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零碎
成亮是提前1年從牢房裡出來的，出來後他確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省城，然後給我打了電話。
我見到他時，他比我上一次見他的時候，又瘦了很多。
整個人就像是老家後山上，掉了葉子也黃了皮的竹竿一樣。
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我爸......是怎麼沒的？」
我只得把我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他：「據說是喝了酒後上工地，不小心從樓道口摔下來......」
良久的沉默後，他對我說：「不要告訴我媽、我來找過你！」
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不放心他......
——一個初中生，脫離了社會八年半，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裡，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一個人又能去哪裡呢？
我就擋在他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拉扯之中，路過的人不時地望向我們，然後又有人駐足開始小聲議論。
他見我態度堅決，可能他也確實不知道要去哪裡，也可能他覺得去什麼地方都可以，所以，他才勉強同意，暫時和我一起、在我們宿舍公寓裡住一久。
他在我宿舍暫住的時候，開始的幾天哪兒也不去，就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動彈，也很少和我說話……
過了一個星期，他告訴我說，他想一個人出去轉轉，我不放心，就翹了課陪他轉。
轉了幾天後，他從我室友的談論聲中知道我正在弄畢業設計的論文，他就讓我不要管他，讓我安心學習，他晚上就會回來休息。
我看他狀態已經穩定下來，就隨他去了。
又過了幾天，他說他找到了工作，要去上班。
我就問他是什麼工作，他倒也沒有騙我，說是他在一個工地外面看到有人在招攬零工，他就去問了，人家要他。
我問他工資怎麼樣，他說他沒問工錢的問題，只是想去工地上、感受一下工地上班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他還是過不了他爸的坎，他是想要去感受一下他爸曾經在工地上打工的世界，所以這次我也沒再勸他，只是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後來，他打零工拿到工資後，就在城裡租了這間小屋。
他的主要工作內容還是在工地上給需要到的老闆打零工。
當工地上沒有零工活兒的時候，他也給別人搭舞台架子、搬運東西，有時候還做家政——他一點兒也不挑揀，有什麼活兒就做什麼活兒......
後來我大學畢業了，搬出學校的公寓樓，但還是沒找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剛好這個時候，他打電話過來問我的工作情況。
我告訴了他實情。
他就讓我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工作慢慢找，但首先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我沒過多的猶豫，就搬了過來。我給他錢，他不要，說是讓我找到工作以後再說......
就這樣，我畢業後就失業！
失業在找工作的我，就借住在了他的小屋。
白天的時候，我出去應聘面試找工作，他外出干零活。
晚上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先後回來，再一起吃泡麵，或者煮麵條。
吃完以後我再主動和他聊些有的沒的，就這樣過了兩個月。
兩個月的相處，他雖然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對我，他倒也慢慢地放下了防備心，開始和我談論一些問題，極偶爾的時候，他也會主動打聽一些大學裡面的生活，我就認真地講給他聽......
當然，為了調節他的情緒，在聊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的時候，我就見縫插針、插科打諢，使出渾身解數，只為稍微化解一下他內心的苦悶。
這樣堅持了許久，他也慢慢恢復了一些生氣……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關心，那是一種溫潤又含蓄的關心，那是一種就像勞累了一天回到家裡，然後他再給你端上一盆溫水洗臉泡腳一樣的關心，想到這裡，我就想到書上說的一句話：君子如水，溫潤如玉！
雖然，他不是君子，雖然，他瘋狂起來的時候敢提刀砍人！
這樣一個鐵一般的男人，如果他真的關心上了一個人，他就總是把別人擺在自己的前面，把所有的責任與痛苦，全部攬在自己的身肩......
我心裡想著這些畫面，身邊傳來成亮均勻的呼吸聲，然後我竟然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睡著以後，我夢到我們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的我們還在上小學，我還賴在床上，成亮就來我家門口吆喝著叫我起床，然後我們又一起聊著故事唱著歌，在夏日曦陽光芒的暖暖注視下，一起走向那所我們都走了六年的小學.......
美夢中的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所驚醒，我睜開眼睛，身邊沒了成亮的影子。
我打開燈，是成亮！他正倒趴在床上，雙手按在垃圾桶上、嘔吐......
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從床上爬起來就去拍他的背，嘔吐中的成亮，放開一隻按在垃圾桶上的手，想要向我示意不用管他，垃圾桶卻失去平衡滾到了一邊，他也摔倒在了地上......
我趕忙下床，將他扶起來，又用紙給他擦了嘴和臉，再扶著他繼續給他拍背，這時他也放下了強勢，任由我扶著他的身體拍著他的背......
久久之後，他才停止了嘔吐的聲音，慢慢恢復了正常。
我扶著他再次躺到床上，然後起身給他燒水，把水端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又已經進入了夢鄉……
我看著睡夢中的他，心想：看來，這確實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125ml的江小白，喝下去以後他就已經醉成這副模樣......
再想想他剛毅的性格，怎麼越想越感覺這畫風有哪裡不對？
我沒叫醒他喝水，就用熱水打濕了毛巾，再次用毛巾給他擦了臉，看著他恬然入睡的樣子，我內心忽然感到一股子滿足。
看了他一會兒，我又看到小屋裡滿地的狼藉，心想既然睡不著覺，那就把擋雨的小窩給清理乾淨......
我見到他時，他比我上一次見他的時候，又瘦了很多。
整個人就像是老家後山上，掉了葉子也黃了皮的竹竿一樣。
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我爸......是怎麼沒的？」
我只得把我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他：「據說是喝了酒後上工地，不小心從樓道口摔下來......」
良久的沉默後，他對我說：「不要告訴我媽、我來找過你！」
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不放心他......
——一個初中生，脫離了社會八年半，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裡，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一個人又能去哪裡呢？
我就擋在他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說什麼也不讓他走。
拉扯之中，路過的人不時地望向我們，然後又有人駐足開始小聲議論。
他見我態度堅決，可能他也確實不知道要去哪裡，也可能他覺得去什麼地方都可以，所以，他才勉強同意，暫時和我一起、在我們宿舍公寓裡住一久。
他在我宿舍暫住的時候，開始的幾天哪兒也不去，就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動彈，也很少和我說話……
過了一個星期，他告訴我說，他想一個人出去轉轉，我不放心，就翹了課陪他轉。
轉了幾天後，他從我室友的談論聲中知道我正在弄畢業設計的論文，他就讓我不要管他，讓我安心學習，他晚上就會回來休息。
我看他狀態已經穩定下來，就隨他去了。
又過了幾天，他說他找到了工作，要去上班。
我就問他是什麼工作，他倒也沒有騙我，說是他在一個工地外面看到有人在招攬零工，他就去問了，人家要他。
我問他工資怎麼樣，他說他沒問工錢的問題，只是想去工地上、感受一下工地上班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他還是過不了他爸的坎，他是想要去感受一下他爸曾經在工地上打工的世界，所以這次我也沒再勸他，只是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後來，他打零工拿到工資後，就在城裡租了這間小屋。
他的主要工作內容還是在工地上給需要到的老闆打零工。
當工地上沒有零工活兒的時候，他也給別人搭舞台架子、搬運東西，有時候還做家政——他一點兒也不挑揀，有什麼活兒就做什麼活兒......
後來我大學畢業了，搬出學校的公寓樓，但還是沒找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剛好這個時候，他打電話過來問我的工作情況。
我告訴了他實情。
他就讓我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工作慢慢找，但首先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我沒過多的猶豫，就搬了過來。我給他錢，他不要，說是讓我找到工作以後再說......
就這樣，我畢業後就失業！
失業在找工作的我，就借住在了他的小屋。
白天的時候，我出去應聘面試找工作，他外出干零活。
晚上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先後回來，再一起吃泡麵，或者煮麵條。
吃完以後我再主動和他聊些有的沒的，就這樣過了兩個月。
兩個月的相處，他雖然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對我，他倒也慢慢地放下了防備心，開始和我談論一些問題，極偶爾的時候，他也會主動打聽一些大學裡面的生活，我就認真地講給他聽......
當然，為了調節他的情緒，在聊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的時候，我就見縫插針、插科打諢，使出渾身解數，只為稍微化解一下他內心的苦悶。
這樣堅持了許久，他也慢慢恢復了一些生氣……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的關心，那是一種溫潤又含蓄的關心，那是一種就像勞累了一天回到家裡，然後他再給你端上一盆溫水洗臉泡腳一樣的關心，想到這裡，我就想到書上說的一句話：君子如水，溫潤如玉！
雖然，他不是君子，雖然，他瘋狂起來的時候敢提刀砍人！
這樣一個鐵一般的男人，如果他真的關心上了一個人，他就總是把別人擺在自己的前面，把所有的責任與痛苦，全部攬在自己的身肩......
我心裡想著這些畫面，身邊傳來成亮均勻的呼吸聲，然後我竟然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睡著以後，我夢到我們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的我們還在上小學，我還賴在床上，成亮就來我家門口吆喝著叫我起床，然後我們又一起聊著故事唱著歌，在夏日曦陽光芒的暖暖注視下，一起走向那所我們都走了六年的小學.......
美夢中的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所驚醒，我睜開眼睛，身邊沒了成亮的影子。
我打開燈，是成亮！他正倒趴在床上，雙手按在垃圾桶上、嘔吐......
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從床上爬起來就去拍他的背，嘔吐中的成亮，放開一隻按在垃圾桶上的手，想要向我示意不用管他，垃圾桶卻失去平衡滾到了一邊，他也摔倒在了地上......
我趕忙下床，將他扶起來，又用紙給他擦了嘴和臉，再扶著他繼續給他拍背，這時他也放下了強勢，任由我扶著他的身體拍著他的背......
久久之後，他才停止了嘔吐的聲音，慢慢恢復了正常。
我扶著他再次躺到床上，然後起身給他燒水，把水端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又已經進入了夢鄉……
我看著睡夢中的他，心想：看來，這確實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125ml的江小白，喝下去以後他就已經醉成這副模樣......
再想想他剛毅的性格，怎麼越想越感覺這畫風有哪裡不對？
我沒叫醒他喝水，就用熱水打濕了毛巾，再次用毛巾給他擦了臉，看著他恬然入睡的樣子，我內心忽然感到一股子滿足。
看了他一會兒，我又看到小屋裡滿地的狼藉，心想既然睡不著覺，那就把擋雨的小窩給清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