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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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有萬般不舍,待到分離時千般話語要說,恨不得帶著對方一起走,如何不捨得,卻為世事所迫生機所逼,人們總要各奔前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有時候想,人來這世上走一遭,過窮過富都是這麼一輩子,有多少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鮮明例子擺在眼前,嘴上這個道理說的比誰都溜,卻還是看不開那點事。

  為什麼不將時間和精力放在家庭上面,多陪伴家人,多些共度人生的回憶,總好比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悽慘境地,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多花些時間陪陪家人,陪陪老父老母、妻子朋友、幼女稚兒,好叫家庭倖幸福福,不留下遺憾。

  我不知道世人是怎麼想,悲哀的是我亦屬世人,哪怕我再懂這個道理,再想多花些時間陪伴家人,可我亦然做不到,這個道理誰都有體會,但誰都不能『免俗』。

  念及於此,不甚無奈。

  我們再說回故事罷,終至分離時,李麗霞專門請了假,兩人坐著公交車往火車站上走,哪怕胡錚盼望這趟路走得再慢點再慢點,終究還是到終站了。

  兩人下車,李麗霞堅持著自己拖著胡錚的行李,直把他送到入站門口,奈何能把他送到入站門口,卻被匝道口卡住終不能再進一步了,李麗霞身子貼著欄杆,整個人向大廳傾著,看著自家的孩子一路過安檢口、檢查行李,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胡錚也拿好了自己的行李,來到欄杆處,兩人隔著欄杆只是相互說些無甚緊要的廢話。

  叮叮叮咚:「開往北京西方向去的特快…已經開始檢票,有乘坐…次列車的旅客,請您整理好自己攜帶的行李物品,到一號檢票口檢票,到四站台上車。」

  再捨不得分離,胡錚終究該走了,李麗霞勉強扯了個笑臉,胡錚則是有什麼心事都在臉上表現著,只是繃著臉看著李麗霞,心中縱有千番話,涌到喉頭卻無言,胡錚只是顫著聲:

  「媽,走了。」

  李麗霞似是才回過神來,木木地回應:

  「好好,走吧,孩子。」

  胡錚扶著行李的手上的青筋愈顯,面向著李麗霞,倒著走,似是這樣還能多留一些時間,磕碰到了其他人只是敷衍說一句不好意思。胡錚看著李麗霞還一個人呆在原地,單單瘦瘦的,一個胖小孩都能把她完全遮住,胡錚連忙踮腳擺頭去找李麗霞的身影,誰知李麗霞也擺著頭找他呢,胡錚嗡一下耳鳴起來,胃裡像是澆了醋又酸又苦,鼻子一下就被堵著洗不了氣,胡錚大嘴張著吸了幾口氣,硬壓住情緒,把行李放在原地,又跑了回去,站在李麗霞面前,拉著她的手:

  「媽,走了,在家自己操心,兒子馬上就回來,在家自己也好好吃飯,別糊弄著白水麵條就在那硬吃了。」

  「咱倆人在家,做個飯我還能提著勁,我一個人在家你說做一頓吧,真不值當得做。」

  「別老覺得一個人不值當做飯,不行你就去路西邊那家早餐店裡面換換口,人家那也便宜,量也大,也省得你做飯。」

  「上班下班路上都慢點,躲著點大車,見人家拉著貨的三輪就讓他先過,人家都拉貨了開的快,別和人家搶道,路上並排走的學生你就慢悠悠跟著,別想著快就超過去,別闖紅燈,你老是紅燈就闖過去了,哪怕當時再沒車你也不能闖紅燈,就怕路上竄出來那癔症蛋,聽見沒有,記得把你頭盔戴上,一定要戴好頭盔,保護頭嘞。」

  「好好好,我是看沒車才走的,路上沒車沒人,那燈又長,你在那硬等?」

  「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就得小心點。」

  「好好好,我多大一個人,不用你操心。」

  「別拿人家廠子裡的棉布了啊,咱缺那點錢?你老是占便宜,到時候叫人抓住你,叫人家咋說你?」

  「中中中,知道了,這衣服廠子就是不缺這點布料,人家老太太老頭都拿,這咋,就缺咱這一點?我拿的又不多,人家都說有山吃山有水吃水,你還是沒進社會,還太年輕。」

  「唉呀,一說你這,你就說那,中中中,不給你說了。」

  「真走了啊,人家檢票嘞。」

  「中,走吧,下車了給我回個電話,到地方了多打打微信,這現在手機也很方便,一點就行了,很方便,不用操我的心,我這麼大一個人放心吧啊。」

  「好,媽,走了啊。」

  「去吧去吧,再不走你就別走了,跟我回家算了。」李麗霞笑著說。

  胡錚也不再磨磨蹭蹭,拿起行李轉身往檢票口走了,通過檢票即將進入月台時,回了頭與李麗霞遙遙擺了手,大概是他上車走了,讓李麗霞也回家吧的意思。

  李麗霞也擺擺手,看著胡錚完全看不見了,眼眶刷一下就紅,眼淚忍不住滴答滴答往衣服上掉,是啊,兒行千里母擔憂,李麗霞縱然裝的再好,孩子走了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李麗霞再怎麼原地杵著,胡錚也已經坐上火車走了,不會再像剛剛那樣突然折返與她再說些什麼話,李麗霞也意識到這一點,繃著嘴抿了一把淚也走出嘈雜的候車大廳,坐上公交車回家去了。

  帶到回家之後,家裡靜悄悄的沒個聲響,叫人心裡毫升難受,李麗霞坐在沙發上也不看電視也不看手機就坐在那裡發呆,回過神來又走進胡錚的房間,原來床上亂糟糟的,哪哪都是胡錚不穿亂扔的褲子衣服,沒讓李麗霞少說了他:

  「自己起了床,你就不能把被子疊好,把床拿掃床的掃掃,把單子鋪整齊了。

  你看這衣服星期一洗了,我給你放在椅子上,在這擱著叫你自己疊好放進柜子里,你看看,這都幾天了,還在這放著呢!還笑嘞,叫我真想搗你一拳。

  你知道,從這就能瞧出來一個人的性子了。」

  李麗霞老是裝作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去說胡錚,邊說邊收拾,而如今床上乾乾淨淨的,被子疊的方方正正,床單也掃得整齊,倒讓李麗霞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了。

  一晌無事,李麗霞雖請了一天假,一個人在家左右無事,還不如掙半天的錢,下午就又回到廠子裡幹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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