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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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顛簸,中午從行李箱裡拿著桶泡麵,排著隊接開水,從背包里拿著香菇醬,配著饃湊合吃了一頓,除了吃飯,胡錚大部分時間都在座子上要麼發呆要麼睡,手機也不咋看了。

  這說來也真奇怪了,你說上學時沒手機,學業重,那真是爭分奪秒地偷著玩,稍微有點空就找手機打遊戲看視頻,讓他休息時間看會書,那絕無可能,但如今高考結束,手機也有了,家裡面也沒人管了,這人看了一會只覺得看手機也沒什麼意思,又不想看了,把手機扔在一邊,反倒想看起書來了,真也是捉摸不透人的性子。

  倚著座子坐了一路,坐的是腰也酸屁股也疼,真箇身子骨都散了架,胡錚已經半夢半醒地睡了兩個小時了,睡了醒,醒了又睡,直睡得眼睛發懵,原來睡的時間太久,腦子反而還鈍呢,閉著眼腦子左右晃,死活睡不著了,這才知道坐長途真是折磨人的性子,要人命嘞。

  不比上次三人來北京,那時候是晚上發車,買的臥鋪票,正是瞌睡的點,進來車廂躺著睡一晚上,天明就到,沒受站票坐票的罪,如今胡錚坐了一路,也沒地方活動,真是捱得泥性子能急了,急性子能瘋了,

  以前坐短途總是嫌到站停車浪費許多時間,恨不得一路不停直接就到家了,如今坐了一回長途,才知道經停站的時候能下車活動活動身子,呼吸呼吸外面空氣是多麼幸福,叫人巴不得多停幾站。

  不過總算快到了,前方就是終點站,胡錚在車廂口前面轉轉脖子轉轉腰,快發車連忙上了車,列車啟動後,正刷著手機,過了好一會一陣溫馨暖人的純音樂響了起來,工作人員播報:

  「列車即將抵達終點站,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北京西站。請各位乘客做好下車準備,我們衷心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理解與支持…各位旅客,下次旅行再會。」

  這時候車廂里心急的已經起身從頭頂上拿出行李站在走廊上了,幾個跟風的也跟著排起長隊,讓一些還在觀望的人嘴裡嘟囔著,不情不願地起身,嘴裡面埋怨的話不輕不重讓人剛剛好聽著,彼此心裡都鬧點不愉快,胡錚因為還有老爹在出站口等著,也收拾好行李拉著箱子排進隊裡,只有那些長期出差的、時間優裕的不慌不忙,坐在原位上,依然悠哉游哉刷著手機,隊已經排起來了站滿了整個過道,直把沒出座位的堵在座位上無可奈何,他也擠不進隊裡,等吧,還能咋地。

  離到站下車還有好一會,人挨著人,行李碰著行李,只把你釘死在那,叫你動彈不得,一個個總不能大眼瞪小眼,隊伍里的人百無聊賴一個個低頭刷起手機,胡錚也趁這時候給李麗霞發了個消息:

  「媽,已到站,馬上下車。」

  「好的,收到,和你爸聯繫了嗎?」

  「下了火車我就和他打電話聯繫他。」

  「好的。等他接上你給我回個視頻。」

  「中。」

  剛把手機收到兜里,列車嘟一聲開了門,人群跟著卸貨一樣嗡一下湧出,空蕩蕩的站台一下子嘈雜起來,此時天色將晚,黃昏夕陽,叫人卸下一切心防,鬆了身上負擔,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襁褓里的嬰兒、稚嫩的孩子、滿腔熱血的青年、步伐穩重的中年、步履沉沉的老人各年齡段,學生、教師、工人、老闆、公務人員各行各業,旅遊、進學、尋親、商務、出差、工作各有追求,朋友、父母、兒女、伴侶、師生、同事各種關係,在這裡拋卻了一切分別,此時此刻他們都只是同一類人,都有一個共同目的:

  到北京去!為了各樣的目的,到北京去!

  站台上嘈嘈雜雜,不過卻不覺得煩人,因為下車的都是抵達了這趟旅途的終點的同行的人,都即將迎來嶄新的生活,黃昏夕陽又是能使人心情放鬆的時候,誰都是抱著激動的心,言語間滿是笑意,看著這旅途的同行人彼此都帶著些善意,各色各樣的臉上都是笑臉,帶動著胡錚、每一個人都不自覺得笑起來,每個人都帶著純良的笑,可愛的笑,就算彼此未曾謀面,此時也親的像許久未見的老友,自然而然地互相幫著扛起行李,三三兩兩地搭起話來。

  不知誰激動地在人群里嚎了一嗓子,叫男女老少都大笑起來。

  一個虎背熊腰的東北大哥在人群之中很是突出,高高舉起手來,嗓子洪亮:

  「老少爺們們,咱們同坐這趟車來到北京,不管男女老少,咱都是親人奧,都是有緣的銀兒。」

  這倒讓大哥媳婦嘮叨起來:

  「你咋這麼能得瑟捏?」

  兩人一張口,那東北話的味就來了,說啥都跟著二人轉逗你樂似的。

  「欸,這位大哥,說得似這個道理的呀,大家聚在一起坐這一趟車蠻有緣分的嘞。」蘇南小娘恩嬌俏俏開口。

  「這南方人說話就是甜,咱這嗓子就發不出來這聲。」大哥媳婦粗獷的嗓音跟著蘇南小娘恩嬌滴滴的嗓子一對比,叫許多人發笑。

  「小伙子們,娶老婆找南方媳婦嘿,別學你大哥找了個東北老娘們,嗓子比我還粗哦。」

  「你欠收拾了不是?」

  「欸,我說玩笑話呢,說話再甜沒我媳婦兒甜。」

  「你虎啊?」

  大哥媳婦一拳搗在大哥胳膊上,大哥忙演著疼,你來一句我說一句熱鬧極了。

  大家都懷揣著不同的、美好的願望,朝著出站口湧出,來到這個永遠不缺機會、一直為你敞開的城市,一切都充滿希望。

  再多麼不舍,旅途總有終點,同行終有分別,人們懷揣著不同的追求,在出站口一涌而出,各奔前程,哪怕彼此還不曾一起喝過酒,哪怕此生或許不再相見,哪怕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人們情緒複雜,既難過又興奮,心中又充滿了對未知的期待,彼此不曾再多言語,終究還是在出站後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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