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女歸位
嘉慶年間七月，西安街市，秦磚漢瓦蒙塵，不復昔日榮光。宋冰瑩女扮男裝，用一副假絡腮鬍遮住面龐，臉抹過一層黑色油彩，套在一身醜陋清裝里，慢慢走著。
一個小時之前，她還不是這副裝扮。
那時她正挽住男朋友，跟他一起走在街道上。
身旁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她就像一位高貴的大唐公主，儀態萬方，明媚端莊。
但是剛才走著，走著，不知為什麼，突然身邊很多人都消失了，明明還是夏天，街道上卻異乎尋常的死寂、蕭瑟。
一個身穿大馬褂的男人竟然出現在街上，神態十分倦怠和憂傷。
那個人朝她走過來，好像很熟悉。
「讓一讓，讓一讓！駕——」身後，馬蹄得得由遠而近，鞭聲響亮，根本不會避讓行人。
怎麼回事？宋冰瑩心裡琢磨，馬一下越過，一個躲閃不及時，她摔倒地，臉讓鞭子抽到了。
「媽的！」那個八旗騎兵罵道，隨即揚長而去。
血從她眼睛旁邊汩汩流出，她疼得哭了出來。她被現代文明養育長大，對清朝統治的黑暗除了課本上了解之外，從沒有像這樣親身體會過。
等那八旗馬蹄聲消失不見，旁邊那個路人才罵出聲來:「早晚讓你們都滾回女真老家去！」
冰瑩知道自己穿越了，因為這具身體裡的回憶不斷湧上她的心頭。
幾天前，她爹宋之清，白蓮教首領之一，解押到西安城中遇害。同他一起遭難的還有他的弟兄和徒弟們，齊林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在襄陽一帶很有名望。
他的罪就是和一眾兄弟，向無數流落於川、陝、鄂、豫等省份的破產農民、手工業者、飽受壓榨的小商小販以及失去了所有生活希望一無所有的人，傳播一種宗教，鼓動他們向剝奪、壓榨他們的外族統治者反抗、復仇。
滿清嘉慶政府明令禁止白蓮教傳播，一經發現將立刻血腥鎮壓，對參與者處以極刑。但是一批又一批漢人勇士，為了心中的正義、祖先的土地和榮光，與反動的外族政府進行義無反顧的鬥爭。
「宋小姐，你怎麼在這裡？可算找到你了！」剛才罵騎兵的那個男子上前打招呼，把她攙扶起來。
宋冰瑩連忙搜索腦海記憶，這個跟自己男朋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叫姚星辰，他的師父就是齊林。她母女跟他想法營救被捕之人，卻被官兵發現，只好分散逃離，一路喬裝打扮，才得保住性命在此相遇。
「我……等你接我，娘囑咐過。」宋冰瑩說。
「夫人呢？」
「娘……她回江陰老家，聯絡幾位認識的人，招兵買馬，圖謀東山再起。」
「趕緊走吧，小姐。今晚在山中聚集，得避人耳目。」
「嗯！」
她穿越的時代，正逢中華物質和精神雙重暗弱時期。天降大任於斯人，只能有這一個解釋了！
她在以前的世界從未騎過馬，重體力活也沒幹過，穿越到的這個女孩卻弓馬嫻熟。因為從小被有目的培養，她沒有裹腳。她活動了一下，就慢慢熟悉了這具身體。當她一下子就能飛身上馬時，連自己都暗自吃驚。
她跟少年沿著偏僻小路一路前行，幾十里快馬加鞭，上了秦嶺一座峪口，進入一片密林。
林中樹木遮天蔽日，但是少年左右騰挪十分熟練，最終他們來到一處火堆，是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火堆邊人聲鼎沸，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很是熱鬧。
他們就是本教教眾，一直跟隨他們，支持他們，行動失敗後群龍無首，依然不離不棄。因為他們早已被統治者剝奪了生存的權利，無家可歸了，只能在此抱團取暖。
一個男子年齡稍長，一身藍色布衣，跟姚星辰長相相似，卻更魁梧。最早看見冰瑩，他舉起雙手呼喊:「宋小姐回來了！平平安安，一定是彌勒菩薩暗中佑護！」
「大哥！」姚星辰看見他連忙上前，兄弟之情溢於言表，兩個男人握手擁抱。
宋冰瑩則鼻子一酸，呆呆站立。
男女老少都上前將她紛紛圍住，爭搶慰問她，跟她打招呼。
「這就是宋教主唯一留下的孩子！他晚年才生的女兒！」一個老人拉住她的手，老淚縱橫。
她自幼寄養在尼姑庵內，讀書習武兩不誤，稍稍習得一點排兵布陣的方法。父親安排她出家的目的，就是和母親一起，暗中為他的活動籌備資金，並且打造情報網絡。父親做過商人，與南北都有聯繫，她被安排從小留在北邊，熟悉當地口音和民情。
要不是最近她爹突然起事到被捕，她可能一輩子在世人眼裡就「與世無爭」地度過了。
「小姐，星辰，當務之急是安撫人心。兄弟們已經人困馬乏，其他事等我們一起回到襄陽再說。」剛才那位男子在他們身邊，說。
這位男子隨後站在人群旁邊一塊大石頭上，拍掌做手勢讓大伙兒安靜。
「父老鄉親們，大家聽好了，小姐接回來了，都放心了。我們跟隨的齊林教主的師父，就是宋小姐的爹。齊林教主和宋教主一同犧牲了。但是我們還有人，大家團結，一定能度過難關生存下去。」
「宋教主遇難，女兒理所應當繼承，為白蓮聖女，接替他的位置，領導所有人。」剛才那位老人說。
「但是我們更多弟兄是齊林齊教主的弟子！不認識宋教主，也不認識宋小姐！」幾位穿短褐的兄弟卻議論紛紛。
「宋小姐暗中為我們提供過情報，經驗不足，情報也被截獲，受到如此大的損失。如今能把我們大多數人團結起來的是齊林教主的夫人，王聰兒。」
「對，聰兒夫人能力出眾，廣交人脈，而且武藝高強。」
「我們接宋小姐回去，是遵照夫人命令，可不是讓她搶走夫人領導權。」還有一個人說。
人們在她身邊為選誰爭論不休，並不在意她怎麼想。穿越前她讀過不少心理學著作，完全能理解大家的擔憂，誰都不會願意把命運交給不熟悉的人。這麼危急時期，必須讓有能力的人帶領大家，她也沒有心思去爭權奪利。
她眼前都是父親在刑場上大義凜然的高呼。不管自己現在看起來多麼菜，都至少得為父報仇！
現在能唯一依靠的就是同教兄弟們了。王聰兒夫人的美名，她穿越之前就讀到過，她仰慕這位夫人，完全可以信賴她。她還要助聰兒夫人躲過將來那場危機，贏得更大圖謀。
想到這裡，她說:「義軍首領齊教主夫人王姐姐比我出眾許多，這一點毋庸置疑！就算我爹在這裡，他也會同意。大家不要為此爭論了！」
大家面面相覷，很多人面露欣喜，還有一些老教徒擔憂:「可是，你不是聖女嗎？不遵守白蓮聖神的旨意隨意推脫責任會受到懲罰，你不怕嗎？難道我們信的有假嗎？」
「伯伯爹爹們，聽著，我的責任就是全心全意去輔佐王聰兒姐姐，幫助她帶領我們拿回屬於我們的土地！」
「那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白蓮神的旨意？」有的人還在疑問，「你總得讓我們相信！」
好吧！這時候很需要一個神跡。她想了想，舉目向天，因為從小修習宗教，她摘去瓜皮帽以後，面容極其端莊肅穆，雙手合十，真的好像一尊神像:
既然想看點非同尋常的東西，就讓大家見識一下其他的思想吧，滿清閉關鎖國，百姓已經不知道外面有什麼了。
她嘴裡嘰里咕嚕用英文念出了電影中引導法國人民打敗侵略者的女英雄貞德的歌詞，並且歌唱起來:
這段詞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如果被嘉慶政府了解到意思，後果肯定會很嚴重。
之所以沒有用漢語，她想留到以後，慢慢告訴兄弟們。
人需要希望，哪怕它虛無縹緲，神是尊彌勒佛、白蓮花還是耶穌基督都不重要，竭盡全力，發揮聰明才智，讓許諾實現才最重要。
沒有人聽過這種語言，人們以為那是神靈附身後發出的聲音。他們也沒聽過這麼陌生的旋律，調式與中原音樂完全不同。但是音樂會自動流進人的心裡，在他們心中產生一些效應。
「我們信！」被陌生的旋律和歌聲激起了精神的人說，他們粗衣短褐，卻眼神明亮。
剛才那些執拗的人倒頭跪拜她這一尊假神時，她心中無限悲憫。
一個小時之前，她還不是這副裝扮。
那時她正挽住男朋友，跟他一起走在街道上。
身旁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她就像一位高貴的大唐公主，儀態萬方，明媚端莊。
但是剛才走著，走著，不知為什麼，突然身邊很多人都消失了，明明還是夏天，街道上卻異乎尋常的死寂、蕭瑟。
一個身穿大馬褂的男人竟然出現在街上，神態十分倦怠和憂傷。
那個人朝她走過來，好像很熟悉。
「讓一讓，讓一讓！駕——」身後，馬蹄得得由遠而近，鞭聲響亮，根本不會避讓行人。
怎麼回事？宋冰瑩心裡琢磨，馬一下越過，一個躲閃不及時，她摔倒地，臉讓鞭子抽到了。
「媽的！」那個八旗騎兵罵道，隨即揚長而去。
血從她眼睛旁邊汩汩流出，她疼得哭了出來。她被現代文明養育長大，對清朝統治的黑暗除了課本上了解之外，從沒有像這樣親身體會過。
等那八旗馬蹄聲消失不見，旁邊那個路人才罵出聲來:「早晚讓你們都滾回女真老家去！」
冰瑩知道自己穿越了，因為這具身體裡的回憶不斷湧上她的心頭。
幾天前，她爹宋之清，白蓮教首領之一，解押到西安城中遇害。同他一起遭難的還有他的弟兄和徒弟們，齊林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在襄陽一帶很有名望。
他的罪就是和一眾兄弟，向無數流落於川、陝、鄂、豫等省份的破產農民、手工業者、飽受壓榨的小商小販以及失去了所有生活希望一無所有的人，傳播一種宗教，鼓動他們向剝奪、壓榨他們的外族統治者反抗、復仇。
滿清嘉慶政府明令禁止白蓮教傳播，一經發現將立刻血腥鎮壓，對參與者處以極刑。但是一批又一批漢人勇士，為了心中的正義、祖先的土地和榮光，與反動的外族政府進行義無反顧的鬥爭。
「宋小姐，你怎麼在這裡？可算找到你了！」剛才罵騎兵的那個男子上前打招呼，把她攙扶起來。
宋冰瑩連忙搜索腦海記憶，這個跟自己男朋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叫姚星辰，他的師父就是齊林。她母女跟他想法營救被捕之人，卻被官兵發現，只好分散逃離，一路喬裝打扮，才得保住性命在此相遇。
「我……等你接我，娘囑咐過。」宋冰瑩說。
「夫人呢？」
「娘……她回江陰老家，聯絡幾位認識的人，招兵買馬，圖謀東山再起。」
「趕緊走吧，小姐。今晚在山中聚集，得避人耳目。」
「嗯！」
她穿越的時代，正逢中華物質和精神雙重暗弱時期。天降大任於斯人，只能有這一個解釋了！
她在以前的世界從未騎過馬，重體力活也沒幹過，穿越到的這個女孩卻弓馬嫻熟。因為從小被有目的培養，她沒有裹腳。她活動了一下，就慢慢熟悉了這具身體。當她一下子就能飛身上馬時，連自己都暗自吃驚。
她跟少年沿著偏僻小路一路前行，幾十里快馬加鞭，上了秦嶺一座峪口，進入一片密林。
林中樹木遮天蔽日，但是少年左右騰挪十分熟練，最終他們來到一處火堆，是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火堆邊人聲鼎沸，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很是熱鬧。
他們就是本教教眾，一直跟隨他們，支持他們，行動失敗後群龍無首，依然不離不棄。因為他們早已被統治者剝奪了生存的權利，無家可歸了，只能在此抱團取暖。
一個男子年齡稍長，一身藍色布衣，跟姚星辰長相相似，卻更魁梧。最早看見冰瑩，他舉起雙手呼喊:「宋小姐回來了！平平安安，一定是彌勒菩薩暗中佑護！」
「大哥！」姚星辰看見他連忙上前，兄弟之情溢於言表，兩個男人握手擁抱。
宋冰瑩則鼻子一酸，呆呆站立。
男女老少都上前將她紛紛圍住，爭搶慰問她，跟她打招呼。
「這就是宋教主唯一留下的孩子！他晚年才生的女兒！」一個老人拉住她的手，老淚縱橫。
她自幼寄養在尼姑庵內，讀書習武兩不誤，稍稍習得一點排兵布陣的方法。父親安排她出家的目的，就是和母親一起，暗中為他的活動籌備資金，並且打造情報網絡。父親做過商人，與南北都有聯繫，她被安排從小留在北邊，熟悉當地口音和民情。
要不是最近她爹突然起事到被捕，她可能一輩子在世人眼裡就「與世無爭」地度過了。
「小姐，星辰，當務之急是安撫人心。兄弟們已經人困馬乏，其他事等我們一起回到襄陽再說。」剛才那位男子在他們身邊，說。
這位男子隨後站在人群旁邊一塊大石頭上，拍掌做手勢讓大伙兒安靜。
「父老鄉親們，大家聽好了，小姐接回來了，都放心了。我們跟隨的齊林教主的師父，就是宋小姐的爹。齊林教主和宋教主一同犧牲了。但是我們還有人，大家團結，一定能度過難關生存下去。」
「宋教主遇難，女兒理所應當繼承，為白蓮聖女，接替他的位置，領導所有人。」剛才那位老人說。
「但是我們更多弟兄是齊林齊教主的弟子！不認識宋教主，也不認識宋小姐！」幾位穿短褐的兄弟卻議論紛紛。
「宋小姐暗中為我們提供過情報，經驗不足，情報也被截獲，受到如此大的損失。如今能把我們大多數人團結起來的是齊林教主的夫人，王聰兒。」
「對，聰兒夫人能力出眾，廣交人脈，而且武藝高強。」
「我們接宋小姐回去，是遵照夫人命令，可不是讓她搶走夫人領導權。」還有一個人說。
人們在她身邊為選誰爭論不休，並不在意她怎麼想。穿越前她讀過不少心理學著作，完全能理解大家的擔憂，誰都不會願意把命運交給不熟悉的人。這麼危急時期，必須讓有能力的人帶領大家，她也沒有心思去爭權奪利。
她眼前都是父親在刑場上大義凜然的高呼。不管自己現在看起來多麼菜，都至少得為父報仇！
現在能唯一依靠的就是同教兄弟們了。王聰兒夫人的美名，她穿越之前就讀到過，她仰慕這位夫人，完全可以信賴她。她還要助聰兒夫人躲過將來那場危機，贏得更大圖謀。
想到這裡，她說:「義軍首領齊教主夫人王姐姐比我出眾許多，這一點毋庸置疑！就算我爹在這裡，他也會同意。大家不要為此爭論了！」
大家面面相覷，很多人面露欣喜，還有一些老教徒擔憂:「可是，你不是聖女嗎？不遵守白蓮聖神的旨意隨意推脫責任會受到懲罰，你不怕嗎？難道我們信的有假嗎？」
「伯伯爹爹們，聽著，我的責任就是全心全意去輔佐王聰兒姐姐，幫助她帶領我們拿回屬於我們的土地！」
「那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白蓮神的旨意？」有的人還在疑問，「你總得讓我們相信！」
好吧！這時候很需要一個神跡。她想了想，舉目向天，因為從小修習宗教，她摘去瓜皮帽以後，面容極其端莊肅穆，雙手合十，真的好像一尊神像:
既然想看點非同尋常的東西，就讓大家見識一下其他的思想吧，滿清閉關鎖國，百姓已經不知道外面有什麼了。
她嘴裡嘰里咕嚕用英文念出了電影中引導法國人民打敗侵略者的女英雄貞德的歌詞，並且歌唱起來:
這段詞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如果被嘉慶政府了解到意思，後果肯定會很嚴重。
之所以沒有用漢語，她想留到以後，慢慢告訴兄弟們。
人需要希望，哪怕它虛無縹緲，神是尊彌勒佛、白蓮花還是耶穌基督都不重要，竭盡全力，發揮聰明才智，讓許諾實現才最重要。
沒有人聽過這種語言，人們以為那是神靈附身後發出的聲音。他們也沒聽過這麼陌生的旋律，調式與中原音樂完全不同。但是音樂會自動流進人的心裡，在他們心中產生一些效應。
「我們信！」被陌生的旋律和歌聲激起了精神的人說，他們粗衣短褐，卻眼神明亮。
剛才那些執拗的人倒頭跪拜她這一尊假神時，她心中無限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