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順利的事業
日本人的行動遍及整個天津，他們也不可以的隱瞞，不出三天，整個市場上都傳開了，日本麵粉將登陸華北，龜田也活動於津京兩地拜訪了不少商界人士，雖然這種登門拜訪還算低調，不過各家商號也互通著消息，大家對日本人的舉動褒貶不一，不過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日本人的布局。而且各級官員都保持了沉默，這讓商界人士不免有了一絲擔憂。
同樣擔心的還有慶祥一家，他們送走了龜田，便聯繫了所有熟悉的朋友，安排糧店所有能用之人都四處打聽消息，通過商會以及糧食行會的幫助總算弄到了更清晰的情報。忙了幾天，夫婦倆拖著疲憊的身子終於回到家中，慶祥開口說的不是這次的生意，說道：我們缺人才啊。但轉頭又說到：招人的事以後再說，我們必須做個決斷。
翠兒從包里拿出幾份資料，說道：風險很大，首先說這個貸款吧，滙豐的利息很低，不過為了達到佐藤的供貨條件，我們貸款數額也很大，這樣就必須抵押老爺子在租界的兩處房產才能獲得足夠的資金。到時候一旦經營上出了問題，那……
「到時候，龜田就會出手，糧行就改姓日，我們就成了日本方面的走狗。老爺子辛苦幾十年的心血就變成別人的了。」慶祥平靜的說著，好像這是別人家的故事。
作為女人翠兒足夠堅定，不過這次要投入身價性命進去，她也沒了那份淡定，試探的說道：要不，我們就不做麵粉買賣，守著這份家業過好小日子就行了。現在各家商號也沒動靜，大家都在觀望，而華北的麵粉主要來自於上海，這都過去好多天了，上海那邊什麼消息都沒有，我們最好等一等。等了一會兒，翠兒很堅定的說：反正咱們不能做第一個和日本公司簽約的商號。
這種小心謹慎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慶祥對於日本人的了解超過了絕大部分人，他知道機器一旦啟動，就不可能停下來，何況他也猜到了這個計劃是日本中央政府發起的。本來沖在第一線的應該是日本商人，但這一次卻是外交官先行，那說明主角是官方，商人只是輔助，頂多是明面上的主角，實際都是被人操作的木偶。
他緩步的走到妻子身旁，輕柔的捏著她的肩膀，說：這些天你也辛苦了，腦子都忙壞了吧。一會兒咱們出去吃飯，看你都累瘦了，今兒必須的好好犒勞一下。
翠兒嗯了一聲，轉身將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兩人就這樣相互依靠著在沙發上靜靜的待了十分鐘。慶祥才開口說道：對於龜田來說，他的扶持對象不止我們一家，聽霍天說，這段時間日本人拜訪了京津兩地幾十家糧行，甚至有一些貿易行也在日本的候選名單上，據此可以推測，日本人目前在選擇中方代理人，只要選定了合作對象，龜田就會幫助這些家糧行打垮其他競爭對手，如果我們不加入，那就是龜田的敵人，他下起手來不會留一點點情面。從目前的形勢分析，日本人早在去年就計劃對天津糧食行業全面整合，這次我們是躲不了，避不開。
「那我們進退都的死了？」翠兒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又舉起自己的手比划起來。「實在不行，我去殺了龜田，死也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可不許耍小孩脾氣。」慶祥心裡也知道，龜田的局布的挺大，他的背後是日本政府的力量，要想對著幹，根本沒有機會取勝。只好寬慰道：沒有想的那麼壞，即使簽下了貸款協議，只要經營的好，根本不需要擔心別的。咱們到時候也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正說著，遠處的鐘聲響起，慶祥一看都下午4點了，他招呼著妻子趕去了城裡最好的酒樓之一：桂園。好在他們和酒樓有生意往來，這才敢不預約就直接去吃飯，如果換成普通人貿然就去，那幾道特色菜肯定是沒有了。剛到酒樓只見門口寫著：包場歇業一天，夫妻倆都有些掃興轉頭正欲離開，就聽得旁邊有人柔聲柔氣的說到：田姐姐請留步？
轉身看去，桂園的經理潘盛打開門往外走。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一看就知道剛剛燙過，頭髮也梳的一絲不苟，還是最流行的大奔頭，大門推開那股香水味兒就蔓延開來。
翠兒聞著這味道，心頭很是討厭，尋思這一大老爺們兒怎麼還用上香水了，你又不是小白臉子到底想勾搭哪家姑娘啊。不過她也不會主動噁心人家只是說道：是潘經理啊，今兒有什麼喜事吧，您看起來就很精神。
潘盛對著田慶祥拱手行了個禮說道：剛才在樓上就看到了二位，我就尋思怕是來吃飯的，這不趕忙下來迎接。
他順手摘下了門口的告示。幾個大漢也從店內走了出來，領頭的人看起來非官即商，年歲約莫50，看起來也眼熟，不過確實也不認識，他看了看慶祥夫婦禮貌的點點頭，便大步向街對過走去，而他身後這位小鬍子倒是滿臉的傲慢，也不拿正眼瞧人，但似乎又很小心，出門時特意看了看街道兩邊。潘盛也陪著這幾位走了好幾十步才調頭回來。依然關閉了大門，另外給夫妻倆安排了一個小雅間。不多時第一個熱菜就端了上來。店裡無人，慶祥也硬拉著潘盛來上幾杯。一邊喝酒，一邊問道：今兒是什麼大人物啊，能讓桂園閉門接待。
潘盛這時候已經解下了領帶，胡亂的塞在上衣右邊的口袋裡。一邊夾了口菜吃著，一邊說：好像是上海來的大商人，只聽他們叫楊副會長。那小鬍子是天津市政府的秘書長，剛來半個月吧。
「怪不得你穿著這么正式。」翠兒給三人都滿上一小杯黃酒，說道：不過，你這西服吧……
「怪難看的吧……」潘盛白了翠兒一眼。
「那能呢？您今天這打扮第一眼看起來就很帥，我都沒敢喊你的名字，而且這西服也挺合身的，那個師傅做的呀？改天我也給咱們家慶祥做兩套。」
簡單的誇獎了一句，潘盛也很受用，三人又喝了一杯，翠兒突然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個楊副會長是上海糧業協會副會長。潘盛倒沒什麼特殊反應，慶祥倒有點吃驚。
「就是他，去年來了一次天津，出息了我們天津糧行會長何老爺子的退休宴，你當時去了外地出差，我代表田家去的，這個楊會長還在何會長兒子的陪同下給每桌人都敬了酒。」翠兒的口氣還是那麼平常，感覺就是在說一件平常事。
正聊著，門哧溜一下被推開了，夥計端著一個盤子進來，說到：蔥燒海參。他又假模假式的躬下身子說：這是潘經理特意安排的。
潘盛突然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夥計的後背上怒斥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滾滾滾……
「二位見笑了，夥計不懂事。」翠兒剛想問個究竟，潘盛說道：有些夥計真是傻子，二位也不是外人，論吃更是行家。說實話，今天包場那幾位客人比較精貴，廚房也就多準備了一點材料，那知道上海人胃口小，就剩下不少……
翠兒倒是沒什麼反應，笑呵呵的拿著勺子盛了一勺汁水慢慢的吸入嘴裡，說道：這味兒是真地道。說完又將一隻海參夾給慶祥，說道：看起來就好吃。
「是好東西。」慶祥瞧見盤子裡7隻海參，按規矩，這麼大的海參，一盤也就5隻，這次一下上了7隻。這潘盛確實夠意思。他吃了一口，就這一口他也吃出來了，這7隻海參都是新鮮現做的，絕對不是剛才那桌貴客吃剩下的又重新加工再端上來的。他又分別給翠兒和潘盛夾了一隻海參說道：天津做蔥燒海參最好的館子就是桂園。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就有人不愛吃呢？
潘盛聽著有人誇獎也很高興，說到：那桌客人多半是有什麼事兒吧，反正宴席剛開始還挺好，越到後來反而越安靜。我就聽見他們說，暫別天津什麼的。那個秘書長還說：主動退出天津實在不應該……反正這種飯局我很少見，最後收拾桌子才發現，6個大男人，兩瓶黃酒都沒喝完。
翠兒又主動將三隻酒杯都滿上，舉杯說到：他們不高興是他們的事，咱們開心咱們的。
直到夜裡8點，兩人才回到家。沒想到吃飯居然聽到了意外的消息。看來，上海麵粉商人不準備和日本商人直接開戰，也許真的會主動讓出華北市場。
幾天後，天津的日租界出現了一家麵粉廠，名義上屬於三井，但正式的名字是：日本佐藤製粉。由商社會長佐藤拓實本人主持奠基儀式，這個儀式搞得很隆重，法國商務參贊，英國使館的秘書，工部局的董事，天津商界的大人物來了不少，作為一家從上海遷來的企業，他們對中國市場有充分的了解，開幕大會上佐藤做了熱情洋溢的發言。不但表明了他的信心，也向各位展示了實力，這將是一家日產量可以達到7000包麵粉的工廠，這一規模不但在華北即使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儀式之後，佐藤趕到了日本領事館，如今龜田已經升為了參贊，短短的幾年時間，就從低等級的外交人員變身為天津領事館的高級代表，同時也是日本在天津特務活動的總指揮。
佐藤帶著禮物前來拜訪，對於麵粉廠的開業表達了無限的謝意。龜田心情很好，也順便將日本正金銀行，天津分行的負責人佐佐木也被請到了領事館。他很隨意的安排起了工作，沒說幾句，佐佐木就坐不住了，將一份文案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不屑的說道：我想你們搞錯了吧，我們銀行不歸外務省管，領事館方面沒有資格安排我的工作，是否支持佐藤製粉需要銀行管理層研究之後才能決定。
沒想到佐佐木的反應如此強烈，這讓人有些意外，最近的工作很順利也讓他有些飄飄然，龜田馬上放低了姿態，挺拔了後背，端起水來小心的抿了一口又輕輕的放下。想要緩和一下局面。不過佐佐木一點面子也不留繼續說：關於佐藤製粉的貸款申請我已經看過了，額度太高而自身出資比例太低，這完全是用我們銀行的錢來運作。風險太大，我是不會同意的。頓了一秒鐘，他補充道：董事會更不會批准。
佐藤聽了這些話，臉色也難看起來，他猛抽了幾口香菸，不過內心倒是沒有任何波瀾，抽菸的動作僅僅是為了裝樣子，他知道自己沒錢，現在攤子鋪開了就等錢下鍋了，不過一開始他就盤算過了，反正買賣是領事館方面攛掇自己搞的，即使有困難，也有人想辦法解決的。他也不去反駁佐佐木，而是對著眼前的空氣說道：不知道領事館方面怎麼想。
龜田有些尷尬，他知道按照銀行制度，佐藤自有資金確實不多，本來他就是一個來中國冒險的破產商人，好容易闖出了一點名堂，建立了一個麵粉企業，好容易被自己遊說到天津辦廠，可不能半途而廢。他支走了佐藤，很正式的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佐佐木。嚴肅的說道：銀行有自己的原則，我可以理解，但是對於在中國的日本銀行來說，共同努力完成帝國的使命，這也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佐佐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這些外交人員一旦遇到麻煩就拿國內的文件威脅銀行，弄得銀行家毫無辦法，他只能接過文件，看了半天額頭漸漸的滲出了汗水，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手也顫抖著，問道：陸軍省的意圖是控制華北的糧食市場，為了將來可能發生的軍事行動提供保障……你的意思是帝國準備和北洋政府開戰。
「那倒未必，只是隨著我們在華動作的加大，勢必得罪北洋政府以及英美等過的在華的利益，作為外交部自然要有所準備。」龜田暗自得意他知道，佐佐木已經妥協了，這些商人無論多麼硬氣，一旦和帝國利益發生了衝突那也必須讓位於帝國。看著佐佐木無助的小眼神，他的內心更是驕傲起來。
等了幾分鐘，他接回文件小心的放回盒子裡，說道：是的，這不光是外務省和陸軍省的計劃，實際上這是根據去年年底內閣會議要求作出的決定，這上面還有天皇地批示。
看著佐佐木依舊冷峻的神色，龜田雖然搬出了內閣，可是要讓一個銀行家真心實意的支持帝國的行動，那這個生意必須足夠穩妥。他又調整了自己的臉色，和藹的說道：佐佐木君，目前英國、美國、德國的資本都想整合華北的糧食市場，由此可見，這個市場利潤足夠大，才會吸引歐美資本的關注。而我們日本不能落在後面，不能讓中國人的錢都落到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的腰包里，帝國必須分一杯羹，甚至要分那碗最大的。
說了半天，龜田也意識到秘書還沒來上茶，當然這個行為多半是他授意的，他按了按響鈴，半分鐘後，一個服務人員才端著熱茶上來。
他微微地對著佐佐木鞠了一躬，說道：行動的目標是控制北京天津的麵粉市場，而且必須是能賺錢的情況下控制兩地。如此一來肯定可以保證銀行也能安全的掙到錢。目前我方和天津的田記糧行、和記糧行，北京的裕豐糧行達成了初步協議，他們將代理佐藤製粉，這是合同的副本。
接過合同，佐佐木詳細的思考著，漸漸的他放鬆下來。
龜田繼續鼓吹到：憑藉佐藤製粉的技術優勢，再加上各家糧行的渠道優勢，質優價量的日本麵粉將會全面占領天津，而以天津為平台，掌控整個華北。貴行的擔心可以完全放在肚子裡去。
佐佐木在銀行混了很多年，他知道說的再好也沒用，龜田這樣的傢伙好大喜功，眼高手低，這麼大的投資，居然給了佐藤這麼一個流浪商人，風險實在太大了，中間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約定。可是對方有內閣的會議紀要，大藏省的操作細則，作為正金銀行，必須支持。佐佐木最後還是同意了貸款申請，當他有些沮喪的走在日租界的大道上時，遠處佐藤製粉的GG那麼醒目，他的腦子突然感覺到了什麼，如果一切順利，不出一年佐藤製粉就會被收歸國有。到時候，分錢的人自然變成了外務省、大藏省那些官員，他們無論如何都會將佐藤製粉包裝成很掙錢的樣子。想到這兒，他反而不再擔憂了。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各方都在積極的準備著，佐藤製粉終於開始了生產，利用最好的機器生產了最優質的麵粉。在內部實驗中，該麵粉的質量已經超越了上海的舟牌麵粉。龜田對於未來的發展了充滿了信心。
這天，慶祥收到了佐藤製粉的請柬，參加銷售大會。雖然他知道這次大會整個華北將有7家糧行參加，雖然慶祥和這些老闆都見過，但想想將會一起出現在佐藤公司的會議室，他還是感覺非常尷尬，可是這次會議又不得不參加。不久後佐藤製粉的產品就開始在整個華北全面鋪開。
開局不溫不火，在老百姓看來，這產品和上海的麵粉差別不大，都屬於質優價廉的東西。但作為銷售商，他們到手的價格自然比舟牌便宜，所以日本麵粉的市場份額也開始逐漸增加，直到三個月後，佐藤製粉已經占領了20%的市場，舟牌還是沒有反擊的動作。
轉眼就是年底了。春節將至，翠兒懷孕了，這又是一件喜事，已經回了鄉下的田老爺子也特意趕回了天津城，一家人要好好慶祝一番。日本國內已經廢除了春節，可在中國的日本人都不會錯過這個節日，有的人總會想辦法去中國人家裡蹭熱鬧，佐藤就是這麼一位，平日裡他也常來喝清酒，自然對田家熟悉的很。
一大早他就帶著一包禮物來了。快過節了，老店裡的夥計也很少，家裡除了霍坤也就剩下一個老媽子了。推開房門直接入了二門，佐藤穿著就像一個普通的天津人，即使最優秀的警察也很難聞到他身上那股日本味道。
翠兒剛懷孕，還有些不適應，見到佐藤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了一旁，指著沙發說：這還是前不久佐藤先生送了，坐起來感覺真舒服。
「是嗎？那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習慣呢？之前有人就說過，坐在沙發里感覺像陷入了泥坑。」佐藤微笑著喝了口茶說：雖然身體陷入了沙發里，但這種軟軟的感覺還是很舒服，
慶祥聽了這話，感覺自己被觸動了，這不就是目前的情況嗎？田記糧行已經深入綁定了佐藤製粉，雖然感覺還不錯，但心裡空鬧鬧的，總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一旁的霍坤拿出一隻雪茄遞給佐藤說：古巴雪茄，聽說是好好東西，這還是北京的羅掌柜送的，聽他講這種雪茄很有名氣，北洋軍的馮大帥也在抽這款。
「不不不……霍桑，吸菸有害健康，特別是婦女更不好，何況田夫人已經懷孕了，她更不應該聞到煙味。」
「是嗎？」霍坤尷尬的笑了笑，顯然沒有聽過這種說話，一時沒了言語。翠兒趕忙說到：是阿，現在想想和佐藤君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從沒見過您吸菸，看來是我們沒意識到，真是不好意思。
大家都同時點頭稱是。慶祥也說到：佐藤先生說的一定有道理，那以後在家裡都別吸菸了。
佐藤臉色突然紅了一下，略顯羞澀，然後拱了拱手說道：客氣、客氣了……他轉頭看著霍坤說到：目前，我們的麵粉在華北銷售還不錯，真是要感謝你們的努力工作。根據統計，目前這7位經銷商裡面，田記糧行的銷售額是最高的。
他抬頭對著慶祥說到：作為大老闆，我建議田桑你給霍坤先生以及田記所有的夥計發放春節特別獎金。
霍坤也是第一次聽到一個外國大老闆當面的誇獎，自然有些開心，但聽了後半句之後也有些尷尬，畢竟這種事不好提。他也拱手道：應該的，自家買賣，再努力在辛苦也是應該的。
「那就按佐藤先生說的辦吧？」翠兒隨口說著再看看慶祥，兩人兩眼對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田老爺子。
「看我幹嘛。你們覺得對那就發唄。」田老爺子心情也不錯，對於這筆獎金也認了。「不過，對於麵粉我還有些想法。」
佐藤頓時來了興趣，挨著老爺子坐了過去，道：願聞其詳。大家也都看了過來。老爺子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葉，將雙手靠著暖氣管子近了些。說道：第一就是佐藤麵粉聽起來不是很順口，最好改個中國名字。第二呢？最近我看好多洋貨都請人打GG，其中有款英國布料還請了北京的京劇名角代言，他們和英國佬簽了協議，以後這種布料的GG畫上都會有這個名角兒的畫像。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不錯啊，老田先生，你還知道代言，這個詞兒我也是前幾天才學會的。」佐藤說著主動給老田的茶杯斟滿了水。繼續說到：關於名字我早想改了，最近去北京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不瞞各位這次我不但準備改名字，而且為了進一步的發展我還找了個新股東。
這個消息真是太突然了，大家都有些吃驚。但佐藤卻毫無變化，說到：本來我還準備節後再公布的，不過田老爺子既然開了個頭，那我就提前告訴你們，這個新股東就是。
他突然停了下來問到：你們知道唐紹儀，唐先生吧。
大家點點頭。
佐藤扭了扭脖子，顯得有些興奮說到：這個新股東就是唐先生的堂弟。有了這麼一個股東，改名字的事情，就有了很好的理由。不但能提高名聲，也可以對外宣傳說這是國貨，日後在和上海麵粉的競爭中就可以說這是國貨之間的競爭，避免了華夷之辯。而且對龜田先生也算是有個很好的交代。
第二，這次北京之行，我還找到了一位大儒，以後佐藤麵粉就更名為：茂豐麵粉。第三，我還找到了著名的京劇名角為我們茂豐麵粉代言，這人就是旦行名角之一的蘭世君先生。
翠兒突然激動起來，問到：你是說蘭世君先生。這可是位了不得的角兒啊。
「沒錯，就是他。這還是唐先生牽的線呢。」
「那我什麼時候有機會去聽他的戲啊？」
「這容易，春節後我會召開一次經銷商大會，到時候蘭先生會來天津演出，專門為我們演一場。你可以坐在第一排觀看。」
聽完這些話，慶祥默默尋思：你給龜田一個交代，什麼交代，難道你和龜田並不是鐵板一塊還是你想甩開他。
春節剛過，翠兒安心的在家養胎，老爺子也回了鄉下。天津的戰爭即將開始。
北京來的羅掌柜在參加了經銷商大會之後也特意來到田家，作為排名靠前的兩位經銷商，他們也時常走動互通有無。顯然對於佐藤在大會上的話，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
初春時節，溫度還是很低，喝了一杯熱茶之後，羅掌柜才算活動開了。他雙手握著茶杯滿臉愁容，左右搖晃著腦袋半天才說到：目前，北京市面上的舟牌麵粉2塊錢一包，天津也是這個價吧。茂豐的麵粉差不多也是這個價吧。
慶祥點點頭。
羅掌柜拿出一張價格表來說到：茂豐給我的價格是1.85一包，我估計你也是這個價吧。
慶祥參加了大會之後也感覺不對，他說到：如果按照茂豐的要求他們把供貨價降低，然後讓我把市場價格也降低，如果是分別降到1.8和1.9，算下來減少的是我們的利潤半啊。雖然說佐藤分析，一旦我們降價到1.9，能增加10%的市場份額。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數字，實際上我認為頂多有5%。兩相比較之後，我們的掙得錢也許能多點，但利潤率卻下降了。
「對啊，來之前我手下那幫人也算過了，每降價5%，市場份額會增加10%，但是降30%之後，市場份額增加會減少，如果降50%，市場份額反而會不增反降。羅掌柜手下倒是有幾個從東洋留學回來的人才，他們學的這一套理論和佐藤的理論多半來自於同一個教材。「而且，既然想打價格戰，那上海人肯定會應戰。我準備和佐藤談談，無論他怎麼降價，我就要一個固定的利潤額，零售價降低，那我的進貨價也相應降低，和以前的比列不變。如果市場份額真能增加那麼多，多出來的利潤我也讓給他，反正錢我不打算多賺，這個風險我也不準備接。」
慶祥雖然也擔心未來的發展他知道價格戰一旦打響，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按照羅展櫃這個想法確實安全一些。但桂園聽到的那個消息使得他擔心上海人會不抵抗直接放棄京津市場，到時候利潤都留給了佐藤，自己白出力不討好。
但是羅掌柜這個想法也只是個人想法，佐藤會同意嗎？兩人議論了一會兒，也沒得出個結論，最後還是接受了佐藤的方案，畢竟理論上來說，這次降價影響肯能不會太大，看看再說。
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消息，天津的麵粉戰役就爆發了，雙方都開始了降價，茂豐降一毛，舟牌也降低一毛。拉鋸戰打了一個月，雙方的價格都殺到了1.5。這場大戰，看起來倒是造福了全體老百姓，機制麵粉整體銷量漲了上去，但大家的利潤都大規模的下降了。
慶祥的糧行更是陷入了危機，就在這情況下，上海人卻開始撤退，他們主動找到佐藤要求停戰，麵粉價格逐步的開始上漲，又回到了1.8的位置。華北地區的商人逐步和舟牌買份解約投入茂豐的陣營，茂豐麵粉也占領了90%的華北市場。一度損失巨大的田記糧行、裕豐糧行反而占領了更大的市場，成為了華北地區的大型糧行。慶祥對於獲得這麼多的財富充滿了不安，他知道憑藉自己的能力和田家的力量不可能一下子掙這麼多錢。
幾個月之後，年關又至。到了年底，這天從國外趕上海的小易先生一下船就被老易先生叫到了公司。老易先生平靜的坐在大班椅後，直到兒子進了門，他才露出了笑容，誇獎道：幹得好，這次你真是大大的給我們中國人漲了臉。
小易先生一時還沒適應爸爸的誇獎，一直以來，他做事都沒被誇過一句。好像作為易家大公子，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就該受罰。
坐在一旁的行會楊副會長也附和道：大少爺這次真是完美的預測，分析全球各地小麥產量的變化趨勢，居然在倫敦期貨市場上打敗了英國老牌的路易達公司，真是可喜可賀啊。辦公室頓時從滿了喜慶的換位，其他幾位同行大佬也藉機一頓誇讚。這樣的情況下，少不了一頓接風宴，直到半夜，易家父子才回到家中。
回到書房，老易先生剛坐定，小易先生雖然已經是滿臉通紅，但他還是穩穩的接過傭人送來的熱茶擺在父親身旁，說道：這頓飯吃的真難受，吹捧的也太噁心了，古時候的奸臣也就這樣奉承皇帝吧，我們易家還沒有成為皇帝，可這拍馬屁的人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真不敢想像，如果我們獲得了更大的成功過，這幫人是不是該添我屁股了。
老易先生笑了笑，說到：太噁心了，如果真有人想這樣做，我一腳就把他踢走。
他繼續說到：你有這個意識很好，旁人的吹捧聽了就算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不能往心裡去。老易先生還是那麼慢吞吞的。起身拉著兒子坐在一旁的雙人沙發上。說道：回國前，我就給你發了電報，國內麵粉戰爭的事你也了解了吧。有什麼想法呢?
小易先生皺了皺眉，聞了聞咖啡的味道，還是會熟悉的老味道，他並沒有嘗一口，而是放在了一旁。一手搭在父親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側著身子說到：佐藤只是明面上的木偶，他的背後是日本財團，看起來日本人的野心不小啊，不過他們的胃口一定不會太好，最後一定會吃多少吐多少出來。
雖然聽起來很傲慢，但小易先生也確實有這樣的底氣，他平靜的說到：自從小麥期貨大戰結束之後，我就將所有海外資金調了回來。當然這樣大規模的資金調動，也引起了英國財團的關注，他們的遠東分部也想知道我想幹什麼。
也許是受傳統教育的影響，老易先生不太習慣和兒子坐的太近，本來拉著兒子一起坐在沙發上已經算是重大進步了，可眼看兒子的右手幾乎要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了，他感覺身體有點顫抖，但一秒鐘之後，還是忍住了，眼神中那點不滿和慌亂轉瞬即逝。這位留學英國的老紳士從回國那天開始就立志做一個好父親，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自認為還不算一個偉大的父親，也算不得有多好，但比起同齡人他已經做得非常優秀了。
他停止了腰，說到：是啊，對於日本人發動的麵粉戰爭，我們一直沒有大規模反擊，一來麻痹日本人，二來也是在等你回國。畢竟我們的資金都投到了小麥期貨的交易中，三來我想看看，這日本人有多大的力量，能把麵粉價格降到什麼地步。剛停頓下來，老爺子立馬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說英國財團在關注我們的資金流向，他們是什麼意思。
小易先生說道：其實他們也猜到了資金回到國內，和麵粉戰爭有關，畢竟中國是我們的地盤，肯定不能讓日本人奪了去，他們主動提出希望也參與其中，希望能分一杯羹。
「一群小赤佬」老爺子有些生氣，「那你是怎麼想的。」
小易先生微微一笑：英國人加入挺好的，回國的路上我在印度待了3天，見到了英國遠東地區總督的私人秘書，他說自從1902年簽訂英日同盟協議以來，日本人越發的狂妄，英國國內的很多政客都希望能好好的打壓一下。
老易先生聽了反而有些擔心，最後他說道：那裡看著辦，不過也要小心，這是英國人的圈套，小麥期貨這次損失，他們會記在心上的，所不定什麼時候算計我們，如果借著麵粉戰爭搞死日本人再藉機偷襲我們，那上海的商幫損失就大了。到時候，我們就有可能被英國人策底控制，成為他們的手下。成為漢奸商人，到時候我們有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小易先生點頭說道：還是爸爸想的周全。不過心裡卻想：我們這些江南資本家的發展壯大，也不單單是靠自己的力量，不少人也藉助了英美資本的扶持，即使我們易家也和英國財團來往密切，時不時的也加入他們的某些計劃中，外面的人也罵我們是英國人的走狗。
同樣擔心的還有慶祥一家，他們送走了龜田，便聯繫了所有熟悉的朋友，安排糧店所有能用之人都四處打聽消息，通過商會以及糧食行會的幫助總算弄到了更清晰的情報。忙了幾天，夫婦倆拖著疲憊的身子終於回到家中，慶祥開口說的不是這次的生意，說道：我們缺人才啊。但轉頭又說到：招人的事以後再說，我們必須做個決斷。
翠兒從包里拿出幾份資料，說道：風險很大，首先說這個貸款吧，滙豐的利息很低，不過為了達到佐藤的供貨條件，我們貸款數額也很大，這樣就必須抵押老爺子在租界的兩處房產才能獲得足夠的資金。到時候一旦經營上出了問題，那……
「到時候，龜田就會出手，糧行就改姓日，我們就成了日本方面的走狗。老爺子辛苦幾十年的心血就變成別人的了。」慶祥平靜的說著，好像這是別人家的故事。
作為女人翠兒足夠堅定，不過這次要投入身價性命進去，她也沒了那份淡定，試探的說道：要不，我們就不做麵粉買賣，守著這份家業過好小日子就行了。現在各家商號也沒動靜，大家都在觀望，而華北的麵粉主要來自於上海，這都過去好多天了，上海那邊什麼消息都沒有，我們最好等一等。等了一會兒，翠兒很堅定的說：反正咱們不能做第一個和日本公司簽約的商號。
這種小心謹慎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慶祥對於日本人的了解超過了絕大部分人，他知道機器一旦啟動，就不可能停下來，何況他也猜到了這個計劃是日本中央政府發起的。本來沖在第一線的應該是日本商人，但這一次卻是外交官先行，那說明主角是官方，商人只是輔助，頂多是明面上的主角，實際都是被人操作的木偶。
他緩步的走到妻子身旁，輕柔的捏著她的肩膀，說：這些天你也辛苦了，腦子都忙壞了吧。一會兒咱們出去吃飯，看你都累瘦了，今兒必須的好好犒勞一下。
翠兒嗯了一聲，轉身將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兩人就這樣相互依靠著在沙發上靜靜的待了十分鐘。慶祥才開口說道：對於龜田來說，他的扶持對象不止我們一家，聽霍天說，這段時間日本人拜訪了京津兩地幾十家糧行，甚至有一些貿易行也在日本的候選名單上，據此可以推測，日本人目前在選擇中方代理人，只要選定了合作對象，龜田就會幫助這些家糧行打垮其他競爭對手，如果我們不加入，那就是龜田的敵人，他下起手來不會留一點點情面。從目前的形勢分析，日本人早在去年就計劃對天津糧食行業全面整合，這次我們是躲不了，避不開。
「那我們進退都的死了？」翠兒有些沉不住氣了，她又舉起自己的手比划起來。「實在不行，我去殺了龜田，死也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可不許耍小孩脾氣。」慶祥心裡也知道，龜田的局布的挺大，他的背後是日本政府的力量，要想對著幹，根本沒有機會取勝。只好寬慰道：沒有想的那麼壞，即使簽下了貸款協議，只要經營的好，根本不需要擔心別的。咱們到時候也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正說著，遠處的鐘聲響起，慶祥一看都下午4點了，他招呼著妻子趕去了城裡最好的酒樓之一：桂園。好在他們和酒樓有生意往來，這才敢不預約就直接去吃飯，如果換成普通人貿然就去，那幾道特色菜肯定是沒有了。剛到酒樓只見門口寫著：包場歇業一天，夫妻倆都有些掃興轉頭正欲離開，就聽得旁邊有人柔聲柔氣的說到：田姐姐請留步？
轉身看去，桂園的經理潘盛打開門往外走。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一看就知道剛剛燙過，頭髮也梳的一絲不苟，還是最流行的大奔頭，大門推開那股香水味兒就蔓延開來。
翠兒聞著這味道，心頭很是討厭，尋思這一大老爺們兒怎麼還用上香水了，你又不是小白臉子到底想勾搭哪家姑娘啊。不過她也不會主動噁心人家只是說道：是潘經理啊，今兒有什麼喜事吧，您看起來就很精神。
潘盛對著田慶祥拱手行了個禮說道：剛才在樓上就看到了二位，我就尋思怕是來吃飯的，這不趕忙下來迎接。
他順手摘下了門口的告示。幾個大漢也從店內走了出來，領頭的人看起來非官即商，年歲約莫50，看起來也眼熟，不過確實也不認識，他看了看慶祥夫婦禮貌的點點頭，便大步向街對過走去，而他身後這位小鬍子倒是滿臉的傲慢，也不拿正眼瞧人，但似乎又很小心，出門時特意看了看街道兩邊。潘盛也陪著這幾位走了好幾十步才調頭回來。依然關閉了大門，另外給夫妻倆安排了一個小雅間。不多時第一個熱菜就端了上來。店裡無人，慶祥也硬拉著潘盛來上幾杯。一邊喝酒，一邊問道：今兒是什麼大人物啊，能讓桂園閉門接待。
潘盛這時候已經解下了領帶，胡亂的塞在上衣右邊的口袋裡。一邊夾了口菜吃著，一邊說：好像是上海來的大商人，只聽他們叫楊副會長。那小鬍子是天津市政府的秘書長，剛來半個月吧。
「怪不得你穿著這么正式。」翠兒給三人都滿上一小杯黃酒，說道：不過，你這西服吧……
「怪難看的吧……」潘盛白了翠兒一眼。
「那能呢？您今天這打扮第一眼看起來就很帥，我都沒敢喊你的名字，而且這西服也挺合身的，那個師傅做的呀？改天我也給咱們家慶祥做兩套。」
簡單的誇獎了一句，潘盛也很受用，三人又喝了一杯，翠兒突然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個楊副會長是上海糧業協會副會長。潘盛倒沒什麼特殊反應，慶祥倒有點吃驚。
「就是他，去年來了一次天津，出息了我們天津糧行會長何老爺子的退休宴，你當時去了外地出差，我代表田家去的，這個楊會長還在何會長兒子的陪同下給每桌人都敬了酒。」翠兒的口氣還是那麼平常，感覺就是在說一件平常事。
正聊著，門哧溜一下被推開了，夥計端著一個盤子進來，說到：蔥燒海參。他又假模假式的躬下身子說：這是潘經理特意安排的。
潘盛突然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夥計的後背上怒斥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滾滾滾……
「二位見笑了，夥計不懂事。」翠兒剛想問個究竟，潘盛說道：有些夥計真是傻子，二位也不是外人，論吃更是行家。說實話，今天包場那幾位客人比較精貴，廚房也就多準備了一點材料，那知道上海人胃口小，就剩下不少……
翠兒倒是沒什麼反應，笑呵呵的拿著勺子盛了一勺汁水慢慢的吸入嘴裡，說道：這味兒是真地道。說完又將一隻海參夾給慶祥，說道：看起來就好吃。
「是好東西。」慶祥瞧見盤子裡7隻海參，按規矩，這麼大的海參，一盤也就5隻，這次一下上了7隻。這潘盛確實夠意思。他吃了一口，就這一口他也吃出來了，這7隻海參都是新鮮現做的，絕對不是剛才那桌貴客吃剩下的又重新加工再端上來的。他又分別給翠兒和潘盛夾了一隻海參說道：天津做蔥燒海參最好的館子就是桂園。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就有人不愛吃呢？
潘盛聽著有人誇獎也很高興，說到：那桌客人多半是有什麼事兒吧，反正宴席剛開始還挺好，越到後來反而越安靜。我就聽見他們說，暫別天津什麼的。那個秘書長還說：主動退出天津實在不應該……反正這種飯局我很少見，最後收拾桌子才發現，6個大男人，兩瓶黃酒都沒喝完。
翠兒又主動將三隻酒杯都滿上，舉杯說到：他們不高興是他們的事，咱們開心咱們的。
直到夜裡8點，兩人才回到家。沒想到吃飯居然聽到了意外的消息。看來，上海麵粉商人不準備和日本商人直接開戰，也許真的會主動讓出華北市場。
幾天後，天津的日租界出現了一家麵粉廠，名義上屬於三井，但正式的名字是：日本佐藤製粉。由商社會長佐藤拓實本人主持奠基儀式，這個儀式搞得很隆重，法國商務參贊，英國使館的秘書，工部局的董事，天津商界的大人物來了不少，作為一家從上海遷來的企業，他們對中國市場有充分的了解，開幕大會上佐藤做了熱情洋溢的發言。不但表明了他的信心，也向各位展示了實力，這將是一家日產量可以達到7000包麵粉的工廠，這一規模不但在華北即使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儀式之後，佐藤趕到了日本領事館，如今龜田已經升為了參贊，短短的幾年時間，就從低等級的外交人員變身為天津領事館的高級代表，同時也是日本在天津特務活動的總指揮。
佐藤帶著禮物前來拜訪，對於麵粉廠的開業表達了無限的謝意。龜田心情很好，也順便將日本正金銀行，天津分行的負責人佐佐木也被請到了領事館。他很隨意的安排起了工作，沒說幾句，佐佐木就坐不住了，將一份文案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不屑的說道：我想你們搞錯了吧，我們銀行不歸外務省管，領事館方面沒有資格安排我的工作，是否支持佐藤製粉需要銀行管理層研究之後才能決定。
沒想到佐佐木的反應如此強烈，這讓人有些意外，最近的工作很順利也讓他有些飄飄然，龜田馬上放低了姿態，挺拔了後背，端起水來小心的抿了一口又輕輕的放下。想要緩和一下局面。不過佐佐木一點面子也不留繼續說：關於佐藤製粉的貸款申請我已經看過了，額度太高而自身出資比例太低，這完全是用我們銀行的錢來運作。風險太大，我是不會同意的。頓了一秒鐘，他補充道：董事會更不會批准。
佐藤聽了這些話，臉色也難看起來，他猛抽了幾口香菸，不過內心倒是沒有任何波瀾，抽菸的動作僅僅是為了裝樣子，他知道自己沒錢，現在攤子鋪開了就等錢下鍋了，不過一開始他就盤算過了，反正買賣是領事館方面攛掇自己搞的，即使有困難，也有人想辦法解決的。他也不去反駁佐佐木，而是對著眼前的空氣說道：不知道領事館方面怎麼想。
龜田有些尷尬，他知道按照銀行制度，佐藤自有資金確實不多，本來他就是一個來中國冒險的破產商人，好容易闖出了一點名堂，建立了一個麵粉企業，好容易被自己遊說到天津辦廠，可不能半途而廢。他支走了佐藤，很正式的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佐佐木。嚴肅的說道：銀行有自己的原則，我可以理解，但是對於在中國的日本銀行來說，共同努力完成帝國的使命，這也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佐佐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這些外交人員一旦遇到麻煩就拿國內的文件威脅銀行，弄得銀行家毫無辦法，他只能接過文件，看了半天額頭漸漸的滲出了汗水，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手也顫抖著，問道：陸軍省的意圖是控制華北的糧食市場，為了將來可能發生的軍事行動提供保障……你的意思是帝國準備和北洋政府開戰。
「那倒未必，只是隨著我們在華動作的加大，勢必得罪北洋政府以及英美等過的在華的利益，作為外交部自然要有所準備。」龜田暗自得意他知道，佐佐木已經妥協了，這些商人無論多麼硬氣，一旦和帝國利益發生了衝突那也必須讓位於帝國。看著佐佐木無助的小眼神，他的內心更是驕傲起來。
等了幾分鐘，他接回文件小心的放回盒子裡，說道：是的，這不光是外務省和陸軍省的計劃，實際上這是根據去年年底內閣會議要求作出的決定，這上面還有天皇地批示。
看著佐佐木依舊冷峻的神色，龜田雖然搬出了內閣，可是要讓一個銀行家真心實意的支持帝國的行動，那這個生意必須足夠穩妥。他又調整了自己的臉色，和藹的說道：佐佐木君，目前英國、美國、德國的資本都想整合華北的糧食市場，由此可見，這個市場利潤足夠大，才會吸引歐美資本的關注。而我們日本不能落在後面，不能讓中國人的錢都落到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的腰包里，帝國必須分一杯羹，甚至要分那碗最大的。
說了半天，龜田也意識到秘書還沒來上茶，當然這個行為多半是他授意的，他按了按響鈴，半分鐘後，一個服務人員才端著熱茶上來。
他微微地對著佐佐木鞠了一躬，說道：行動的目標是控制北京天津的麵粉市場，而且必須是能賺錢的情況下控制兩地。如此一來肯定可以保證銀行也能安全的掙到錢。目前我方和天津的田記糧行、和記糧行，北京的裕豐糧行達成了初步協議，他們將代理佐藤製粉，這是合同的副本。
接過合同，佐佐木詳細的思考著，漸漸的他放鬆下來。
龜田繼續鼓吹到：憑藉佐藤製粉的技術優勢，再加上各家糧行的渠道優勢，質優價量的日本麵粉將會全面占領天津，而以天津為平台，掌控整個華北。貴行的擔心可以完全放在肚子裡去。
佐佐木在銀行混了很多年，他知道說的再好也沒用，龜田這樣的傢伙好大喜功，眼高手低，這麼大的投資，居然給了佐藤這麼一個流浪商人，風險實在太大了，中間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約定。可是對方有內閣的會議紀要，大藏省的操作細則，作為正金銀行，必須支持。佐佐木最後還是同意了貸款申請，當他有些沮喪的走在日租界的大道上時，遠處佐藤製粉的GG那麼醒目，他的腦子突然感覺到了什麼，如果一切順利，不出一年佐藤製粉就會被收歸國有。到時候，分錢的人自然變成了外務省、大藏省那些官員，他們無論如何都會將佐藤製粉包裝成很掙錢的樣子。想到這兒，他反而不再擔憂了。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各方都在積極的準備著，佐藤製粉終於開始了生產，利用最好的機器生產了最優質的麵粉。在內部實驗中，該麵粉的質量已經超越了上海的舟牌麵粉。龜田對於未來的發展了充滿了信心。
這天，慶祥收到了佐藤製粉的請柬，參加銷售大會。雖然他知道這次大會整個華北將有7家糧行參加，雖然慶祥和這些老闆都見過，但想想將會一起出現在佐藤公司的會議室，他還是感覺非常尷尬，可是這次會議又不得不參加。不久後佐藤製粉的產品就開始在整個華北全面鋪開。
開局不溫不火，在老百姓看來，這產品和上海的麵粉差別不大，都屬於質優價廉的東西。但作為銷售商，他們到手的價格自然比舟牌便宜，所以日本麵粉的市場份額也開始逐漸增加，直到三個月後，佐藤製粉已經占領了20%的市場，舟牌還是沒有反擊的動作。
轉眼就是年底了。春節將至，翠兒懷孕了，這又是一件喜事，已經回了鄉下的田老爺子也特意趕回了天津城，一家人要好好慶祝一番。日本國內已經廢除了春節，可在中國的日本人都不會錯過這個節日，有的人總會想辦法去中國人家裡蹭熱鬧，佐藤就是這麼一位，平日裡他也常來喝清酒，自然對田家熟悉的很。
一大早他就帶著一包禮物來了。快過節了，老店裡的夥計也很少，家裡除了霍坤也就剩下一個老媽子了。推開房門直接入了二門，佐藤穿著就像一個普通的天津人，即使最優秀的警察也很難聞到他身上那股日本味道。
翠兒剛懷孕，還有些不適應，見到佐藤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了一旁，指著沙發說：這還是前不久佐藤先生送了，坐起來感覺真舒服。
「是嗎？那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習慣呢？之前有人就說過，坐在沙發里感覺像陷入了泥坑。」佐藤微笑著喝了口茶說：雖然身體陷入了沙發里，但這種軟軟的感覺還是很舒服，
慶祥聽了這話，感覺自己被觸動了，這不就是目前的情況嗎？田記糧行已經深入綁定了佐藤製粉，雖然感覺還不錯，但心裡空鬧鬧的，總有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一旁的霍坤拿出一隻雪茄遞給佐藤說：古巴雪茄，聽說是好好東西，這還是北京的羅掌柜送的，聽他講這種雪茄很有名氣，北洋軍的馮大帥也在抽這款。
「不不不……霍桑，吸菸有害健康，特別是婦女更不好，何況田夫人已經懷孕了，她更不應該聞到煙味。」
「是嗎？」霍坤尷尬的笑了笑，顯然沒有聽過這種說話，一時沒了言語。翠兒趕忙說到：是阿，現在想想和佐藤君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從沒見過您吸菸，看來是我們沒意識到，真是不好意思。
大家都同時點頭稱是。慶祥也說到：佐藤先生說的一定有道理，那以後在家裡都別吸菸了。
佐藤臉色突然紅了一下，略顯羞澀，然後拱了拱手說道：客氣、客氣了……他轉頭看著霍坤說到：目前，我們的麵粉在華北銷售還不錯，真是要感謝你們的努力工作。根據統計，目前這7位經銷商裡面，田記糧行的銷售額是最高的。
他抬頭對著慶祥說到：作為大老闆，我建議田桑你給霍坤先生以及田記所有的夥計發放春節特別獎金。
霍坤也是第一次聽到一個外國大老闆當面的誇獎，自然有些開心，但聽了後半句之後也有些尷尬，畢竟這種事不好提。他也拱手道：應該的，自家買賣，再努力在辛苦也是應該的。
「那就按佐藤先生說的辦吧？」翠兒隨口說著再看看慶祥，兩人兩眼對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田老爺子。
「看我幹嘛。你們覺得對那就發唄。」田老爺子心情也不錯，對於這筆獎金也認了。「不過，對於麵粉我還有些想法。」
佐藤頓時來了興趣，挨著老爺子坐了過去，道：願聞其詳。大家也都看了過來。老爺子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葉，將雙手靠著暖氣管子近了些。說道：第一就是佐藤麵粉聽起來不是很順口，最好改個中國名字。第二呢？最近我看好多洋貨都請人打GG，其中有款英國布料還請了北京的京劇名角代言，他們和英國佬簽了協議，以後這種布料的GG畫上都會有這個名角兒的畫像。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不錯啊，老田先生，你還知道代言，這個詞兒我也是前幾天才學會的。」佐藤說著主動給老田的茶杯斟滿了水。繼續說到：關於名字我早想改了，最近去北京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不瞞各位這次我不但準備改名字，而且為了進一步的發展我還找了個新股東。
這個消息真是太突然了，大家都有些吃驚。但佐藤卻毫無變化，說到：本來我還準備節後再公布的，不過田老爺子既然開了個頭，那我就提前告訴你們，這個新股東就是。
他突然停了下來問到：你們知道唐紹儀，唐先生吧。
大家點點頭。
佐藤扭了扭脖子，顯得有些興奮說到：這個新股東就是唐先生的堂弟。有了這麼一個股東，改名字的事情，就有了很好的理由。不但能提高名聲，也可以對外宣傳說這是國貨，日後在和上海麵粉的競爭中就可以說這是國貨之間的競爭，避免了華夷之辯。而且對龜田先生也算是有個很好的交代。
第二，這次北京之行，我還找到了一位大儒，以後佐藤麵粉就更名為：茂豐麵粉。第三，我還找到了著名的京劇名角為我們茂豐麵粉代言，這人就是旦行名角之一的蘭世君先生。
翠兒突然激動起來，問到：你是說蘭世君先生。這可是位了不得的角兒啊。
「沒錯，就是他。這還是唐先生牽的線呢。」
「那我什麼時候有機會去聽他的戲啊？」
「這容易，春節後我會召開一次經銷商大會，到時候蘭先生會來天津演出，專門為我們演一場。你可以坐在第一排觀看。」
聽完這些話，慶祥默默尋思：你給龜田一個交代，什麼交代，難道你和龜田並不是鐵板一塊還是你想甩開他。
春節剛過，翠兒安心的在家養胎，老爺子也回了鄉下。天津的戰爭即將開始。
北京來的羅掌柜在參加了經銷商大會之後也特意來到田家，作為排名靠前的兩位經銷商，他們也時常走動互通有無。顯然對於佐藤在大會上的話，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
初春時節，溫度還是很低，喝了一杯熱茶之後，羅掌柜才算活動開了。他雙手握著茶杯滿臉愁容，左右搖晃著腦袋半天才說到：目前，北京市面上的舟牌麵粉2塊錢一包，天津也是這個價吧。茂豐的麵粉差不多也是這個價吧。
慶祥點點頭。
羅掌柜拿出一張價格表來說到：茂豐給我的價格是1.85一包，我估計你也是這個價吧。
慶祥參加了大會之後也感覺不對，他說到：如果按照茂豐的要求他們把供貨價降低，然後讓我把市場價格也降低，如果是分別降到1.8和1.9，算下來減少的是我們的利潤半啊。雖然說佐藤分析，一旦我們降價到1.9，能增加10%的市場份額。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數字，實際上我認為頂多有5%。兩相比較之後，我們的掙得錢也許能多點，但利潤率卻下降了。
「對啊，來之前我手下那幫人也算過了，每降價5%，市場份額會增加10%，但是降30%之後，市場份額增加會減少，如果降50%，市場份額反而會不增反降。羅掌柜手下倒是有幾個從東洋留學回來的人才，他們學的這一套理論和佐藤的理論多半來自於同一個教材。「而且，既然想打價格戰，那上海人肯定會應戰。我準備和佐藤談談，無論他怎麼降價，我就要一個固定的利潤額，零售價降低，那我的進貨價也相應降低，和以前的比列不變。如果市場份額真能增加那麼多，多出來的利潤我也讓給他，反正錢我不打算多賺，這個風險我也不準備接。」
慶祥雖然也擔心未來的發展他知道價格戰一旦打響，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按照羅展櫃這個想法確實安全一些。但桂園聽到的那個消息使得他擔心上海人會不抵抗直接放棄京津市場，到時候利潤都留給了佐藤，自己白出力不討好。
但是羅掌柜這個想法也只是個人想法，佐藤會同意嗎？兩人議論了一會兒，也沒得出個結論，最後還是接受了佐藤的方案，畢竟理論上來說，這次降價影響肯能不會太大，看看再說。
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消息，天津的麵粉戰役就爆發了，雙方都開始了降價，茂豐降一毛，舟牌也降低一毛。拉鋸戰打了一個月，雙方的價格都殺到了1.5。這場大戰，看起來倒是造福了全體老百姓，機制麵粉整體銷量漲了上去，但大家的利潤都大規模的下降了。
慶祥的糧行更是陷入了危機，就在這情況下，上海人卻開始撤退，他們主動找到佐藤要求停戰，麵粉價格逐步的開始上漲，又回到了1.8的位置。華北地區的商人逐步和舟牌買份解約投入茂豐的陣營，茂豐麵粉也占領了90%的華北市場。一度損失巨大的田記糧行、裕豐糧行反而占領了更大的市場，成為了華北地區的大型糧行。慶祥對於獲得這麼多的財富充滿了不安，他知道憑藉自己的能力和田家的力量不可能一下子掙這麼多錢。
幾個月之後，年關又至。到了年底，這天從國外趕上海的小易先生一下船就被老易先生叫到了公司。老易先生平靜的坐在大班椅後，直到兒子進了門，他才露出了笑容，誇獎道：幹得好，這次你真是大大的給我們中國人漲了臉。
小易先生一時還沒適應爸爸的誇獎，一直以來，他做事都沒被誇過一句。好像作為易家大公子，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就該受罰。
坐在一旁的行會楊副會長也附和道：大少爺這次真是完美的預測，分析全球各地小麥產量的變化趨勢，居然在倫敦期貨市場上打敗了英國老牌的路易達公司，真是可喜可賀啊。辦公室頓時從滿了喜慶的換位，其他幾位同行大佬也藉機一頓誇讚。這樣的情況下，少不了一頓接風宴，直到半夜，易家父子才回到家中。
回到書房，老易先生剛坐定，小易先生雖然已經是滿臉通紅，但他還是穩穩的接過傭人送來的熱茶擺在父親身旁，說道：這頓飯吃的真難受，吹捧的也太噁心了，古時候的奸臣也就這樣奉承皇帝吧，我們易家還沒有成為皇帝，可這拍馬屁的人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真不敢想像，如果我們獲得了更大的成功過，這幫人是不是該添我屁股了。
老易先生笑了笑，說到：太噁心了，如果真有人想這樣做，我一腳就把他踢走。
他繼續說到：你有這個意識很好，旁人的吹捧聽了就算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不能往心裡去。老易先生還是那麼慢吞吞的。起身拉著兒子坐在一旁的雙人沙發上。說道：回國前，我就給你發了電報，國內麵粉戰爭的事你也了解了吧。有什麼想法呢?
小易先生皺了皺眉，聞了聞咖啡的味道，還是會熟悉的老味道，他並沒有嘗一口，而是放在了一旁。一手搭在父親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側著身子說到：佐藤只是明面上的木偶，他的背後是日本財團，看起來日本人的野心不小啊，不過他們的胃口一定不會太好，最後一定會吃多少吐多少出來。
雖然聽起來很傲慢，但小易先生也確實有這樣的底氣，他平靜的說到：自從小麥期貨大戰結束之後，我就將所有海外資金調了回來。當然這樣大規模的資金調動，也引起了英國財團的關注，他們的遠東分部也想知道我想幹什麼。
也許是受傳統教育的影響，老易先生不太習慣和兒子坐的太近，本來拉著兒子一起坐在沙發上已經算是重大進步了，可眼看兒子的右手幾乎要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了，他感覺身體有點顫抖，但一秒鐘之後，還是忍住了，眼神中那點不滿和慌亂轉瞬即逝。這位留學英國的老紳士從回國那天開始就立志做一個好父親，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自認為還不算一個偉大的父親，也算不得有多好，但比起同齡人他已經做得非常優秀了。
他停止了腰，說到：是啊，對於日本人發動的麵粉戰爭，我們一直沒有大規模反擊，一來麻痹日本人，二來也是在等你回國。畢竟我們的資金都投到了小麥期貨的交易中，三來我想看看，這日本人有多大的力量，能把麵粉價格降到什麼地步。剛停頓下來，老爺子立馬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說英國財團在關注我們的資金流向，他們是什麼意思。
小易先生說道：其實他們也猜到了資金回到國內，和麵粉戰爭有關，畢竟中國是我們的地盤，肯定不能讓日本人奪了去，他們主動提出希望也參與其中，希望能分一杯羹。
「一群小赤佬」老爺子有些生氣，「那你是怎麼想的。」
小易先生微微一笑：英國人加入挺好的，回國的路上我在印度待了3天，見到了英國遠東地區總督的私人秘書，他說自從1902年簽訂英日同盟協議以來，日本人越發的狂妄，英國國內的很多政客都希望能好好的打壓一下。
老易先生聽了反而有些擔心，最後他說道：那裡看著辦，不過也要小心，這是英國人的圈套，小麥期貨這次損失，他們會記在心上的，所不定什麼時候算計我們，如果借著麵粉戰爭搞死日本人再藉機偷襲我們，那上海的商幫損失就大了。到時候，我們就有可能被英國人策底控制，成為他們的手下。成為漢奸商人，到時候我們有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小易先生點頭說道：還是爸爸想的周全。不過心裡卻想：我們這些江南資本家的發展壯大，也不單單是靠自己的力量，不少人也藉助了英美資本的扶持，即使我們易家也和英國財團來往密切，時不時的也加入他們的某些計劃中，外面的人也罵我們是英國人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