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極樂淨土
都城外五里山寺中，一間淨室禪房裡，太師秦淼對面坐了一個面容紅潤，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對方一看就擅理氣養生，呼吸均勻綿長，氣色調和光澤。
「你這養氣功夫倒是練的好，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氣定神閒。」秦淼不禁出言諷刺。
「太師急什麼，小主君無力朝事，既沒有發落你，太宰大人也安全到了東邊，這不是很好麼。」男人慢條斯理的說。
「南邊一向是你在聯絡，那邊怎麼說？」秦淼目光變得有些銳利。
「現如今那邊有什麼說法，難道還用向太師知會麼？」男人語氣仍然平緩溫和，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好聽。
「霍磊，你這是什麼意思？要過河拆橋麼！」秦淼語氣漸寒。
「南疆負責擊殺少君遲遠，牽制南大營兵力；
你負責擁立勉王世子遲商成為傀儡新君；
太宰負責割據東三郡，至此徹底攪亂南地朝局，這是我們三人事前約定的。
如今我和沈大人各司其職完成約定，獨獨太師失利，現在還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府學院院長霍磊挑起一雙狹長卻不失溫潤的眼睛淡淡回問。
「哼！霍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秦淼直了直身體，繼續說：「我們三人中，先君最信任你，皆因在你最危難時是他親手施救，多年悉心栽培，又委以重任。他如何也不會想到你能背叛他！「」
「那又如何？秦大人不是知道麼，霍某理想的國度，絕不是如今南地這般。為了公平和自由，生命、君恩皆可拋！」府學院長語氣狂熱起來。
「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秦淼不屑冷笑：「你自詡有驚世之才，必會在朝堂光彩奪目，卻因為戶籍模糊，不能有入朝為官的機會。
就算主君栽培，也只能當個府學院院長，暗地裡處理些上不得台面的陰私事，甚至連上大殿議事的機會都沒有，你心中不甘，挾私報復！」
「霍某是不甘。憑什麼有能者不能居要職？你們這些傲慢的大族，只道南疆野蠻落後。你們哪裡知道那是一個多麼公平自由的國度！」
霍磊起身，站到窗邊，目光飄到了遠處：「南疆在醫藥醫療、占卜推衍、美食美酒、娛樂藝術上達到的高度是你們這些只懂權爭的老迂腐敲破頭也想像不到的！」
「若不是給你塞了大把的銀子，再有高度又怎麼收買的了你這個偽君子？」秦淼不屑。
「太師倒是清高，你與太宰洗劫國庫的事當我不知麼？」霍磊冷笑。
他揮揮手道：「沒有銀子怎麼解放個性，崇尚自由。南疆尊重能者，對各領域有所能者都會傾注更多的資源，這是先進，是高尚。
先君是待我還不錯，可先君幾時拿人當作人了，不過都是牛馬，是機械~哈哈哈。」
「你怎麼瘋我不管，可你別忘了沈清譚這老匹夫卷了國庫所有的銀子跑了。
軍隊沒有銀錢打仗，很快就會被南疆打到都城來，到時候南疆就不再需要你中間調停製衡，一個叛國賊一旦沒了用處，還能是什麼結局！」秦淼恨聲道。
「打到都城來？」霍磊隱藏在寬大袍服下的雙臂誇張的高高舉起：「毫無美感~真是愚蠢~南地畢竟幅員遼闊~家底深厚，除了南大營還有北大營、都衛軍、禁軍、城郡也有地方守備軍，如何能一舉踏平？」
霍磊晃悠悠的轉了一圈，抬起一隻手臂指向秦淼：「我看你才瘋！荒唐、荒謬、荒誕~哈哈哈~有霍某在，助南疆拿下這腹地又何需用一兵一卒~我朝很快就要迎來一片新天地了~」
這位府學院長說罷，猛地轉身，灑袖而去，腳下輕盈，步子疾快，似仙人飛升一般離了這山寺。
看來霍磊也有所隱瞞，三方開始便建立在相互利用之上的合作，註定不可能做到毫無保留。秦淼默然無語，不知事情怎麼就走到今天這步。
太師與先君也曾舅甥溫情。秦太后年輕時並不受寵，全仰仗兄長秦淼在朝中得力，長子遲懷南拼力嶄露頭角才得以上位。
當年遲懷南並不愛君位，某種意義上是為了母親能得尊位，為了秦太后在後殿能過的好一些，才去爭了那把椅子。
但遲懷南的性情像極了父親，秦太后每每見他總感傷丈夫對自己的冷落，是以並不喜歡這個長子。
又因為遲佑之母甚受主君寵愛，太后心裡莫名扭曲憤恨，轉而也不喜歡兩個孫兒，反而更寵愛娘家的幾個侄子。
當時遲遠身為儲君性情剛直矜貴，他不喜秦氏做派，便全都掛在臉上。秦淼兄妹憂懼一旦遲遠上位，秦氏一族未來必將榮耀不再。
先君遲懷南其實已開始察覺秦氏一族隱隱布局，但他沒想到秦氏兄妹動作那麼快，那時正趕上他身體狀況急轉直下，不像年輕時那般強力。
為防萬一他當日是真的寫了份傳位遲佑的遺詔藏在慎獨殿中，並派了人去接遲佑回都。只不過當日那份遺詔後來被霍磊發現，又交由秦淼焚毀。
所以遲佑即位從來沒有什麼矯詔，楊羽所書逐字逐句與原詔書無異，就連印璽蓋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當日大殿上秦淼聽到遲佑帶回的詔書內容時見鬼一般，正是因為他怎樣也不敢相信自己燒掉的東西怎麼會重新出現在大殿。
可是無論如何，秦淼從未想過顛覆南地遲姓的正統地位，他只想保秦氏長盛不衰。分裂朝廷，叛國投敵於他根本無益。
東部泊索、籍羅、琉立，三郡，憑藉地理優勢，早在半年前就開始囤積糧食和各類應急物資，為獨立後的招兵買馬做準備。
太宰沈清譚順利潛逃到最繁榮的籍羅郡後放鬆了不少。這一路未遇追捕，他在心中暗暗慶幸，好在自己當機立斷，趕在那莽撞小兒反應過來之前壁虎斷尾。
此時郡守議事廳里三郡太守及郡守備軍郡尉齊聚議事，大通、衡通、享通三家銀號總號的大東家也被召來列席。
「各位！得蒙信重，攜手共創。皆因先君不仁，國富而民苦。
三位大東家當知我心，我們與銀錢打了大半輩的的交道，雖錙銖必較，但也願意看到百姓皆有錢花，既富足又安樂。
朝廷萬不該不論豐欠，年年皆巧立名目，橫徵暴斂。藏富於民方是王道。「沈清譚的聲音乾澀嚴肅，仿佛他撥了幾十年的朽木算盤。
但他神情卻既專注又深切，殷殷肺腑，竟真的皆是公義，並無私慾。
「大人之心，我等自是知曉！」籍羅太守堅定的擁護。
「沈某除了算帳，並無雄才大略，爭不得一國之位，但求在我祖籍之地，興我之願，蔭蔽家鄉百姓有一方極樂之土。」沈清譚表情認真。
「願為大人馬首是瞻！」三位郡尉身為武將率先表態。
「若要建立這極樂淨土，先要能自保。現下當務之急是要招兵買馬，朝廷現在無暇東顧也只是這一時半刻。
若等到南大營回歸，北大營聽召，我們只靠守備軍是絕護不住三郡百姓的。「沈清譚看向三位錢莊東家。
三人互相推拒了一會，還是最有實力的大通銀號掌柜被推了出來。
這是一個瘦小的長者，年紀看起來不小了，很難想像他那瘦小衰老的身體，還能有精力、體力親自掌管著偌大的產業。
可這老者一雙小小的眼睛裡，精神矍鑠，熠熠光彩，絕非老邁昏聵之輩。
當年生意遇到難關，銀錢周轉不開，若不是沈清譚暗中將大通兩年上繳的稅金暫時退還給他，供錢莊周轉，如今恐怕早已沒了大通，掌柜一家多半當年也就破敗人亡了。
太宰當年此舉冒了極大風險，背後原因絕不是官員愛重百姓這麼簡單，他的布局早已開始。
「你這養氣功夫倒是練的好，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氣定神閒。」秦淼不禁出言諷刺。
「太師急什麼，小主君無力朝事，既沒有發落你，太宰大人也安全到了東邊，這不是很好麼。」男人慢條斯理的說。
「南邊一向是你在聯絡，那邊怎麼說？」秦淼目光變得有些銳利。
「現如今那邊有什麼說法，難道還用向太師知會麼？」男人語氣仍然平緩溫和，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好聽。
「霍磊，你這是什麼意思？要過河拆橋麼！」秦淼語氣漸寒。
「南疆負責擊殺少君遲遠，牽制南大營兵力；
你負責擁立勉王世子遲商成為傀儡新君；
太宰負責割據東三郡，至此徹底攪亂南地朝局，這是我們三人事前約定的。
如今我和沈大人各司其職完成約定，獨獨太師失利，現在還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府學院院長霍磊挑起一雙狹長卻不失溫潤的眼睛淡淡回問。
「哼！霍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秦淼直了直身體，繼續說：「我們三人中，先君最信任你，皆因在你最危難時是他親手施救，多年悉心栽培，又委以重任。他如何也不會想到你能背叛他！「」
「那又如何？秦大人不是知道麼，霍某理想的國度，絕不是如今南地這般。為了公平和自由，生命、君恩皆可拋！」府學院長語氣狂熱起來。
「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秦淼不屑冷笑：「你自詡有驚世之才，必會在朝堂光彩奪目，卻因為戶籍模糊，不能有入朝為官的機會。
就算主君栽培，也只能當個府學院院長，暗地裡處理些上不得台面的陰私事，甚至連上大殿議事的機會都沒有，你心中不甘，挾私報復！」
「霍某是不甘。憑什麼有能者不能居要職？你們這些傲慢的大族，只道南疆野蠻落後。你們哪裡知道那是一個多麼公平自由的國度！」
霍磊起身，站到窗邊，目光飄到了遠處：「南疆在醫藥醫療、占卜推衍、美食美酒、娛樂藝術上達到的高度是你們這些只懂權爭的老迂腐敲破頭也想像不到的！」
「若不是給你塞了大把的銀子，再有高度又怎麼收買的了你這個偽君子？」秦淼不屑。
「太師倒是清高，你與太宰洗劫國庫的事當我不知麼？」霍磊冷笑。
他揮揮手道：「沒有銀子怎麼解放個性，崇尚自由。南疆尊重能者，對各領域有所能者都會傾注更多的資源，這是先進，是高尚。
先君是待我還不錯，可先君幾時拿人當作人了，不過都是牛馬，是機械~哈哈哈。」
「你怎麼瘋我不管，可你別忘了沈清譚這老匹夫卷了國庫所有的銀子跑了。
軍隊沒有銀錢打仗，很快就會被南疆打到都城來，到時候南疆就不再需要你中間調停製衡，一個叛國賊一旦沒了用處，還能是什麼結局！」秦淼恨聲道。
「打到都城來？」霍磊隱藏在寬大袍服下的雙臂誇張的高高舉起：「毫無美感~真是愚蠢~南地畢竟幅員遼闊~家底深厚，除了南大營還有北大營、都衛軍、禁軍、城郡也有地方守備軍，如何能一舉踏平？」
霍磊晃悠悠的轉了一圈，抬起一隻手臂指向秦淼：「我看你才瘋！荒唐、荒謬、荒誕~哈哈哈~有霍某在，助南疆拿下這腹地又何需用一兵一卒~我朝很快就要迎來一片新天地了~」
這位府學院長說罷，猛地轉身，灑袖而去，腳下輕盈，步子疾快，似仙人飛升一般離了這山寺。
看來霍磊也有所隱瞞，三方開始便建立在相互利用之上的合作，註定不可能做到毫無保留。秦淼默然無語，不知事情怎麼就走到今天這步。
太師與先君也曾舅甥溫情。秦太后年輕時並不受寵，全仰仗兄長秦淼在朝中得力，長子遲懷南拼力嶄露頭角才得以上位。
當年遲懷南並不愛君位，某種意義上是為了母親能得尊位，為了秦太后在後殿能過的好一些，才去爭了那把椅子。
但遲懷南的性情像極了父親，秦太后每每見他總感傷丈夫對自己的冷落，是以並不喜歡這個長子。
又因為遲佑之母甚受主君寵愛，太后心裡莫名扭曲憤恨，轉而也不喜歡兩個孫兒，反而更寵愛娘家的幾個侄子。
當時遲遠身為儲君性情剛直矜貴，他不喜秦氏做派，便全都掛在臉上。秦淼兄妹憂懼一旦遲遠上位，秦氏一族未來必將榮耀不再。
先君遲懷南其實已開始察覺秦氏一族隱隱布局，但他沒想到秦氏兄妹動作那麼快，那時正趕上他身體狀況急轉直下，不像年輕時那般強力。
為防萬一他當日是真的寫了份傳位遲佑的遺詔藏在慎獨殿中，並派了人去接遲佑回都。只不過當日那份遺詔後來被霍磊發現，又交由秦淼焚毀。
所以遲佑即位從來沒有什麼矯詔，楊羽所書逐字逐句與原詔書無異，就連印璽蓋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當日大殿上秦淼聽到遲佑帶回的詔書內容時見鬼一般，正是因為他怎樣也不敢相信自己燒掉的東西怎麼會重新出現在大殿。
可是無論如何，秦淼從未想過顛覆南地遲姓的正統地位，他只想保秦氏長盛不衰。分裂朝廷，叛國投敵於他根本無益。
東部泊索、籍羅、琉立，三郡，憑藉地理優勢，早在半年前就開始囤積糧食和各類應急物資，為獨立後的招兵買馬做準備。
太宰沈清譚順利潛逃到最繁榮的籍羅郡後放鬆了不少。這一路未遇追捕，他在心中暗暗慶幸，好在自己當機立斷，趕在那莽撞小兒反應過來之前壁虎斷尾。
此時郡守議事廳里三郡太守及郡守備軍郡尉齊聚議事，大通、衡通、享通三家銀號總號的大東家也被召來列席。
「各位！得蒙信重，攜手共創。皆因先君不仁，國富而民苦。
三位大東家當知我心，我們與銀錢打了大半輩的的交道，雖錙銖必較，但也願意看到百姓皆有錢花，既富足又安樂。
朝廷萬不該不論豐欠，年年皆巧立名目，橫徵暴斂。藏富於民方是王道。「沈清譚的聲音乾澀嚴肅，仿佛他撥了幾十年的朽木算盤。
但他神情卻既專注又深切，殷殷肺腑，竟真的皆是公義，並無私慾。
「大人之心，我等自是知曉！」籍羅太守堅定的擁護。
「沈某除了算帳，並無雄才大略，爭不得一國之位，但求在我祖籍之地，興我之願，蔭蔽家鄉百姓有一方極樂之土。」沈清譚表情認真。
「願為大人馬首是瞻！」三位郡尉身為武將率先表態。
「若要建立這極樂淨土，先要能自保。現下當務之急是要招兵買馬，朝廷現在無暇東顧也只是這一時半刻。
若等到南大營回歸，北大營聽召，我們只靠守備軍是絕護不住三郡百姓的。「沈清譚看向三位錢莊東家。
三人互相推拒了一會，還是最有實力的大通銀號掌柜被推了出來。
這是一個瘦小的長者，年紀看起來不小了，很難想像他那瘦小衰老的身體，還能有精力、體力親自掌管著偌大的產業。
可這老者一雙小小的眼睛裡，精神矍鑠，熠熠光彩，絕非老邁昏聵之輩。
當年生意遇到難關，銀錢周轉不開，若不是沈清譚暗中將大通兩年上繳的稅金暫時退還給他，供錢莊周轉，如今恐怕早已沒了大通，掌柜一家多半當年也就破敗人亡了。
太宰當年此舉冒了極大風險，背後原因絕不是官員愛重百姓這麼簡單，他的布局早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