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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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志強的老家在鄉鎮下的一個小自然村,村里攏共四五十戶人家,姓何和姓肖的各占一半。

  何志強父親這邊,爺爺奶奶早早就走了,父親上頭還有個姐姐,也就是志強的姑姑,姑姑嫁到了鄉里。

  志強在鄉里讀中學那陣兒,平日就住在姑姑家。小叔一家也在村里,他家兩個孩子如今也在鄉里讀中學,同樣住在姑姑家。

  說起來,父親何愛國他們三兄妹感情一直挺好,可都是實實在在的老實巴交的農民,這年頭,光靠種地的農民,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窮啊!

  就說志強上高中這事兒,家裡硬是供不起。種地一年到頭,兜里根本剩不下幾個子兒。志強讀中學那會,老媽生了一場病,家裡那點積蓄瞬間見底,還跟小叔、姑姑、二舅家借了好幾百塊。

  實在沒轍,父親才跑去縣裡擺起了麻辣燙攤。一開始,這一毛兩毛一串的麻辣燙還能掙著些錢,可誰能想到呢。

  志強剛上高一那會兒,生意還不錯,可沒過幾個月,縣裡一下子冒出六家來跟風做,這下可好,生意慘澹,掙不著啥錢了。

  這年月,沒錢的混混到處晃悠,沒錢的正經人更是一抓一大把,人人都絞盡腦汁想掙錢,可縣裡能賺錢的法子實在是少得可憐,所以後來縣裡人大都跑出去打工了。

  這小山村里沒通電話,何志強一路趕回來,在田裡尋到了小叔。

  「小叔,我爸在縣裡出事兒了,你趕緊叫上小嬸,跟我去縣裡搭把手。」

  「啥?出啥事了?」小叔一聽,手一抖,農具「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趕忙幾步追上來問道。

  「哎呀,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被流氓用刀子給捅傷了,現在人在醫院躺著呢!」何志強也不想多說。

  「你先別急,在這等著,我這就去叫你小嬸。」小叔話還沒說完,拔腿就往村里跑,腳下帶起一片塵土,那著急忙慌的樣子,像是一陣風。

  沒一會兒,小叔就騎著車帶著小嬸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

  「強子,這到底咋回事啊?你爸他現在咋樣了?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生命危險啊?」小嬸一下車,就拉著何志強的手,一連串地問道,眼裡滿是擔憂和焦急。

  「沒事了,都過去了。只是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爸媽在醫院沒人照顧。」

  到了鄉里,姑姑和姑丈也心急火燎地跟著一起坐小巴車趕往縣裡。他們是真的擔心,小叔和姑丈甚至把家裡的積蓄全帶上了!姑姑一路上急得直掉眼淚。

  一到醫院,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好在最終確認父母並無生命危險,大家這才鬆了口氣。

  何志強這才得空坐下來,跟父親、小叔和姑父商量自己的打算。

  「爸,你們的麻辣燙攤,我覺得別做了。那邊人多又擠,小流氓也多,現在也掙不了幾個錢。」

  「那哪行?多多少少還能賺點。」老媽十分不舍,想當年她在飯店做小工學會了做麻辣燙,才有了後來的這個攤子。

  出了這檔子事,小叔和姑父他們都不贊成繼續做那生意了。

  何志強一臉認真地說:「我打算開一家補胎店!」

  眾人聽了,都投來驚訝的目光。這次何愛國夫妻出事,何志強一個人就把事情解決了,這讓大家很是意外。沒想到他現在又要做生意。

  「強子,啥是補胎店?你不打算讀書了?」姑丈率先開口問道。

  「我們學校能考上大學的大概就三分之一,我成績不好,這次肯定考不上。」

  何志強頓了頓,坦然地說:「家裡的情況大家都清楚,回去種地肯定掙不了多少錢。我有個同學家在別的縣開這種店,效益不錯,至少比剛開始做麻辣燙的時候掙錢多。這就是給小轎車和客車補輪胎,和給自行車補胎有點像。」

  小叔心想,像給自行車補胎那樣?難道是背個箱子,拿把小板凳坐在街邊等客人?

  「我看給自行車補胎也掙不了啥錢啊,一次才幾毛錢!而且你會給轎車補胎?」

  何志強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解釋,只好敷衍過去:「在學校我同學教過我。怎麼說呢,給轎車和客車補胎可不是幾毛錢的事,這是大活,一般至少十塊錢以上。反正這種店能賺錢。」

  其實這其中的門道不少,這年頭轎車大多是公家單位的,金貴得很,開車的司機很多都有編制。

  只要是修理轎車,補胎也算修理,價格和市場沒多大關係,全看這位司機的膽子大小。膽子大些的,稍微多報一兩個項目,比如修理輪轂、修理剎車片之類的,補一次輪胎報銷幾百塊也是常有的事,這就不方便細說了。


  至於貨車和客車,如果是外地的,這邊就這一家店,它一次爆了幾個輪胎,就一個備胎跑不了,你心黑點要一百,人家也只能認了。這裡面的名堂更多,當然何志強沒打算做黑店,能穩穩噹噹賺錢就行。

  總之,經過何志強費盡心思的勸說,大家總算同意讓他試一試。

  何志強此次鐵了心要帶著小叔一同前往省城,從進貨到開店,事事都要與小叔攜手共進。若不是姑父年事已高,他甚至想拉姑父一起入伙。

  前世,何志強常年漂泊在外,若不是小叔和姑父一家的幫襯,被病痛長期折磨的父母恐怕難以維持生計。如有可能,何志強決心要拉他們兩家一把,一起過上好日子。

  雖說此次是小叔帶著何志強前往省城,但實際上,有著後世記憶的何志強,在出門遠行這件事上,可比一輩子待在農村的小叔強太多了。

  兩人乘坐大巴車前往省城,這年頭汽車站魚龍混雜。小偷小摸時有發生,甚至有人會提著乘客的行李就跑,非要拉著去自家旅社住宿,不知情的還以為遭遇了搶劫。

  周邊的店鋪也不省心,宰客、賣假貨的現象屢見不鮮。客車途經半路上的飯店,絕大多數也都存在宰客行為。即便順利抵達省城,在叫摩的或打的士時,也常常會遭遇宰客。

  所以在這個年代,沒經驗的人出一趟遠門確實艱難,哪怕是身強體壯之人,若無足夠的經驗,也不太敢獨自遠行。

  何志強帶著第一次進省城的小叔何愛軍來到了福州二分廠附近的批發市場。

  剛踏入市場,便被一片喧鬧嘈雜所包圍。各個批發部都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人們穿梭其中,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攤位上的錄音機里放著正流行的《心太軟》,這歌可真是火呀,怎麼到哪都是放這首歌的?

  那旋律飄蕩在市場上空,混合著各種方言的吆喝聲,構成了一幅極具時代特色的畫面。

  何志強一心撲在採購上,當走到賣輪胎的區域時,他被眼前的價格驚到了。

  解放卡車用的 10.00規格的輪胎,老闆扯著嗓子喊著:「這輪胎質量絕對過硬,一千二一套,我們做批發不講價!當然如果你能一次性進幾十條,我可以適當便宜一點。」

  何志強不禁咋舌,心裡暗自想著:「這價格和後世差不多了,可這年頭大家普遍的收入水平才多少啊?」

  旁邊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聽到價格後,無奈地搖搖頭,嘴裡嘟囔著:「這咋這麼貴呢,俺跑一趟車才掙幾個錢喲。」

  接著,何志強又去詢問轎車胎的價格,攤主操著本地口音說道:「後生仔,這普通的轎車胎都要四五百嘞,一分錢一分貨,這質量都是有保證的。」

  何志強環顧四周,看到其他顧客有的面露難色,有的則在和攤主激烈地討價還價,希望能把價格壓下來一些。

  何志強這才意識到自己大意了。想想開店不僅需要租金和押金,一會兒還要去購置加氣用的空壓機、千斤頂、各種型號套筒扳手、內胎、墊帶、撬棍、補胎片、膠水等等。之前賠償得到的一萬五千塊,照這情形,根本不夠用來進輪胎。

  果不其然,光是買工具就花了接近一萬塊錢。沒想到這年代的空壓機和千斤頂居然比後世還貴!甚至千斤頂還是手壓式的,根本不是後世那種專業的氣壓千斤頂。

  各種套筒工具,不僅沒有後世的方便,價格還更貴!就離譜!

  氣門芯和內胎、墊帶、補胎片和膠水等耗材同樣不便宜。

  當何志強和攤主們談好價格,準備付錢時,小叔何愛軍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拉了拉何志強的衣角,小聲說道:「志強啊,靠不靠譜呀?上萬塊錢就這樣半天時間就花出去了!咱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一下子就沒了啊。」

  何志強無奈地笑了笑,說:「小叔,這是開店必須要用的,前期投入是大了些,後面會好起來的。」

  周圍其他採購的人也紛紛側目,有人小聲議論著:「這小伙子看著有沒二十歲?年紀輕輕,出手可真闊綽,這年頭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買工具的可不多見。」

  最後,何志強和人拼車一起帶著工具回了縣城。一路上,小叔何愛軍都心有餘悸,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這省城的東西咋這麼貴,這錢花得我這心啊,到現在還撲通撲通直跳。」

  何志強則望著車窗外,心中暗自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儘管前期投入超出預期,但他對未來的汽修店依然充滿了信心。


  到了縣城後,何志強先是把工具卸在租來的房子裡,接著便前往前幾日找好的房源處。那是位於郊區的一棟房子,離縣城最近的房屋也有一里地左右,正門就開在國道邊上。

  這房子面積約 200平方,旁邊還有個足有足球場大小的院子。此地原是供銷社廢棄的倉庫,頗為破舊,但牆體由條石壘砌,極為堅固,只是房頂的瓦片有些破損,需要修繕。

  這時候供銷社正處於實力嚴重下滑的階段,廢棄的店面和倉庫眾多,像這般偏僻荒涼的倉庫根本無人問津。

  這麼大的倉庫連帶後面的場地,一個月租金僅需四百塊,而且水電均已接入,用來開補胎店再合適不過。

  何志強趕忙去供銷社簽了五年的合同,要不是後來聽聞他們有售賣的打算,他本想直接簽十年。不過,倘若他們真要出售,等自己過一兩年手頭寬裕了買下來便是。

  之後,在小叔何愛軍、小嬸和何志強自己十多天的精心修補下,店鋪終於整理妥當。接著,他們安裝好空壓機等設備,何志強還在一旁用水泥砌了個大水池,用來給過往的貨車加水。

  這時候的貨車普遍嚴重超載,制動系統不佳,所以都得備著大水箱,給輪轂降溫,否則極易剎車失靈。給貨車加一次水收費一到兩塊錢,日積月累下來,也是筆可觀的收入。

  不管何志強如何勸說,小叔何愛軍就是不肯在未出資的情況下占有股份,就連讓他別種田了過來一起干,他也是顧慮重重、猶豫不決。

  最後實在拗不過何志強的軟磨硬泡,小叔才把家裡的田暫時託付給幾位堂伯幫忙照料,先到何志強的店裡幫忙幾個月試試水,畢竟他們對這種從未接觸過的行業實在缺乏信心。

  一番忙碌過後,等到店鋪終於可以開業時,何志強的父母也出院了。

  另一邊,李東等人父母在何志強父母出具了諒解書之後,通過一番運作順利的把李東等人從拘留所里弄了出來。

  李東等人從拘留所出來後,絲毫沒有悔改的跡象,那股子報復的勁兒在心底熊熊燃燒。

  他們聚在縣城裡那個燈光昏暗且瀰漫著嗆人煙味的電子遊戲廳,破舊的遊戲機閃爍著五彩的光。

  李東臉色陰沉,嘴裡惡狠狠地咒罵著:「那何志強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竟敢算計到老子頭上來,害我在兄弟們跟前丟了這麼大的臉,還訛了我們家一萬多塊錢,這口氣,我就是死也咽不下去!」

  一旁的黃莉琴精心描畫的眉眼透著一股狐媚勁兒,那白皙的臉蛋上,滿是不屑與厭惡的神情,她似乎深諳自己的魅力武器,故意誇張地挺了挺身子,那原本就發育得極為飽滿的胸脯,迫不及待地往李東的胳膊上蹭了又蹭,嬌嗔地說道:

  「就是嘛,東哥,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模樣,以前還老是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纏著我,想想都覺得噁心。這次一定得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不然以後東哥你在道上咋立威呢?」說著,她的手指輕輕在李東的胸口畫著圈。

  說實話,十八歲的黃莉琴本就擁有一副天生的好底子,以前是沒錢打扮,現在出來混了在李東金錢的包裝下,本身身材就有料,那緊身的短上衣根本包裹不住她傲人的身材曲線,盈盈一握的小蠻腰下,是被牛仔褲緊緊包裹著的豐臀長腿,散發著一種原始而野性的誘惑。

  李東身邊那幾個跟著他瞎混的小青年,平日裡雖也見過些所謂的「漂亮姑娘」,但此刻看到黃莉琴這般風騷入骨的模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神里滿是不加掩飾的垂涎與覬覦。

  在李東怒視之下幾個小弟才猛然清醒。

  紛紛叫嚷起來:「東哥,這事兒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得給那小子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這時,一個尖嘴猴腮、眼睛滴溜溜轉的傢伙湊上前來,地出主意:「東哥,我尋思著,要是那何志強他爸媽還敢出來擺攤,咱就找幾個道上的兄弟,趁著月黑風高,把他們家的攤子砸個稀巴爛,讓他們知道得罪東哥是什麼下場。」

  「嘿!這主意妙啊!」李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狠狠地拍了下大腿,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

  「還有還有,」另一個染著黃頭髮、穿著松松垮垮牛仔褲的小混混也不甘示弱地搶著獻計,「東哥,要不咱想法子把那何志強忽悠出來賭博?事先設好局,就等著他往裡跳,把他家那點棺材本兒都榨乾,讓他徹底在這縣城裡混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滾蛋。」

  李東聽著這些餿主意,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在嘈雜的遊戲廳里顯得格外刺耳,震得周圍人都不自覺地側目。

  黃莉琴在一旁更是添油加醋,她扭動著腰肢,再次將身子往李東身上貼緊了些,嗲聲嗲氣地說:

  「東哥,一定要讓他嘗嘗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你瞧瞧他那副窮酸樣,還妄想著和我在一起,以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簡直就是對我的侮辱。東哥,你這麼厲害,可一定要為我好好出這口氣,讓他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漢,有本事罩著我。」

  李東被黃莉琴這一番做作的討好弄得飄飄然,大手一揮,滿臉得意地說:「放心吧,寶貝,有我在,他何志強蹦躂不了幾天了,我肯定讓他好看。」

  自從李東給黃莉琴錢買衣服褲子之類的東西後,黃莉琴對何志強的厭惡便如潮水般湧來,一發不可收拾。

  以前那些為了一點零食就和何志強有所接觸的記憶,如今在她心中都成了難以忍受的污點,僅僅是想起曾經何志強碰過她的手,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般的噁心。

  而對於李東,她眼中滿是傾慕之色,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帥氣迷人的氣息。

  李東有錢又大方,那就是她理想中的依靠,至於曾經與何志強那些青澀懵懂的過往,早已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滿心只想著如何討好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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