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攻擊延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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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值得尊敬的敵人表現自己尊重的方法,就是讓他能以軍人的方法死去——新38師114團中尉連長方靖邊

  麥支隊和3連在擊退日軍的進攻後,立刻轉入對瓦魯班的攻擊,113團則以主力遏制孟關及南彼河之間日軍對瓦魯班的增援,以部分兵力從東面突入瓦魯班日軍陣地,激戰整整持續了九個小時,現在據守瓦魯班的日軍到了最後關頭,從昨天下午中國軍隊發動進攻以來,飛機投下的燒夷彈和各種火炮已經把他們的大部分陣地摧毀,但僅存的數十名日軍士兵依然在做最後的抵抗。

  現在是凌晨五點,星光漸漸隱退,地面上炮火映在發白的天幕上一片橘紅,日軍陣地上反擊的火力開始稀疏下來,顯然,無論是兵力還是火力他們都無法在支持到下一個點鐘,斯科特中校是這麼認為的,我們很快就要獲得在緬甸的第一個勝利!他得意地笑起來,讓2營3營的那些傢伙來嫉妒我吧!

  但就在這時,一群撤下來的士兵從他眼前經過,其中幾個傢伙要別人架著才能走動,還有些士兵槍都丟了,手裡卻搬著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那是幾塊石頭,斯科特看到這群攻擊失敗而退下來的部下,臉色立刻變了,冷冷地問道:「又被日本人給打下來了?」

  為首的軍官垂頭喪氣地回答道:「長官,我們已經盡力了,該死的日本猴子!他們的抵抗很頑強。」

  斯科特中校一把扯住軍官的領子,好像要把他提起來一樣,大聲吼道:「我不管你們是不是盡力了,總之你不能在半小時後把這些日本雜種都消滅乾淨,我就槍斃你們所有的人!」

  那軍官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長官,我們要求。。要求戰車增援!」

  斯科特中校一口拒絕道:「沒有!」其實是有的,但戰車要今天下午才能到,附屬戰車部隊行動的是新22師的一部,而到那時候,就不會再有自己什麼事,難道要把所有的功勞都讓給中國人?斯科特可不會考慮這麼做,這時他的目光轉到那群搬著石頭的傢伙身上,怒道:「告訴我,這群混蛋搬著那些該死的石頭幹什麼?」

  那軍官解釋道:「這是剛才進攻時,從日本人陣地上砸下來的東西,我特意讓兄弟們搬回來讓你檢查,長官,日本人已經沒有彈藥了!」

  斯科特中校氣得幾乎要跳了起來,「你們被人用石頭都能砸下來,還好意思把這些玩意抱給我看!」他叫道:「簡直是一群白痴!」

  他不停地罵道:「難道你們認為對付日本人的石頭必須要用戰車嗎?上尉,你已經被撤職了,現在馬上給我滾!」

  那軍官立正道:「是的,長官!」說完轉身就走,斯科特中校喝道:「回來!你想逃避戰鬥嗎?你現在必須和一個二等兵一樣衝鋒!所有人都跟我來!齊邁爾上尉,把後面的那些狗娘養的都給叫上來。」

  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齊邁爾上尉立刻把所有在後面的士兵都給拉了上來,嘴裡不停地罵道:「你們是不是還想等我把日本人抓到你們面前?簡直就是一群光屁股的甜餅販子!只會躲在後面!」(美國的職業軍人們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文職官員,認為他們只敢躲在指揮部里指手畫腳,於是往往稱他們為「光屁股的甜餅販子」,而在斯科特和齊邁爾這種軍官看來,這群膽小鬼士兵比甜餅販子們也強不了多少。)

  凌晨五點十五分,炮聲忽然沉寂下來,和眼前這支支那軍隊較量已經有半年時間,山下中佐知道,出現這種情況絕不是什麼好事——往往是他們醞釀著更大的進攻的先兆,而自己部隊的彈藥已經耗盡,能戰鬥的士兵只有幾十個,絕對沒有能力再抵擋一次進攻,援軍到現在還是沒有音訊,看來已經沒有希望,等支那軍炮火震碎黎明天幕的時候,自己和部下玉碎以報天皇的最後時刻也就來了!

  山下中佐吃力的撿起自己斷掉的右手,胡亂塞進自己的文件包,拿出自己腰間的水壺,晃了晃,裡面已經沒有水,他隨手把水壺扔在地上,對身邊一個少尉說道:「宇多君,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宇多少尉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自從中國軍隊開始進攻以來,所有補給就已經斷絕,他已經將近14個小時沒有喝水,他說道:「山下殿,能作戰的還有三十八人,其中包括二十四名輕傷,除此之外重傷的還有十七人。」

  山下中佐面無表情地說道:「現在時間已經到了,不過彈藥缺乏,讓重傷的靠攏一點,用手榴彈吧,如果不能動的,你去幫幫他們。」

  宇多少尉站起來說道:「是的,長官!」他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挨個對重傷的士兵們宣布了山下中佐的命令,還能動的士兵都掙扎著爬了起來,互相圍成兩個圈子,宇多少尉把僅剩的兩個手雷發給他們,然後走到三個實在不能動的重傷士兵面前,低聲說道:「我來負責你們的解脫,請放心!」


  這時一個重傷士兵忽然睜開眼睛,看著距離自己咽喉已經不到三厘米的刺刀,刀尖在黎明還未消逝的星光下發出清冷的光輝,他低聲說道:「宇多殿,給我們。。。唱最後一首歌吧!」

  宇多少尉停下手,往山下中佐望去,等待他的命令,山下中佐點了點頭,宇多少尉看著這些即將死去的士兵,心裡忽然湧起一種淒涼的感覺,有人說,武士的逝去,正如那櫻花的凋謝,今天的我們,也正是如此啊!他低聲吟唱道:

  枯草上的霜雪啊

  隨著早晨的陽光消失了

  狂風過後的平原

  殘印點點見草上露水

  。。。。。。

  這時,士兵們都拍著手中的槍托,和了起來,就連躺在地上不能動的傷員都低聲唱起來,他們唱道:

  尚未凋謝的花啊

  已經來日不長

  吾身如同武士所取下的梓弓

  一去不復棲處

  。。。。。。

  歌聲嘎然而止,一縷餘音仿佛隨風消逝在這黎明的空際里,宇多少尉舉起了刺刀,淡淡地對那些重傷士兵說道:「諸位,靖國再見!」

  日軍的歌聲伴隨著黎明前淡淡的白霧飄到3連的陣地上,聽到這怪異而淒涼的調子,中間還夾著槍托的敲擊聲,李揚皺了皺眉,說道:「這些雜種在搞些什麼東西?嚎喪嗎?延飛,你不是懂點日語嗎?聽聽他們到底在唱些什麼。」

  陸俊搖頭道:「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日本人喜歡唱些什麼,關我們什麼事情?一會兒攻上去,抓個活的問問不就可以了?」

  李揚哼了一聲,說道:「第一,我不想看到還有活的日本人,第二,我更沒興趣和他們聊這些玩意,不過你倒可以和他們聊聊,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不就經常聽那些日本唱片嗎?說不定你還可以和這些雜種交交朋友,讓他們把你家的那幾畝地還給你。」

  陸俊沒好氣地說道:「聽些日本唱片也有錯嗎?你這傢伙嘴裡從來就說不出好話來。」說也奇怪,本來陸俊脾氣還是不錯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李揚談話,總是三五句就能吵起來,方靖邊有一次就說,這兩人前世就有仇。

  邊上的劉延飛仔細聽了聽,說道:「他們好像在唱。。。」說著把裡面的意思翻譯出來,李揚冷笑道:「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已經死定了,不過現在才唱是不是晚了點?早幹什麼去了?」說著他看了看表,最後的攻擊時間是在五點半,現在已經只有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這時秦定方走了過來,正好聽到劉延飛的解釋,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於是對身後的通訊兵說道:「告訴弟兄們,攻擊時間往後延遲三分鐘。」

  通訊兵愣了愣,但還是把這道奇怪的命令傳了下去,但李揚卻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延遲三分鐘?」

  秦定方淡淡地說道:「三分鐘難道你也不能等嗎?現在日本人已經是絕境,無論怎樣都死定了,你就等等吧。」

  李揚悻悻然地住了嘴,陸俊問道:「定方,到底怎麼回事?」其實是推遲3分鐘或者30分鐘都不會影響戰局,瓦魯班的這支日軍事實上已經不構成威脅,外圍的113團正開始反守為攻,現在3連要做的僅僅是消滅這裡最後的抵抗,然後等著戰車營前來和自己匯合,但秦定方莫名其妙的這道命令,還是讓他們覺得有點奇怪。

  秦定方眼中閃現出一種奇異的光芒,他說道:「其實,這條命令,我是替靖邊下的,自己並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如果現在靖邊還在這裡,說不定他會這麼做的。」

  陸俊覺得有點奇怪,問道:「這和靖邊有什麼關係?」

  秦定方笑笑,說道:「你還記得那次在大龍河畔的日軍軍官嗎?」

  陸俊當然記得,那次3連費勁力氣,終於攻下那塊大龍河畔的陣地後,卻看到一個日軍軍官在他們面前切腹,方靖邊當時讓士兵們把他的屍體連同軍刀一起送回給日本人,因為他覺得那是一名真正的軍人,就算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也應該受到軍人的待遇。

  這時通訊兵跑回來報告道:「長官,斯科特中校說,如果我們不想繼續進攻的話,他們願意替我們完成。」

  秦定方心想這山姆大叔怎麼一點都不記得昨天的教訓呢,他嘆口氣,對通訊兵說道:「告訴他,我們很快就會解決戰鬥!」

  然後轉頭對陸俊說道:「眼前這群日本人,和那傢伙一樣,也算是真正的軍人,就讓他們唱完最後一首歌吧!或許,我們有一天也會在這種情況下唱歌,我想,靖邊應該也會這樣做的,我只不過是替他下了這條命令罷了。」


  李揚不以為然地說道:「嘿!和這些雜種還講這個,我看你和靖邊。。。」說到這裡,他還是勉強住了嘴,畢竟,現在是在軍隊,而不是在學校,無論是秦定方還是方靖邊都是自己的上司,秦定方當然知道李揚的想法,不過他卻裝作沒有聽見,陸俊卻低聲對李揚說道:「那你上次為什麼不幹掉那個日本女孩?」

  李揚怒道:「是你拉住了我好吧?不然她還能活著?」

  陸俊笑道:「後來我可沒拉住你,你怎麼不繼續?」

  李揚辯解道:「後來有記者來了,而且,我也沒興趣對女人動手,不過你或許會有這種興趣,因為你只有對女人動手的能力。。。」

  這時齊邁爾上尉走了過來,怒氣沖沖地問道:「你們到底在幹些什麼?日本人已經垮了!為什麼還不上去幹掉他們?」

  秦定方看著他說道:「先生,這些日本人都是些真正的軍人,尊重自己的對手,其實也是在尊重自己,給他們留下幾分鐘告別的時間,這似乎不算過分吧?」

  齊邁爾上尉心想這些傢伙還真是有病,居然還和日本猴子講什麼尊重敵人,他怒笑道:「那你是不是還要放他們走路?如果你們不想進攻的話,我們很樂意去幹掉這群傢伙!」

  秦定方淡淡地說道:「先生,我以前的長官曾經說過,對值得尊敬的敵人表現自己尊重的方法,就是就是讓他能以軍人的方法死去。。。所以,我不過是執行他的意志而已,好了,該結束了!」事實上,以秦定方的個性,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如果是他自己,肯定是會遵守原來的命令行事。

  他又用一種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靖邊,你我弟兄一場,希望這次你還能活下來。。。」

  雖然聲音很低,但李揚和陸俊還是聽見了,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他們明白了秦定方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一刻,他們忽然無比想念起這位長官和同學來——只有他,才會下這種命令,也只有他,才會說出這種話,而秦定方,只不過是用這種方法來企望方靖邊不要死在這遙遠的異國他鄉,這時,李揚踏上了一步,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時,對面日軍陣地上隱約傳來的歌聲忽然停了下來,秦定方命令道:「攻擊開始!」

  一發信號彈冉冉升起,熾熱的炮火再次洶湧地覆蓋日本人最後的陣地,而與此同時,瓦魯班殘存的日軍也根據他們師團長的指令,發動最後的衝擊,企圖從中國軍隊的防線中打開一個缺口。

  在3連的進攻面前,日軍的抵抗很微弱——他們的力量已經耗盡,整個戰鬥不到十分鐘就已經結束,這時卻有士兵報告,有十幾個日本士兵在其他人的拼死掩護下,由於當時主力都集中攻擊日軍最後的陣地,讓這些日本士兵沿著叢林往南邊的公路沖了出去,聽到這裡,李揚立刻就想帶人去追,但秦定方制止了他,他說道:「你忘記顧楓他們還守在那邊?總得讓他們也有個機會吧?」

  聽到秦定方的這句話,李揚站住了腳,連邊上的陸俊都忍不住說道:「說實話,我真為這些傢伙覺得惋惜!」

  確實,那邊並沒有生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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