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泰禾的傲慢
「梁主任，您說的這個培訓班的規模，可能超出我們公司的預算，我們不能答應給您贊助，抱歉讓您失望了。」泰禾醫療負責寧遠省神經介入耗材的市場專員李昊澤是一個文質彬彬的三十多歲男人，戴著黑框眼鏡，小眼睛眯成一條縫，還不如眼鏡框寬，身材微胖，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像一個欠揍的韓國人。梁雲濤沒有從他的笑容里看到歉意，反而更像是嘲弄。
「你把這事上報了嗎？許經理都不過來露個面？」梁雲濤靠在辦公室的老闆椅上，抽著煙，盯著他的小眯眯眼，有些不悅地問道。
「許經理知道這件事，她說讓我來跟您解釋一下，她可能也不好意思見您。」李昊澤仍然笑眯眯地說道。
「是不好意思見我，還是不屑於見我啊。」梁雲濤想起泰禾醫療的許經理，那個高冷的女人，幾乎沒有正眼瞧過自己，兩人只見過區區幾面：第一次在院長辦公室，自己去找院長，她剛好在，劉鳴順便將她介紹給自己，當著院長的面她表現得挺熱情，但走出院長辦公室，瞬間像個陌生人一樣跟自己各走各路；第二次在導管室——那天她是來找心內科的主任，她同時負責冠脈介入和神經介入的器械，由於心內科手術量大，耗材用得多，梁雲濤這才發現這個女人並不是對誰都高冷，在心內科各個科主任面前，甚至是在一個心內科副主任面前，她都能笑成一朵盛開的菊花，見到自己卻連個招呼都不打；最近一次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泰禾的取栓支架進院，她來自己辦公室帶了一盒茶葉作為見面禮，走流程一般跟自己尬聊幾句，說一些違心的恭維話，然後進入正題——拜託自己關照她們公司的產品。
泰禾醫療與渤海醫院合作由來已久，最早是七八年前心內科率先使用該公司的冠脈支架、球囊等耗材，然後是外周介入耗材進院，但體量不算大。等劉鳴當上院長，神經介入也必須有一席之地，然而泰禾醫療的神經介入產品線並不受重視，再加上神經介入手術量遠遠低於心內科的冠脈介入，因此泰禾的重心一直沒有向神經介入傾斜，哪怕劉鳴這個做神經介入起家的神外醫生當上院長，他們也不過是直接將神經介入的公關費用全部花在院長一個人身上，簡單粗暴，但有效。
梁雲濤當上神外二科的主任之後，神經介入手術量已經明顯增加，但以動脈瘤栓塞和頸動脈支架置入手術為主，顱內動脈支架置入術和急診取栓術的手術量還不多，而泰禾醫療不生產彈簧圈和頸動脈支架，它們公司利潤最高的器械恰恰是用於缺血性腦血管病的顱內動脈支架和取栓支架，尤其是泰禾顱內動脈球囊擴張支架，跟冠脈支架共用生產線，就是把冠脈球擴支架的參數稍加改動，申請了顱內動脈的適用範圍，搖身一變成了顱內動脈支架。其它梁雲濤能用的器械不過是各類導管、導絲和球囊，這些產品價值遠不如支架，因此梁雲濤在泰禾醫療眼中的「商業價值」還不如心內科的一個能做介入的副主任。
泰禾醫療的態度梁雲濤事先已經預料到，他也沒把希望寄托在泰禾公司，只是想通過這件事，以後能更加理直氣壯地優先使用康煒醫療的器械。等自己缺血神經介入手術量上來之後，主動找自己的公司就不止眼前這兩家了，梁雲濤計劃讓泰禾在自己這裡逐漸邊緣化，直至出局。
「許經理說，為了感謝您一直以來的支持，可以通過公司財務給您支付兩筆專家勞務費，您簽個講課的勞務合同，然後在科里隨便找幾個人聽課裝裝樣子，讓我們擺拍幾張照片證明您講課了就行。」李昊澤扶了一下眼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梁雲濤心裡冷笑一聲：這是打發要飯的呢？我缺你這仨瓜倆棗？儘管不屑，但蒼蠅腿也是肉，梁雲濤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讓泰禾出血的機會，說道：「這兩筆勞務費分別打給我手下的朱遠航和李國峰吧，你去找他倆拍照。」
李昊澤仍然保持微笑：「可以的，但是職稱不同，勞務費的標準不一樣，打給那兩位老師的話，可沒有給您的多，這個要事先跟您說清楚的。」
梁雲濤不耐煩地說：「行行行，誰讓他倆不努力晉級呢，你去找他們吧。回去替我謝謝許經理。」
李昊澤走後，梁雲濤拿起電話，撥通了劉彥坤的號碼。
「彥坤啊，今天下午有空嗎？來我這一趟。」
「好的主任，是介入培訓班的事嗎？白經理跟我說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
上周末梁雲濤幫聞佳佳的大爺做手術，補救性支架置入用的就是泰禾的顱內支架，幸運的是，在聞佳佳的精心治療和看護下，這位患者術後恢復得非常好，目前已經能在家人攙扶著下地活動了，但聞佳佳還勸他不要著急，儘量在病床上休息康復。為了報答梁雲濤的幫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親眼見識了神經介入手術對於急性大血管閉塞性腦卒中患者的確切療效，聞佳佳對手術患者的篩查格外用心，渤海醫院的門診、急診患者量很大，今天剛到周三，已經給梁雲濤轉來5個顱內動脈和頸動脈嚴重狹窄的患者了，還從急診篩出六七個應該取栓的患者。
梁雲濤科里的醫生略微有些吃不消了。急診取栓手術來得急，隨時來，隨時就應該做，這樣常常打亂擇期手術的計劃，而且急診取栓手術耗時較長，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梁雲濤那樣做取栓一次再通，往往要取兩三次，其它推送導管導絲的操作技術也不像他那樣遊刃有餘，因此一天做兩三台急診取栓，這一天的手術安排就全亂了。為了給急診手術讓路，擇期手術的患者手術被推遲到很晚，患者家屬也是怨聲載道。
梁雲濤見此情景非但不慌，反而格外高興，手術量與江湖地位直接相關，做的手術越多，江湖地位越高，名氣越響亮，患者才更願意來這做手術，這是一個正反饋循環。梁雲濤為了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局面，他決定從今天起每天安排一名醫生由自己帶著專門做急診取栓，讓手下每一名醫生都能鍛鍊取栓技術，提升操作熟練度，爭取每個人都能熟練地獨立做機械取栓手術。他還跟導管室護士長積極溝通，介入血管外科如果手術不多，有空台的話，自己也要占用他們的台子雙開。八月份的第二周就這樣，面對井噴式增長的手術量，神外二科發條上滿，每天都干到晚上九點以後。
這一周累計做了急診機械取栓手術11例，用的都是康煒醫療的取栓支架，相當於過去大約兩個月的取栓手術量，而夏天是腦血管病發病的淡季，等到秋冬季，隨著東北地區的氣溫逐漸降低，腦卒中的發病率會升高，手術患者的數量會更多。
周日傍晚，梁雲濤接到聞佳佳的電話：「梁主任，打擾了，您上次讓我做的課件做好了，我已經跟我們主任說過，她想讓我在周二下午的科室業務學習時講這個課件，還想邀請您一起參加。課件一會用郵件給您發過去，今明兩天還得麻煩您抽時間看一看，有什麼疏漏的地方還請多批評指正。」
梁雲濤逗她說道：「現在越來越有禮貌了，進步很大嘛！」
聞佳佳經過上次事件之後很梁雲濤熟絡了一些，對他也不再有敵意，取而代之的是敬佩，但還是不適應跟他開玩笑，忸怩地說道：「主任你又取笑我，您先忙吧，我就不打擾您了。咱們下周見！」說完慌亂地掛掉電話。
梁雲濤笑了笑，自言自語說道：「有進步，但不多。」隨後打開電腦，看到聞佳佳發來的PPT，下載到桌面，認真學習起來。
「你把這事上報了嗎？許經理都不過來露個面？」梁雲濤靠在辦公室的老闆椅上，抽著煙，盯著他的小眯眯眼，有些不悅地問道。
「許經理知道這件事，她說讓我來跟您解釋一下，她可能也不好意思見您。」李昊澤仍然笑眯眯地說道。
「是不好意思見我，還是不屑於見我啊。」梁雲濤想起泰禾醫療的許經理，那個高冷的女人，幾乎沒有正眼瞧過自己，兩人只見過區區幾面：第一次在院長辦公室，自己去找院長，她剛好在，劉鳴順便將她介紹給自己，當著院長的面她表現得挺熱情，但走出院長辦公室，瞬間像個陌生人一樣跟自己各走各路；第二次在導管室——那天她是來找心內科的主任，她同時負責冠脈介入和神經介入的器械，由於心內科手術量大，耗材用得多，梁雲濤這才發現這個女人並不是對誰都高冷，在心內科各個科主任面前，甚至是在一個心內科副主任面前，她都能笑成一朵盛開的菊花，見到自己卻連個招呼都不打；最近一次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泰禾的取栓支架進院，她來自己辦公室帶了一盒茶葉作為見面禮，走流程一般跟自己尬聊幾句，說一些違心的恭維話，然後進入正題——拜託自己關照她們公司的產品。
泰禾醫療與渤海醫院合作由來已久，最早是七八年前心內科率先使用該公司的冠脈支架、球囊等耗材，然後是外周介入耗材進院，但體量不算大。等劉鳴當上院長，神經介入也必須有一席之地，然而泰禾醫療的神經介入產品線並不受重視，再加上神經介入手術量遠遠低於心內科的冠脈介入，因此泰禾的重心一直沒有向神經介入傾斜，哪怕劉鳴這個做神經介入起家的神外醫生當上院長，他們也不過是直接將神經介入的公關費用全部花在院長一個人身上，簡單粗暴，但有效。
梁雲濤當上神外二科的主任之後，神經介入手術量已經明顯增加，但以動脈瘤栓塞和頸動脈支架置入手術為主，顱內動脈支架置入術和急診取栓術的手術量還不多，而泰禾醫療不生產彈簧圈和頸動脈支架，它們公司利潤最高的器械恰恰是用於缺血性腦血管病的顱內動脈支架和取栓支架，尤其是泰禾顱內動脈球囊擴張支架，跟冠脈支架共用生產線，就是把冠脈球擴支架的參數稍加改動，申請了顱內動脈的適用範圍，搖身一變成了顱內動脈支架。其它梁雲濤能用的器械不過是各類導管、導絲和球囊，這些產品價值遠不如支架，因此梁雲濤在泰禾醫療眼中的「商業價值」還不如心內科的一個能做介入的副主任。
泰禾醫療的態度梁雲濤事先已經預料到，他也沒把希望寄托在泰禾公司，只是想通過這件事，以後能更加理直氣壯地優先使用康煒醫療的器械。等自己缺血神經介入手術量上來之後，主動找自己的公司就不止眼前這兩家了，梁雲濤計劃讓泰禾在自己這裡逐漸邊緣化，直至出局。
「許經理說，為了感謝您一直以來的支持，可以通過公司財務給您支付兩筆專家勞務費，您簽個講課的勞務合同，然後在科里隨便找幾個人聽課裝裝樣子，讓我們擺拍幾張照片證明您講課了就行。」李昊澤扶了一下眼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梁雲濤心裡冷笑一聲：這是打發要飯的呢？我缺你這仨瓜倆棗？儘管不屑，但蒼蠅腿也是肉，梁雲濤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讓泰禾出血的機會，說道：「這兩筆勞務費分別打給我手下的朱遠航和李國峰吧，你去找他倆拍照。」
李昊澤仍然保持微笑：「可以的，但是職稱不同，勞務費的標準不一樣，打給那兩位老師的話，可沒有給您的多，這個要事先跟您說清楚的。」
梁雲濤不耐煩地說：「行行行，誰讓他倆不努力晉級呢，你去找他們吧。回去替我謝謝許經理。」
李昊澤走後，梁雲濤拿起電話，撥通了劉彥坤的號碼。
「彥坤啊，今天下午有空嗎？來我這一趟。」
「好的主任，是介入培訓班的事嗎？白經理跟我說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
上周末梁雲濤幫聞佳佳的大爺做手術，補救性支架置入用的就是泰禾的顱內支架，幸運的是，在聞佳佳的精心治療和看護下，這位患者術後恢復得非常好，目前已經能在家人攙扶著下地活動了，但聞佳佳還勸他不要著急，儘量在病床上休息康復。為了報答梁雲濤的幫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親眼見識了神經介入手術對於急性大血管閉塞性腦卒中患者的確切療效，聞佳佳對手術患者的篩查格外用心，渤海醫院的門診、急診患者量很大，今天剛到周三，已經給梁雲濤轉來5個顱內動脈和頸動脈嚴重狹窄的患者了，還從急診篩出六七個應該取栓的患者。
梁雲濤科里的醫生略微有些吃不消了。急診取栓手術來得急，隨時來，隨時就應該做，這樣常常打亂擇期手術的計劃，而且急診取栓手術耗時較長，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梁雲濤那樣做取栓一次再通，往往要取兩三次，其它推送導管導絲的操作技術也不像他那樣遊刃有餘，因此一天做兩三台急診取栓，這一天的手術安排就全亂了。為了給急診手術讓路，擇期手術的患者手術被推遲到很晚，患者家屬也是怨聲載道。
梁雲濤見此情景非但不慌，反而格外高興，手術量與江湖地位直接相關，做的手術越多，江湖地位越高，名氣越響亮，患者才更願意來這做手術，這是一個正反饋循環。梁雲濤為了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局面，他決定從今天起每天安排一名醫生由自己帶著專門做急診取栓，讓手下每一名醫生都能鍛鍊取栓技術，提升操作熟練度，爭取每個人都能熟練地獨立做機械取栓手術。他還跟導管室護士長積極溝通，介入血管外科如果手術不多，有空台的話，自己也要占用他們的台子雙開。八月份的第二周就這樣，面對井噴式增長的手術量，神外二科發條上滿，每天都干到晚上九點以後。
這一周累計做了急診機械取栓手術11例，用的都是康煒醫療的取栓支架，相當於過去大約兩個月的取栓手術量，而夏天是腦血管病發病的淡季，等到秋冬季，隨著東北地區的氣溫逐漸降低，腦卒中的發病率會升高，手術患者的數量會更多。
周日傍晚，梁雲濤接到聞佳佳的電話：「梁主任，打擾了，您上次讓我做的課件做好了，我已經跟我們主任說過，她想讓我在周二下午的科室業務學習時講這個課件，還想邀請您一起參加。課件一會用郵件給您發過去，今明兩天還得麻煩您抽時間看一看，有什麼疏漏的地方還請多批評指正。」
梁雲濤逗她說道：「現在越來越有禮貌了，進步很大嘛！」
聞佳佳經過上次事件之後很梁雲濤熟絡了一些，對他也不再有敵意，取而代之的是敬佩，但還是不適應跟他開玩笑，忸怩地說道：「主任你又取笑我，您先忙吧，我就不打擾您了。咱們下周見！」說完慌亂地掛掉電話。
梁雲濤笑了笑，自言自語說道：「有進步，但不多。」隨後打開電腦，看到聞佳佳發來的PPT，下載到桌面，認真學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