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思辨，結識
「工廠*不只*是創造財富的地方，*還是*國家富強和繁榮的基石。」
「這句話挺正確，沒有工廠，沒有勞動，怎麼大規模製造東西，怎麼滿足人們的需求。」
少女聽著這句話，點頭表示贊同。
「在勞動的過程中，創造產品，工廠主作為主人，賣掉產品，從差價中獲得利潤，給工人發工資，剩下的歸自己所有。」特魯斯也表示贊同。
……
「*多虧了*你們的辛勤勞作，我們偉大的蘭英王國屹立於世界之巔。」喇叭里傳來聲音。
「就是要勞動，沒有勞動，工業品難道會自己從地里長出來嗎？」
「就算長出來，也得從地上撿起來啊。」少女調侃道。
「勞動是必須的，勞動使我們改造世界。」男人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勞動者們，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勞動成果了嗎？」
「當然得到了，工人的工資就是。」少女一幅看笨蛋的樣子。
你才是笨蛋。
連這個都不知道。
還之前那樣看著我。
……
「被達瑞斯的工廠僱傭，是一件幸運的事。」
「我在報紙上看到，一些惡棍僱傭工人，強迫工人每天勞動16小時，甚至更多。」少女輕輕皺眉，說出她從報紙上看到的東西。
「工人們時常被黑幫勒索、偷竊、劫掠，而從報紙上看來，達瑞斯建立的街區里，並沒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從這個角度看來，在達瑞斯先生的工廠里工作，確實是幸運的。至少他給的工資更多，街區更有秩序。」
「你覺得對，那就對。」特魯斯點頭，不表達自己的意見。
……
兩人繼續聽下去。
「每天在工廠工作12小時，對健康完全無害……」
喇叭傳來領讀聲、跟讀聲，夾雜遠處的機器隆隆聲，偶爾傳來幾聲男人的笑聲。
琳恩敏銳地發現，喇叭里的笑聲來自面前的男人。
「你笑什麼？」琳恩輕抬眉頭，稍微瞪大眼睛。
「我覺得好笑。」留聲機里，男人的笑聲停止，但琳恩的耳旁傳來更清晰的笑聲。
「但是為了你的認知，我決定不告訴你。」男人接著說道。
這是一種塑造，導向盲從的塑造。他默默說道。
這個惡劣的傢伙，又把我當笨蛋！
我的認知哪有那麼脆弱！
琳恩有點生氣地鼓起腮幫，隨後意識到這樣不得體，立即恢復原狀。
……
「好啦，這次的閱讀教育已經完成。下次是只有男孩們才需要學習的數學。女孩們，下周再見啦。」喇叭里傳來教師的聲音，預示著本次教學基本完成。
「你怎麼看？」按照慣例，琳恩每聽到引起自己感想的話語，就詢問面前的男人。
「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看？」特魯斯把問題拋了回去。
老是問我，你也回答一下吧。
「我覺得，不太好。不該是這樣的。」少女心亂如麻，但是她為什麼心亂如麻，她說不上來。
看著少女迷茫的神情，特魯斯搬了張凳子，坐到桌前，看向少女。
「我的看法是，沒有什麼規則，規定人們什麼該學，什麼不該學，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人們有一種自由，可以做任何事的自由，只要願意承擔由此引起的後果。」
「如果人們真的不做某事，那只是因為沒有想法。」
他說這話時，語氣堅定，眼睛裡好像有光。
這新穎的觀點說得琳恩眼前一亮。
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你承擔代價。
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們總是說，你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不然就怎樣。
這人說，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你願意承擔行為的後果。
這讓她看眼前這個人，又順眼了許多。
但是，這麼簡單就讓她認同，可沒那麼簡單。
「在你看來，壞人不做壞事，是因為不想做嘍？」
哼哼。被我發現漏洞了吧。琳恩得意地想。
抓住漏洞，狠狠地攻擊！
「那只是一種期望，美好的期望，你懂嗎？」特魯斯無奈地看著琳恩。
「就像報紙里，達瑞斯說的那樣，如果人們的需求得到滿足，那人們做壞事是為了什麼？」
「人就是人，都是軀體承載著意識，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又影響著環境。簡單把人分為好人，壞人，相當方便，但是也相當片面。」
「人做好事，是因為他想。」
「人不做壞事，是因為他不想，或者基於現實考慮的不能。」
「主動的不想，和被動的不能，都一樣，從行為上看來，沒有對他人造成不良影響，那就是好。」
「思想無罪？」
「思想無罪。」特魯斯表示肯定，他接著說下去。
「一個人對周圍的人壞，但是對家人好，他是壞人，還是好人？」
「一個黑幫老大，偷竊、勒索、搶劫，無惡不作，但是又維持著整個街道的秩序，你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一個掌握強大力量的強者，獨裁、殘暴、專橫，但是守護整個世界不被毀滅，你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與壞，永恆的話題。
……琳恩想了想，把問題丟回去。
「那如果你是法官，你看著這三個人被抓住，你會怎樣判決？」
「首先，我不是法官，所以我不負責裁決這些事是否正義或符合程序。」他張口把問題否定了。
少女張了張嘴，你怎麼這麼熟練……
隨後正面回答。
「其次，我剛才說了，人是複雜的。簡單地把人劃分為好人和壞人，只是為了自己方便。」
「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根據這人的行為對人們的傷害來判斷如何處置。」
「最後，這個世界不需要一個人來守護，世界是所有人的，應該讓所有人都來守護。」
「所以，第三人不算好人，也不算壞人，他就是個人。」
「至於我會怎麼做，我會幫助這人抵禦威脅，讓所有人都強大起來，集體出力抵禦威脅。」
「然後，讓人們和他做他們想做的。」
他否定了琳恩的問題，又正面回答了問題。
「那如果成功抵禦威脅後，這位強大的獨裁者不願意低頭，人們又一定要讓這位獨裁者承認錯誤呢？」
「這是這位獨裁者和人們的事，我管不著。但是我覺得，讓人們和這位獨裁者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比較好。」
做任何事，從這個角度已經進攻不了了。
因為她也支持這一點。
「人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他們承擔代價，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句正確的空話。」琳恩再次主動提問，就像她的劍術一樣。
但是她想聽到這句話，她想自己總結出這句話。
「縱觀古今，我們都知道，有太多事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有太多代價不是他們承擔得起。」
「你想探索未知的知識，你就得承擔認知的衝擊。你不探索知識，就無法進步。」
「你當然可以為了知識變成怪物，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變成怪物後，傷害他人，他人就應該因為你而死嗎？」
太多代價，人們承擔不起。
太多代價，比人們想像得更加嚴重。
太多代價，人們無法彌補。
少女想起自己在案宗里看到的事件。
冷靜的學者變得癲狂。
溫柔的女性變成殘暴的怪物。
睿智的洞察者失去大腦。
「精神崩潰變成怪物傷害他人，人們可以，也只能幹掉怪物。」
「這種事件是災難，就像大洪水、地震、雷暴一樣。因災難而死的人，只能說他們不夠幸運。你沒法把災難關起來，審判它，讓它做出賠償。」
「思想無罪？」少女看著面前的男人，看不出她的眼光是什麼意味。
「思想無罪。」特魯斯坦然看向琳恩。
「呵呵，今天的思辨遊戲到此結束。」特魯斯關閉盒子，取下喇叭。
「好了，達瑞斯是否真心從事慈善，你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接下來我要去調查住房問題。你要一起來嗎？」特魯斯結束了這個能一直探討下去的問題。
琳恩搖了搖頭：「我真的希望能和你一起調查，但是今天我不能繼續呆在這裡了。」
這是一個原因。保護者的底線是，每天必須回去，並且在外的時間必須嚴格控制。
另一個原因是，她很想像偵探小說里的大偵探那樣，探查現場，發現證據，邏輯推理，然後道出真相，指明兇手。
但是她敏銳地覺得，如果她和這男人一起過去，她得成為助手，專門負責提問，好凸顯偵探智慧的那種。
「對了，愛麗絲在哪裡？」特魯斯問向面前的少女。
自從愛麗絲被帶來治療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特魯斯面前。
當時【等價交易】給出的提示是【去找琳恩】，外加確定愛麗絲安全，所以他先是回去更新了裝備，調查了教育事件，最後才去找琳恩。而不是立即去找琳恩。
這是出於對妹妹的關心，也關係到他的債務問題和新的禮物問題。
「你很關心她嗎？」琳恩好奇。
「當然在意，她是個堅強的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願意相信我，我也願意相信她。」
「她把我當哥哥，我就願意把她當妹妹。」
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願意把陌生人當作親人照顧？
她以前看過一份報告，大致意思是，如果你能活過25歲，那你大概率不是工人，而是屬於中產階級。
如果你是工人，那麼你大概率在成年前死於肺結核、塵肺、霍亂、鉛中毒、機械傷人、鍋爐爆炸。
如果不是工人，那麼還可能死於梅毒、鼠疫、飢餓、寒冷、營養不良、毆打、獻祭。
愛麗絲在濟貧院出生並長大，十歲就在達瑞斯的工廠工作，每天工作12小時，只能填飽肚子，確實很可憐。
如果沒有人拯救，她將一直工作，直到某天得病，死去。
有年輕男性，想要保護她，而不是趁她無力，對她做別的噁心的事。
他真的想保護愛麗絲嗎？
他真的可以保護愛麗絲嗎？
理性讓琳恩不敢相信，感性讓琳恩願意相信。
「你只對她這樣嗎，還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這個問題其實她有答案。
哪有人願意把只見過一次面的人，當作親人照顧的。
「如果你說的是把她當作妹妹，那麼只是對她這樣。」
「因為她發自內心地願意相信我，那我就不願意讓她傷心。」
「那如果隨便一個小女孩都叫你一聲哥哥，你也願意把她們當作妹妹嗎？」琳恩追問。
「那我可愛不過來。」他無辜地說道。
「如果你說的是對可憐人的憐憫。」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對所有無力保護自己的人，我都這樣。」
「那你之前有沒有這樣做？」少女提問道。
「之前我沒有力量保護他人，甚至沒有力量保護自己。」他相當坦誠地回答到。
「很久以前有一位智者，說過這樣一句話：當你窘迫時，努力處理好自身的事務；當你有能力時，就儘量造福天下百姓。」
「那你現在有能力了嗎？」很古怪的話語，很新奇的思想，她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論調。
「我覺得我有。」特魯斯看向【適應之識】、【機械魔動學】、【等價交換】。
這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琳恩屏住呼吸。
雖然她沒聽到過這樣一句話。
「對於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有時，我會難以控制自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如果她的朋友、她的親人、她的老師看到她這樣，一定會大吃一驚。
以劍術超凡，攻勢凌厲著稱的琳恩小姐，竟然會露出這樣的一面。
特魯斯相當理解地點頭，大姨媽時難以控制情緒，他懂的。
「好說，好說，幫我報銷製作它的費用就好。」特魯斯指向留聲機。
琳恩一陣驚喜，第一台會說話的機器，這是以後要記在歷史上的事！
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少女相當爽快地遞過兩張10英鎊的鈔票。
「我可以保留它的使用權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特魯斯，生怕被拒絕。
這台機器的力量內斂，很柔和，一點也不像別的機器那樣粗魯、暴力。
這讓她想使用它，研究它。
她的靈性直覺告訴她，這樣的機器不會引起認知衝擊。
這是她看到這台機器時，小小的願望。
「當然可以，如果你想要，這台機器也可以送你。」特魯斯一幅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不過，你得幫我申請它的專利。一台可以留住聲音的機器，可以量產，我想，它能給人們帶來很大便利。」特魯斯提出他的條件。
這個世界上，應該是有專利的吧。
他也不多要，十年就好，五年也行。
少女相當驚喜地答應了下來。
她對眼前的男人越發好奇。
這人真的很奇特。
奇特的能力。
奇特的造物。
奇特的思想。
是什麼樣的土壤，會綻放這樣的花朵？
她想要更多地認識這人。
「你的名字。」琳恩看向特魯斯的雙眼，微笑點頭，聲音如百靈鳥在唱歌。
「特魯斯·李。」
「琳恩。」她遲疑著，說出姓，「格雷斯」。
起身，向面前的男人伸出右手，五指纖細，潔白。
特魯斯起身，伸手一握。
雙手一觸即分。
纖細、柔軟、潔白。像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這樣的手，如果給它撓痒痒……
溫暖、堅定、有力。仿佛憑空多了安全感。
第一次與異性握手，還是在沒有保護者在周圍，沒有成年人引薦的情況下。
這讓她面色微紅，心跳加快。
她心跳那麼快，手都在顫抖，她是第一次與異性握手嗎？
她是個笨蛋吧。
「很高興認識你。」機械神甫微笑看向護士裝的少女。
他的反應很平淡，他不知道這個姓的含義？
他是個笨蛋吧。
「很高興認識你。」貴族小姐微笑看向機械神甫。
「這句話挺正確，沒有工廠，沒有勞動，怎麼大規模製造東西，怎麼滿足人們的需求。」
少女聽著這句話，點頭表示贊同。
「在勞動的過程中，創造產品，工廠主作為主人，賣掉產品，從差價中獲得利潤，給工人發工資，剩下的歸自己所有。」特魯斯也表示贊同。
……
「*多虧了*你們的辛勤勞作，我們偉大的蘭英王國屹立於世界之巔。」喇叭里傳來聲音。
「就是要勞動，沒有勞動，工業品難道會自己從地里長出來嗎？」
「就算長出來，也得從地上撿起來啊。」少女調侃道。
「勞動是必須的，勞動使我們改造世界。」男人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勞動者們，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勞動成果了嗎？」
「當然得到了，工人的工資就是。」少女一幅看笨蛋的樣子。
你才是笨蛋。
連這個都不知道。
還之前那樣看著我。
……
「被達瑞斯的工廠僱傭，是一件幸運的事。」
「我在報紙上看到，一些惡棍僱傭工人，強迫工人每天勞動16小時，甚至更多。」少女輕輕皺眉，說出她從報紙上看到的東西。
「工人們時常被黑幫勒索、偷竊、劫掠，而從報紙上看來，達瑞斯建立的街區里，並沒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從這個角度看來，在達瑞斯先生的工廠里工作，確實是幸運的。至少他給的工資更多，街區更有秩序。」
「你覺得對，那就對。」特魯斯點頭，不表達自己的意見。
……
兩人繼續聽下去。
「每天在工廠工作12小時，對健康完全無害……」
喇叭傳來領讀聲、跟讀聲，夾雜遠處的機器隆隆聲，偶爾傳來幾聲男人的笑聲。
琳恩敏銳地發現，喇叭里的笑聲來自面前的男人。
「你笑什麼？」琳恩輕抬眉頭，稍微瞪大眼睛。
「我覺得好笑。」留聲機里，男人的笑聲停止，但琳恩的耳旁傳來更清晰的笑聲。
「但是為了你的認知，我決定不告訴你。」男人接著說道。
這是一種塑造，導向盲從的塑造。他默默說道。
這個惡劣的傢伙，又把我當笨蛋！
我的認知哪有那麼脆弱！
琳恩有點生氣地鼓起腮幫，隨後意識到這樣不得體，立即恢復原狀。
……
「好啦，這次的閱讀教育已經完成。下次是只有男孩們才需要學習的數學。女孩們，下周再見啦。」喇叭里傳來教師的聲音，預示著本次教學基本完成。
「你怎麼看？」按照慣例，琳恩每聽到引起自己感想的話語，就詢問面前的男人。
「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看？」特魯斯把問題拋了回去。
老是問我，你也回答一下吧。
「我覺得，不太好。不該是這樣的。」少女心亂如麻，但是她為什麼心亂如麻，她說不上來。
看著少女迷茫的神情，特魯斯搬了張凳子，坐到桌前，看向少女。
「我的看法是，沒有什麼規則，規定人們什麼該學，什麼不該學，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人們有一種自由，可以做任何事的自由，只要願意承擔由此引起的後果。」
「如果人們真的不做某事，那只是因為沒有想法。」
他說這話時，語氣堅定，眼睛裡好像有光。
這新穎的觀點說得琳恩眼前一亮。
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你承擔代價。
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們總是說，你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不然就怎樣。
這人說，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你願意承擔行為的後果。
這讓她看眼前這個人，又順眼了許多。
但是，這麼簡單就讓她認同，可沒那麼簡單。
「在你看來，壞人不做壞事，是因為不想做嘍？」
哼哼。被我發現漏洞了吧。琳恩得意地想。
抓住漏洞，狠狠地攻擊！
「那只是一種期望，美好的期望，你懂嗎？」特魯斯無奈地看著琳恩。
「就像報紙里，達瑞斯說的那樣，如果人們的需求得到滿足，那人們做壞事是為了什麼？」
「人就是人，都是軀體承載著意識，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又影響著環境。簡單把人分為好人，壞人，相當方便，但是也相當片面。」
「人做好事，是因為他想。」
「人不做壞事，是因為他不想，或者基於現實考慮的不能。」
「主動的不想，和被動的不能，都一樣，從行為上看來，沒有對他人造成不良影響，那就是好。」
「思想無罪？」
「思想無罪。」特魯斯表示肯定，他接著說下去。
「一個人對周圍的人壞，但是對家人好，他是壞人，還是好人？」
「一個黑幫老大，偷竊、勒索、搶劫，無惡不作，但是又維持著整個街道的秩序，你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一個掌握強大力量的強者，獨裁、殘暴、專橫，但是守護整個世界不被毀滅，你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與壞，永恆的話題。
……琳恩想了想，把問題丟回去。
「那如果你是法官，你看著這三個人被抓住，你會怎樣判決？」
「首先，我不是法官，所以我不負責裁決這些事是否正義或符合程序。」他張口把問題否定了。
少女張了張嘴，你怎麼這麼熟練……
隨後正面回答。
「其次，我剛才說了，人是複雜的。簡單地把人劃分為好人和壞人，只是為了自己方便。」
「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根據這人的行為對人們的傷害來判斷如何處置。」
「最後，這個世界不需要一個人來守護，世界是所有人的，應該讓所有人都來守護。」
「所以，第三人不算好人，也不算壞人，他就是個人。」
「至於我會怎麼做，我會幫助這人抵禦威脅，讓所有人都強大起來，集體出力抵禦威脅。」
「然後，讓人們和他做他們想做的。」
他否定了琳恩的問題，又正面回答了問題。
「那如果成功抵禦威脅後，這位強大的獨裁者不願意低頭，人們又一定要讓這位獨裁者承認錯誤呢？」
「這是這位獨裁者和人們的事，我管不著。但是我覺得，讓人們和這位獨裁者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比較好。」
做任何事，從這個角度已經進攻不了了。
因為她也支持這一點。
「人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他們承擔代價，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句正確的空話。」琳恩再次主動提問，就像她的劍術一樣。
但是她想聽到這句話，她想自己總結出這句話。
「縱觀古今，我們都知道，有太多事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有太多代價不是他們承擔得起。」
「你想探索未知的知識，你就得承擔認知的衝擊。你不探索知識，就無法進步。」
「你當然可以為了知識變成怪物，這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變成怪物後，傷害他人，他人就應該因為你而死嗎？」
太多代價，人們承擔不起。
太多代價，比人們想像得更加嚴重。
太多代價，人們無法彌補。
少女想起自己在案宗里看到的事件。
冷靜的學者變得癲狂。
溫柔的女性變成殘暴的怪物。
睿智的洞察者失去大腦。
「精神崩潰變成怪物傷害他人，人們可以，也只能幹掉怪物。」
「這種事件是災難，就像大洪水、地震、雷暴一樣。因災難而死的人，只能說他們不夠幸運。你沒法把災難關起來，審判它，讓它做出賠償。」
「思想無罪？」少女看著面前的男人，看不出她的眼光是什麼意味。
「思想無罪。」特魯斯坦然看向琳恩。
「呵呵，今天的思辨遊戲到此結束。」特魯斯關閉盒子，取下喇叭。
「好了，達瑞斯是否真心從事慈善，你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接下來我要去調查住房問題。你要一起來嗎？」特魯斯結束了這個能一直探討下去的問題。
琳恩搖了搖頭：「我真的希望能和你一起調查，但是今天我不能繼續呆在這裡了。」
這是一個原因。保護者的底線是，每天必須回去，並且在外的時間必須嚴格控制。
另一個原因是，她很想像偵探小說里的大偵探那樣，探查現場，發現證據，邏輯推理，然後道出真相，指明兇手。
但是她敏銳地覺得，如果她和這男人一起過去，她得成為助手，專門負責提問，好凸顯偵探智慧的那種。
「對了，愛麗絲在哪裡？」特魯斯問向面前的少女。
自從愛麗絲被帶來治療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特魯斯面前。
當時【等價交易】給出的提示是【去找琳恩】，外加確定愛麗絲安全，所以他先是回去更新了裝備，調查了教育事件，最後才去找琳恩。而不是立即去找琳恩。
這是出於對妹妹的關心，也關係到他的債務問題和新的禮物問題。
「你很關心她嗎？」琳恩好奇。
「當然在意，她是個堅強的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願意相信我，我也願意相信她。」
「她把我當哥哥，我就願意把她當妹妹。」
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願意把陌生人當作親人照顧？
她以前看過一份報告，大致意思是，如果你能活過25歲，那你大概率不是工人，而是屬於中產階級。
如果你是工人，那麼你大概率在成年前死於肺結核、塵肺、霍亂、鉛中毒、機械傷人、鍋爐爆炸。
如果不是工人，那麼還可能死於梅毒、鼠疫、飢餓、寒冷、營養不良、毆打、獻祭。
愛麗絲在濟貧院出生並長大，十歲就在達瑞斯的工廠工作，每天工作12小時，只能填飽肚子，確實很可憐。
如果沒有人拯救，她將一直工作，直到某天得病，死去。
有年輕男性，想要保護她，而不是趁她無力，對她做別的噁心的事。
他真的想保護愛麗絲嗎？
他真的可以保護愛麗絲嗎？
理性讓琳恩不敢相信，感性讓琳恩願意相信。
「你只對她這樣嗎，還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這個問題其實她有答案。
哪有人願意把只見過一次面的人，當作親人照顧的。
「如果你說的是把她當作妹妹，那麼只是對她這樣。」
「因為她發自內心地願意相信我，那我就不願意讓她傷心。」
「那如果隨便一個小女孩都叫你一聲哥哥，你也願意把她們當作妹妹嗎？」琳恩追問。
「那我可愛不過來。」他無辜地說道。
「如果你說的是對可憐人的憐憫。」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對所有無力保護自己的人，我都這樣。」
「那你之前有沒有這樣做？」少女提問道。
「之前我沒有力量保護他人，甚至沒有力量保護自己。」他相當坦誠地回答到。
「很久以前有一位智者，說過這樣一句話：當你窘迫時，努力處理好自身的事務；當你有能力時，就儘量造福天下百姓。」
「那你現在有能力了嗎？」很古怪的話語，很新奇的思想，她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論調。
「我覺得我有。」特魯斯看向【適應之識】、【機械魔動學】、【等價交換】。
這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琳恩屏住呼吸。
雖然她沒聽到過這樣一句話。
「對於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有時，我會難以控制自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如果她的朋友、她的親人、她的老師看到她這樣，一定會大吃一驚。
以劍術超凡，攻勢凌厲著稱的琳恩小姐，竟然會露出這樣的一面。
特魯斯相當理解地點頭，大姨媽時難以控制情緒，他懂的。
「好說，好說，幫我報銷製作它的費用就好。」特魯斯指向留聲機。
琳恩一陣驚喜，第一台會說話的機器，這是以後要記在歷史上的事！
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少女相當爽快地遞過兩張10英鎊的鈔票。
「我可以保留它的使用權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特魯斯，生怕被拒絕。
這台機器的力量內斂，很柔和，一點也不像別的機器那樣粗魯、暴力。
這讓她想使用它，研究它。
她的靈性直覺告訴她，這樣的機器不會引起認知衝擊。
這是她看到這台機器時，小小的願望。
「當然可以，如果你想要，這台機器也可以送你。」特魯斯一幅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不過，你得幫我申請它的專利。一台可以留住聲音的機器，可以量產，我想，它能給人們帶來很大便利。」特魯斯提出他的條件。
這個世界上，應該是有專利的吧。
他也不多要，十年就好，五年也行。
少女相當驚喜地答應了下來。
她對眼前的男人越發好奇。
這人真的很奇特。
奇特的能力。
奇特的造物。
奇特的思想。
是什麼樣的土壤，會綻放這樣的花朵？
她想要更多地認識這人。
「你的名字。」琳恩看向特魯斯的雙眼，微笑點頭，聲音如百靈鳥在唱歌。
「特魯斯·李。」
「琳恩。」她遲疑著，說出姓，「格雷斯」。
起身，向面前的男人伸出右手，五指纖細，潔白。
特魯斯起身，伸手一握。
雙手一觸即分。
纖細、柔軟、潔白。像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這樣的手，如果給它撓痒痒……
溫暖、堅定、有力。仿佛憑空多了安全感。
第一次與異性握手，還是在沒有保護者在周圍，沒有成年人引薦的情況下。
這讓她面色微紅，心跳加快。
她心跳那麼快，手都在顫抖，她是第一次與異性握手嗎？
她是個笨蛋吧。
「很高興認識你。」機械神甫微笑看向護士裝的少女。
他的反應很平淡，他不知道這個姓的含義？
他是個笨蛋吧。
「很高興認識你。」貴族小姐微笑看向機械神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