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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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的大火從中午一直燒到傍晚,殘廟早已被燒成廢墟,整座大山化作火炬,黑色煙塵瀰漫整個天空,幸而今天風勢不大,而山腳是環繞的溪流,蔓延的山火才沒點燃其他的山峰。

  謝恆此時終從藏身的山崖走了出來,此處雖然因有一個山洞相對安全,但滾滾的濃煙差點讓他窒息,幸好他早有準備取了衣袍上的布片用山洞中的積水浸透,才能熬過這場他自己親手點燃的大火。

  他手中提著刀,漫步在燒成白地的廢墟上,終於在殘廟後面的斷崖下找到四人的殘骸。

  顯然,他們從殘廟中逃了出來,卻被火勢逼迫到斷崖邊,想奮力往上爬,但沒經歷過火災的他們顯然忘記了山火的恐怖並不在大火本身,被大火燃盡氧氣的空氣才是他們的死亡之源。

  行動不便的疤臉和麻子直接被大火吞噬,躺在崖下幾乎被燒成了飛灰。

  本來爬到一半的張雲勇和老高也摔落山崖,或許是及時避開了火勢,竟還保持著人形。

  謝恆甚是謹慎,雖然他們斷無生理,但他還是提刀捅了過去,老高第一個被捅了三刀,屍體全無動靜,也無血液濺出,顯然是死得透透的了。

  待到張雲勇這個匪首,一刀下去,血液竟是溫的,濺射的血液糊了謝恆一臉。

  好個悍勇的張人屠,即使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被濃煙燻得扭曲成一團,竟然沒死透。

  昏迷的張雲勇也因為疼痛醒了過來,睜開的雙眼駭然的看著滿臉鮮血的少年;「是你?!」

  他語氣充滿著不可思議和驚奇。

  「對,就是我。」謝恆淡淡的說道,面無表情又插了一刀。

  此時的山匪仿佛迴光返照般站了起來,起身就向謝恆撲來。

  謝恆看出他的虛弱,也不懼怕,一個閃身躲過了他的撲擊,回身又是一刀砍中了他的脖子。

  刀身緊緊的卡在脖子上,謝恆想把刀抽出來,竟然沒做到。

  被砍斷脊柱的張人屠到了下去,雙眼含恨的看著眼前的小鬼,如果可能,他恨不得生吞其肉。

  「不要太恨我,不是我殺你,就是你殺我,不過是你死我活而已。」

  謝恆看著眼裡的光彩逐漸暗淡的的山匪淡然道。

  為了防止山匪沒完全死透,撿回長刀又在他脖子上割了一刀。

  危機已過,謝恆才恍然察覺自己剛剛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強烈的心理不適讓他乾嘔起來。

  但將近一天的時間沒吃東西,他的胃裡早已空空如也,想吐都吐不出來。

  終於,他拄著刀癱坐在地上,放聲狂笑。

  ……

  到第二天,搜山的捕役們終於在附近山民的帶領下找了過來,昨日的大火映照了整個天空,漆黑的濃煙形成的煙柱即使遠在十里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本來昨日他們就想過來的,但天色已晚,便放棄了,畢竟黑夜裡的群山並不安全。

  殘廟的廢墟邊,他們找到了山匪們的屍骸,領頭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捕役,身形矯健,面色肅穆。

  看著手下從廢墟里翻找出來的長刀,他確認了這些屍骸的身份,正是張人屠一夥。

  當日這群山匪劫了賑濟的糧食,殺了押糧的一名尉衛,這把刀正是那負責押送糧食的尉衛尉衛的佩刀,而在後面的追捕中,山匪頭領張人屠手裡握著的正是這把制式長刀。

  想那張人屠猖狂無狀,數次躲過了大群捕役們的追捕,更在前日從被圍得水潑不進的集市里插翅逃生,最後竟莫名死在這荒蕪的山中。

  通過仔細分辨,捕頭蕭鴻終於確認了那被砍斷後脖頸,被劃破咽喉的正是張人屠,跟縣裡仵作頗為相熟的他也通過現場的痕跡慢慢的推斷出了山匪們死亡的真相。

  「顯然,是有人故意縱火,大火明顯是從廟外燒向廟內的。」蕭鴻說出了他的推測,又道;「山匪們察覺得太晚,竟被火勢包圍,無奈之下只能往這山崖處躲避。」

  「大人,這山崖雖然陡峭,但依他們的身手應該能爬上去,怎麼會死在這裡?」一個年輕的捕役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蕭鴻指著那兩具被燒得不成人形的殘骸道;「那兩人應該是身上有傷,不是腿傷,就是腳傷,山壁上有攀爬的痕跡,但顯然是爬不上去,只能活活被大火燒死。」

  「而這兩個。」蕭鴻指了指另外兩具屍體,繼續說道;「他們差點逃出去了,看他們屍體上方的山崖,有新近碎裂的石塊,但火勢起的太快,連崖上的植被也被點燃,他們都快爬到山頂,終是沒有成功,而其中一個直接被濃煙給嗆死。」


  「你們看他鼻腔,是不是裡面都是黑色,一般喪生在火災里的死者就是這樣,看他身上的刀傷,血液凝而不散,正是死後補的刀。」

  接著,蕭鴻便饒有興致的看著張人屠的屍首分析道:「而這人估計就是那張人屠了。」

  「啊,是他?這就是那張人屠?」一群捕快盡皆訝然,這匪首的名號最近可謂是如雷貫耳,不僅武藝高超,城府更是深沉,這群流民殺人劫糧都是被他煽動的,更有意思的是某個傳聞,縣裡某個大人物的一名妻妾在娘家歸省的時候被山匪給女干殺,首先動手的就是這張人屠。

  連前日劫掠市集也是這凶人策劃的,死傷在張人屠手上的兄弟更不在少數,如此兇悍的狂徒竟然死在這裡。

  「沒錯,就是他,這身形和體格與那張人屠一般無二,且他的刀剛好在這裡,雖面目辨認不清,但應該不會有錯。」蕭鴻確信自己的分析,「嘖嘖,這死法,還真是慘烈。」

  「怎麼說?」

  「有意思,有意思,這張人屠大火過後並沒有當場死亡,應是陷入昏迷當中,當場被人砍了一刀,而後作勢反撲,那人隨手又是一刀砍斷他脖頸,最後一刀封喉。」

  「捕頭,你怎麼知道張人屠當場沒死?」

  「你們看這血液呈濺射狀,只有活人才如此,若是死後補刀就同旁邊這具屍體一般,血跡會慢慢滲出,凝而不散。」

  「捕頭厲害,情景完全還原,不過這殺死山匪的人是誰?同夥內訌?」

  「不像,這人明顯不會用刀,刀勢雖凶,卻不得其法,若換做是我,背後這一刀我就能將這張人屠給梟首。」蕭鴻又言。

  「你們再搜搜四周,看看有什麼發現。」蕭鴻現在對這最後的勝利者甚為好奇。

  一場大火逼死兇悍的山匪,火起而不遠離,反身回來補刀,可見其為人極其謹慎,其手段狠辣,其城府深沉,讓人冷汗直流。

  不多時,有捕役來報,不遠處的斷崖下有新發現。

  蕭鴻帶著人過去,正是謝恆先前藏身的山洞。

  只見洞口插著一把短刀,洞裡則是一堆骨頭和大半隻未吃完的燒鹿,對就是燒,不是烤,顯然這是那人從山火里翻找出來的,鹿肉表面布滿了黑灰,表面燒成了黑炭狀。

  但燒死的不是活鹿,而是被人處理過的,畢竟大火的灼燒由外而內,只有死鹿才會連裡面都有被燒的痕跡。

  蕭鴻心中大駭,這人殺人後竟沒直接離開,而是從殘廟裡翻出這頭被燒的沒剩多少肉的鹿,用殺過人的長刀分解出能吃的部分,美美的吃了一頓,然後好好睡了一晚後這才離開的。

  這人絕不是同行的山匪,要不然也不會將短刀棄置在洞口,想一想,估計只有被劫掠來的鄉民才會對這把利器棄之如敝履,即使是山民也會視作自己的戰利品珍而重之。

  這雲山亭何時出現了這等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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