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那悲傷的彼岸,還有微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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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我是個荒誕無稽的傢伙。

  小的時候,我被同齡的夥伴欺負過。當我哭哭啼啼梨花帶雨跑回去的時候,沒有爸爸的關愛,媽媽的心疼,內心的痛楚和委屈只有通過哭泣得到發泄,哭累了,也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也就忘了。

  當有一天因為憤怒而出手還擊,將一直欺負我的傢伙打倒在地後,我久違的感受到了一股快意。

  那時候我才知道,從小就沒有父母的我,是不該和別的孩子一樣哭泣的。

  他們哭鬧會有人安慰,媽媽會抱起來親吻,爸爸會替他出氣,爺爺奶奶也會買禮物給他……

  他們的哭泣,最終成了笑臉。

  而我不同……

  我只能靜靜地,靜靜地舔舐著傷口,咸澀的淚水成了唯一痊癒的藥劑。

  那個時候起,我知道自己要強大起來,即使內心無比脆弱,可是外表一定要堅強!

  於是,我開始變得漠然……

  漠然得讓同齡的小朋友覺得恐怖。

  他們的笑語經常因為我的一聲悶哼而驟然停止,他們在一起玩的遊戲也由於我的突然出現而全部當成垃圾扔掉,當有人用話語嘲弄我的時候,我學會了用拳頭捍衛自己的尊嚴,我不講理,喜歡用強勢的一面去欺負弱小,從而得到心靈上的快意。

  那時,我開始用仇視的目光和漠然的態度去迎接任何一個人。

  無論是同齡人還是大人,好人還是壞人。

  他是個死人臉!大家不要和他玩啊!

  六歲那年,我遭到了這樣的話語譏諷,自此,再也沒有同齡人願意和我相處了。

  我變得越發冷漠,越來越孤僻,越來越喜歡沉浸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我躲在暗處和黑暗作伴,和那些處於陽光的孩子成了鮮明的反比。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過他們那樣的生活,所有的笑聲和幸福的臉在我看來,都是愚昧的表情,總有一天,你們會死去,曾經的所有也都會風吹雲散……

  我不知道生活為了什麼,當沒有依靠的時候,似乎活下去已經成為了一種奢侈。

  我抱怨,但不自怨自艾。

  因為我始終覺得我過得還可以,我認為我很高尚,我開始瞧不起別人,瞧不起那些擁有浮華快樂的人。

  我總認為,人生來不過是擁有了一副臭皮囊,生來死去什麼都帶不走,何必追求那麼多?

  稍微成熟點的時候,我對未來並沒有什麼奢望,或者說是沒有遠大志向。我並不想出名,也不想在世俗的眼光下生活,更不想因為一份好點的工作而整天受那些老闆的窩囊氣,我只想做一個小老百姓,過自己的生活,這就夠了。

  所以我從未想過脫離自己世界的打算。

  感受著莫名的痛苦,享受著淡淡的悲傷,這似乎就是我的生活。

  直到……直到……遇到了由紀。

  我第一次對自己現有的生活,遲疑了……

  舞台上的燈光陡然暗了下來。

  輕快空靈的曲調倏然響起,傳遍全場,而我也在一剎那睜開了雙目,清晰地看到台下的眾多學生揮舞著螢光棒,吶喊的聲音也一波隨著一波接踵而至,最終被音樂的曲調覆蓋了下去,似乎在訴說那淺淺的憂傷,縈繞在耳邊的仿佛不是那首歌,而是我一直沉寂了的二十年歲月。

  屏氣凝神,我竟發覺這首歌離我如此的近。

  仿佛,在訴說著自己一路走來的艱辛……

  隨著前奏曲開始,一對對帶著面具的男女從舞台的兩側緩緩走進了舞台,動作輕緩,步伐很輕,就如同音樂一樣,仿佛是記錄童年最珍貴的回憶,又似打開陳年已久的百寶箱,輕輕擦拭著早已落滿塵灰的照片……

  尾音的結束,我的唇齒微微張開,一剎間,思緒仿佛回到了七天前。

  由紀的歌聲歷歷在目,猶在耳邊迴蕩……

  「黑色的鬃毛臨著風,鐐銬緊鎖住的雙腳。」

  「灰霧一般的夜,悄然張開了翅翼。」

  「青色的月光下守護著的,是嘆息少女的歌聲。」

  「年輕的少年踏上了征程,漠然的眸子中是猛如虎豹的犀利。」

  「風沙之中的大漠荒煙,所矗立起的金色城堡。」


  「宛如海市蜃樓的虛幻,向著未知的領域前進……」

  ……

  在一剎那,我的思緒百轉千回。

  從進入大學的第一日起遇見由紀時淡淡的清純,她主動找我談話中彼此性格的相斥,我好心抱不平卻遭遇了她的誤會,再到她絲毫不計較替我包紮傷口……一切的一切,由紀的身影居然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叫由紀!如果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今天謝謝你了!」

  ……

  「我不相信!既然討厭,又為什麼要和我成為朋友?」

  ……

  「等到再過了幾年,你想起這時候的事情,一定會覺得很可笑,很稚嫩呢,所以在我看來,沒有什麼矛盾是不可以化解的,更何況,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才是最重要的。」

  ……

  「任何事情,只要自己想做,不留遺憾就行了。」

  ……

  「那傢伙讓我滾……他說我們分手了……可是我是那麼地愛他!我不想就這麼失去他啊……」

  ……

  「看來……我上不了場了呢……佚名,交給你了……」

  曾經的一幕幕如同幻燈片一樣在我的腦海中閃過,儘管在她的生命中,我的存在說不定只是一個過客,可在我的人生軌跡里,由紀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不知何時起,我居然如此思念著這樣一個傢伙。

  燈光一閃,曲調再變!

  戴著面具的男女陡然從平靜的漫步中活躍起來,熱情相擁,仿佛將自己內心的委屈和無奈的艱辛敘說給世人,而這一剎,我也仿佛聽見了由紀那悽厲的歌喉,聲音沙啞地喊了出來……

  「即便在漫天沙塵中淪陷,變成了一堆森然的枯骨,也依然決定捨棄一切!」

  「何不就此忘卻那段未來,反正終將鮮血淋漓的逝去。」

  「凋零的花朵兒即將再開,淪陷的國度也終將重新崛起!」

  「聽說在那悲傷的彼岸,還有著微笑的存在。」

  「所以當你悲傷痛苦的時候,一定要記住那幸福在遠方向你招手啊……」

  ……

  不知不覺中,淚水划過面頰,沿著臉龐的兩側閃動而下……

  啪。

  輕微的聲音。

  聽不到,卻感受得到。

  最後一曲,不為了自己,也為了由紀那信任的目光……

  我的聲音盪氣迴腸,變得婉轉,那最後一聲恍若在訴說心中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期盼,我的內心也在低吼,仿佛在發泄著這麼多年來獨自挨過的艱辛……

  「聽說在那悲傷的彼岸,還有著微笑的存在。」

  …………

  「所以當你悲傷痛苦的時候,一定要記住那幸福在遠方向你招手啊……」

  ……

  一曲完畢,掌聲雷動。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面向舞台,暴露在眾目睽睽的目光底下。

  可是我居然進入了忘我的境界,所謂的領唱,並非為了取悅下面的觀眾,也不是為了配合舞曲,而是真正唱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我們專業表演的節目很成功。

  下場的時候,由紀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氣色,幾乎是飛奔著我而來,沒大沒小的抱著我歡呼:「太棒了……你做得簡直太棒了!」

  我被她那炙手可熱的身軀弄得好彆扭,心中卻不由得一暖,由衷地笑了出聲。

  後來由紀偶爾也會問我,為什麼晚會那一天我突然超常發揮?

  我笑著說,你的功勞。

  ……

  自那以後,我和由紀之間頓時縮短了距離。

  以前的隔閡,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且,我逐漸開始接納由紀的思想,儘管表面經常會很淡漠,可是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我開始學著面帶微笑,曾經孤寂了二十年的獨處,現在的我,想試試另外一種生活方式,是與人交流的方式。

  於是,我的轉變就這麼突如其來的開始了,並且很快,我在學校里有了第二個朋友,第三個朋友……


  至於第一個朋友,我已經默認為由紀了。

  我的轉變歷程,從每一件小事開始。

  「同學,幫我把這個遞過去。」

  「好的。」

  「謝謝。」

  「不客氣。」

  ……

  「我踩到你了,對不起。」

  「沒關係,不要放在心上。」

  ……

  「請問你知道XX路在哪裡嗎?」

  「就在那邊。」

  「麻煩你了。」

  「小事一樁。」

  ……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生氣了!」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有些誤會,如果有讓你生氣的地方,我向你抱歉。」

  「算了,看你那麼誠意,我不和你計較了。」

  「呵呵……」

  不知道是誰說過,溝通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方式,現在,我終於有些明白了。

  當你有心善待一個人的時候,對方也會真心對你。

  至於當你付出了同一種微笑,卻得不到的時候,也無須放在心上。

  因為在這個世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每個人的表達方式或者做事方式,都大相逕庭,又怎麼會每一個人都按照你的性格所想發生改變呢?當兩個人的性格互相排斥的時候,溝通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一個微笑,或者是在不經意間打一個招呼……都是最好的溝通方式。

  有時候,和人相處並不難。

  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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