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偷題（上）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嚴福反反覆覆地在紙上寫著兩句出自《論語》的名言，一撇一捺，一字一記，這是楊壹給他押的考試題。
「握筆的手指再分開些。」楊壹的聲音響起，「寫字不僅僅是用力，還要學會用勁。」
「是。」嚴福趕忙調整自己的握筆姿勢，這次考試，一定要有個好成績。
「你們還在學啊？」呂先生出現在門口。
兩位孩童趕緊起身站直，微微鞠躬：「先生好。」
呂先生同樣鞠躬還禮：「考試前幾天要好好休息，否則可能會起反作用。」
「是，謹聽先生教誨。」
「我去北邊換點米，你們結束後把門窗都鎖好。」
「是，請先生放心。」
呂先生滿意地點點頭，背著手，慢慢走向門口。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楊壹回身對嚴福說。
「好。」
孩童們將書本收拾好，挎好書包，檢查完窗戶，掛好教室門鎖，穿過銀杏樹時，窸窸窣窣的掉下幾片葉子，並未在意，直接走出大門，認真仔細的緊閉完成。
互相告別後，嚴福的手指又開始比劃正確的握筆姿勢，心想：今天晚上得回去好好練練。左手順勢伸到書包內去摸毛筆桿，那是他為了練握筆拜託楊壹拿來一支已經廢掉的毛筆拆掉毛才得來的杆子，手感很好，光滑且……咦？咦？！筆桿呢？！
心一下子有些慌，打開書包翻來覆去的尋找，甚至把裡面的東西都擺在地上：
夾在書里了？沒有。
這兩根都是有毛的。
卷在紙里了？沒有。
一共就這麼幾樣物件，再把書包倒過來甩甩，沒有任何東西掉出來。
呆滯兩秒，將東西全部裝進書包，轉身往回走：大概是落在教室裡面了，但我沒有鑰匙，怎麼開門呢？呂先生回來了嗎？如果回來了就麻煩他幫我開一下門吧……哎……這怎麼能忘呢……但他要去北邊，走路的話，應該沒這麼快就回來……太晚的話，媽會擔心的，不知道孫志跟陳威威能不能拿到鑰匙…哦，對了，孫志今天帶陳威威去鎮上了，不在後屋……
儘管內心糾結、思緒亂飛，但快步已經回到了舊院的大門前。
推開門，「吱——呀——」古老的木頭聲在空曠的大院子內迴蕩，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嚴福側身進入，把門關好，快速穿過走廊，右轉，教室門上的鎖頭異常扎眼，伸手拽了拽：楊壹果然鎖的很好。
顧不上哀嘆，又趕忙走到另一邊的書房，上面也掛著鎖，果然，呂先生還沒回來。
伸手握住鎖體，輕輕一晃，「啪嗒。」清脆的響聲讓嚴福瞪大了眼睛：開、開了？！
下意識往兩邊看看，鬆開手，咽了下口水：這是…先生回來了…還是…沒鎖好啊？
「嘩啦嘩啦、嘩啦啦……」起風了？葉子的聲音這麼響？
沒等嚴福對於目前的狀況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經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嚴福伸手想去扒掉，卻在一瞬間被絆倒在地上，隨後就有人抓住了自己的雙手，一屁股坐在膝蓋處。
這種狀態，乾脆裝暈。是媽教的，儘管自己也覺得很慫，但一個小孩，能保下命，已經很厲害了。
「啪！」清脆的扇後腦勺的聲音。
「放開！」熟悉的音色，卻是第一次聽到這麼高的聲調。
嚴福慢慢睜開眼睛，緊皺眉頭的何平，戴著銀杏葉做的頭盔的何樂進入視線。
「道歉！」
「對不起……」何樂摸摸後腦勺，吐吐舌頭。
「沒事吧？撞到頭了嗎？」何平上前拉起嚴福，關心地打量，又扭頭凶道：「下去！」
何樂迅速站起，跑到書房前，擋住門鎖。
「沒有，沒有，屁股有點疼。」嚴福被扶著起身，拍拍衣服，不禁問道，「你們？」
「我們回來拿點東西。」何樂直接回答，扯扯嘴角，眼神躲閃。
「這麼巧？我也是回來拿毛筆桿的。可是先生去北邊換米了，孫志跟陳威威也不在，你們要跟我一起等先生嗎？」能有人陪著也不錯，嚴福心情好了些。
何平的臉色並不好看，用手指掏掏耳朵：「你要一直等嗎？」
「是呀。」話音未落，書房的門被打開。
何樂走進去，從桌上拿了鑰匙，遞到嚴福面前：「喏，去教室拿好筆桿子再鎖上就行了。」
嚴福下意識把身子往後躲了躲，眼神在何樂跟何平之間遊走，他意識到：這哥倆，不是來干好事的。
何平要被何樂蠢哭了，右手直拍腦門，嘆氣道：「哎……嚴福，拿了東西就趕緊回家吧，我們做的事，跟你沒關係。」
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句話，划過了嚴福的腦海。
接過鑰匙，走到教室，打開鎖，關門。
整個人貼在門上，仔細聽著走廊傳來的動靜。
「你確定在這裡面嗎？」
「確定，前兩天我們上東牆的時候，我走到這邊看見了。」
「算了吧，不要找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時地利人和，不能放棄呀，哥。」
「偷到了又怎樣？不一定能考好。」
「總比我現在的成績要好吧，如果我再交白卷，爹會打死我的。」
「你平時不努力，怨不到別人身上。」
「這就是機會，機會呀，哥。」儘管壓著聲音，依舊能感覺到情緒的高漲。
「就這一次。」
「就這一次。」
「書架上會不會有？」
「老頭子能放在這麼高的地方？」
「找找，快點。」
「什麼聲音？」何樂剛踩上凳子，感覺聽到了腳步聲。
何平探出頭，無人，無響。
「什麼都沒有。」
「嚴福走了？」
「沒有吧，」何平伸頭望去，「教室門上面沒有鎖。」
書架上層的縫隙里，夾著一沓紙張，何樂抽出來，上面赫然寫著：考試測題。
「找到啦！找到啦！」何樂興奮地喊叫。
「噓！」何平趕緊制止，「你是想先生走到大門口就能聽到你的喊聲是吧？！」
何樂閉住嘴，從凳子上跳下來，把紙張攤在桌面。
「這麼多？」
紙上密密麻麻的字，一頁一頁翻過，跟看書本沒有什麼區別。
「這、這、這……從何抄起啊？」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嚴福反反覆覆地在紙上寫著兩句出自《論語》的名言，一撇一捺，一字一記，這是楊壹給他押的考試題。
「握筆的手指再分開些。」楊壹的聲音響起，「寫字不僅僅是用力，還要學會用勁。」
「是。」嚴福趕忙調整自己的握筆姿勢，這次考試，一定要有個好成績。
「你們還在學啊？」呂先生出現在門口。
兩位孩童趕緊起身站直，微微鞠躬：「先生好。」
呂先生同樣鞠躬還禮：「考試前幾天要好好休息，否則可能會起反作用。」
「是，謹聽先生教誨。」
「我去北邊換點米，你們結束後把門窗都鎖好。」
「是，請先生放心。」
呂先生滿意地點點頭，背著手，慢慢走向門口。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楊壹回身對嚴福說。
「好。」
孩童們將書本收拾好，挎好書包，檢查完窗戶，掛好教室門鎖，穿過銀杏樹時，窸窸窣窣的掉下幾片葉子，並未在意，直接走出大門，認真仔細的緊閉完成。
互相告別後，嚴福的手指又開始比劃正確的握筆姿勢，心想：今天晚上得回去好好練練。左手順勢伸到書包內去摸毛筆桿，那是他為了練握筆拜託楊壹拿來一支已經廢掉的毛筆拆掉毛才得來的杆子，手感很好，光滑且……咦？咦？！筆桿呢？！
心一下子有些慌，打開書包翻來覆去的尋找，甚至把裡面的東西都擺在地上：
夾在書里了？沒有。
這兩根都是有毛的。
卷在紙里了？沒有。
一共就這麼幾樣物件，再把書包倒過來甩甩，沒有任何東西掉出來。
呆滯兩秒，將東西全部裝進書包，轉身往回走：大概是落在教室裡面了，但我沒有鑰匙，怎麼開門呢？呂先生回來了嗎？如果回來了就麻煩他幫我開一下門吧……哎……這怎麼能忘呢……但他要去北邊，走路的話，應該沒這麼快就回來……太晚的話，媽會擔心的，不知道孫志跟陳威威能不能拿到鑰匙…哦，對了，孫志今天帶陳威威去鎮上了，不在後屋……
儘管內心糾結、思緒亂飛，但快步已經回到了舊院的大門前。
推開門，「吱——呀——」古老的木頭聲在空曠的大院子內迴蕩，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嚴福側身進入，把門關好，快速穿過走廊，右轉，教室門上的鎖頭異常扎眼，伸手拽了拽：楊壹果然鎖的很好。
顧不上哀嘆，又趕忙走到另一邊的書房，上面也掛著鎖，果然，呂先生還沒回來。
伸手握住鎖體，輕輕一晃，「啪嗒。」清脆的響聲讓嚴福瞪大了眼睛：開、開了？！
下意識往兩邊看看，鬆開手，咽了下口水：這是…先生回來了…還是…沒鎖好啊？
「嘩啦嘩啦、嘩啦啦……」起風了？葉子的聲音這麼響？
沒等嚴福對於目前的狀況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經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嚴福伸手想去扒掉，卻在一瞬間被絆倒在地上，隨後就有人抓住了自己的雙手，一屁股坐在膝蓋處。
這種狀態，乾脆裝暈。是媽教的，儘管自己也覺得很慫，但一個小孩，能保下命，已經很厲害了。
「啪！」清脆的扇後腦勺的聲音。
「放開！」熟悉的音色，卻是第一次聽到這麼高的聲調。
嚴福慢慢睜開眼睛，緊皺眉頭的何平，戴著銀杏葉做的頭盔的何樂進入視線。
「道歉！」
「對不起……」何樂摸摸後腦勺，吐吐舌頭。
「沒事吧？撞到頭了嗎？」何平上前拉起嚴福，關心地打量，又扭頭凶道：「下去！」
何樂迅速站起，跑到書房前，擋住門鎖。
「沒有，沒有，屁股有點疼。」嚴福被扶著起身，拍拍衣服，不禁問道，「你們？」
「我們回來拿點東西。」何樂直接回答，扯扯嘴角，眼神躲閃。
「這麼巧？我也是回來拿毛筆桿的。可是先生去北邊換米了，孫志跟陳威威也不在，你們要跟我一起等先生嗎？」能有人陪著也不錯，嚴福心情好了些。
何平的臉色並不好看，用手指掏掏耳朵：「你要一直等嗎？」
「是呀。」話音未落，書房的門被打開。
何樂走進去，從桌上拿了鑰匙，遞到嚴福面前：「喏，去教室拿好筆桿子再鎖上就行了。」
嚴福下意識把身子往後躲了躲，眼神在何樂跟何平之間遊走，他意識到：這哥倆，不是來干好事的。
何平要被何樂蠢哭了，右手直拍腦門，嘆氣道：「哎……嚴福，拿了東西就趕緊回家吧，我們做的事，跟你沒關係。」
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句話，划過了嚴福的腦海。
接過鑰匙，走到教室，打開鎖，關門。
整個人貼在門上，仔細聽著走廊傳來的動靜。
「你確定在這裡面嗎？」
「確定，前兩天我們上東牆的時候，我走到這邊看見了。」
「算了吧，不要找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時地利人和，不能放棄呀，哥。」
「偷到了又怎樣？不一定能考好。」
「總比我現在的成績要好吧，如果我再交白卷，爹會打死我的。」
「你平時不努力，怨不到別人身上。」
「這就是機會，機會呀，哥。」儘管壓著聲音，依舊能感覺到情緒的高漲。
「就這一次。」
「就這一次。」
「書架上會不會有？」
「老頭子能放在這麼高的地方？」
「找找，快點。」
「什麼聲音？」何樂剛踩上凳子，感覺聽到了腳步聲。
何平探出頭，無人，無響。
「什麼都沒有。」
「嚴福走了？」
「沒有吧，」何平伸頭望去，「教室門上面沒有鎖。」
書架上層的縫隙里，夾著一沓紙張，何樂抽出來，上面赫然寫著：考試測題。
「找到啦！找到啦！」何樂興奮地喊叫。
「噓！」何平趕緊制止，「你是想先生走到大門口就能聽到你的喊聲是吧？！」
何樂閉住嘴，從凳子上跳下來，把紙張攤在桌面。
「這麼多？」
紙上密密麻麻的字，一頁一頁翻過，跟看書本沒有什麼區別。
「這、這、這……從何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