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背上的「大蘑菇」
我不願再去回想那個佝僂的背影，它行走緩慢，走走歇歇。它好像累了，需要停下來，只有短暫地停息才能平緩地呼吸。「大蘑菇」跟隨著這個佝僂的身影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它時而停靠在田梗上，時而又在崎嶇山路上緩慢移動。我時常在想這個佝僂的背影在路上時它會感到孤獨嗎？它會感到害怕嗎？它的腦海里在想什麼呢？
建好新房後我的父親又修建了兩間「豬圈」。其中一間飼養了一頭母豬，另外一間飼養了幾隻小豬仔，這些小豬仔長大後會被買豬販買走並屠宰。每年會留一隻品相較好的豬在春節前屠宰。記憶里每天早晚都需要燒柴煮豬食，煮豬食的鍋像澡盆一樣大，需要燒很多的木柴才能把鍋里豬食煮熟。
父親還買了一頭黃牛，這個頭黃牛骨瘦如柴。能透過光線看到它稀疏的毛髮，屁股上有兩個瘦到凸起的骨頭，肚皮上有兩個凹陷得很深得大坑，那是飢餓導致的。已經沒有更多的畜牧房來圈養他們了，於是家裡就多了兩個「家庭成員」。家裡的馬和黃牛就住在家裡燒火的房間，這個房間被分成兩部分，前半部分是用來平時燒柴的，後半部分則成了黃牛和馬的「房間」。
母親每隔一兩天都要去離家五六公里外的松林里搜集干松葉，裝這些干松葉的籮筐像一座小山。有背帶的一面已經被磨得發亮，沒有背帶得一面已經被松葉撐得彎曲變形。每次母親去搜集干松葉的時候都會把籮筐裝得滿滿的，超出籮筐口的松葉會被用繩子和樹枝固定防止掉落。每次看到母親背著這些松葉往家走的時候，就像看到一個巨大「蘑菇」在往家的方向緩慢移動。
那時候我念一年級，媽媽告訴我傍晚把豬食煮熟後背著我的小蘿筐去幫她背一點黃牛和馬的「夜草」。那天傍晚的豬食格外的難煮，煮了很久那些綠色的「豬草」還沒有變黃。我加了很多柴火，每次揭開鍋蓋還是沒有變化。我害怕去的太晚，媽媽要背松葉就不能再背黃牛的「野草」，害怕去的太晚被母親責罵。在去的路上我背著小籮筐拼命地奔跑，好像被路上一個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籮筐連同我被摔下了田埂。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的皮不見了，露出瘦肉一樣的顏色，臉上有一股清涼的液體順著臉滑下。是的，我摔倒了，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很快，我用雙腿的膝蓋夾住掉皮的手指，手指上一股火燒得感覺傳遍全身。眼淚好早已快要溢出眼眶，不，我不能哭，我是一個男子漢，我不能哭。我害怕，我害怕眼淚溢出眼眶我會止不住地哭喊，一旦我在原地哭喊，我就沒有勇氣繼續前行，不能完成媽媽交給我的任務。我找到一個水溝，快速地清洗臉上的血跡。無論我如何清洗，每次捧在手裡的清水都會變紅，血還在臉上一直流。我內心是如此的恐懼，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比平常要強烈，從頭頂流過臉上的血為什麼一直沒有停止，我會死亡嗎？我不知道。我拖著那雙感覺骨頭已經碎掉的雙腿繼續往媽媽的方向趕。
我看到一口水井，冰冷的井水或許可以使頭頂的血液凝固。我拖著雙腿到水井邊，雙手碰到井水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生命，我不用死了。我捧起冰冷的井水澆在頭頂冒血的地方，效果顯而易見，和血混在一起的水顏色開始變淺。我把臉上的血跡清洗乾淨，我害怕，我害怕母親看到我的樣子責怪。我也開始試著像正常一樣走路，我害怕母親看出破綻，我內心深知，如果母親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我不會得到任何的關心，得到的只會是無休止的責罵。
媽媽給我的小蘿筐裝了滿滿青草，回家的路上我努力像平常一樣走路。但越是這樣我就痛苦，我感到腿里的骨頭一直在戳肉。腿上被擦破的地方走起路來一直和褲子摩擦，那種火燒般的疼痛讓我難以忍受。終於還是被母親看出了破綻，她質問我為什麼蹩著腳走路。我虐待哭腔的告訴她來的路上摔到了，不出所料，我被罵了。我還記得原話是：「成器了，來的時候不會慢點嗎？被鬼抓著了？」我第二次告訴自己，我不能哭，別讓不爭氣的眼淚溢出眼眶。
晚飯過後，父母都已經睡覺，我打著手電筒在抽屜里找到了兩包頭痛粉和一些阿莫西林膠囊。我把膠囊的外殼擰開將粉末和頭痛粉末混合在一起。把手指上的傷口用清水清理乾淨，把這兩種粉末倒在傷口上，我祈禱著，祈禱著我的手指能重新長出皮膚。洗腳的時候我把褲腳提到大腿，咬著牙齒把腿上被擦傷地方清洗乾淨。骨頭疼的地方可能是被石頭磕到了，骨頭上面有一個深坑，裡面的血已經變成黑褐色。我忍著劇痛把傷口周圍的死皮和模糊的爛肉撕掉，耳朵里傳來電流聲，電流聲過後是安靜，也可能是已經通到頭暈。幸虧傷口已經清洗乾淨，不至於以後結痂是一大塊黑黝黝的傷疤。我把混合好的粉末倒在傷口裡傳來的一陣火燒般的疼痛。睡夢中我能感受到傷口處的肉在跳動，它跳動的頻率和心臟跳動的頻率保持一致，在疼痛和困意的恍惚間我好像睡著了。
建好新房後我的父親又修建了兩間「豬圈」。其中一間飼養了一頭母豬，另外一間飼養了幾隻小豬仔，這些小豬仔長大後會被買豬販買走並屠宰。每年會留一隻品相較好的豬在春節前屠宰。記憶里每天早晚都需要燒柴煮豬食，煮豬食的鍋像澡盆一樣大，需要燒很多的木柴才能把鍋里豬食煮熟。
父親還買了一頭黃牛，這個頭黃牛骨瘦如柴。能透過光線看到它稀疏的毛髮，屁股上有兩個瘦到凸起的骨頭，肚皮上有兩個凹陷得很深得大坑，那是飢餓導致的。已經沒有更多的畜牧房來圈養他們了，於是家裡就多了兩個「家庭成員」。家裡的馬和黃牛就住在家裡燒火的房間，這個房間被分成兩部分，前半部分是用來平時燒柴的，後半部分則成了黃牛和馬的「房間」。
母親每隔一兩天都要去離家五六公里外的松林里搜集干松葉，裝這些干松葉的籮筐像一座小山。有背帶的一面已經被磨得發亮，沒有背帶得一面已經被松葉撐得彎曲變形。每次母親去搜集干松葉的時候都會把籮筐裝得滿滿的，超出籮筐口的松葉會被用繩子和樹枝固定防止掉落。每次看到母親背著這些松葉往家走的時候，就像看到一個巨大「蘑菇」在往家的方向緩慢移動。
那時候我念一年級，媽媽告訴我傍晚把豬食煮熟後背著我的小蘿筐去幫她背一點黃牛和馬的「夜草」。那天傍晚的豬食格外的難煮，煮了很久那些綠色的「豬草」還沒有變黃。我加了很多柴火，每次揭開鍋蓋還是沒有變化。我害怕去的太晚，媽媽要背松葉就不能再背黃牛的「野草」，害怕去的太晚被母親責罵。在去的路上我背著小籮筐拼命地奔跑，好像被路上一個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籮筐連同我被摔下了田埂。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的皮不見了，露出瘦肉一樣的顏色，臉上有一股清涼的液體順著臉滑下。是的，我摔倒了，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很快，我用雙腿的膝蓋夾住掉皮的手指，手指上一股火燒得感覺傳遍全身。眼淚好早已快要溢出眼眶，不，我不能哭，我是一個男子漢，我不能哭。我害怕，我害怕眼淚溢出眼眶我會止不住地哭喊，一旦我在原地哭喊，我就沒有勇氣繼續前行，不能完成媽媽交給我的任務。我找到一個水溝，快速地清洗臉上的血跡。無論我如何清洗，每次捧在手裡的清水都會變紅，血還在臉上一直流。我內心是如此的恐懼，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比平常要強烈，從頭頂流過臉上的血為什麼一直沒有停止，我會死亡嗎？我不知道。我拖著那雙感覺骨頭已經碎掉的雙腿繼續往媽媽的方向趕。
我看到一口水井，冰冷的井水或許可以使頭頂的血液凝固。我拖著雙腿到水井邊，雙手碰到井水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生命，我不用死了。我捧起冰冷的井水澆在頭頂冒血的地方，效果顯而易見，和血混在一起的水顏色開始變淺。我把臉上的血跡清洗乾淨，我害怕，我害怕母親看到我的樣子責怪。我也開始試著像正常一樣走路，我害怕母親看出破綻，我內心深知，如果母親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我不會得到任何的關心，得到的只會是無休止的責罵。
媽媽給我的小蘿筐裝了滿滿青草，回家的路上我努力像平常一樣走路。但越是這樣我就痛苦，我感到腿里的骨頭一直在戳肉。腿上被擦破的地方走起路來一直和褲子摩擦，那種火燒般的疼痛讓我難以忍受。終於還是被母親看出了破綻，她質問我為什麼蹩著腳走路。我虐待哭腔的告訴她來的路上摔到了，不出所料，我被罵了。我還記得原話是：「成器了，來的時候不會慢點嗎？被鬼抓著了？」我第二次告訴自己，我不能哭，別讓不爭氣的眼淚溢出眼眶。
晚飯過後，父母都已經睡覺，我打著手電筒在抽屜里找到了兩包頭痛粉和一些阿莫西林膠囊。我把膠囊的外殼擰開將粉末和頭痛粉末混合在一起。把手指上的傷口用清水清理乾淨，把這兩種粉末倒在傷口上，我祈禱著，祈禱著我的手指能重新長出皮膚。洗腳的時候我把褲腳提到大腿，咬著牙齒把腿上被擦傷地方清洗乾淨。骨頭疼的地方可能是被石頭磕到了，骨頭上面有一個深坑，裡面的血已經變成黑褐色。我忍著劇痛把傷口周圍的死皮和模糊的爛肉撕掉，耳朵里傳來電流聲，電流聲過後是安靜，也可能是已經通到頭暈。幸虧傷口已經清洗乾淨，不至於以後結痂是一大塊黑黝黝的傷疤。我把混合好的粉末倒在傷口裡傳來的一陣火燒般的疼痛。睡夢中我能感受到傷口處的肉在跳動，它跳動的頻率和心臟跳動的頻率保持一致，在疼痛和困意的恍惚間我好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