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夜運輸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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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一隊奇形怪狀的人螞蟻一樣來來回回,排隊出入一扇小門。

  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小箱子,一搖一晃地走到車邊。

  整個過程在安排上看起來秩序井然,但實際情況是,隊伍不時便堵在門口,得旁邊兩個人用棍子敲他們的頭才有一個願意讓路。

  就像是一群被人強行拉出來頗不情願配合的兵。

  而說他們奇形怪狀,真不是一個比喻。

  這幾個雖然都穿著相同的白色制服,但他們或一柱擎天,或扁平如飛機,或彎曲似無數魚鉤伸向四面八方的髮型,以及衣服裸露部位各異的紋身,都可以很好地對應這個詞。

  而從中搬出東西的這個建築,雖然不算高,但它的占地面積並不小,由此可以看出這扇小門並非正門。

  建築真正的正門在另一邊,大門旁刻著約定俗成代表醫院的標誌。

  侍衡站在車後,優雅筆挺,每一根頭髮都梳得整齊。他身著黑色西裝背心、黑色短西服、黑色鞋子,佩戴藍色領帶,目視著每個人將箱子放好。

  車子副駕上是一位年輕人,臉上帶著不健康的蒼白,不斷在眼鏡投影出的虛擬屏幕上做著某種運算。

  這個年輕人名為祝權,是「女媧實驗室」的重要科學家和主要投資人,也是祝禹莊園的繼承人。

  「少爺,一公里外的地方發生了些事情。」侍衡的形象在屏幕一角亮起,不待少爺開口問,他便補充清楚發生的狀況,「一些群體鬧起來,劫了雷斯特洛先生的車。」

  說這些話的時候,侍衡仍然保持著筆挺的站姿,一手背後,一手在前。

  一個合格的管家,要能預計到各種情況,他們要掌握足夠的信息,分析,然後,他們需要做的,是將這些綜合提煉過的信息提供給主人,因為最終的決定,只該由主人發出。

  「多少概率?」年輕人聲音非常沙啞,像是很久沒說話的人頭一次開口。

  「百分之二十二。」侍衡用最平靜的聲音說,回答足夠簡潔。這種語調和語氣,也是經過專門訓練的,既能夠確保每個字的準確無誤,也確保著絕不干擾主人手中的工作。

  祝權點點頭,沒有說話。

  侍衡對三少爺足夠了解,他知道三少爺未說完的後半句話,也知道他點頭的意義。

  多少概率會影響到這裡。

  百分之二十二。

  繼續搬。

  而三少爺也毫不懷疑侍衡會弄錯他的意思,這樣互相之間的理解與信任,絕非一朝一夕。

  侍衡還是孩子時,便被老主人的家庭收養,在侍衡的記憶中,很早便有了祝禹莊園的形象。

  矢車菊藍色的屋頂,一塵不染的牆壁,哥德式的尖頂和窗戶上巨大斑斕的玻璃畫,那時候天氣似乎總是晴朗而平靜,他和老主人一起,用木棍當成寶劍,在草地上向著想像中的敵人衝鋒、假裝受傷、跌倒、互相救援。

  「塗堡事件」發生的那天,他和老主人正是二十多歲,潮水一樣的敵人涌過來,電閃雷鳴,血流成河。

  他們倆手持「霧切」和「避雨」兩把名刀,從樓內殺到樓外,一次次救出家族中的成員,直到整個城堡在火海中消失。

  十年後,老主人重新建立起如今的「祝禹莊園」。莊園在雲層之上,如同漂浮著的「魯伯特之淚」。

  自那時起,他便擔任著莊園的管家,將整個莊園的各項事務管理得秩序井然。

  老爺娶妻、生子之後,他如同父母一樣照顧少爺們的生活。

  如今他已經五十多歲,回憶起年輕時還真是留戀啊,侍衡站在車後,微微有些失神。

  不過並不是每個人年輕時候都同樣美好,三少爺從出生起便患有一種奇怪的疾病,某種病毒在殘害著他的身體,而如今的醫學對此竟毫無應對方法。

  因此侍衡對這個孩子有更多的關心,在他堅決要親自下來地上時,侍衡推掉莊園裡的其他工作,為他安排行程。

  看到侍衡揮手讓他們繼續,兩名私警抬起棍子,催促他們幹活。

  五分鐘後,最後一箱裝車。

  車廂里冒出絲絲冷氣,白衣服的一隊人擠上來,圍住侍衡。

  兩名私警抬棍趕走其他人,只留下滿頭「魚鉤」髮型的傢伙,隨後他倆鑽進車廂,侍衡從外面將車門鎖上。


  「大佬哇,大半夜把我們叫出來幹活,難道不應該多給些補償嗎?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魚鉤頭聳著肩,用力擤出兩攤鼻涕,「嗯,得了風寒了。」

  魚鉤頭知道,這種上等人把自身看得很重,同時對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充滿鄙夷,想用求的方法讓他們多給些錢,只能受到更大的唾棄,以及拳打腳踢的暴力。

  但他自有對付這些傢伙的方法。他把自身看的足夠輕,足夠賤,他把自己看作被唾在地上的痰,那還有什麼能傷到他的?他們來踩,也要讓他們上萬元的一隻皮鞋粘上血。

  如此應對,「上等人們」為了儘快擺脫他,總能克服吝嗇的本能而多掏出一些錢。

  開了這樣的頭,然後,就該大家一起上,要錢。有福一定要大家同享嘛,否則他怎麼能當醫院裡的小頭頭?

  侍衡笑著,把該給他們的錢遞過去,然後拿出多餘的幾張。

  「嗯,」魚鉤頭也微笑,「真是大好人啊。」

  然後侍衡揪住他的衣領,臉上仍然是平靜的微笑,對著魚鉤頭背後遠處的其他人點頭致意,表示一切都沒問題。

  然後他看著魚鉤頭:「這些是你的,也只有你一個人的,我現在要回車上,如果那些人追過來,那麼誰都別想要錢,我會親自打爛你們的腦袋。」

  他一鬆手,魚鉤頭往下一墜,略微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眼前的人似乎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他想著,搓了搓手裡的錢,嗯,給他一個人,不算少了。

  「王八蛋。」他轉身嘴裡嘟囔,啪嗒著鞋子走回去。

  看著他走回去,侍衡回身拉開車門,他摘掉兩手的白手套,隨手扔向車外:「少爺,二十一萬四千三百五十二份樣本,全都在車上了。」

  「辛苦了,」祝權朝他說,然後抓起過濾面罩,邊咳邊說,「這兒的空氣太差了。」

  這時候的過濾面罩不像過去的「豬鼻子」式,體積更小,透明度也更高。

  侍衡趕緊關上門,打開車內空氣自潔裝置,小型機器里吹出一陣清涼的風,換掉了車裡被外界污染的空氣:「這是我本該做的事,少爺,您要注意身體。」

  祝權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病不適合外出,但為了確保樣本的準確性,他還是堅持一定親自過來,他的研究,就是他的生命。

  他的生命剩下的不多,就更要投入到研究中。

  車子發動,激起一陣黃塵。

  後面人群里,魚鉤頭的聲音高喊:「多餘的?看不到那個混蛋想要動手嗎?要不是我拼死要錢,那裡來的工資。嗯?多餘的?哪裡有多出來的,一人三張,分得明明白白,誰多拿了錢誰喝酒醉死!那誰,別亂搶啊!豬玀!」

  今夜過後,這些人的錢,就會在酒水店裡消費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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