，突然，窗外響起一陣聲音。模模糊糊聽不清楚，但極其刺耳。
「河神！河神出來了！」。聲音極大，帶著惶恐。
李四兒有些煩躁的打開門，問起正從前院走來匯報的小廝兒，「什麼事兒，是誰在大喊大叫？」
小廝似乎感覺到老爺的不悅，連忙道：「是王二，他在前院囔囔道一定要見老爺。」
王二？他不是去送貨去了嗎？這才幾天，怎麼就回來了？出事了？
想到此處，李四兒皺了皺眉。轉頭向侍女小梅道：「小梅，扶夫人回去休息。」
說完帶著點歉意的看了看婉兒，回頭和小廝說：「走，去見見王二。」
李四兒走在去前院的路上，內心中帶著些焦躁，王二運這批糧食前往隴北，按道理怎麼著也得下月中旬才能回來，怎麼會現在出現在這裡，糧食怎麼樣了。想著想著，李四兒肥胖的身體都慢慢提起了速度，想早點見到王二問個清楚。
在前院，李四兒見到了王二，只見他此時滿臉蒼白，目光無神，頭髮凌亂，原本李四兒置辦的水手灰色麻衣服裝也破破爛爛。
李四兒吃了一驚，王二在整個南恆縣地界也是有名的江湖人物，一手快刀揮出來，等閒三四個漢子靠近不得，如今卻成這幅模樣。
李四兒示意小廝兒將前院門關上，自己則坐到了王二的旁邊椅子上。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李四兒黃豆大的小眼睛目帶審視意味的看著王二。
「四哥，四哥，河神出來了！」王二驚魂未定的說道，不過比之前聲音小了很多。
「河神？具體說說」李四兒說道，這時候小廝給王二端來一杯茶水，王二一飲而盡，似乎情況好轉了點，但依然面帶驚恐的慢慢說起了當天的情形。
那是六月初七的酉時時分，船夫們正在吹著牛，吹噓著自己見過多大多大的世面，以前有多麼多麼風光......
突然，一陣歌聲響起。
「山棲魈兮，欲奪吾身。水棲鬼兮，欲食吾魂，飼以吾心，哺於神兮。成兮，成兮，歸太虛兮......」
船夫們的聲音戛然後止，四處張望，周圍哪裡有半個人影。
王二站起身來，幹練的拱手道：「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我們是南恆李四老爺的船隊，能不能行個方便，來日我家老爺必定報答。」
「山棲魈兮，欲奪吾身。水棲鬼兮，欲食吾魂，飼以吾心，哺於神兮。成兮，成兮，歸太虛兮......」
......
那聲音並沒有回話，而是繼續著歌聲。
王二正要繼續開口，突然，他和船夫們發現前方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龍頭，朝著自己等人游來，只見巨龍頭上兩角如同黑色尖塔，眼睛似人頭大小，竟然開口說話。
聽著聲音正是剛才歌唱的聲音！剛才竟是這條巨龍在歌唱！
「回去......你們......該回去了。」巨龍朝這邊遊了過來！
一群船夫，就算是王二哪裡見過這陣仗，趕緊調轉船頭，朝岸邊航去，一個個哭爹喊娘。
一到岸上，也不管船了，趕緊朝著遠處有人煙燭光的地方跑去。
在終於到達有人的地方後，一眾船夫們拼了命似的敲著這個村莊的靠近他們頭幾家的房門。
咚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林家村的人以為來了土匪，年輕漢子們或拿著鋤頭，或拿著砍柴的刀慢慢的從遠處聚集了起來走向這邊。
一時之間船夫們和村民們有些劍拔弩張，水手們又驚魂未定，口裡半天扯不出一個字，只是一直喃喃著龍王爺之類的。
還好王二也算是經歷過不少事情的人，清醒了一點急忙解釋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山棲魈兮，欲奪吾身。水棲鬼兮，欲食吾魂，飼以吾心，哺於神兮。成兮，成兮，歸太虛兮？那個龍王爺可是這樣唱的？」林家村一個老者拄著拐杖走了過來，所有林家村的青壯讓開了道，不過更加戒備的拿著手裡各式各樣的武器，盯著這些船夫們。眼前這老者這是林家村的村正，林德。
「是的！就是這樣沒錯。老人家您知道那龍王爺的來歷？」王二急忙點了點頭，他自己剛才只記得中間的一兩句說出來，沒想到這老人家能夠將歌詞補齊。
「哈...哈，沒想到，它還是出來了。」林德沒有回答王二的問題，苦澀的低語。
之後村正好像相信了王二那一番離奇的說辭，在他的安排下，所有水手們按基本每家一個的方式，林家村讓他們留宿了今夜，而王二，則是被分配留宿在了村正家。
村正家位於村子中央，明顯比其他村民的家要大一些，這也得以使得他不需要像其他水手一樣睡在柴房之類的地方，村正將他引入一個房間，「這是我兒子的房間，他在縣學讀書，不常回來，你今晚就睡這吧。」
王二張了張口，似乎想問村正那神秘的歌詞代表著什麼，想問那巨龍究竟是什麼，在驚魂不定中他有太多疑問想要解答。
突然，他看到房間桌上的日曆，詢問道：「林村正，您這日曆怕有些問題吧？今天明明是六月初七，你這日曆」。王二指了指日曆，上面顯示著的是六月初八。
林德聽完疑惑的看了王二一眼，：「老朽是林家村的村正，曆法決定了耕種，收割，如果說別人家的日曆有錯還有可能，老朽家的不可能有任何出錯。」
啊？王二瞬間身上寒毛四起，他作為跑河幾年經驗豐富的老手，自然有方法記錄準確的時間，可他明明記得自己等人是在六月初七的酉時遇到的龍王，從開船逃跑，上岸，進村對峙這一系列事情，至多也過不了兩個時辰，他連忙驚慌的跑出去又敲響了幾家房門，詢問了幾個一同的船夫，也詢問了林家村的當地人。
王二他終於可以確定，自己等人真的從六月初七的晚上一下子來到了六月初八的晚上
李四兒聽到這裡有些驚訝的出聲，打斷了王二的回憶，「啊？你說，你的意思是，你們從河上面靠岸進村丟掉了一天的時間？」
王二惶恐的點了點頭：「是的，而且我問過我們不少船夫，我們都確定，遇到龍王就是六月初七！今天早上聽林家村的老人們講述了古老的傳說，據說神靈不可直視，否則會慢慢奪走生命，我這消失的一天估計只是開始，後面會慢慢丟失更多的時間！四哥兒，你可得救救我！」
龍江之旁，全國各地的貨物通過龍江各條支流源源不斷運到盛京大大小小各個碼頭，人來人往，帆船來往穿梭。
而與那些碼頭的熱鬧不同，此時位於盛京郊外，驪山腳下的洪塘碼頭的水面上卻沒有一隻帆船。
洪塘碼頭停靠口岸上，一個頭戴官帽，身穿朝廷四品淡藍色官服的中年文士正有些焦躁的踱步。
這時，在這中年文士身後的碼頭坐椅上，一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穿著將軍鎧，足下蹬一雙赤色戰靴，肋下佩劍的人站了起來。衝著中年文士喊：「李郎中，這都申時了，你確定你的情報無誤？老子可陪你等了一天了。他娘的，你在老子眼前晃的老子頭暈。」
不等那個叫做「李郎中」的中年文士回答，這個粗獷的聲音又道：「他奶奶的，你一句機密行動一大早讓我帶人到這來，說午時左右自然知道，現在他娘什麼時候了，老子和這幫兄弟飯都沒吃。」說完了他指了指旁邊一個個穿著玄武戰袍的紅衣甲士。這些是大梁最精銳的軍隊，來自於京營玄武衛。
李郎中望向他，堅定的說道：「王將軍，工部的轉運情報，從未出過差錯，船隻六月初三從海口入海口上岸，六月初六辰時從海口出發前往盛京洪泰碼頭，全程船上補給，按照計劃和經驗，六月初九也就是今天午時之前一定會到。」
李郎中說完又低聲喃喃了幾句：「除非，除非......除非是出事了！」
王將軍聽完有些詫異道：「海口？入海口上岸？他娘的，外來貨？啥好東西？值得你這個工部郎中四品大員和我這個游擊將軍前來接送。」
王將軍剛剛說完，突然想到了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言，一改之前的粗獷大嗓門，低聲道：「難道？難道是那個？傳聞中的那個？。」
一時之間氣氛有了些沉默，這是市井之中的流言，傳說朝廷花巨資要從海外購買一批新式武器，它像弓箭一樣，但殺傷力更高，攻擊距離也更遠。
李郎中微微點了點頭：「沒錯，這是由內庫和工部兵部合出的一千三百萬兩白銀，前往海外塞西購買的新式武器，準備用來武裝京營，以抵禦邊患。」
王將軍聽完震驚的低聲喃喃道「一千三百萬兩，一千三百萬兩，這，這.....。」作為朝廷的四品游擊將軍，他一年的奉祿加上灰色收入也不過一千一百兩銀子上下，但這些錢已經足夠他讓他的十六房小妾，二十多個孩子過上非常富足的生活了。
李郎中看了看震驚的王將軍，又說道：「這一千三百萬兩僅是購買的費用，這還不算中間的轉運費用，外交費用等等，總計花費。」
李郎中頓了頓，說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數字：「應該在兩千萬兩以上。」
王將軍一時之間驚愕的覺得這些錢哪怕是一點零頭落到他身上，他估計就能把盛京龍江花船上的花魁李仙兒娶回去作第十七房小妾了。也正因為數字恐怖的龐大，他也再沒有了剛才不耐煩的神情，轉而認真眺望著寂靜的海面。
李郎中則想到的更多，作為工部正四品郎中，他很清楚的明白，這一筆錢已經是整個大梁幾十年皇室內庫的積蓄，加上以工部兵部未來十至十五年內經費的極大縮水而省出來的，這一批武器算得上是大梁的一場豪賭。贏則數十年內再無北方匈奴的威脅，輸則大梁未來十多年的軍費大幅削減，可能要放棄大部分邊關的偏遠城鎮。
想著想著，李郎中帶著擔憂也看向了波瀾不驚的河面。期盼著這支帶著重大使命的船隊是因為其他的種種原因而些許遲到，並沒有大的事故發生。
江南省，南恆縣，李府。
李府的主人李原年齡二十出頭，他身材並不魁梧，相反顯得略微偏瘦，五官普通，合在一起卻有些英氣的感覺。此時他正半躺在靠椅上，眼睛微眯，似是在回味這「玉山茶」的幽香。
距離他座位下方不遠處，一個四十多歲的肥胖男子，眼睛像黃豆一樣，深陷在眼眶裡，帶著討好的意味阿諛奉承對著上手的李原道：「李大人，這玉山茶可還對您胃口？大人您也知道，玉山茶可是皇家貢品，極少在外流通，這是小人四月運貨到海口的時候，特意托關係購買的早春的新茶，三百兩銀子只得了這麼一小罐。」
肥胖男子見上手的李大人未說話，趕忙又說道：「小人想著好茶得懂茶的人喝才能知道，要是小人來喝，那不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餓狼吞泥土，沒人味嗎。哈哈。」
李原聽著那肥胖中年男子的話，睜開微眯的雙眼，有些好笑的罵道：「李四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腌臢貨想的啥玩意，又想著做那些勾當？」
李四兒急忙用那大手擺了擺，拼命搖頭，然後一根手指指著上面說道：「李大人呀，李縣尉呀，李爺爺呀！我李四兒對天發誓，被您老人家抓過那次以後，我可再也沒有想過做那些私鹽的買賣。」
李原聽著有些疑惑：「哦？那你這李四兒找我何事呀，你李四兒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無事不登三寶殿」呀！」
李四兒聽完急忙堆笑道：「李大人呀，論關係，我也是您的遠房堂弟呀，這有好東西給哥哥品嘗，不是理所當然嗎......」笑容配合著李四兒那小眼睛，卻露出了一些奸詐的感覺。
「停，停，停，有什麼事快說！別扯有的沒的。」李原不耐煩的打斷了李四兒的話，內心也是對這個比自己大一輪自稱自己「堂弟」的人一陣無語。
「那個，那個.....」李四兒似乎在猶豫怎麼開口。
他躊躇的抬起頭看著那李原嚴厲的眼神，不禁全身一抖，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人您也知道，小人靠販賣糧食而生，咱們江南省土地肥沃，風調雨順，這些年都是大豐收，糧價偏低，而北方近年多大旱，地動，糧食年年欠收。」
李原點了點頭，這點他知道，近幾年不少商人依靠將南方的糧食運到北方而大賺一筆。
李四兒見李原點頭，趕忙繼續說道：「按理說，小人也在這個行業做了兩三年了，有了固定的船隊，固定的人員，固定的銷路，一切就慢慢都穩定下來了，去年一年更是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可是，可是，最近......」
「可是什麼！最近遇到了劫匪？」李原想著無非就只有這種可能才能找到自己，畢竟聽說李四兒的糧食都是水運，走湘江水道入龍江，再進入龍江北方的各個支流，運往北方各地，而水上，確實容易遇到水匪。
李四兒拼命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些惶恐的說道：「如果是水匪，小人也就認了，這湘江河段大大小小的水匪小人每年都交了過路金，大不了再多交一點就是。」
不是水匪，李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沒有追究李四兒這些「資敵」的行為，說道：「那是何事，比水匪還嚴重？」
李四兒惶恐更甚，再不見前面討好李原時的從容，慢慢的呢喃道：「王二他們，說自己遇到了河神......」。
「河神？有這種事？」李原有些疑惑的問道。王二是李四兒手下船夫頭子的名字，他們說自己遇到了河神？一般市井之中的河神傳言多是空穴南風或是有人裝神弄鬼，但他轉念一想，無論是王二，還是李四兒，都是南恆縣出了名的老油條，老江湖了，能讓他們如此篤定和惶恐，定是另有蹊蹺，絕不是普通的「河神」事件。
細細想完，李原端了端身子，繼續聽李四兒說道。
「起初小人初聽也以為是什麼騙人把戲，可聽王二說起事情經過，小人也是犯了難，莫不是這世界上，真有什麼河神？」
說完他似是回憶起來了當時的畫面。講述著當時的情形。
那是六月初九的午時，李四兒剛和新納的小妾婉兒用完午飯後交談。
「婉兒，我看你回娘家的事，就再拖拖吧。等最近這大霧散去，我和你一起拜見岳丈。」李四兒愛撫的揉著揉婉兒的小手，心想不愧是湘江花船上的清綰人，這小手柔柔的，再加上婉兒一口漂亮的盛京官話，讓李四兒很是喜歡和疼愛。
婉兒小手輕輕撓著摸自己的李四兒的胖手，低聲惹人憐愛的聲音說道：「官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正當李四兒有些心猿意馬的時候，突然，窗外響起一陣聲音。模模糊糊聽不清楚，但極其刺耳。
「河神！河神出來了！」。聲音極大，帶著惶恐。
李四兒有些煩躁的打開門，問起正從前院走來匯報的小廝兒，「什麼事兒，是誰在大喊大叫？」
小廝似乎感覺到老爺的不悅，連忙道：「是王二，他在前院囔囔道一定要見老爺。」
王二？他不是去送貨去了嗎？這才幾天，怎麼就回來了？出事了？
想到此處，李四兒皺了皺眉。轉頭向侍女小梅道：「小梅，扶夫人回去休息。」
說完帶著點歉意的看了看婉兒，回頭和小廝說：「走，去見見王二。」
李四兒走在去前院的路上，內心中帶著些焦躁，王二運這批糧食前往隴北，按道理怎麼著也得下月中旬才能回來，怎麼會現在出現在這裡，糧食怎麼樣了。想著想著，李四兒肥胖的身體都慢慢提起了速度，想早點見到王二問個清楚。
在前院，李四兒見到了王二，只見他此時滿臉蒼白，目光無神，頭髮凌亂，原本李四兒置辦的水手灰色麻衣服裝也破破爛爛。
李四兒吃了一驚，王二在整個南恆縣地界也是有名的江湖人物，一手快刀揮出來，等閒三四個漢子靠近不得，如今卻成這幅模樣。
李四兒示意小廝兒將前院門關上，自己則坐到了王二的旁邊椅子上。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李四兒黃豆大的小眼睛目帶審視意味的看著王二。
「四哥，四哥，河神出來了！」王二驚魂未定的說道，不過比之前聲音小了很多。
「河神？具體說說」李四兒說道，這時候小廝給王二端來一杯茶水，王二一飲而盡，似乎情況好轉了點，但依然面帶驚恐的慢慢說起了當天的情形。
那是六月初七的酉時時分，船夫們正在吹著牛，吹噓著自己見過多大多大的世面，以前有多麼多麼風光......
突然，一陣歌聲響起。
「山棲魈兮，欲奪吾身。水棲鬼兮，欲食吾魂，飼以吾心，哺於神兮。成兮，成兮，歸太虛兮......」
船夫們的聲音戛然後止，四處張望，周圍哪裡有半個人影。
王二站起身來，幹練的拱手道：「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我們是南恆李四老爺的船隊，能不能行個方便，來日我家老爺必定報答。」
「山棲魈兮，欲奪吾身。水棲鬼兮，欲食吾魂，飼以吾心，哺於神兮。成兮，成兮，歸太虛兮......」
......
那聲音並沒有回話，而是繼續著歌聲。
王二正要繼續開口，突然，他和船夫們發現前方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龍頭，朝著自己等人游來，只見巨龍頭上兩角如同黑色尖塔，眼睛似人頭大小，竟然開口說話。
聽著聲音正是剛才歌唱的聲音！剛才竟是這條巨龍在歌唱！
「回去......你們......該回去了。」巨龍朝這邊遊了過來！
一群船夫，就算是王二哪裡見過這陣仗，趕緊調轉船頭，朝岸邊航去，一個個哭爹喊娘。
一到岸上，也不管船了，趕緊朝著遠處有人煙燭光的地方跑去。
在終於到達有人的地方後，一眾船夫們拼了命似的敲著這個村莊的靠近他們頭幾家的房門。
咚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林家村的人以為來了土匪，年輕漢子們或拿著鋤頭，或拿著砍柴的刀慢慢的從遠處聚集了起來走向這邊。
一時之間船夫們和村民們有些劍拔弩張，水手們又驚魂未定，口裡半天扯不出一個字，只是一直喃喃著龍王爺之類的。
還好王二也算是經歷過不少事情的人，清醒了一點急忙解釋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山棲魈兮，欲奪吾身。水棲鬼兮，欲食吾魂，飼以吾心，哺於神兮。成兮，成兮，歸太虛兮？那個龍王爺可是這樣唱的？」林家村一個老者拄著拐杖走了過來，所有林家村的青壯讓開了道，不過更加戒備的拿著手裡各式各樣的武器，盯著這些船夫們。眼前這老者這是林家村的村正，林德。
「是的！就是這樣沒錯。老人家您知道那龍王爺的來歷？」王二急忙點了點頭，他自己剛才只記得中間的一兩句說出來，沒想到這老人家能夠將歌詞補齊。
「哈...哈，沒想到，它還是出來了。」林德沒有回答王二的問題，苦澀的低語。
之後村正好像相信了王二那一番離奇的說辭，在他的安排下，所有水手們按基本每家一個的方式，林家村讓他們留宿了今夜，而王二，則是被分配留宿在了村正家。
村正家位於村子中央，明顯比其他村民的家要大一些，這也得以使得他不需要像其他水手一樣睡在柴房之類的地方，村正將他引入一個房間，「這是我兒子的房間，他在縣學讀書，不常回來，你今晚就睡這吧。」
王二張了張口，似乎想問村正那神秘的歌詞代表著什麼，想問那巨龍究竟是什麼，在驚魂不定中他有太多疑問想要解答。
突然，他看到房間桌上的日曆，詢問道：「林村正，您這日曆怕有些問題吧？今天明明是六月初七，你這日曆」。王二指了指日曆，上面顯示著的是六月初八。
林德聽完疑惑的看了王二一眼，：「老朽是林家村的村正，曆法決定了耕種，收割，如果說別人家的日曆有錯還有可能，老朽家的不可能有任何出錯。」
啊？王二瞬間身上寒毛四起，他作為跑河幾年經驗豐富的老手，自然有方法記錄準確的時間，可他明明記得自己等人是在六月初七的酉時遇到的龍王，從開船逃跑，上岸，進村對峙這一系列事情，至多也過不了兩個時辰，他連忙驚慌的跑出去又敲響了幾家房門，詢問了幾個一同的船夫，也詢問了林家村的當地人。
王二他終於可以確定，自己等人真的從六月初七的晚上一下子來到了六月初八的晚上
李四兒聽到這裡有些驚訝的出聲，打斷了王二的回憶，「啊？你說，你的意思是，你們從河上面靠岸進村丟掉了一天的時間？」
王二惶恐的點了點頭：「是的，而且我問過我們不少船夫，我們都確定，遇到龍王就是六月初七！今天早上聽林家村的老人們講述了古老的傳說，據說神靈不可直視，否則會慢慢奪走生命，我這消失的一天估計只是開始，後面會慢慢丟失更多的時間！四哥兒，你可得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