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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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負劍突感一陣眩暈,手腕一動,將趁機襲殺的幾個黑裝人斬殺,順便追上逃走的一些,也給殺掉,現場所剩的黑裝人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沒人再敢上前或者逃走,這些盜匪被嚇傻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鬼知道他們目睹了什麼,他們那麼多人,那麼多覺醒境,還有四個神脈者,居然頂多撒泡尿的功夫,全都被一個超凡九階屠殺,這實在太扯淡了!

  馬車上的女子們後知後覺,看著滿地的屍體,狂咽唾沫,她們恐懼黑龍會,但此刻,對這個四條手臂的人恐懼更深,她們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驚動對方的屠刀。

  「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毒性發作,加上身上傷勢的疼痛,王負劍搖搖晃晃,心情不好,吼了聲,女子們怔著不動,與王負劍對視,趕忙四散逃去,有一知書達理女子逃到半截,回來幾步,斂衽一禮,又匆匆逃走,繡花鞋都掉了,有倆黑裝人想渾水摸魚,被王負劍再殺,現在只剩最後兩個了。

  「有一個叫……宗冷月的……謫水學院的……學……天人……去哪了……」

  王負劍斷斷續續逼問,兩人指向同一個方向,然後一灘肉泥般倒下,王負劍甩了甩腦袋,在先前交手的幾個黑衣人身上搜索,找到幾瓶藥,也不知是不是解藥,或者服用,或者敷到傷口上,順便胡亂搜刮一番,銀兩、細軟、丹藥、星能液、星晶、乾糧,騎上馬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我到底在幹什麼?我在找死嗎?」

  馬匹飛奔,馬背上的王負劍拷問自己的靈魂,這次他作死的行為又僥倖活了下來,下次呢?那可是天人,當今六界中最為尊貴強大的存在,他的實力恐怕不允許再僥倖了,而且,得罪天人肯定比殺死那張姓煉藥師還要嚴重得多,他承受得起?會不會連累驚鴻派?

  宗帥風對他有恩情,他能來已算還了,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偌大的舊城哪裡沒有不公,哪裡沒有要拯救的人?他一個小小超凡九階,救得過來?又憑什麼去救?救了宗冷月,對那些沒有被拯救的人是不是不公?或者說是不是非常殘忍?

  王負劍內心掙扎,頭暈不已,傷口疼痛,他趴在馬背上,無力御馬,任憑馬匹奔騰,也不知過了多久到了一座大鎮上,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忽然感覺大家在對他指指點點,不對,不是他,而是身旁的某人,那人不著一縷,赤著腳,身材高挑,被人用項圈箍著脖子,拽著往前走。

  「這是哪家的黃花閨女居然被人這麼侮辱,實在可恨啊!」

  「哪裡可恨了,這分明是福利,是舊城風景線,我都要慾火焚身了,嘖嘖,這身材,這氣質。」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看看繩子在誰手上?這些人之中據說有天人,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這他麼誰啊,半死不活的,別擋我們欣賞藝術!」

  王負劍在馬背上迷迷糊糊,抬頭仔細看向那人,朦朧中,他看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這張臉白得沒有一絲血,一雙極美的眼睛空洞得宛如被挖掉眼珠般,任誰也不會將她和那個謫水學院內院的凌然天驕『旋女』聯繫起來,現在的她簡直和奴隸甚至畜生一般,沒有自由,沒有衣服,沒有靈魂,只行屍走肉般被人牽著走。

  王負劍從馬上摔了下來,不停咳嗽,他望著對方被抽紅的果背,心想這就是宗冷月了,這怎麼能是宗冷月,兩人在院落中交手的畫面襲來,她的旋劍,她的傲然歷歷在目。

  王負劍癱在地上,馬匹哼哧,他心中呢喃:「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王負劍翻身上馬跟了上去,他看見帶走宗冷月的是一隊錦衣華服的人馬,在舊城晦暗的襯托下,這群人顯得十分鶴立雞群,與眾不同,尤其是那種天兵天將般的氣場,讓許多人不敢靠近,有人認了出來,說那是景郡首府景星城的人,提到景星城,眾人不由高山仰止,一陣敬畏,也有嗤之以鼻的,畢竟這裡是舊城,天王老子來了又如何?

  現在一個人擋住了那隊人馬,那人站在馬背上,雙手環抱於胸,四十多歲,一身灰甲,閉著眼,像雕塑般靜立。

  「好狗不擋道。」

  錦服人馬中,一個先鋒揚著下巴道,灰甲人沒反應,先鋒剛欲出手,灰甲人才緩緩睜眼,他一眼看向隊伍最末的宗冷月,藏在腋下的雙拳握得嘎吱作響,橙色星能呼炸,赫然是一位神脈者。

  「孫砸,真當我謫水學院可欺?」

  灰甲人切齒,橙影一閃,宛如一道橙光穿過那隊人馬,來到隊末,就要一把將拉宗冷月的鎖鏈扯斷,電光火石間,灰甲人目光一瞥,急忙一個轉身,將刺砍而來的槍刀夾住,另一隻手握拳轟出,整個人被生生震退數米。


  灰甲人甩了甩髮麻的右臂,目眥欲裂,這時一匹馬從他身旁走過,馬背上趴著一個人,那人一個勁念叨著『頭好疼』、『頭好疼』,很快越過宗冷月,眼看著就要撞上剛才出手的那兩個強者。

  兩個強者看也沒看,刀槍齊出,圍觀路人心想完蛋了,這白痴誤入戰場,連人帶馬要被劈開了,然而,被劈開的反而是那倆強者,倆強者難以置信,鮮血直噴,轟然倒地。

  忽然間,無論馬隊中的劍修,還是路人中的劍修,身上佩劍不安分起來,在劍鞘中不斷震動,一絲絲微不可查的綠光在人群中遊蕩,那白痴大喝一聲,十幾把劍出鞘直飛向他。

  現在大家終於看清那白痴樣子,他穿著一身夜行衣,身上有很多已經結痂的傷口,滿嘴胡茬,睡眼惺忪,奇異的是他竟有八條手臂,其中七條都握著劍,沒被他握著的劍紛紛掉落在地,而他的身上附著著一個個古老字符,讓他看起來如妖似魔,如鬼似獸,他身上分明一丁點星能都沒有,可不知為何路人們從心底生疼出一抹恐懼。

  那倆刀槍強者可都是極強的覺醒境,如此輕易就被這個九階白痴殺死,大家紛紛更正,這絕不是白痴,而是一位極為恐怖的非常劍修!八隻手臂,七把劍,誰家劍修長這樣子!

  這人自是王負劍。

  灰甲人嚇了一跳,心想他沒找幫手啊,關鍵情急之下根本找不到,這是從哪冒出來的?難道也是謫水學院的?

  馬隊中,一眾強者虎視眈眈,正欲出手,被一個華貴青年制止,這青年從頭到腳都富貴逼人,令人不敢直視,在這群錦服人馬中最為璀璨,顯然是話事人或者主子。

  「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

  他的話被王負劍用相同口吻說出,華貴青年表示自己叫柳徹新,來自景星城,天人。

  當『天人』二字說出後,在場的路人無比吃驚,雖然大家早有預料,但真正目睹見一位天人,還是不由自主震顫,這兩個字代表太多,權勢、實力、天賦、地位,對在場所有人從所有方面幾乎都是降維打擊,如今的天人無異於萬年前的神明,誰又能無視這兩個字所帶來的壓迫力?

  王負劍也不例外,那一瞬間,他感覺胸口一口氣提不上來,雙腿不自地發軟,就像老鼠見到貓那種刻在基因里的恐懼,他已手段盡出,本該救下宗冷月遁走,現在卻一動不動,恐懼之餘又有些茫然。

  後面,灰甲人直抽口冷氣,原先他不確定對方身份就罷了,現在對方果真是天人,他還要繼續嗎?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學妹,要得罪與天一般大的天人嗎?他得罪得起?放眼整個謫水城誰又能得罪得起!

  「跪下。」

  華貴青年柳徹新淡聲道,先是普通人砸跪在地,緊接著一些低階星師抵抗不住跟著跪下,直到七階及以上才能勉力抗衡,宗冷月光著的雙腿不住顫抖,好不容易扛住,被人猝然一按,腦袋砸在地上,她痛叫一聲,剛抬起血淋淋的頭,又被人按了下去。

  王負劍驚醒,陀螺般轉到那人身旁,那人冷哼一聲,一手繼續按著,翻身一記鞭腿帶著強勁罡風抽來,將一把劍踢飛,結果王負劍空出來的手,一把攥住那人脖子,猛地一用力,無法按動分毫,那人正冷笑著,脖子一涼,腦袋滾在地上,被王負劍踩住,同時接住被踢飛的劍,其餘六劍紛紛染血。

  「好殘忍的神畜!」

  華貴青年柳徹新身旁,一位老者感慨,很快眾人知道王負劍並非人族,而是一名神族,路人看輕了些,柳徹新皺眉,他想起那個不成文的說法,一百萬神族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都是廢物,剩下的一個要麼是廢物中的廢物,要麼是天才中的天才,而眼前這位明顯屬於後者。

  「公子,就不勞您出手了,我等將其誅殺碎屍,免得污了您的手!」

  有人請戰,柳徹新抬手不允,他不明白王負劍為何對他們出手,他很快猜到,為了這個女人?

  柳徹新不禁發笑,看宗冷月的眼神沒有絲毫色意,而是一種像人對貓兔等畜物的俯瞰,在他看來,將宗冷月衣服全都扒掉拴著,就跟將貓兔剔光毛髮拴著一樣,尤其大冬天的,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很是享受。

  「你可知道什麼是天人?你們所知道的天人不過是假天人,所謂的神脈者、後天天人,都是自己往臉上貼金,事實上,在真正的天人眼中,你們和跳樑小丑沒有任何區別。」

  柳徹新娓娓道來,毫不避諱,他身旁的一眾強者有一半都是神脈者,也就是他口中的跳樑小丑,不禁臉色難看,但話糙理不糙,在場的神脈者都明白,他們遠不是天人。


  「天人,是當年人太祖剝奪神族神脈,融合到一部分功臣勛貴身上,所誕生的,不是你們這種粗糙融合,而是近乎完美地融合,甚至升華,自此至高無上的天人誕生了!這麼說吧,我們天人每一個的祖先都是開天闢地,打下六界江山的絕世強者,本身就無比強大,完美融合神脈後更強到無法想像,這種至強的傳承,萬年的底蘊,是所謂的神脈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的!」

  柳徹新驕傲的說著,仿佛跟隨人太祖剿滅神族,統御六界的是他本人一樣,他表示如果王負劍是神脈者,他不屑親自動手,但王負劍是神族,還是天才中天才的神族,他倒有了興趣,萬年前人太祖覆滅神族,今天他同樣覆滅,讓王負劍做好覺悟。

  柳徹新大概能猜到,一個今非昔比的神族能走到和他水平相當這一步,付出了何其多的努力,吃了何其多的辛酸,很可能還經歷了無數次九死一生,很勵志,他願意給王負劍一個證明自己或者被毀滅的機會。

  「公子……」

  有人想勸,很快住嘴,更多的人則拭目以待,他們承認王負劍這位神族出乎預料地強大,超凡九階就能連續誅殺三個覺醒境,但柳徹新不一樣,那可是天人,同為九階,柳徹新的九階和所有九階不在一個層次。

  現在,柳徹新一步步走向王負劍,身上星能隨之釋放,一些若隱若現的橙光水銀瀉地般蔓延開來,超凡九階皆有一身九五至尊的氣勢,而這位天人身上,這種氣勢達到一種萬般皆下品的駭人程度,哪怕一些超強的覺醒境此刻都忍不住要頂禮膜拜。

  柳徹新信步而行,仿佛來自萬年前之前,他身上的橙光雖然晦暗不顯,可比在場所有神脈者的橙光都要威不可測。

  「混蛋,這就是天人嗎……」

  「明明沒針對我,卻感覺隨時會被踩爆。」

  「現在看來,神脈者和真正天人之間的差距不是一般大,怪不得那麼多人想成為先天天人……」

  「這白痴真的命背,惹誰不好,惹天人,可惜一身百萬中無一的天賦,神族真的不行了啊。」

  眾人抵擋著,震顫著,感慨著,路人們幾乎都是第一次見到天人,原先想著看樂子,現在也成了樂子的一部分,跪倒的跪倒,顫抖的顫抖,有的人甚至直接暈死過去,而現場的另一個焦點王負劍,到現在還沒能釋放星能,眾人以為他嚇傻了,忘記釋放或者被死死壓制釋放不出來,對天人柳徹新的恐駭程度又上升一個級別。

  「快逃!」

  灰甲人大聲提醒,他已逃出二三十步,這種情況下只能從長計議,再在這裡死磕是白白送死,立即有三個覺醒境追了上來,灰甲人邊打邊逃,很快消失在眾人視野中,至於相助王負劍,他有心無力,何故白添一條性命。

  「走……走……」

  顫抖的宗冷月開口,她雙眼依舊空洞,不甚記得這個人是誰,只覺有些熟悉,她很感動,但眼中愣是沒一滴淚水。

  聞言,王負劍下意識後退一步,這稀疏平常的一步卻消耗他莫大力氣,他喘著粗氣,惺忪的臉上難掩驚恐,握劍的七隻手不住抖動,他連劍都握不穩,又談何一戰。

  柳徹新抽劍而出,現場溫度好似一下子下降了十度,他搖搖頭,說這樣可不行,讓王負劍務必振作精神,否則就沒樂趣了,只見他嗖一聲越過王負劍,一條纖臂飛了起來,宗冷月慘叫一聲,失去平衡,癱倒在地。

  鮮血濺到王負劍身上,王負劍兩眼瞪大,他是來救宗冷月的,人沒救成反倒讓她受到傷害,多麼滑稽啊,王負劍突然發出一聲怪笑,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從在驚鴻派開始就這樣,他為了救妖奴弱弱,傷了那位執事房弟子,結果老師福過為了平息事端自斷一手,他越努力,得到的結果往往越糟糕。

  為何會這樣?

  王負劍想不通,只能歸咎於自己的愚蠢,但這些愚蠢他終究還得補救,他可以對不起自己,不能對不起其他人!

  柳徹新掃了一眼身後,怪笑戛然而止,一個劍影瘋狂而至,他隨手一揮便將那劍影削碎,緊接著,無數道劍影如失控的黑夜般洶湧而至,密密麻麻,詭異可怖,柳徹新閃轉騰挪,從容應對,忽聽一聲怒吼,一道殘影衝撞上來,他避之不及,被按在地上。

  柳徹新星能沸騰,將那殘影震飛出去,這次輪到他主動進攻,他腳下輕踏幾步,一下子追上殘影,他只有一把劍,卻快得出奇,將王負劍的七把劍完全咬住,簡直可以說滴水不漏,出神入化,沒一會兒王負劍身上已各處飆血,落入下風,明顯不敵。

  不少人直抽冷氣,王負劍的劍術眾人已覺得匪夷所思,而這位年輕天人所展現出的劍術和實力則更加可怕,原本有些人還幻想天人說不定是一身金裝的泥菩薩而已,現在看來天人確實有東西,這樣的事實讓大家更絕望。


  王負劍身上的血越飆越多,他已拼盡全力,無計可施,隨著敗勢越來越明顯,他只能寄希望於萬神策,那些小說主角不是到這種時候都會覺醒或者得到助力嗎?他的萬神策,掌門伊水芳的紫光或者竇心南的咬印,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難道他真的要死在這裡?

  嗤啦!

  柳徹新劍過腳到,在王負劍臉上留下一個深凹腳印和一道劍痕,將王負劍踹飛出去。

  「看來你並沒有覺醒神脈,甚至星能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無法使用,而且你對手中的劍也不會運用,劍修混到你這個份上,還真是讓人無語啊。」

  柳徹新搖頭失望,路人們聽在耳中,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沒覺醒神脈,還無法動用星能,不會用劍?徹底涼涼了。

  有手下提醒,建議柳徹新可以留王負劍一命收為己用,畢竟這種級別的神族天才可不多見,柳徹新得空瞅了那手下一眼,那手下知道失言,趕忙低頭認錯,他不該教人家天人怎麼做。

  「沒有覺醒神脈的你,頂多比廢物強一點。」

  柳徹新感慨,似乎並非嘲諷,而是發自肺腑,他走神片刻,考慮將王負劍和宗冷月一樣扒光衣服拴著遛街。

  另一邊。

  王負劍沒有獲得幻想中的助力,猛地抬頭,忽然明悟過來,或許他根本不需要這些,他將身上綠字撤去,將多餘的手臂一隻只撤去,將劍該扔的扔掉,碑中劍和落霞劍也收回,只留下一把翩若劍。

  現在他看起來和正常劍修無異,一把劍,兩條手臂,傷痕累累,血流不止,但眼中已不似先前那般迷惘、驚懼,萬神策、紫光、咬印、其他手臂、碑中劍、綠字、星能等等,這些強大的手段在助力他的同時也成為他的枷鎖,讓他無法發揮出快劍真正的威力。

  眼前這個天人並沒有那麼可怕,王負劍心想,是他自己將對方想像得過於強大,導致內心崩潰,未戰先怯,他有什麼好怯的,天人也是人,也是劍修,是人就能被擊敗,是劍修就得低他一頭,因為他使的可是無敵的快劍!

  「放棄了嗎?也對,跟天人這種怪物打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路人們知道要結束了。

  柳徹新則愈發失望,他見王負劍甚至脫掉上衣,光著膀子,只拿著一把劍立在那,最後連最後一把劍都消失,遽然間,那把劍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柳徹新眼前,速度之快讓柳徹新竟一時無法解招,他只得閃身爆退。

  滴答滴答,所有人目睹見一直都毫髮無損的柳徹新白皙的臉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柳徹新大吃一驚,以為只是失誤,手下驚叫『公子』,他後腦勺一涼,匆忙揮出一劍,這一劍毫無收穫,自己的另一半臉也多了一道口子。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王負劍仿佛和晦暗的空間融為一體,發起消失級別的進攻,在場的,除了少數人根本無法捕捉到王負劍的蹤跡,柳徹新看起來似乎在和空氣你來我往,他起初還能應付,可很快就陷入王負劍那快到看不見的劍影泥潭,現在身上不斷飆血的反而是他了。

  高高在上的天人一時狼狽起來,眼中出現慌張,路人們,甚至包括一些手下都覺得這破天荒的畫面要深深烙印在自己腦海中一輩子,很快大家意識到,天人可能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可戰勝,你超凡九階,最強覺醒境或者覺醒境之上呢?就勝不了你?

  而現在,一個境界相同的超凡九階,居然和這位天人一時勢均力敵,或許天人和神族本該這樣,大家不禁遐想,萬年之前,人太祖率領麾下和神族大戰的輝煌場景,人與神勢必要分個高下,戰個你死我活!

  現場,經過一番努力,柳徹新終於穩住局勢,可轉瞬之間又陷入劣勢,身上傷口越發多了起來,他終於有了一些壓力,眼前的對手分明只是一個未覺醒神脈的九階,甚至沒有半點星能,帶給他的壓力比一些天人還要大,好像殺不死,勝不了一般,他強一分,對方就更強一分,他強十分,對方就更強十分!他可能會輸?

  不!他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柳徹新怒吼一聲,以狂暴的星能將對方逼退,染血的劍指從劍柄順著劍身滑到劍尖,剛才溫度下降十度,這次則下降了二十度,整個現場仿佛一下子成了冰天雪地,凍得眾人瑟瑟發抖,直吐白氣,路過的野貓直接被凍死,車轅上結起冰碴。

  「阿嚏!這……這是兵解!!!」

  有劍修愕然萬分道,星技在場的大都會,很多還會的不止一種,而兵解幾乎無人做到,尤其是劍修,剛剛柳徹新說王負劍不會用劍,並非指的是不會用劍招,而是不會兵解。


  兵器,尤其是極品兵器,和星師一樣也都是需要修煉的,這種修煉就叫做兵解,隨著兵解的程度越深,兵器就越發強大,甚至據說還能反補給星師。

  對於星師來講,境界高低至關重要,而兵解是第二重要,之所以不被熟知,是因為兵解難度極大,比什麼煉藥師、鍛造師所要求的天賦和機緣要嚴苛得多,甚至有一個說法,能夠兵解的星師比天人還要少,兵解的難度可見一斑。

  柳徹新既然動用兵解,自然真的認真了,效果立竿見影,劍鋒所到之處,寒氣徹骨,導致王負劍動作變得遲緩,大腿、後背和肩膀都挨了結結實實一劍,疼得他直叫,所幸寒氣也幫助勉強止血,沒讓他失血過多,戰力大損。

  「快不起來了吧?」

  柳徹新如惡魔般低語,快是王負劍最賴以生存的法寶,王負劍境界低,沒星能,肉身差,若非足夠快,哪有資本和天人的柳徹新激戰這麼久,王負劍足夠快,將這些缺點掩蓋住,而現在,在柳徹新兵解的影響下,他速度受到影響,反而成了他的劣勢,也將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周遭劍光閃爍,鮮血四濺,王負劍疼痛著,心中嘆息,在絕境之時,他勘破真正的快劍之道,打破恐懼,又是突然提升劍術,才得以打得天人措手不及,壓制住對方,現在對方一招兵解,讓他先前的努力都化為泡影,凡事都得講基本法,快劍的確無敵,奈何對方手段太強,王負劍知道自己只剩一次機會,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這場戰鬥我很高興,但到此為止了。」

  柳徹新經過權衡,還是決定將王負劍殺死,他可不想留下這麼一大禍患,尤其他三番五次從王負劍眼中看出那種無法消弭的仇恨,這仇恨跨越種族,沉寂萬年,在今日尤為濃烈。

  柳徹新欺身上前,剔出一劍,差點將王負劍心臟剜出來,王負劍渾身炸毛,應激一般,他渾身是傷,幾乎到了崩掉邊緣,而這些血拉拉的傷口在削弱他戰力的同時,在這一刻全部成為他爆發的契機,野獸臨被殺死前會殊死一搏,從而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可怕力量。

  王負劍同樣如此,對方兵解釋放的寒封被他剛剛不斷揮劍熱身消融一部分,現在的他的速度在殊死力量的加持下一瞬間暴漲,他那幾乎裸露出來的心臟瘋跳,手中的翩若劍也好像在跳舞一般,從柳徹新身上翩躚而過。

  柳徹新啪嗒一聲跪地,扔掉手中的劍,死死捂住心口,那裡他的心臟反而幾乎被扎爆,心血往外狂涌。

  寒氣漸漸退去,所有人呆若木雞,天人更加狼狽了,簡直像條鬥敗的野狗,正口冒鮮血,渾身震顫,翩若劍從後方悄無聲息而至,眼看著就要將這個天人的腦袋砍下來,眾人的熱血直涌到大腦,期待著、驚視著這一幕,只聽傳來一聲脆響,那把快到毫巔的劍被一根手指頭彈了出去。

  一個短髮中年出現在了王負劍和柳徹新之間,柳徹新抬頭,艱難地喚了聲『叔叔』,短髮中年毫無感情道:「這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嗎?」

  柳徹新劇烈咳嗽起來,被短髮中間將手扯開,將一片金黃藥膏拍在爆裂的胸口,他疼叫數聲,這才止住,短髮中間將自己的星能緩緩傳到柳徹新心口上,身上綻放著橙色光輝,宛如夕陽般神聖深遠,絕非一般神脈者能夠媲美的,眾人知道,這也是一個天人,一個更為恐怖的存在!

  半晌,短髮中年才鬆開手,讓柳徹新自行調息,這期間有一眾手下周護,沒人敢攪擾,事實上就算沒人周護,也不會有人敢攪擾,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誰會對天人出手?

  王負劍幾乎趴在地上,短髮中年並未對他出手,他剛才既是殊死一搏,透支一擊,加上傷勢加劇,沒了一戰之力,連站起身都很困難,更何況短髮中年身上散發的天人之威遠超柳徹新,讓他徹底沒了反擊的念頭,身體又不由自主顫動起來。

  「按理說像你這樣的人才我應該帶回景星城,但誰讓你是神族,冒犯了天人的威嚴,那只有去死了。」

  短髮中年大手按在王負劍腦袋上,周身橙光大盛,各個指節處傳來咔響,一隻手而已,卻對此刻的王負劍來講無異於一座山,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被壓扁捏爆,而他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王……王……啊啊……」

  不遠處,宗冷月顫顫巍巍爬起來,臉色慘白,斷臂處血流不止,她認出了這個人,樣子沒變,只多了些胡茬,劍沒變,只是這可怕的實力是怎麼回事,他不該死在這裡,不該……

  「再見。」

  短髮中年大手一抓,忽然眼皮一跳,他的手抓在一把刀上,然後眼前多了個白髮蒼蒼的人,短髮中年在空中橫轉幾圈落地,負在腰後的手微微顫抖,其他手下驚駭,他們明明圍擋著,怎麼會有人能突破防線,如此輕易接近,這個老年人是誰?


  「是你!」

  之前柳徹新身旁的那老者,一下子認出來人,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深深道:「百步穿楊李軍牧!」

  李軍牧這三個字突然蹦出來,好些人都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這是昔日那次災亂的英雄之一,瞬間感到撲面而來的雄威,紛紛敬重,當然也有少數人持懷疑態度,不以為意。

  那老者拱手道:「李老英雄,居然是您,您近些年來銷聲匿跡,怎麼出現在這兒了?」

  短髮中年冷哼一聲,上前一步道:「什麼英雄狗熊,敢對天人出手,你嫌活得久了嗎?」

  短髮中年雙拳握起,星能激盪,形成一股橙色風暴,將地上的兵器吹得嘩啦作響。

  李軍牧蒼髮飄飄,不動如山,目光悠遠,緩緩開口:「天人嗎,我也是啊!」

  「什麼?!」

  所有人大跌眼鏡,無比震驚地望著,心想如果這位真的是傳聞中的百步穿楊李軍牧,那麼所言非虛,竟也是一位天人!這種秘辛鮮有人知,現在曝光出來簡直一石激起千層浪。

  王負劍恍然,心想怪不得李軍牧能獨自一人殺掉那幾十個覺醒境,甚至將祿府滅門,原來這位老年護衛不僅是神脈者那麼簡單,更是至高無上的天人!這種人物為何甘願委身格鬥場那種地方,還給別人當護衛?

  短髮中年愣了片刻,嗤笑道:「你這老頭,說自己是天人就是天人?你和這劍修又是何關係?」

  李軍牧只說了兩個字:「家人。」

  「家人?」

  短髮中年哈哈大笑,「這劍修分明是一個沒覺醒神脈的神族,你和他是家人,又怎麼可能是天人?」

  李軍牧道:「我就是天人。」

  他不做過多辯解,剛才還震撼的眾人一下子對他的身份懷疑起來,想著他不僅不是天人,而且還不是那個李軍牧,純粹騙子一個,三言兩句就露出破綻,當大家是傻子嗎?

  「背個弓,懸個刀,染一頭白髮就是李軍牧了?那豈不是隨便一個掏大糞的老頭都能當了?」

  「說得對,這老傢伙估計是來詐人家的,計謀不錯,可惜腦子不靈光,嘴又笨。」

  路人們看不下去了,出言嘲諷,他們才不管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純粹一堆樂子人,這老頭給他們帶來了樂子,而王負劍腦中只不斷迴響著『家人』二字,不禁動容。

  這種情況給先前那老者都整不自信,他向前疾走幾步,越靠近越看得清晰,心臟越發跳得厲害,不知不覺已和李軍牧面對面。

  「真……真的是您?小老兒冒犯了,罪該萬死!」

  老者連忙行禮,短髮中年面露不悅,心想這傢伙吃裡扒外,難道是潛伏著的奸細?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居然敢直挺挺開到裡面,駕車的是一個貓臉男人,還有一個騎馬的碧玉女子,女子戴著面紗,身材妖嬈,眸子清嫩,一看就知道是個大美人,好些人挪不開目光,哪還去看悽慘的宗冷月。

  在老婦仆的攙扶下,唐老下了馬車,有人認出好像是格鬥場某個斗主府的人物,但斗主府的人在天人面前根本不夠看,這矮冬瓜范兒裝得挺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聲名震天的大人物呢,若是在尋常情況下,見到這種人,大家興許還能敬畏下,但現在這裡可是足足有三位天人,其中一位疑似是那位百步穿楊李軍牧,就不夠看了。

  李軍牧面前,老者揉了揉凹陷的眼睛,突然撲通一下癱坐在地,仿佛見了鬼一般驚恐,見狀,短髮中年詢問這又什麼何人?老者漏風的牙齒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二話不說,連滾帶爬直接跑路,被短髮中年一把揪住,怒聲斥問,到底是誰!

  「他他他……淵冢……黑淵……快泥麻放開老夫!!!」

  老者發瘋般,甩開短髮中年的手,頭也不回,繼續逃走,又被幾個手下攔住,他怒吼一聲『滾開』,拼了命般衝破圍堵,消失在黑暗中。

  現場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起來,一些人偷偷撤離,晦暗的天空仿佛一秒入夜,隆冬黑夜,死寂漆黑,那些撤離的有的知道些什麼,有的純粹人云亦云,見情況不對趕緊風扯緊乎。

  「傳聞舊城中存在著諸多黑暗勢力,有一個勢力是黑暗中的黑暗,即便是黑龍會那些勢力都會談之色變——淵冢!而淵冢的掌舵人被稱為『黑淵』,難不成是此人?」

  一眾手下之中,還是有了解內幕的人,此番言論一出,所有人臉色大變,驚駭萬分地盯著唐老。

  唐老緊了緊黑袍,漠聲道:「我不知道什麼淵冢、黑淵,我這次來是請諸位給我個面子,讓我帶走我的家人還有這個女孩。」

  短髮中年眼睛眯成一條縫:「如果我不答應呢?」

  唐老聳聳肩,打了個手勢,讓老婦仆扶他上馬車,只留下一句:「我知道閣下是天人,但天人我又不是沒殺過。」

  唰,帘子放下來,這句輕飄飄的話,不亞於萬鈞雷霆劈在眾人心頭,誰都知道,對天人動手已是極大不敬,面臨難以想像的災罰,現在居然有人大庭廣眾之下用死亡威脅天人,這種事實在聳人聽聞,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誰會相信?

  短髮中年臉色鐵青,拳頭握得嘎吱作響,柳徹新這會兒變得比貓咪還乖巧,忍不咳了一口血,短髮中年看了眼,鬆開拳頭,讓人將柳徹新扶上馬,自己則對著馬車道:「留下你的名字!」

  「唐淵。」

  「很好!姓唐的,我柳集記住你今天的威脅,他日再見定當十倍奉還!」

  甩下這句話,短髮中年帶著一眾手下大咧咧離去,圍觀的路人也一鬨而散,哪敢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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