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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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醫院裡面,總是有著各種各樣詭異驚悚的怪談,慘白刺眼的燈光,安靜回聲的長廊,莫名的寒意竄上脊梁骨,葉彩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握緊了方沁羽的手。

  方沁羽帶著她來到一個安靜的病房門口,門被鎖著,門口還站著兩個穿著黑衣服的保鏢,葉彩皺眉:「我們怎麼進去?給他們下迷藥嗎?」

  「不需要。」方沁羽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一層瑩瑩藍光從方沁羽的身上沁出,然後蔓延到葉彩的身上,方沁羽拉緊了葉彩的手,直接走向緊關的病房門。

  眼看要撞上大門,葉彩下意識閉緊了雙眼,只覺得周身驟然降溫,仿佛置身寒冷的冰川之中,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進到了病房裡面。

  病房布置得很豪華,更像一個貴族的臥室,而那張大床上面,半躺半靠著一個面色蒼白,身形傴僂,仿佛隨時都會斷氣的少年。

  「程野!」葉彩幾乎認不出他的模樣,明明不久前,她在宴會上看見的還是一個高挺英俊的少年。

  在進門的那一刻,方沁羽就鬆開了葉彩的手,於是程野聽見了她的聲音,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個披著黑色魔術師披風的人,寬大的兜帽將女孩的臉籠罩在陰影下,他下意識認為又是上次的那個少女,正打算閉上眼不理她,便看見對方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柔美熟悉的臉。

  「葉彩?」程野皺了皺眉,「你怎麼來了?」他下意識認為是程家的人放她進來的,連忙問道:「你來做什麼?誰放你進來的?」

  「我……」葉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沒等她回答,程野猛的扯下了手上的針管,掀開了被子,跌跌撞撞下床想要向葉彩跑過去,卻因為沒有力氣,直直的摔下了床鋪。

  葉彩連忙上前想把他扶起來,但剛碰到他,就被他緊緊抓住了手腕。程野的力氣很大,五根手指雖然憔悴如枯枝,可卻像鉤子一樣牢牢的抓著她,仿佛要刺入血肉裡面。

  「你鬆手。」葉彩不由得吃痛。

  程野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仿佛地獄的惡鬼,充滿恨意:「為什麼你可以進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梓琳怎麼樣了?!」

  葉彩並不是為了看望他才來到的這裡,此刻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而程野抓住她的一瞬間,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恐懼氣息,讓她忍不住戰慄起來,就在她即將被那股氣息淹沒時,程野突然鬆開了手,站了起來,葉彩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幾道紅痕觸目驚心,幾乎要陷進血肉裡面去,她慢慢站起身,看見程野猶如提線人偶般,乖乖站立在她的面前。

  「看他的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或者印記。」方沁羽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葉彩回頭,看見方沁羽抬著雙手,仿佛木偶劇院裡的木偶師,仔細看去,隱隱約約能每一根手指上長出的冰藍絲線,蔓延到程野的身上,刺入了程野關節的血肉之中。

  「好。」葉彩點點頭,回過頭審視程野的身上,她想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於是閉上眼,用靈質感受那一股氣息的來源,額頭,肩膀,後背,大腿,雙足,小臂,手掌……她猛然睜開眼,拉起了程野的右手,掰開了他的掌心。

  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葉彩困惑的回頭看向方沁羽,方沁羽走到葉彩的身邊,看了看程野的手掌,皺了皺眉:「什麼都沒有。」

  「可這裡是氣息最濃重的地方。」葉彩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會沒有呢?」

  方沁羽環顧房間四周,最後將視線落到了角落的一面全身鏡里。

  「這裡為什麼會有鏡子?」葉彩也看見了那一面鏡子。

  方沁羽忽然明白過來:「有人在監視他!」

  話音剛落,周邊的光線突然暗了好幾度,雪白的全身鏡泛出寒光,葉彩直直的盯著那一面鏡子,然後她看見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如天使般美麗的少女。

  那位少女身姿曼妙,仿佛一座完美的雕塑,可她的臉上卻沁著一抹滲人的笑。

  「是祂!」

  她不認識鏡中的女孩,但是下意識認出了是誰。

  是那個變成她的怪物。

  方沁羽皺眉:「你看見了什麼?!」

  葉彩驚訝的回頭看向方沁羽:「你看不見嗎?」

  「別看。」方沁羽警覺起來,當機立斷收回了靈質之線,拉著葉彩的手向窗戶的方向跑去,她蔓延出靈質包裹住了自己和葉彩,在她觸碰到玻璃的一瞬間,玻璃化成了一層寒冰,但並沒有阻攔她,而是毫髮無損的穿了過去。


  穿過玻璃的一瞬間,並沒有預料中的自由落體的失重感,兩匹幽藍透明的天馬從虛空中飛竄而出,她跌在了一片柔軟溫熱的皮毛上,然後迅速向前奔離。

  葉彩抱緊了幽靈天馬的脖子,在天馬即將躍入虛空的時候,她回頭再次看了那面鏡子一眼,她看見那個少女的嘴張了又合,最後嘴角上翹彎,成了一個詭異的笑。

  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季恬雪輕輕說道:「下次見。」

  下一秒,那面全身鏡砰的一聲碎裂開來,門外值守的保鏢瞬間開了門沖了進來,映入眼帘的是碎裂的全身鏡,以及一半身體倒在床上,昏迷過去的程野。

  ……

  方沁羽帶著葉彩回到了霧言,西蒙里斯和方浩還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

  「晚上好,兩位女孩。」西蒙里斯微笑的向兩個女孩問好。

  「晚上好,西蒙里斯叔叔,晚上好,爸爸。」方沁羽在葉彩的前面打了招呼,然後向葉彩介紹道,「這是我的父親,方浩。」

  葉彩微微展開雙手,輕輕屈膝:「晚上好,老師,晚上好,方叔叔。」

  「晚上好,葉彩。」方浩溫柔的向她打招呼。

  「辛苦了。」西蒙里斯讓兩個女孩坐在沙發上,為她們倒了一杯溫熱的甜牛奶。

  葉彩捧著玻璃杯,牛奶的溫度捂熱了她手心的汗,她有些害怕的向西蒙里斯開口問道:「老師,我剛剛在程野病房的鏡子裡面,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孩,但是我感覺,她和上次變成我誘導我哥哥自殺的,是同一個人。」

  西蒙里斯用溫和的嗓音輕輕的安撫著她:「是的,就是祂。」

  「老師,您能告訴我她是誰嗎?」葉彩擔憂的問道。

  西蒙里斯搖了搖頭,說道:「抱歉,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祂是誰,知道的太多太深,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可她一直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總是害怕,害怕有一天,她會傷害我身邊的人,小枳,哥哥。」葉彩有些恐懼的垂下頭。

  一隻溫熱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葉彩抬起頭,是方浩,男人冷峻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像父親一樣踏實而又可靠:「那就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足夠保護你在意的所有人。」

  葉彩臉上閃現過萬般情緒,有迷茫,有擔憂,有決心,最後,她堅定的點下了頭:「嗯,我會努力的。」她將手裡溫熱的牛奶喝完,放下杯子,站起身微微屈膝行禮:「我該回去了。」

  西蒙里斯看了一眼牆上的壁鍾,點點頭:「好,方沁羽會送你回去。」

  方沁羽起身,右手放在心口,向兩位長輩彎腰行禮,然後帶著葉彩離開了。

  ……

  葉穹迷濛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面前成山的文件堆前睡著了,他的腦子短暫的停頓了幾秒,最後猛然清醒過來。

  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巴洛克式壁鍾,凌晨的兩點。

  睡著了?

  他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空氣里的百合花香似乎沒有之前那樣馥郁了,他將目光挪到了那一瓶百合花上,似乎想到了什麼,皺緊了眉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懷疑,他站起身離開了書房。

  輕輕推開門,他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慢慢向葉彩的房間走去,帶有冷汗的手搭上了冰涼的門把手,他握緊又放鬆,來來回回幾次,最後還是鬆開了手。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最後轉身離開。

  門背後,葉彩沉默的站著,直到葉穹離開好久,她才慢慢挪動腳步,脫下了身上的披風,她有些脫力的躺倒在床上,手指時而用力時而無力的捏著柔軟的蠶絲被,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微耷拉著,看不清眼底的複雜。

  ……

  第二天早上,7:03分,北郊,葉家別墅。

  廚房。

  「先生。」

  正在做早餐的女僕們手裡拿著麵包和各種新鮮蔬菜,看見葉穹進來,彎腰行禮。

  「你們先出去吧。」葉穹穿著一身寬鬆休閒的白襯衫和馬甲,取下掛著牆上的灰格子圍裙,系在腰上,「今天早飯我來做。」

  主人家親自下廚,女僕們見怪不怪,放下手裡的東西就退出了廚房。

  葉彩穿著寬鬆的淺粉色絲綢長裙,踩著棉拖鞋踢踏踢踏的下了樓,在客廳張望了一下,發現沒看見葉穹,於是隨意喚了一個女僕過來問道:「哥哥呢?」


  「先生在廚房。」女僕恭敬的回答。

  「謝謝。」葉彩向她道了謝,然後向廚房走去。

  繞過木門,葉彩看見了葉穹在廚房裡面忙碌的身影,煎培根和香腸的香氣從他手下的平底鍋散發出來,滋滋冒油,葉穹幾乎是立馬知道葉彩來了,他扭過頭,對葉彩輕輕的笑道:「先出去等著,馬上就好。」

  「嗯。」葉彩小幅度的點了點頭,有些像犯了錯的小孩,乖乖的離開了廚房。

  看著葉彩鮮活的模樣,葉穹臉上的笑意變得更加柔和,心底的那一股悶氣也徹底消散。

  算了,只要她還能開開心心的就好。

  葉穹關了火,將煎得油亮的培根和火腿夾到盤子裡。

  桌子上除了培根和香腸,還有淌著溏心的白雲煎蛋,外表金黃酥脆內里柔軟麥香的炸油條,鬆軟的白麵包,夾著牛肉生菜和番茄的三明治,包含汁水的水果,裹滿沙拉醬的沙拉,新鮮的奶油和各種顏色的果醬。

  葉穹將一杯加了蜂蜜的甜牛奶放到葉彩的面前,溫聲說道:「吃飯吧。」

  葉彩拿著一塊三明治,輕輕咬了一口,葉穹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

  「你帶回來的百合我很喜歡。」葉穹開口說了一句好像無厘頭的話,「謝謝。但是下一次要記得剪花的時候不要弄傷自己。」他的視線落到了葉彩的手腕上。

  葉彩這才發現手腕上,昨天晚上被程野捏出的紅痕雖然塗抹了方沁羽帶來的藥水,消了不少,但仍然有些許印子。

  「哥哥,你不怪我嗎?」葉彩輕咬下唇。

  葉穹雙手交叉,拖著下巴,一雙和葉彩一樣的琥珀色眸子溫柔堅定:「我相信你。」

  「謝謝哥哥。」葉彩終於輕鬆的笑了起來。

  ……

  明光報社。

  葉彩輕輕推開門,笑著向裡面打招呼:「早上好,思憶。」

  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子站在辦公桌前收拾東西,聽見聲音她轉過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早上好,黎彩。」她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可以開合的金屬貝殼項鍊,這種項鍊一般是用來盛放香料或者相片的,葉彩沒有詢問裡面放了什麼,只要她能走出那段悲傷的回憶,她就為她感到高興。

  「秦姐在嗎?」葉彩問道。

  沈思憶指了指獨立辦公室,說道:「在裡面。」

  「我去跟她銷假。」葉彩對她頑皮的笑了笑,轉身進去。

  沈思憶看著她敲門,然後推門進去,笑了笑,低下頭,她打開了垂在胸前的金屬貝殼,裡面是一張小小的照片,是長得很像的一男一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哥哥。」她有些依戀又開心的說道,「黎彩也終於笑了,是不是很好?我真為她高興,她應該也為我高興。」

  照片上的沈思寒開心的笑著,仿佛在告訴他,是的。

  ……

  「秦姐,早上好。」葉彩笑著向裡面穿著西裝的女士打招呼。

  「早上好,葉彩。」秦依煮了一杯咖啡,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然後讓葉彩也坐下。

  秦依抿了一口咖啡,看著她的樣子,說道:「你看起來狀態不錯。」

  葉彩點點頭:「放心吧秦姐,我已經調整好了。」

  秦依嘴角沁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那就好,之前的事情既然結束了,那就不要再想了,出去和思憶好好工作吧。」

  「嗯。」葉彩起身準備離開,然後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秦依開口說道:「進。」

  沈思憶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遞給了秦依:「秦姐,剛剛有人送來的信,說是有新的新聞,讓我們刊登。」

  秦依接過信,沒有讓兩個人迴避,她撕開了油封,抽出了裡面的信紙和幾張照片,她看著信里的內容,最後看了看照片,眉頭越皺越深,葉彩也不由皺緊了眉。

  秦依將信紙和照片一起放在桌上,然後對兩個人說道:「你們看看。」

  葉彩和沈思憶對視了一眼,葉彩先拿起了照片,沈思憶則拿起了信紙。

  照片上,似乎是一個人形的肉團,似乎沒有四肢,但是能看見人體的軀幹,隨著視線往上移動,葉彩的嘴唇逐漸變得煞白。

  因為這並不是什麼人形肉團,這是一個人!

  是一個失去了四肢的人,是一個女孩!

  是!

  柳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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